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被灌了一碗又黑又浓的苦药汁后,阿菀便睡了一觉,直到刚才方醒来。

虽然肚子没有那么疼了,可是仍是难受得紧,她往窗边的矮榻上一窝,便不想动弹了,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听说卫烜来到庄子时,阿菀精神有些糟糕,根本不想见他,不过想到卫烜年纪越长,那脾气是越来越糟糕了,根本没了小时候在她面前的那副乖孩子的模样儿,若是她不见,他估计要闯进来,想了想仍是让他进来,打算让他待一会儿便将他打发回京去。

只是,阿菀没想到,卫烜进来的第二句话是:“你受伤了?”

阿菀愣了下,睛意识地抬头看他,对上他那双翻滚着暴戾情绪的眸子,心惊了下,只是等她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时,饶是她平时再心如止水,也忍不住有些斯巴达了。

她以前听说,有些人的鼻子特别灵,女孩子若是来月事,离得近一些时,会被对方闻到那股血气的味道。卫烜的鼻子特别灵,大夏天的,连空气中飘来的水汽都能闻到,更不用说她现在血流成河的时候了。

“没有。”阿菀飞快地否定,微微眯起了眼睛。

卫烜脸色难看,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她,轻声道:“若是没受伤,你身上怎会有血腥味?阿菀,你哪里受伤了?”他凑近她,握住她垂放在身侧的手,只觉得那只手凉凉的,凉到他心里,让他难受万分。

果然是被他闻出来了。

这一瞬间,阿菀产生一股羞耻感,卫烜在她心里一直是个看起来嚣张任性、其实却很单纯的男孩子,简直有点儿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特别是他看起来以为她受伤了,一副挺生气要为她出头的模样。

“真的不是。”阿菀想抽回手,发现抽不回时,又不敢用力,生怕用力太大让腹部更疼,只得对他道:“这个、这个…”

卫烜见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有些狐疑,促催道:“到底是什么?真的不是受伤么?若是没受伤,你身上怎么会有这般浓的血腥味?”

“这是自然现象。”阿菀含蓄地说,心里琢磨着怎么说这种事情,难道她要当一回老师,给青春期的男孩子上一堂生理课?若是给孟妡上课,她没什么负担,可是给一个少年上课…

“流血是自然现象?胡说!”卫烜面露不悦,觉得阿菀在忽悠自己,便道:“你若是再不说,我出去问谢嬷嬷她们。”

见他就要起身,阿菀反射性扯住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你想丢脸么?”

卫烜还是不懂,“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阿菀:“…”

阿菀想了想自己上辈子干的事情,好像也没什么丢脸的,这是一种女性的生理现象嘛,她和卫烜这般熟悉了,自己现在因为生理期不舒服,没什么好瞒的。想通后,阿菀放开了,神色很正常地同他解释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重新经历一次,也算是有经验了,至少不会像去年孟妡那般,以为自己得不治之症,闹出一个好大的笑话,阿菀觉得自己的脸皮其实也挺厚的。

等阿菀用修饰过的美好的词解释完后,坐在旁边的少年脸红得快要冒烟了,害羞得不行,木木地坐在那儿,根本没了反应。反而阿菀坦坦荡荡的,一副死猪已经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青雅在外面探了探头,见到那个可怕的瑞王世子在她们郡主面前脸红木愣的模样,顿时一股寒气往心底蹿上来,弱弱地缩回脑袋,不敢再看了,生怕等卫烜反应过来,要灭自己的口。只是,不进去不行啊,青环都将厨房里特地熬好的热汤端过来了,正是要趁热喝的时候,不能因为顾及某位世子的脸面就耽搁啊。

最后,青雅暗暗地一撸袖子,决定不管了,接过青环递来的托盘端进去。

阿菀见青雅目不斜视地进来,又看了一眼仍在当一根快要烧起来的木头的少年,决定不理了。

青雅将一盅汤放在矮榻的案几上,说道:“郡主,这是公主吩咐厨房给您熬的汤,尽量多喝点。”

阿菀点头,也没有任性地因为身体不舒服就不想喝,她让青雅下去,便拿着调羹慢慢地喝起来。清甜的汤水滑入喉咙,落入腹中,缓解了些许疼痛,感觉舒服多了。其实自然是不会这么快就奏凑,阿菀觉得这应该是她的心理作用。

等她喝了半盅时,卫烜终于摆脱了那种快要着火冒烟的状况,瞄着她的腹问,问道:“很疼么?”

