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虽然小了许多,可是天色仍是阴沉着,空气有些冷,阿菀出房门时披了件斗蓬,卫烜亲自撑着伞,带着她一起去正厅给瑞王夫妻请安。

来到正厅,阿菀和卫烜给瑞王夫妻请安,两人叮嘱了小夫发俩几句,担心时间太晚,便让他们出门了。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瑞王面上又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心中暗忖,这几日要安排给熊儿子请几个民间有名望的大夫过府来给他治病,早点治好也省得儿媳妇守活寡。不过为了保守起见,不能请京城里的大夫,得去旁的州府城镇中请来,先安置在瑞王府的别院里,不估计这得要个把月时间。

只是,瑞王很快又发愁起来,以熊儿子的脾气,若是知道那些大夫是来给他治隐疾的,肯定是不乐意的,甚至可能觉得自尊受伤,还不知道怎生闹腾呢,届时候怎么哄骗他就医呢?讳疾忌医真是不好!

哎哟,有这种熊儿子,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操碎了心的瑞王长吁短叹,连瑞王妃也察觉了,不禁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难事?”

瑞王看了她一眼,虽然是夫妻,但是这种事关长子的事情,瑞王仍是没法透露给她知道,便随便搪塞了几句,又继续发起愁来。

瑞王妃没得到答案也不恼,不是她该知道的事情,她素来不会剜根究底,而且看瑞王那副发愁的模样,不必说也知道是同卫烜有关了,也唯有卫烜能让他愁得头发都要白了。对此,瑞王妃不置可否,很淡然地起身离开了,留下瑞王一人继续苦恼发愁。

和风挟着细雨飘来,带来了属于秋的寒意。

阿菀身上披着蓑衣,脚上穿着木屐,与卫烜同行时,依然比他矮了许多,被他护在怀里,倒是没有被雨水沾湿衣服,唯有衣裾染了些水渍。

进了马车,手里便被塞了一个暖手炉,虽未到达用手炉的天气,但是丫鬟们依然贴心地给阿菀准备上了,坐在马车里,并不会太冷。

卫烜也坐进车厢里,仔细打量,见阿菀身上的衣物干干净净的,不觉有些满意。反而是他自己,先前为阿菀持伞,将伞尽量往她身上倾斜,袍子下摆被水渍打湿了,那一块暗红色十分显眼,宛若泼了血渍一般。

“可有淋着?”他仔细地检查。

“行了,我没淋着,倒是你,脸上都湿了。”阿菀边说着,边拿了帕子给他擦脸,而卫烜也扬起脸,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由着她帮擦,心里十分轻快。

雨下得并不大,不过地上到处都是积水,马车辗过去,不免会涨起水花,怕路面滑,马车也不敢行驶得太快。

三朝回门,路平亲自当车夫。面上看着平静淡定,四下却警惕着,就生怕这种阴雨天气,视野受限,会有人趁机来捣乱,给卫烜添堵。别说,这种事情绝对可能有,虽然卫烜的凶名在外,可是恨他的人也不少,给他添堵也不遗余力。平时倒是罢了,今日是卫烜陪妻子回门的日子,谁人不知道他重视新婚妻子,倒是可以利用一翻。

突然,路平皱起眉,看了眼不远处的雨幕中突然出现的一只黑猫尸体,心里不禁暗道了声晦气,目光往旁边一条巷子瞧去,那人已经跑远了。他又转头朝旁边护卫马车的一个侍卫看了眼,示意他去处理了那只黑猫的尸体。

黑猫代表了不祥,而且还是一只黑猫尸体,怎么看都显得晦气,若是里面的某位世子爷得知,恐怕这一带巡逻的五城兵马司的人都要遭殃,无辜被迁怒都是轻的,揭地三尺恐怕也要将人给揪出来,到时候又会被御史参他目无王法了。

