“这话倒也是。”云瑶也挺认同这个道理的:“生身之恩不能忘,若是祁泽也没情由的愚孝,将来他爹非逼着他仗着身份谋取福利,他又不懂得推辞,还真能坑了他自已,非但如此,怕也得给长乐脸上抹黑。”

说到这里,云瑶叹了一声:“罢,以后走着瞧吧,总归孩子还小,慢慢调教就是了。”

海棠笑了笑没再说话。

云瑶过了一会儿叫过海棠来细细嘱咐:“你赶明去祁家一遭,请祁太太和他家的二姑娘到咱们家来坐客,左右我无事,就会一会她们。”

海棠赶紧应了一声,心里对于祁泽更加关注了几分。

云瑶吩咐完了就把这事抛在一旁,眼看着天色渐黑,她想着齐靖今日怕又有事情耽误了,也就没等他,自己先吃了些东西垫巴垫巴,等着越来越黑的时候,云瑶就撑不住先睡了。

隔两天,年节的气氛更浓,若是往常,云瑶恐怕要穿上厚厚的衣裳到街上走一走看一看,可今年她完全没有心思玩乐,整日的呆在家里不是发呆就是做些小机关。

这日早起,云瑶才洗了脸还没吃饭宫里就来人了。

来的是建元帝身边才提拔起来的心腹太监名叫万良的,这万良原来掌着宫中洒扫之类的活计,并不是油水太丰厚的,在宫里十几年也不怎么出头。

也幸好他不出头,北梁人来的时候就躲了过去,后头建元帝一回到御花园里去走一走,正好看着万良指挥小太监和小宫女扫雪,活计做的认真,也不欺负手底下这些人,因此,建元帝对他印象不错,又叫过他问了几句话,见他还算伶俐,就有心提拔起来。

如今万良在建元帝身边就跟早先承平帝身边的刘瑞一样,极得重用的。

云瑶看到万良就笑了:“什么事还得万公公亲自过来,你叫那些小太监跑一遭也就是了,这样天寒地冻的,别给冻着了。”

万良作个揖笑道:“是来请您进宫的,自然要我亲自过来,叫小太监们来像什么话。”

一行说,万良一行笑:“陛下等的挺急的。”

云瑶会意点头:“我换身衣裳就走。”

她叫小丫头端了茶水给万良喝着,自己进里屋换了身衣裳,里头穿了浅紫绣花棉长袍,领口跟袖口处都镶了兔毛,外头披了白狐皮的斗篷,穿戴好了之后出来叫上万良就走。

云瑶坐自家马车进宫,因她时常出入宫闱,倒也不陌生,也没带丫头服侍。

等到进了宫门,再走没多少路就是紫宸宫,云瑶到了紫宸宫门口就挺疑惑的,她原来还想着就是建元帝要见她也应该避避嫌,该在齐宝盒的凤鸣宫见她,有齐宝盒在,说话也自在些,却没想到建元帝竟然召她进了紫宸宫。

只是再如何疑惑,云瑶还是抬脚进去。

等进了紫宸宫的东暖阁,云瑶看看炕上坐着的人才轻松一口气。

这东暖阁靠南处炕上摆了小炕桌,建元帝和齐宝盒分别坐在炕桌两侧,底下一溜摆了四张椅子,齐靖就坐在左侧头一把椅子上。

看到云瑶进来,齐靖赶紧起身把手里抱着的手炉递给云瑶,又帮云瑶把斗篷挂好,拉她坐下。

建元帝见此咳了一声,云瑶对他一笑:“陛下怎么了?是不是着了寒?”

齐宝盒一掌拍在炕桌上:“都是自家人,难道你还要嫂子给你见礼不成?”

建元帝赶紧摇头分辩:“哪里的意思,朕是那等小心眼的么,朕只是没想到四哥竟也有如此体贴的一面,因此惊着了。”

齐宝盒白他一眼:“德性,你跟四哥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竟连这个都不知道。”

建元帝赶紧笑了两声:“实在没想着啊。”

云瑶笑了笑,不想叫齐宝盒那样咄咄逼人,就问建元帝:“陛下唤臣妇来有何事要问?”