阿菀点头,瞥了眼他仍红通通的耳朵,忍不住一乐,心里好笑不已,终于明白古人的含蓄,连这种事情也会不好意思,和他的霸王性子天差地别,这反差萌也实在是让人好笑。既然已经说了,阿菀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抱怨道:“今天早上疼得都没办法坐起身来。”

卫烜听得一凛,默默地想着上辈子阿菀是如何的,只可惜那时候他可不像如今这般能自如地进出公主府,更不能像如今这般与阿菀时常见面,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也不清楚那时候阿菀是如何渡过的。

而且上辈子,他一心系在阿菀身上,阿菀深居简出,他就算暗中去窥探她,也不敢靠得太近,对这种事情更是一无所知了,不知道原来姑娘家每个月还有流血的,这般流下去,不会死么?这让他有些纠结担忧。

因为阿菀不舒服,也没有什么精力招待他,卫烜不敢待得太久,免得影响到她歇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回了客院歇息。

只是,他心里如何都不能安心,便去了庄子附近不远的镇子里去寻了一家药堂,然后找到一位大夫,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遍。

天色已黑,药堂本是要关门歇息了,不过因为卫烜带着侍卫嚣张地走进来,愣是阻止了人家大夫关门。大夫差点要被他嚣张的模样吓得以为是哪个权贵弟子上门来砸店的,正惊恐不已,却被卫烜拎到里面休息的房间里,听到他问的第一句话时,大夫傻眼了。

卫烜是很诚心地询问大夫的,可是被大夫用一种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时,顿时怒了,眼含煞气扫了他一眼,终于让那大夫回过神来,不敢再乱看。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个身份尊贵的,模样儿更是比姑娘家还有漂亮,可是眼神却恁地可怕,大夫看惯生老病死,也算是阅人无数,还未见过像他这般年纪的少年却有如此血腥煞气的眼神,那是一种杀过人的狠戾冷酷,不是个善茬儿。

于是,接下来大夫有答必问,终于让卫烜弄清楚了是姑娘家的月事是什么回事,顿时双眼亮如星辰。

阿菀虽然同卫烜上了一节生理课,可惜只是说了些毛皮,自然是没有这个被吓得厉害的大夫说得详细了。

了解了是怎么回事后,卫烜想起阿菀苍白的脸色,她说疼得厉害,心又揪了起来,询问大夫该怎么办。

大夫自然是尽责地解释了阿菀身体的问题,“那位姑娘应该是有宫寒之症,这种症状形成的原因很多,得看那位姑娘是什么情况了,若是她并非是后天形成,而是天生体弱,只能慢慢地调养,就是可能会对以后子嗣有些影响。”

“怎么样影响法?”卫烜又问道。

大夫见他追问,心里了然,觉得他定然是极关心那位姑娘的,虽不知道那姑娘是他的亲人还是心上人,不免有些同情,便道:“自然是无法轻易受孕,若是能怀上也有可能保不住或者是生产时难产…”

见他脸色难看,大夫又赶紧道:“当然,老朽未见过那姑娘,不能判断那姑娘的情况,或许没有这般严重,公子不必多虑。”

卫烜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让路平给了大夫报酬后,便连夜回庄子了。

终于将瘟神送走了,大夫忙擦擦汗,赶紧将门给关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今儿早上被人请去给一个来初来月事的姑娘看身体,晚上又被一个漂亮的富贵公子闯进来询问,真是太凑巧了。

翌日,阿菀起床时间比平时迟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了。

腹中的疼痛减少了很多,但是仍有点隐隐的疼痛,腹部也坠坠的,让她整个人都恹恹的,不想做什么。

“怎么不叫醒我?”阿菀见天色大亮,忍不住说道。

谢嬷嬷和青雅、青环等丫鬟进来伺候她,青雅回答道:“公主吩咐了,郡主现在身子不适,应该多歇息,今儿不用过去给他们请安了。”

青烟和青枝等丫鬟年纪大了,两年前被康仪长公主作主放了出去,或者是由她们选择配给府里的小厮,青雅和青环等丫鬟便顶了上来,代替她们的位置伺候阿菀,成为阿菀房里的大丫鬟。