幸好,接下来马车很顺利地到了公主府,路上也没有碰着什么意外,路平紧绷的神经终于和缓了许多。

一大早,康仪长公主夫妻便坐在家里等着了。

这几日,女儿出嫁后,夫妻俩都觉得突然生活少了点什么,吃不香、睡不好,整个人都不太好。直到今日回门,夫妻俩的精神才好了一些,时间还未到,便早早地起床开始等着了,只是天公不作美,这雨一直下着,两人又开始担心雨下得太大,会不会淋着女儿,有心想让她等雨停了再过来,又盼着见她,真是操碎了心。

以前天天都能见着时,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女儿出嫁了,生活仿佛一下子没了重心,夫妻俩都不习惯,精神也恹恹的。

康仪长公主看了心不在蔫的丈夫一眼,不免有点儿想法。

幸好,等得不算久,便听说瑞王府的马车到门前了。

罗晔是个率性的,心里想念女儿,也没那个顾忌,竟然亲自去二门迎接。

夫妻俩到时,便见卫烜手时持着一把大伞,自己站在风口处,小心地扶着阿菀下马车。这行为,让人一看便知道他是将阿菀捧在心口中疼着的,罗晔脸上一下子便笑开了,心里颇为满意,怎么看怎么顺眼,根本不觉得他是娶了自己女儿害他神思不属的臭小子。

只能说,驸马爹这十几年被卫烜忽悠得多了,慢慢地竟然被他攻略了,不管卫烜做什么事情,都会下意识地给他找借口。

康仪长公主见着女儿也十分开心,忙道:“快点进来,小心淋着!”说罢,便亲自上前,拉着几天不见的女儿往花厅行去,俨然已经忘记了丈夫和女婿了。

罗晔也笑着携了正要给他行礼的女婿一起进花厅,嘴里已经询问着这几日小夫妻俩生活日常,卫烜一一答了,翁婿俩看起来不像岳父与女婿,反而像父子一样亲热,若是瑞王瞧见,指不定要如何心酸了。

阿菀也被公主娘拉着,仔细询问这两日的事情,见她脸上的笑容与昔日无异,心情有些复杂,既舍不得她,又高兴于卫烜与她处得好。

“这几日都很好,就是想爹娘了。”阿菀拉着康仪长公主的手,朝她撒娇道。

康仪长公主的心一下子便被她弄得化了,柔软成一团,恨不得多搂她几下,让她像小时候那般小小的,永远不离开父母身边才好。不过该问的事情还是要问的,怕女儿羞,声音低得不行,委婉地询问了新婚之夜之事,得知两人并未圆房时,终于松了口气。

并不是她强人所难,让卫烜委屈自己,而是女儿的身子与平常姑娘不同,过于孱弱,虽这几年好一些了,可是仍是不够健康,有经验的大夫们都说女子十五六岁仍在长身子,身子骨并未发育完全,生嫩着,若是提早行那夫妻之事,怕是要影响发育,便是怀上孩子,也容易流掉。所以,为了女儿,她便是要做一回恶人的。

幸好,她是看着卫烜长大的,他的性子纵然不好,甚至是个恶棍,可是待阿菀却是真心实意的,这便够了。

第117章

午膳时,因罗晔与卫烜这对不是父子胜似父子的翁婿多喝了几杯,两人皆有了些醉意,卫烜和阿菀便被康仪长公主留下,让他们在公主府稍作歇息。

卫烜直接歇在了阿菀未出阁前住的院子。

阿菀拧了巾子给他擦脸,见他懒洋洋地倚坐在床上,脸上略有薄晕,一双眼睛却亮晶晶地四下打量,忍不住好笑道:“又不是没见过。”这厮小时候是个没顾忌的,时常翘课来找她,直接进出她的卧房,后来长大一些,不能如此自由随意了,却懂得了夜探深闺。

想到那段时间时常要担心他不小心被人发现,毁了两家的名声,阿菀也有些嘘唏。不得不承认,这人也是有些本事的,莫不是如此,方会暗地里给皇帝办事情么?虽不知道卫烜给皇帝办的是什么事情,可想到他曾经受伤,阿菀心里又有些担心。