她这一问,建元帝、齐宝盒还有齐靖都郑重起来,建元帝看看齐宝盒,齐宝盒瞅瞅齐靖,齐靖咳了一声才问云瑶:“早先才进长安四处不稳当,陛下一直忙着安抚民心,各处提拔官员,也没时间问你,今日刚好得了空,就想问问你,早先你拿什么东西将城墙弄倒的,听皇后娘娘说那东西黑乎乎的铁蛋一样,看起来也不大,但威力却极大。”

齐靖话讲完了云瑶才想起炸弹的事来。

她是真没将炸弹给放在心上,这么些日子没人问她都忘了,如今听人旧事重提,云瑶恍忽忆起,才想到如今这远古时代可还属于冷兵器时代,结果,她一时气愤伤心就把炸弹给用上了,而且,她用的还是简单的定时炸弹,这真是…

看云瑶满脸为难的样子,建元帝就有点着急,在炕上也坐不住了,噌的一下子跳下来急问:“怎么?这事不能说?”

云瑶苦笑摇头:“也不是不能说,只是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好生说,说的详细些。”建元帝挥了挥手,很认真的看着云瑶:“四嫂,你弄的那物件对朕来说极为重要,朕请你不要隐瞒,还请将详情告之朕。”

“能说的,我自然也不瞒着陛下。”云瑶再度苦笑一声:“那东西是炸弹,外壳是铁做的,里头填充了炸药,这炸弹比刀枪弓箭威力不知道要大多少,我这么跟你们说吧,一颗炸弹过去,若是扔到敌人方阵中,能炸死几十人马,要是用来炸城池,七八个炸弹就能将城墙炸倒,就跟你们看到的长安城墙一样,不过片刻功夫就能炸毁一大片。”

滋…

建元帝想到进城的时候就是云瑶拿炸弹将长安城炸塌的,后头重新修建城墙的时候他也去了,看了炸毁的痕迹,当时心里就极为惊怕,同时也很庆幸,庆幸云瑶是大周人,若是云瑶身在北梁,恐怕大周朝不出几个月就全完了。

想着那毁掉的城墙,耳边响着云瑶告之的话,建元帝脸上渐渐露出欢喜的神色。

他定定的看着云瑶:“四嫂果然厉害。”

云瑶摇了摇头:“我也就这点拿手的,旁的是不成的。”

建元帝笑笑,再度询问:“若是朕想拿炸弹去夺回燕州,四嫂想想可不可行,若是想要击败北梁呢?有没有胜算?”

“陛下。”齐靖一听建元帝问的这些话就急了,赶紧起身抱拳为礼:“我家夫人不过是个内宅女子,这样重要的事情陛下如何问计于她,这叫她如何回答?”

建元帝摆了摆手示意齐靖坐下,眼睛却一直瞧着云瑶。

云瑶也不慌张,看了齐宝盒一眼笑了一声:“皇后娘娘,我早起就叫您和陛下给唤进宫中来了,这不,丁点东西都没吃,如今又渴又饿,能不能先吃点东西。”

齐宝盒立时跳下炕来,出去就叫人备了些早饭送来。

备饭的当,齐宝盒又拿了一个给漆雕花攒盒过来,里头放了好些干果,云瑶正饿的难受,也不管是什么,抓了一把就吃。

第三百一十章 后宫事

齐靖递过一杯茶去:“你慢慢吃,别噎着。”

等云瑶接过茶水,齐靖才埋怨的看了建元帝一眼,这一眼叫建元帝哭笑不得。

他知道大舅哥这是在抱怨他清早就把云瑶唤进宫来问话,连饭都没叫人吃上,饿着了这位娇气的大舅嫂。

只是建元帝是真没想到这茬儿,他忙完了政务,突然间想到城墙的事,自然就急着召人了。

这段时间建元帝做为一国之君,自然是想到什么就召人来问,他可不管你吃没吃饭睡没睡觉,这样召见大臣习惯了,一时间忘了要询问的是个后宅妇人。

“咳!”建元帝咳了一声,有几分尴尬道:“不忙,嫂子吃些东西再说吧。”

正说话间,小太监提了饭菜过来,建元帝看拿来的饭菜不少,就对齐靖笑道:“兄长想来也没吃早饭吧,不如一块吃些。”