洗漱好后,有小丫头过来禀报瑞王世子过来了。

阿菀想到昨天卫烜的反应,忍不住又是一乐,觉得身体也不是那么难受了。那么嚣张的小霸王,私底下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小男生,这种反差萌让人觉得十分可乐,那些对卫烜退避三舍的人一定想象不出来京中人人惧怕的小霸王还有这么纯情可爱的一面吧。

阿蒬梳洗好后,便出了卧室,卫烜已经在厅堂中坐着等她了。

“表弟可是用早膳了?”阿菀扶着桌子坐下。

卫烜摇头,目光盯着她的脸,仔细地打量她的气色。

阿菀就知道他只要来庄子,一般是不会吃早餐就过来寻她的,所以也不奇怪,便让谢嬷嬷传膳。

很快地,早膳上来了,厨房里应该也得了消息,知道卫烜过来,所以特地准备了以咸为主的各式早点,而阿菀面前多了一杯加了糖和红枣的羊奶。

用过早膳后,阿菀又寻个地方窝着了,卫烜陪坐在旁边,不敢闹她,就怕她又疼起来,用一种担忧的目光看着她,看得阿菀几乎忍不住想翻白眼。

“表弟,你不必这样,过了今天就好了,我没有那么脆弱。”这几年阿菀自认为自己的身体修养得挺好的,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比以前风一吹就倒的模样,现在这种健康的状态真是让她开心极了。

身体好,心情开阔,阿菀被迫压抑起来的性情也活泼了几分,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死气沉沉得像个小老太太了。

所以,卫烜现在这种担忧的眼神,一副她是易碎玻璃的表情,真让她不习惯。

卫烜只是哦了一声,拉着她的手置于手心,然后下定了决心,很认真地对她说:“表姐,我们以后不要孩子了,让卫焯多生几个,咱们过继一个就行了。”

阿菀:“…”

口!这熊孩子到底想到了什么,为毛话题突然转到这边来了?他的脑回路有什么问题么?

若是阿菀知道他昨晚上直接跑去镇里堵了人家要关门歇息的大夫,就不会奇怪他的脑回路了。

卫烜继续说:“我让人好好教导卫焯,让他别太笨,省得以后也生几个蠢儿子出来,那不符合我们的选择。到时候挑一个最聪明的过继就行了。”

阿菀:“…”

“表姐,你说好不好?”他瞅着她。

阿菀忍不住抚额,含糊地道:“那个…以后再说吧。”

卫烜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地点头,只是眼神却幽深得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才十四岁的卫烜,看起来就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发育得比同龄人要好,也让阿菀意识到,他是个少年了,不再是曾经软绵绵的小正太,并且看她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让她心塞之余,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要破罐子破摔,觉得自己就从了吧,省得公主娘凶残地折腾她,曾经的小正太也总是拿那种可怕的眼神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吞了一样,让人惊悚。

只是,在从了他之前,再让她挣扎一下吧,她还是不想放弃治疗!qaq

不想再和他说这些,阿菀转移了话题,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翘课不好。”

卫烜往后靠在墙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懒洋洋地说道:“我过几日要离京办点事情。”

阿菀愣了下,瞅着他,抿了抿嘴问道:“危险么?”

卫烜没有回答,让阿菀提起心时,就听他笑道:“没事,很简单的,不必多想。”

见到他的笑容,阿菀爪子有些痒,于是像小时候那般,一把掐住了他的脸,扭了几下,咬牙小声道:“你才几岁,竟然干这种事情,难道朝廷没人了么?”怎么说这少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不管是对他有什么感情,阿菀都不愿见他遇到什么危险。

卫烜乖乖弯着身子让她拧,含糊地道:“其实也没什么,有些事情,那位无法信任其他人,只好找一个能信任又好掌控的人来办了。”

阿菀无话可说。

第86章

卫烜来到小青山的第二天下午,庄子里也来了客人。

康平长公主带着儿子女儿一起过来了,看那架式,似乎是要在这儿住上段日子。小青山这边也有康平长公主的陪嫁庄子,距离挺近的,只是现在还未到炎夏,康平长公主便带着儿女一起过来了,倒是让人有些奇怪。

康平长公主也和妹妹康仪调笑道:“咱们姐妹俩许久未好好说话了,姐姐就在这儿蹭几顿吃喝,你看如何?”