“那不一样。”卫烜乖乖仰着脸,让阿菀帮他擦干净后,便躺在床上。

虽然这床上的被子是崭新的,可是仍是觉得上面沾染了阿菀的气息,这是阿菀未出阁前住的地方,康仪长公主夫妻唯有一个女儿,自然是将女儿住的院子留下来纪念,不会动这里分毫,保持着阿菀未出阁前的摆设,每日依然有丫鬟们来仔细打扫。这个地方,两辈子以来,他皆是只能偷偷地来,现在却以女婿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入驻此地,心里如何不激动。

阿菀觉得他醉了,给他擦干净脸后,拍拍他,让他躺下歇息。

可谁知卫烜却拉着她不放,让她陪他一起歇会儿。

“醉了?”阿菀凑近他仔细看。

卫烜笑眯眯地说,“没醉,我的酒量极好。”

虽然他说没醉,可是那微红的俊脸,还有呵出来的酒气,都让人觉得是醉了,估计这会儿是在发酒疯呢。喝醉酒的人是不讲道理的,阿菀被他拉着不放,最后无奈,只能被他拽上了床,和他一起睡了个午觉。

歇了个晌午,时间差不多时,阿菀便在丫鬟的提醒下起来了,两人梳洗好,便去前院与给康仪长公主夫妻辞行。

罗晔是真的喝醉了,被叫起来时头疼不已,不过仍是强撑着起来。可能是受到酒精影响,这会儿正感性着,拉着阿菀不放,嘴里念念叨叨的,直到卫烜保证只要有空就会带阿菀回娘家看他们,才依依不舍地让他们离开。

纵使不舍得,康仪长公主夫妻也知道女儿成了亲后,已是别人家的了,心里伤感不已,也只能目送她离开。

阿菀登上马车,回头看着一路送出门来的康仪长公主夫妻,夫妻俩并肩相扶持着,直到马车快要消失依然没有收回目光,虽有一群下人簇拥着他们,但是看着却十分孤单,让她心中酸涩难受。

“怎么了?”卫烜对她的情绪很敏感,略一想便明白了,握着她的手道:“你若是舍不得他们,时常回去看他们便是了。”

阿菀勉强道:“我觉得他们太孤单了,我一嫁人,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若是公主娘能再生一个弟弟陪着他们多好?

卫烜对此可没办法,并且略有些心虚,毕竟是他巴不得早早地将阿菀娶进门来的,为此自家流氓爹还坑了罗晔。不过,康仪长公主的身子不好,听说当初生阿菀时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确实有些可惜,如果能让他们再生个孩子,有个孩子牵绊着,应该不会那么孤单,阿菀也无需如此担心他们。

想到这里,卫烜心里一转,便有了主意。

回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空虽然有些阴沉,到底没有下雨,地面也干躁了一些,少了许多积水。

马车刚过朱雀街时,卫烜突然叫停车,吩咐了几句,回头对情绪依然不高的阿菀道:“前面有一家炒货店,里头的糖炒栗子的口感极绵软香甜,据闻是百年的老店的,很多妇人皆爱吃这家的烽栗子,我让路平去买些来给你尝尝,不过不能食太多。”

这体贴的举动终于教阿菀面上露出了些笑容,听到外面的人声,终究是耐不住撩起了车帘往外看,便见到了一条热闹的街道,两边皆是各种铺子,俨然就是一条热闹的商业街,多是卖干果吃食等东西,往另一条街道看去,那里又是卖些文房四宝,十分整齐。