齐靖并没有推辞,等着太监宫女把饭菜摆放好,四人入席吃饭。

云瑶看了看桌上摆的饭菜,寻常的白米粥加素肉两样馅的包子,再有几样小菜,小菜也都是家常式的,无非便是腌的萝卜条,炒的小青菜,最好的一碟子菜也不过是卤制的牛肉片。

这样的菜别说皇宫大内,就是长安城里寻常人家餐桌上都常有的,稍富贵点的人家吃的比这个丰盛的多了。

抬头看了一眼建元帝穿着家常的袍子,衣服都是半新不旧的,甚至于袖口处都有的地方磨的起毛了,就是齐宝盒穿的衣裳也不甚鲜亮,云瑶心里有几分闷闷的,低头拿了筷子夹了一个包子咬了两口,两口下去,云瑶就挺心疼建元帝后夫妻俩的。

齐靖喝了一口粥,又夹了点萝卜条就着吃了两个素包子就放下筷子不再吃了。

他虽说不吃了,可却没有离席,一直在旁边照顾云瑶,不时的给云瑶夹些菜或者给她递帕子之类的。

好容易一顿饭吃完,建元帝早急的不行了,叫人撤了残席就巴巴的看着云瑶,瞅的云瑶哭笑不得。

她喝了口水笑了一声:“我做的那样的炸弹除了我,就是找遍了大周怕也没第二个人能做得出来。”

“这…”建元帝一听这话极为失望,整个人都蔫了一般。

云瑶又笑:“不过我却能弄出比那个简单的,照着我教的法子,就是寻常的匠人也能做得出来。”

建元帝不期然还有这样的惊喜,一时间又是欢喜又是激动,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满屋子乱转,还是齐宝盒看不下去一把抓住他道:“你也安生些吧,转的我头都晕了,我知道你高兴,可也得悠着些啊,也不想想就是现如今真将炸弹做出许多来,一时半会儿的你也用不上的。”

就这一番话将建元帝劝的冷静下来,他干笑两声坐下,搓着手问云瑶:“不知道这炸弹造价几何?”

“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不过都是些道士炼丹炼药的东西混在一起做的,也就那铁皮还值点钱。”云瑶笑眯眯的答了一句,这话叫建元帝越发的欢喜。

齐靖见建元帝高兴成这样,虽不想泼他冷水,可还是咳了一声劝道:“陛下,就算现在就做出炸弹来,也不能立马用上,总要等朝政安稳了,兵马强盛之后才能收复燕州北上攻梁啊。”

齐宝盒也道:“先不说别的,就说如今禁军装备就要大换,光这些得多少钱?近几年各地百姓生活困苦,好些地方因遭灾搞的百姓不得卖儿卖女,要是再轻起战事,百姓日子更苦,陛下总得给百姓休生养息的时间吧。”

云瑶是不太懂这些的,她看看齐靖,再看看齐宝盒,想了想也道:“反正制炸弹的方子我记得,陛下什么时候制都成。”

建元帝叫三个人说的彻底的冷静了,他靠在椅背上,右手撑着额头,先叹了一声,好半天才道:“就算朕再如何想收复燕州,也急不过黎民百姓过日子,罢了,咱们就再做几年二孙子,先安定百姓为上,等百姓日子过的好了,多少燕州收不回来。”

“陛下英明。”齐靖立时起身给建元帝行礼,云瑶也跟着行了礼,建元帝笑了笑:“你们也别想着法的哄我了,朕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头清楚,朕没那么英明,不过,朕也能听得进一句劝。”

齐靖笑了笑:“自古对今多少英明神武的君王,可能听得进劝的才几个,陛下最好的就是这一句,听得进劝,只是这一句,天下百姓和满朝文武都要赞陛下一声仁君。”

建元帝又笑:“你也只能这么哄朕了,也罢,朕就做个仁君吧。”

随后他摆了摆手:“既然炸弹的事不急,嫂子也就悠着点,近几年别做了,省的叫人探了方子去便宜了别人。”

“是。”云瑶答应了一声。

建元帝这才满意,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退下吧。”

齐靖拉着云瑶行了礼一起退出紫宸宫。

他们俩前脚走,后脚齐宝盒几步走到建元帝身后,伸手帮他按压额头:“是不是又头疼了?要不要叫御医瞧瞧?你这么着几时是个头啊。”