康仪长公主自然是倒履相迎,虽然在小青山庄子里悠闲安静,但有些时候能有个姐妹说说话,康仪长公主自是欢迎的。

来到庄子,孟妡自然是第一时间来寻阿菀说话,等看到卫烜也在小青山时,顿时大怒,语气有些冲,“你昨天不是说你没空来小青山么?现在你怎么在这里?”

卫烜没拿她当回事,云淡风轻地说,“后来我又有空了。”

“你…”

“怎么?”他斜眼过来。

难得因气壮胆的小兔子再次萎了,缩起脖子,决定不和大魔王计较,蹭到阿菀身边,对她抱怨道:“娘亲最近管我管得紧,都不让我过来寻你说话,昨儿难得见烜表哥,我是想和他一道顺便来看你的,可是他…”又委屈地看了卫烜一眼。

阿菀摸摸她的脑袋,让丫鬟端了她爱吃的豌豆黄给她啃,然后瞪了卫烜一眼。

卫烜没当回事,淡定喝茶。

阿菀也拿他没办法,只觉得小孩子长大了,正是到了容易犯中二病的年龄,管得多了,反而让他生了逆反心态,真是不好管了。

幸好孟妡也习惯了卫烜的打击,被他一吓什么气也没了,她啃着豌豆黄,奇怪地看着阿菀,说道:“阿菀,你的脸色好苍白,是不是又生病了?”

阿菀僵了下,那边的卫烜卫朵也红了。

阿菀觉得,若是告诉孟妡,自己来大姨妈了,估计这小姑娘会一脸同情地说,她也得了不治之症——如今这姑娘还是以为月信这种东西是不治之症,治不好的,所以每个月都要流血一回。幸好流着流着就习惯了,不会死人的,可见当初孟妘忽悠她时,将她忽悠得有些过份了,让她形成了这般可笑的奇怪坚持。

为了转移这姑娘的注意力,阿菀问道:“阿妡,你们怎么突然来庄子里了?都没得一点消息。”她觉得康平长公主突然带着儿女到庄子里来,十分意外。

孟妡边啃着豌豆黄边说道:“我也是昨晚回家时听娘亲突然说要过来的,不过我觉得可能和我大哥的亲事有关,娘亲正要给大哥说亲,不过不太成功。”

孟沣今年十七岁了,不早不晚,现在看对象正好合适,阿菀对此并不奇怪,又问道:“怎么不成功?”

“因为三公主。”孟妡抱怨道,“她仗着皇舅舅宠她,什么都干得出来,真不知道她是吃什么长大的,常常跑来我家,脸皮真厚,我娘很恼她。”

三公主对孟沣的心思京中大半的人都知道了,不过想也是不可能的。首先,三公主的那脾气太娇纵了,就不合康平长公主选长媳的心意;其次,孟妘已经嫁入皇家,是太子妃,三公主作为太子的妹妹,自然是不可能再嫁入孟家了,不然这不是成了换亲么?最后,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和郑贵妃不合,孟妘现在是太子妃,康平长公主断断是不会允许自己儿子娶郑贵妃的女儿进门的。

所以,孟沣和三公主是断然不可能了,只是三公主自幼起便很迷恋孟沣,并不想放弃,为此多次阻扰康平长公主为孟沣挑选的对象,让康平长公主着实恼怒。

康平长公主此次带着子女来庄子居住,也是为了避开时常往公主府跑的三公主和五皇子。五皇子自然是陪三公主去的,如此倒是没落人口实,可是五皇子比三公主更难缠,康平长公主着实不想面对他们,所以便避到庄子来住段时间。

阿菀也明白这些,只能安慰几句。

卫烜嗤笑一声,说道:“这有何难的?若是她下次再敢来,让康平姑母将她轰出去就是了,若是她不服,就和皇伯父说一声,让皇伯父管管。”

孟妡瞥了他一眼,嘟嚷道:“说得容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啊?”普天之下,敢扔皇子下水、轰公主出门的,也唯有卫烜了。

康平长公主身份虽尊贵,但她现在也知道皇位上的那个是谁,那是兄弟,不是能包容她的皇父,所以她行事也比以前先帝在时谨慎几分。三公主是皇帝众多儿女中比较宠爱的一个,康平长公主怎么说也得给皇帝一些面子。