因为下了一场秋雨,多少对街上的生意有了些影响,没有平时的热闹,不过街上的人还是挺多的,也有很多像他们这样,将马车停靠在旁边,打发家中下人去买些零嘴吃食等玩意儿。

作为一个自幼身子孱弱的贵族女子,阿菀甚少有出来逛街的机会,对这热闹的市井之地接触也少,这乍然一看,不禁看得颇为兴味。

卫烜见她转移了注意力,不再低沉,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也不阻止她这种不符合规矩的行为,反正世子爷他纵容得起,谁敢不长眼睛地看过来,直接打回去便是。

正看得起劲时,突然见到不远处一辆马车驶过来,然后停在了一家铺子前,在车夫停好车后,从马车里下来一个少年,那少年转身从车厢里扶着了一个小姑娘。阿菀一眼便认出了那两人,正是卫珺兄妹两人。

因距离有点儿远,阿菀也未去与他们打招呼,正欲放下车帘时,谁知道卫珠眼睛尖,竟然看到了她,竟然还拉了下她兄长,示意他朝这边看过来。

等卫珺兄妹过来与他们打招呼时,卫烜脸色黑了。

阿菀请他们到车厢里一叙,笑问道:“真是好巧,你们怎会到这里?”

卫珠嘴快地道:“我今儿和大哥一起回外祖母家探望外祖母,刚才是要去给二哥买些他爱吃的干果的,却不想,在这儿见到你们。表姐,你们这是…”

卫珺含笑道:“今儿是表妹回门的日子,你们这是刚从公主府回来?”

“正是。”

听到这里,卫珠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道:“抱歉,今儿事情多,一时间忘记了。”说着,她瞄了一眼坐在阿菀身边的少年,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他,虽觉瑞王世子生得俊美不凡,这份颜色过份出色了,可是那双眼睛像淬了冰一般,冷冰冰的,含威带煞,不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一眼就让她心颤,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许是看出妹妹对卫烜的惧意,卫珺也不欲在这里多停留,很快便同他们告辞了。

因是在路上,也不好叙话,阿菀笑着同他们道别,正好此时,路平也将东西买回来了。不仅买了糖炒栗子,还有很多种店家推荐的干果及蜜饯,甚至有些酸嘢,这倒是合了卫烜的胃口。

卫烜接过糖炒栗子,手里忙着给阿菀剥栗子,心里也在想着怎么将卫珺兄妹几个与阿菀隔开,最好让他们老死不相往来。虽然这辈子他们兄妹几个什么都没做,各人的命运天差地别,可是他心里就是膈应得厉害。且方才卫珺虽然神色平常,笑容温雅随和,可是同为男人,他如何感觉不到卫珺看向阿菀的目光带了些异样?

不行,得将卫珺解决了才能安心。

就在卫烜开始动着坏脑筋,想要将上辈子的情敌怎么坑死时,卫珺兄妹俩目送着瑞王府的马车离开,心情都挺复杂的。

“大哥,你是不是…”卫珠的话含在嘴里,最终因在外面,不好说出来。

卫珺有些失神,没太听清楚妹妹的话,转头望向她,问道:“怎么了?”

卫珠看了他一眼,闷闷地摇头,小声道:“今儿舅舅说的话,大哥您考虑得怎么样?你是不是真的要娶舅舅家的表姐?”

卫珺面露怅然,说道:“婚姻大事,自是听从长辈们的安排。”虽是这么说,心里仍是有些怅然,觉得若是娶不到心里喜欢的那人,以后娶谁又有什么关系?

谁知听到他说这话,卫珠柳眉倒竖,贝齿死死地咬住红唇,半晌方挤出声音来,“大哥莫说这种话,若是咱们不争取,怕是到时爹就要由着那个女主安排了,届时若是娶进一个不能帮你,反而要连累你的女人进门,那可真是…”

“别胡说!”卫珺斥责了一声,“以后莫要说这种话,省得被人听进去了,要说你没规矩了。”

卫珠知他的性子过于君子,说得难听一点,那是不懂得变通,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不过心里却已经狠狠地下决定,要给自己兄长选一个厉害的嫂子回来,至少能斗得过继母的姑娘。所以不管是继母挑选的人,还是舅舅家的表姐们,都是不行的。

只是,谁比较适合呢?