建元帝摆手:“这是老毛病了,小时候没养好带的,多少年也就那样,御医瞧不瞧都一样。”

齐宝盒脸上却满是担忧和心疼:“可也不能这么耗着啊,你起码吃点药缓一缓。”

一边说,齐宝盒手下不停,慢慢帮他揉着,建元帝伸手握住齐宝盒有些粗糙的手掌:“皇姐的尸未未迎回来,燕州未收回,大周朝叫北梁直逼长安的仇未报,朕这头疼的毛病就好不了,吃不吃药都是一样的,你也别担心,不过疼一些,旁的也没什么。”

“你年纪并不大,老这么头疼真当是好事啊,还不过疼一些,当我不知道头疼是什么滋味?”齐宝盒白了建元帝一眼,手下力道更缓了几分,揉了一会儿,建元帝轻舒一口气:“还是你知道朕,这么揉一揉就不疼了。”

齐宝盒又给他揉了一会儿,见他脸上神情缓了许多,这才坐下推推建元帝问:“好些日子那些命妇都跑到我凤鸣宫套话,我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章程,就想问问你的意思,我也好回复她们。”

“什么事?”建元帝问了一句。

齐宝盒苦笑一声:“无非就是大封后宫的事,你如今坐拥天下,可后宫里头只我一人,我嫁你这么些年也没生个一儿半女的,那些家里有适龄姑娘的人家岂不急了,便想送姑娘进宫为妃,只是你没旨意选妃,他们也不敢如何,就跟我来套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叫我贤惠一点,早早的给你将三宫六院置备齐全。”

齐宝盒话才说完,建元帝就皱起眉头来:“你理那些长舌妇做什么?你每日里帮着朕安顿民心,又整治后宫,忙的脚不沾地的,那些命妇一个个没事做,尽知道寻事,还什么三宫六院,当朕是冤大头么,都想把姑娘送进宫叫朕养着,朕得养得起。”

要是建元帝说别的齐宝盒说不定还有什么想法,可建元帝说出这样的话来,把齐宝盒都逗乐了。

齐宝盒掩着口笑道:“这也是你一国之君说的话,知道的是你不乐意弄的后宫乱哄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呢。”

“朕就是铁公鸡又怎么了?”建元帝把眼睛一瞪:“这么大的国家哪哪都要钱,禁军换装要钱,御林军置办兵器要钱,各处减免赋税要钱,哪里天灾人祸要赈灾也要钱,这么大的长安城叫北梁给弄的乱七八糟,整治城防,修补街道园子也要钱,朕又不是财神爷,上哪变那么多钱去,如今朕都恨不得一个子掰成两瓣花,又哪里去弄那些钱去给他们养姑娘。”

这话逗的齐宝盒更是笑个不停:“你这话就跟我说说,出去可莫要提,真要这么说,少不得叫人笑话。”

建元帝鼓了鼓腮帮子,一脸气呼呼的样子:“看谁敢笑话朕。”

他伸手把齐宝盒拉过来伸手抱住齐宝盒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表妹,咱们俩是少年夫妻,一起从苦日子难日子里走过来不容易,你自嫁了朕就节衣缩食,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帮朕攒钱谋划,为着叫朕能去肃州,将嫁妆都变卖了也从不埋怨一声,朕心里都记着呢,这么些年来,朕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当年你为了寻奇石从山上摔下来满身是血的样子…我的好朕心里头清楚,朕要是再为着什么美人去负了你,莫说别人,就是自己心里都过不去的。”

建元帝紧紧抱住齐宝盒:“没孩子就没孩子吧,只要咱俩好好的,清清静静的比什么都好。”

“可是…”齐宝盒皱了皱眉头,脸上显出一分为难来:“这江山社稷将来…”

建元帝抬头,厉声喝止住齐宝盒:“江山社稷又如何?只要百姓日子过的好,这万里山河姓什么还不都是一样,宝盒,你也是精读过史书的,你想一想,自古至今哪有一家一姓的天下能长久的,想开些,别纠结这些个,咱们把当下该做的事情做好了,心里没愧没悔就成。”

齐宝盒低头看着建元帝,从他眼里看出深得的关心担忧来,忍不住眼圈一红,别过头去强笑一声:“好,我听你的,你说不纳妃就不纳,我守着你过日子,哪时候你嫌我了,想着后宫热闹一点,你也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操持着多纳几个…”

不待齐宝盒说完,建元帝已经气的使劲掩了他的口:“朕说的话难道不作数么,朕不是那等反复无常的小人?”