卫烜见两人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心思飘得有些远,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孟沣可不就是被三公主追得狼狈不堪却又拿她莫可奈何。当初太子之死颇有蹊跷,可惜他当时身在边境,并不怎么关注,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郑贵妃一脉的人暗害的,若是太子死了,不仅便宜了三皇子,三公主想要嫁给孟沣也能如愿了。

天色稍晚,卫烜离开阿菀的院子,走到庄子里的花园时,便见孟沣带着小厮蹲在荷塘前钓鱼,卫烜走了过去,站在荷塘前。

孟沣见到他,长身而起,潇洒不羁,俊美的脸庞上露出爽朗的笑容,打趣道:“我就说嘛,你一定在小青山这边,可怜阿妡昨儿还很委屈地说你没空过来。”

“后来有空了。”卫烜说得很平淡,看向他,明知故问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孟沣眉头皱起,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就那样。”然后他凑近卫烜,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眨了眨,眨得卫烜想要一拳揍过去时,他问道:“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烦恼,你有什么建议?给为兄说说。”

“杀了。”

“…”

孟沣慢吞吞地直起身来,摸了摸乍起的汗毛,讪笑道:“不必如此吧?”

卫烜心知孟沣虽是在富贵中长大,但是性子豪爽不拘,侠义心肠,自然不会轻易要人性命,这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所以对于他的反应,也不奇怪,因为此时三公主还未做什么,对于孟沣而言,三公主现在还未触及他的逆鳞。

只是,等到三公主真的触及他的逆鳞,他便不会再顾忌这等仁义之心,上辈子五皇子和三公主之死,想必也有他掺和在里头。

孟沣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直觉这少年现在很危险,甚至带点疯狂的意味,赶紧道:“男子何患无妻?况且男子及冠后再说亲也没人说什么,我就不信她能拖到那时候。”孟沣就不信了,他拖不过一个姑娘的韶华。

卫烜嗤笑他的天真,作为一个皇家的公主,只要皇帝不逼着她嫁,她留成老女人也没人敢说什么,便是成了笑话,谁敢嘲笑皇室公主?随着文德帝积威渐盛,权柄在握,他的江山坐得稳固,便是纵容一个公主不出阁,也不会有人敢非议。

上辈子,三公主可不就是留到了二十来岁都未出阁么?

“难道不对么?”孟沣不服气,明明这少年比自己还小三岁呢,怎么面对他时,总让自己发悚?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卫烜嚣张的表相下的那种疯狂吧。而他相信,若卫烜真对三公主起了杀心,他定然会下手,并不会顾忌文德帝。

这才是可怕的。

孟沣可不能让他真的这般不管不顾地出手,不然到时候大家都得头疼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与我无关。”卫烜拂了拂袖,转身离开。

孟沣赶紧将手中的钓鱼杆丢给小厮,忙上前去勾住他的肩膀,“此间天色正好,风景秀丽,烜弟不若与为兄共饮一杯?”将他扯着走时,小声地道:“江南那边的生意,你若是有空便去看看,好像出事了。”

卫烜微微眯眼,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孟沣面露笑容,心知有他点头便没问题了。虽然他不知道卫烜有时候在干什么,可是他出京之事却骗不了人,便是有官方的说法,但是凭他这些年和卫烜打交道,他却不相信的。

卫烜在小青山住了几天,终于要离开了。

不过他并非是回京,而是往江南去。

离开之前,他又跑阿菀这儿来磨蹭了下,从阿菀这儿拿走了一条帕子和荷包。

“你几时出发?”阿菀问道。

卫烜正在翻着阿菀新做的荷包,上面绣了一个很胖的奇怪鸭子,卫烜虽看不懂这是“唐老鸭”,但是心里却觉得估计是阿菀上辈子的一种动物图象,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暗暗地探察着阿菀的秘密,阿菀隐藏得再好,偶尔在他面前会流露出几分与他们的不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让他意识到,阿菀虽有宿慧,却不像他这般回溯时间,应该是从其他地方投胎到大夏皇朝的人。

“明日一早吧。”

见他漫不经心的模样,阿菀目光有些复杂,便是他看起来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其实才十四岁,搁在她前世就是个初中生,可是在这里却是要干一些隐秘又危险的事情,他却觉得理所当然,这让她心里有些难受。