卫珠脑子里忙碌地筛选着人选,心里却仍遗憾着阿菀自幼定了亲,现在还嫁给了卫烜那个煞星,不然这便是一个现成的人选,有一个公主娘镇着,耿氏再厉害也得给有郡主之尊的阿菀几分面子,不敢做得太过份。

卫珺不知道妹妹为了他的终身大事愁得不行,买好了东西后,便携着她一同回家。

三朝回门后,阿菀也算是在瑞王府开始了自己为人媳妇的生活。

卫烜得了五天的婚假,这几天都尽量地陪着她。回门后第二日,便将随风院伺候的下人都叫过来给世子妃请安,顺便敲打了一顿。

随风院的下人们都知道卫烜的脾气,倒也颇为乖觉,恭恭敬敬地给世子妃磕头请安,纵是自小伺候卫烜的安嬷嬷,又是由太后指定的,虽然有些托大,不过此时也不敢挑战卫烜的威严,乖乖地给阿菀请安,至于以后会如何,且还需看着。

阿菀受了他们的礼,仔细认了几个在重要岗位的丫鬟婆子后,便叫青雅等丫鬟给他们发了见面礼。阿菀不缺银子,这给下人面作见面礼的红封份量也不少,让收到红封的人面上的笑容怎么也掩不住,心里对她多了几分认同感。

随风院的下人恭恭敬敬的,王府其他院子里的下人们更不敢随便造次,阿菀跟着瑞王妃认了瑞王府的前后院的管事,也同样当了一回散财童子,权作收买人心。瑞王妃看在眼里,并不觉得有什么,若不是阿菀推迟,瑞王妃就要将府中的中馈等事宜交给她了。

瑞王妃今年满打满算的,也不过是三十左右,还年轻着,阿菀可不想一进府就管着一大家子的事情,这可要费不少的精力,至少得自己以后身体更健康一些,熟悉王府的事务再说。所以便打算先跟着瑞王妃学习,管家中馈之事以后再说。

瑞王妃要交权一事虽然有些考验阿菀,可是也没有故作玄虚,舍不得放手,确实是想要让阿菀来煅练一下的。不过阿菀的态度也让她颇为欣慰,是个知礼懂事的,不爱拨尖挑事,正好能克制一下卫烜的暴脾气,加上卫烜也能听得进她的话,有她劝着,这便是再好不过了。

瑞王妃觉得,总是让人担心闯祸招来灭家之罪的继子终于有人管了,以后这日子会越过越舒心。

与瑞王妃一样,瑞王也觉得熊儿子终于有人管了,心里高兴了几分。有了阿菀这个媳妇,儿子那般听她的话,应该不会总是往外跑去干些危险的事情。可惜他能猜得到开头,却猜不到过程。

卫烜成亲半个月后,当听说他突然要离京时,瑞王有些傻眼了。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要去干点什么了?”瑞王将儿子叫到书房,面色不善,“难道你就不能安份点儿,待在京城里当个纨绔么?”

卫烜抿嘴,神色同样有些不愉,“你以为我不想么?”

听到他这话,瑞王怔住了。

卫烜看他的神色,嘲讽道:“父王莫不是以为,我是那等贪权爱势之人,削着脑袋帮皇上做事,好得圣心,让瑞王府更风光?”

瑞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以前确实以为是儿子自己爱冒险,所以才会帮着皇帝做那等见不得人的事情。以前自己常对他说,并不需要他如何违背心意干自己不乐意的事情,更不需要讨好谁,他这作父亲的努力一些,护他一世无忧便是。

等卫烜离开后,瑞王便坐在书房里,一坐便是大半夜。

翌日一早,瑞王双眼泛着血丝,将儿子叫过来,问道:“这回是要做什么?”