这一回,齐宝盒是真笑了,虽说建元帝气恨的掐了她一把,是真挺疼的,可齐宝盒觉得心里甜甜的,热乎乎的,真的觉得很好,很好。

第三百一十一章 年礼

云瑶和齐靖从宫中出来,齐靖伸手扶云瑶上车。

云瑶笑笑,借着力气上了马车,等到她才在车厢里坐好,齐靖就上来了。

外头天气冷,齐靖坐下之后就把云瑶搂在怀里,又拿了厚实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云瑶这会儿吃的饱饱的,被齐靖身上热乎乎的体温一熏,就有点昏昏欲睡,她满足的打个呵欠,靠在齐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相公,八妹的日子还真不好过。”云瑶想着在宫中吃的那一顿饭,还真挺心疼齐宝盒的。

齐靖叹了口气:“如今百废待兴,陛下又心怀社稷,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想增加百姓的负担,八妹和陛下一条心,也********的节俭,如今宫中各处都和早先不太一样,太上皇的时候一顿饭得有几十上百个菜,到了陛下这里,也不过三五个菜。”

云瑶点头,动了动胳膊:“我听说早先宫中的太监宫女吃的多数都是主子们剩下的饭菜,太上皇的时候虽说每顿菜做的多,可他吃剩下的都散出去了,也没浪费,如今陛下和八妹吃那么点菜,伺侯他们的人可吃什么?”

这话说的,齐靖倒是笑了。

他摸摸云瑶的头发解释道:“陛下是难得的明君,也是仁君,他说这些宫女太监小小年纪就远离父母亲人进宫侍侯人,本就已很可怜了,还要叫他们每日里吃剩饭剩菜,岂不是太过轻贱了,便专门弄了个大厨房,每日里给太监宫女们做菜,按照宫中人数做,每天换着花样的做饭做菜,也不说分配给谁吃什么菜,做上那么几十样菜摆个长条的桌子,谁爱吃什么就取什么,这么一来,宫中下人吃的好还省时省力,最关键的是省钱,又显的尊重人,当真是几下子里都方便。”

云瑶听了倒是挺吃惊的:“这办法好,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想的也忒新鲜了。”

齐靖又笑:“能是谁想的,自然是你想的了。”

“我?”云瑶指指自己,一副吃惊到不行的样子:“我怎么不记得几时出了这样的主意?”

齐靖把云瑶又搂紧了几分,握着她还有些冰冷的手小声道:“早先在肃州的时候,有一回赏花宴你就给八妹出了这样的主意,八妹就记在心间,如今正好拿出来用,这说来说去,还不是你想出来的。”

云瑶这才恍忽间想到早先她还真说过那么几句话,于是笑了笑:“我不过胡乱一说罢了,谁知道八妹就认真了。”

两人说话间到了家门口,从车上下来,一行往屋里走,云瑶一行跟齐靖商量祁泽家的事情。

等云瑶把祁家那些烂事说完,齐靖打起帘子叫她进屋,又招呼丫头端了热茶和热水过来,云瑶一边洗手一边问齐靖:“我原来就说要抬举祁泽家,总归叫他家日子好过一点,也省的他总惦记家中父母,可如今看着,就他爷爷大伯那德性,再怎么抬举,怕都要便宜了他们,反倒祁泽家得吃暗亏。”

齐靖也过去洗手洗脸,又接过热毛巾擦干净手脸:“这事你别管子,我办就成了,过几****带祁泽先给长乐公主上个坟,再把孩子安顿好了,今年年节的时候,还得这孩子在公主府祭拜守岁呢。”