若是能平淡又幸福地享受富贵生活,谁乐意去干那些危险的事情?卫烜在宫里的风头胜过皇子,还不是因为他在皇帝眼里比皇子们更有用?这些都是他努力维持的。

在卫烜离开时,阿菀递了个包袱给他,说道:“里面有几瓶我让大夫配的药,上面都标明了用途,你一路小心。”

卫烜傻傻地捧着,心里又惊又喜,脸上都忍不住流露出异样来,然后猛地伸手搂住阿菀,将她紧紧地揽进怀里,轻轻地说:“阿菀你对我真好~”他将脸搁到她肩膀上,叹喟般地闭上眼睛,只觉得一颗心又软又烫,前所未有的满足。

真好,阿菀这辈子没有无视他。

阿菀原本被他抱得有些恼,可是听到他的话后,拍他的手变成了搭在他背上拍了拍。果然,就算他长得又高又壮,在她面前还是个孩子,总会很直率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最多一个月,我会回来的。”卫烜同阿菀保证道,“到时候天气也热了,我让父王带着母妃、卫焯到皇庄避暑。”然后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赖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卫烜又有些心急,想要娶阿菀,还得等一等,真是抓心挠肺。

阿菀听得好笑,又拍了拍他,叮嘱他小心。

翌日一早,卫烜悄悄离开了。

卫烜刚离开,阿菀就担心了。因为是接了秘旨,所以他要去干什么自然不能和她明说,虽然阿菀隐约能猜测他去的方向,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是担心得不行,忍不住频频叹气发呆。

“阿菀,你想卫烜啦?”孟妡了然地道:“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挺正常的,不必害羞。”

阿菀:“…不是那样。”

孟妡不解,阿菀这副模样,就像书里说的犯了相思病一样嘛。

阿菀和这位天真直率的小姑娘说不通,也不想和她说得太明白,在世人眼里,她和卫烜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又有婚约,两人彼此倾心是理所当然之事,阿菀只能默默地心塞了下。

若是卫烜好好地呆在京里,阿菀并不会多想,该干嘛就干嘛,但是知他是去给皇上办事,便要担心了。揉了揉额角,阿菀继续发呆,对孟妡在她耳边的唠叨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天气渐渐变得炎热,住在小青山的庄子里倒是没有京城那般闷热难熬,特别是出门就是青山绿水,没有京里的拘束,能到处游玩,可将孟家兄妹乐坏了,有时候他们也会叫阿菀一起出门去玩。

天气热时,京里也传来了消息,今年文德帝要来皇庄避暑,宫妃和皇子、公主们也一同随行,太子夫妻自然也在其中。

孟妡很高兴地来告诉阿菀这件事情,皇庄距离小青山这儿只有一个时辰左右的距离,来回也方便,若是孟妘来了,他们也方便去看她。

“我听说二姐姐近来身体不爽利,所以太子姐夫便和皇上提议来皇庄避暑的,太子殿下对二姐姐真好。”孟妡很高兴地说,仍是劳劳记得小时候二姐姐的话,找夫君就要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不然就宰了。幸好太子殿下对二姐姐好,不然她真担心二姐姐会弑君,到时候就玩大了。

“身子不好?”阿菀关心地问,“怎么了?”

孟妡笑道:“没事,就是二姐姐心情不好,可能是在宫里待得太久了,太子殿□□谅她,才想带她来皇庄住些日子,当作散散心。”

阿菀明白了,有时候心情不好也影响身体健康,那些太医都有一套保命原则,什么都能往身子不利爽上说。

第87章

五月中旬的京城如同一个闷热的蒸笼,对于在京城中住了一辈子的人来说已经习惯了,特别是勋贵之家不缺少冰,也能轻轻松松地度过一个炎夏。

可是今年对于太子妃孟妘来说,是一个让她心浮气躁的夏天。

五月伊始,白天的京城就热得不可思议,内务府送到东宫的冰的份例不少,可惜因为太子的身子孱弱,殿内不宜多用冰,孟妘成为太子妃后,只要和太子同处一个屋檐下,会体贴地让人减放冰量,一切以太子的身体为重。

只有今年,过于闷热的天气让她突然暴躁起来,坐立不安,人也跟着恹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