“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去查点儿事情。”说着,卫烜朝北方指了下。

瑞王若有所悟,觉得这或许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终于没有那般忧心了,叮嘱他小心后,又问道:“几时出发?大概多久会回来?”

“再过两天,若是无意外,一个月左右罢。”

瑞王拍拍他的肩膀,等儿子离开后,他让人进来给他更衣,又喝了一盏浓茶振作了下精神,方去上朝了。

比起瑞王的纠结,卫烜更纠结,要怎么和阿菀说,才刚成亲,他就要离开一个月的事情呢?

第118章

过几日便是怀恩伯府老夫人的寿辰了,阿菀心里琢磨着,届时总得回去给祖母祝寿,这礼物也得妥贴地准备好。

阿菀出嫁和回门时,都是在公主府,作为罗家的姑娘,虽然事后有补上,可是怎么也有点儿说不过去,老夫人心里止不定会不舒服,所以这回如何都得给老夫人长点面子,让她风光一下。对于这位祖母,阿菀虽与她相处不多,不过也从公主娘那里知道她是个好面子的人,届时若是她和卫烜一同回去给他祝寿,应该能让她开怀几分。

就在阿菀与青雅一同挑选给怀恩伯老夫人的寿礼时,便见卫烜从外头走进来。

青雅忙起身来给他行礼,便去茶水间为他沏茶。

等青雅端茶上来时,卫烜摆了摆手,让她下去,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过几日便是祖母的寿辰了,给她挑件合心的礼物。”阿菀亲自端了茶给他,笑道:“不知届时阿烜你可有时间陪我回怀恩伯府一趟?”

卫烜脸色僵硬了下,这是阿菀婚后第一次请求他陪同之事,可恨自己却要出门,着实抓心挠肺的难受。他只得低声道:“可能没有。”

阿菀挑了下眉头,问道:“你有什么事情么?”

“嗯,我要出门一趟,可能一个月回来。”他说着,有些讨好地陪笑道:“等我回来了,你要去哪里我都陪你,你喜欢什么东西,和我说一起,我一同捎带些回来给你,可好?”

阿菀瞥了他一眼,手里翻着那本登记着自己小库房物什的册子,随意地道:“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不必费那个心了。”心里却琢磨着,怕是皇上又给他布置了什么任务,也不知道危不危险,明日得将路平叫过来,问清楚了才好给他准备行李。

卫烜看她平静的脸色,顿时心头有些抑郁。

他想象着阿菀会舍不得她,会生气他又去干危险的事情,或者要和他闹…可是偏偏却平静得仿佛他只是出门去查个账,不过几日便回来一样,哪有点儿新婚的模样儿?

在卫烜又开始疑神疑鬼阿菀不喜欢他时,阿菀将册子放好,看了看天色,便要起身去叫人传膳,突然被坐在旁边的少年探臂勾住了腰肢,他略一使劲儿,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倒去,整个人都窝到了他怀里,然后被他紧紧地搂住。

“做什么?”阿菀被吓了一跳,语气有点儿不好,伸手拍他的手臂。

卫烜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膝上,将下巴搁放在她的肩膀上,闷闷地说:“你好像一点都不会舍不得?难道不会担心么?”心里怕她舍不得,怕她担心,原本还头疼着到时候怎么安慰她,可谁知人家淡定得很。

阿菀突然扭头,伸手狠狠地掐了下他的腰间的一块软肉,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说舍不得,那你能不去么?”

“…不能。”

“如果我担心的话,你能不再做这种事情?”

“…不能。”

“那不就行了?”