云瑶答应了一声,见齐靖应该没什么重要的公事,就拉着他说话,将这些日子家里发生的大小事情和齐靖说了一遍,齐靖仔细听着,时不时的插上几句话,哄的云瑶极为高兴。

见齐靖今日应该不去衙门了,云瑶也来了兴致,拉着齐靖要出去采买年货,再在街上好生转悠转悠。

齐靖总想着自打进了长安城他就一直忙,家里家外的事情都是云瑶在张罗,也真是冷落了云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见云瑶高兴,也就随她出去逛逛。

这时候,长安城已有了往日繁华的样子,街面上的人不少,往日里热闹之极的瓦栏也开了张,好些杂耍说书的艺人也都登台表演。

再有好些食厮酒铺也都开门迎客,杂货铺子,各色的点心铺子,布庄也都开了门。

云瑶买了些颜色鲜亮的布料,又买了些点心叫齐靖帮她提着,两个人晃晃悠悠的进了瓦栏,先找了个说书的地方坐下听书,听了一会儿觉得没甚意趣,便去看杂耍。

到了中午的时候,云瑶还有点不愿意回家,就找了个暖和的酒楼吃了饭继续逛。

一直到晚上小两口才回家,云瑶一进门,海棠就急匆匆的迎上来,一边帮云瑶脱下外头的大衣裳挂好,一边小声道:“太太,豫州薛家送年礼来了,还有,晋州宛城的方家也送了年礼,这薛家奴婢听太太提及过,是二姨太太家,可这晋州宛城的方家奴婢就不知道是哪一家了。”

“方家?”云瑶听了也极为疑惑,一时想不起方家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倒是齐靖冷笑一声:“你忘了你大姐嫁的是谁了,可不就是姓方的么,多少年了也没见方家跟咱们走动过,这冷不丁的送年礼来,怕是图谋什么的吧。”

云瑶这才想到她还有个大姐早先给一位姓方的知县做姨娘,如今这方家送了年礼来,莫不是云珊扶正了?

不知道云珊的现状,云瑶就想打问打问,就去海棠笑笑:“方家送年礼的人呢?对了,还有薛家的…你先将薛家送年礼的人叫来我问几句话,等明儿再见方家的人吧。”

海棠笑着答应一声,云瑶想着一会儿见薛家的人,就重新梳了头,又戴了几样金首饰,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

等她收拾好了,海棠就在门口轻声道:“太太,薛家下人给太太请安来了。”

云瑶缓步朝外走去:“叫她们先在小花厅里侯着吧。”

她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件事来,回头开了箱子取了一个红漆雕花的小盒子,叫过一个小丫头捧着这才进了小花厅。

薛家来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婆子,这婆子还带着一个十二三岁不甚懂事的小丫头。

见云瑶进来,薛家婆子和小丫头都赶紧起身,很是紧张的给云瑶见礼。

云瑶笑了笑,过去在放了软厚垫子的椅子上坐下,抬了抬手:“都起来吧。”

等婆子和小丫头都起来了,云瑶才问:“这位妈妈是?早先我可没见过你。”

那婆子一笑:“奴婢姓郑,人称郑婆子,这是奴婢的女儿,太太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春桃,您只管叫她春桃就是了。”

“郑妈妈坐吧。”云瑶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郑婆子可不敢坐在高椅上,就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下,春桃没敢坐,就站在郑婆子身后垂着头不敢说话。

云瑶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看看郑婆子,见这妇人看起来挺老实厚道的,也不想为难她,就笑着问:“我二姐和二姐夫怎么样?如今日子可还过得?我那两个外甥都还好?你们家老太太身子可硬朗?”

郑婆子一听问起主子家的事,就咧开嘴笑着:“好,好着呢,我们老爷太太可好了,生意也做的开,两位小少爷也养的白白胖胖,又聪明又懂事,老太太身子也好,眼不聋耳不花,牙也没掉一个,什么都嚼得动。”

“这便好。”云瑶笑着点头:“一晃眼好些年没见二姐了,也怪想的慌,也不知道几时我们姐妹才能见面?”

郑婆子立时就来了精神:“快了,快了,等赶过了年暖和的时候,我们太太就要带着两个小少爷来长安,到时候您和太太尽有时间说话的。”

“真的?”云瑶一喜赶紧问:“二姐家里的生意不做了么?二姐一走姐夫可该怎么办?”

郑婆子笑了:“我们老爷说如今生意不甚好做,便想着来长安瞧瞧看看有什么能经营的,太太算是来打前哨,太太来了,过不多久老爷也就来了。”

云瑶低头细思,这薛满金虽说精明,可为人品性都好,也是个能信得过的,云珍又是个老实人,平常对她也多有照顾,如今她稍有能力,若是可以的话,提携薛家一把也使得。

这么想着,云瑶就笑道:“你回去跟你们太太说,叫她早早准备着,天气暖和了就来,也不用置办什么宅子,来了就先在这里住下和我做伴,慢慢再寻摸合适的宅子。”

郑婆子立时喜形于色,起身就给云瑶嗑头:“奴婢替我们老爷太太谢过您了。”

云瑶赶紧叫小丫头搀她起身:“谢什么,那是我姐姐又不是什么外人。”

云瑶叫过小丫头来,拿过那个给漆盒子递给郑婆子:“早些年外甥生下来我虽也知道,可无奈离的远,也没送什么贺礼,如今既然你来了,就将我这些年攒下来的礼物捎回去,两个外甥的满月礼、周岁礼都有了。”

郑婆子接过来,看看云瑶面上有几分疲色,便极有眼力的要告退离去。

云瑶也不留她,叫人送她出去,又给她们母女安顿好。

等见过郑婆子,云瑶又叫管家盯着方家来送年礼的人,好生打听一下方家这些年都有什么事,若是能打听到云珊如何就更好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降伏

“太太!”

云瑶才歇了一会儿,就有管家的老婆秦氏求见。

云瑶知道她必是来回方家之事的,索性叫她进来。

这秦婆子进屋就见云瑶懒懒的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细细瞧着,她头发半挽,衣衫也并不齐整,但姿态却分外的好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叫人一眼看过去就再挪不开眼。

秦婆子也看呆了片刻,等醒过神来的时候赶紧给云瑶行礼:“见过太太。”

云瑶放下书笑了笑:“秦妈妈起来吧,海棠,给秦妈妈看座。”

海棠赶紧搬过一个凳子给秦婆子坐下,秦婆子笑着道了谢,小心的坐在凳子上对云瑶小声道:“太太叫打听的事我们当家的都打听好了,特意叫我来跟太太回一句。”

“有劳秦妈妈了。”云瑶笑了一声,又叫海棠端茶给秦婆子喝,又道:“正好厨房上头才做了些点心我吃着还好,一会儿秦妈妈捎些回去,也叫家里的哥儿姐儿尝尝。”

“那奴婢可偏了太太的好东西。”秦婆子一听极为高兴,站起来道了谢才坐下继续道:“说起这方家来,还真是…叫奴婢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云瑶示意秦婆子说的仔细些,秦婆子会意,详详细细的将方家这些年的事情讲了出来。

其中包括云珊如何陷害方家大娘子嫁给钱家那个傻儿子,后头这位方大娘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哄的钱家小子只认她,她就仗着得宠哄着钱大人压着方升不叫他把云珊扶正,说起来,云珊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后头方升又有两位新宠,这云珊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一直到钱家败了,齐家又起来了,方升为着巴结齐家,就又回头跟云珊好了,如今云珊每日里在家就净折腾那六姨太和七姨太呢。

秦婆子拿不定云瑶是怎么个意思,说话的时候极为小心,并不做任何的评论只说实情。

云瑶听了倒是笑了:“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早先云珊那么对人家一个孤苦女孩,人家自然恨极了她,得了势,肯定要压她一头的,后头方家的那两个姨太太也不是好的,如今得了这么个结果也算是活该。”

“太太有什么打算?”秦婆子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云瑶摆了摆手:“方家离的远,总归碍不着咱们的事,由着他们折腾吧,只一样,交待下去,若是将来有方家的人来攀亲,咱们家是不认的。”

秦婆子心里有底了,知道云瑶和她那位大姐姐关系并不好,也大松一口气。

要知道,秦婆子的丈夫冯管家昨儿打听消息的时候可是和方家那位来送年礼的吵了起来,虽说这事不怪她丈夫,可要是太太和她家大姐姐关系好的话,说不得她丈夫也难免吃挂落,如今即是关系不好,她也不必担心叫太太看不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