卫烜:“…”她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阿菀自认为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便又拍拍他,让他放开自己,然后去安排晚膳去了。

除了初一、十五和特定的家宴,一般日子,瑞王府里各位主子们的三餐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解决的,随风院有自己的小厨房,想吃什么就让小厨房做就行了。

等用完晚膳后,阿菀便叫青雅将瑞王妃今儿让人送过来给她的帖子呈上来,她仔细看过后,抽出了几张无法拒绝的帖子,其余的都搁置一旁。

未出阁的姑娘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已婚的妇人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子。现在阿菀嫁人了,纵使年纪还小,但也算得上是已婚的妇女,便也能收到很多专门邀请她去与宴或听戏的帖子,邀请的都是一些成亲的妇人,大多是宗室的人居多。除了一些无法拒绝的,其他阿菀都让人给推掉了,并不想去露那个脸。

“这些你收着,若是需要备份礼物的,你去和安嬷嬷说一声,让她准备准备。”阿菀吩咐道。

青雅应了一声,小心地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直勾勾地看过来的少年,肝都有点颤了,心里觉得自家郡主真是好定性,被人如此盯着,还能若无其事地安排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用通俗的话来说,阿菀就是神经有点儿粗。

阿菀自然不是神经粗,而是她习惯了卫烜的存在,习惯了他的眼神,成亲半个月后,除了一开始被他盯得心惊肉跳、担心他随时要吃人的眼神外,现在已经不痛不痒了,只要他不来捣乱,可以慢悠悠地将事情安排好。

除了这个原因外,她心里也明白他现在坐在这儿盯着自己的意思,不外乎是想看看她对此事有什么反应。可是他这是上了文德帝的贼船,给这个世界最高统治者办事,她能如何?纵使危险,她现在也不能让他不去做,如果不做,后果会更惨。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就算是受伤,你也得受着,谁让卫烜现在是被那位帝王看重呢?估计旁人想要有这份看重,还没有呢。

所以,既然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反对和担心都无用,就不用做出那副样子了。

只是,卫烜不知道阿菀的想法,只觉得她太过平静,让他心里抑郁得不行,有点儿阿菀不重视自己的意思。总的来说,他就是喜欢看阿菀作出一副重视他的模样,就算作一点出不要紧。

偏偏阿菀就是不如他的愿,更不想作。

晚上就寝前,阿菀给卫烜擦干发尾的水渍,发现今天他头发湿掉的面积颇大,气得捶了他几下,“都叫你不要随便弄湿头发就往床上钻了,等你年纪大了患上偏头痛就知道厉害了!”

“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不帮我!”卫烜双腿盘坐在床上,一双手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摸着,自然被阿菀拍开了。

“行,改日我调几个手脚伶俐的小内侍过来伺候你洗漱。”既然丫鬟不老实,那就让太监来总行了吧?阿菀从善如流,觉得自己当了十五年的人上人,果然思想已经腐化了,竟然觉得被人伺候挺理所当然的。

卫烜拉下了脸,恶狠狠地道:“才不要,你若是让他们来,我拧断他们的脖子!”

阿菀只当他说笑,并没有在意,是以也不知道垂着脑袋的少年眼里一片血红色,直到后来的一次事情,方让她知道,他并未说笑,他确实十分忌讳被人近身,每每都会大动干戈。

给他擦干头发后,阿菀叫丫鬟进来伺候洗漱,然后和他一起躺到了床上。

罗帐放下后,外头的光线也被遮挡住了,帐内昏暗一片。

黑暗中,阿菀感觉到旁边的少年又如往常般蹭过来,伸出有力的手,紧紧地搂住她,柔软的唇在她耳边蹭来蹭去,呼吸喷在她脖颈间,像极了一只撒娇的小动物,又有种挑逗的意味儿,让她差点想要蜷缩起身子,真担心这样下去,可能一年都支持不住。

“我奉皇上之令,去查北方草原的动静,若是无意外,一个月便会回来,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他的声音很轻,像夜中的絮语。

阿菀心中微动,轻声道:“北方草原?近年来那边不是很平静么?”

“人的是永无止境的,再平静也掩盖不了那群蛮子对中原这块肥沃之地的觊觎,可就就在这一两年间,北方会起战事…”

随着他的声音低低地响起,阿菀心中惊涛骇浪,眉宇间也染上了几分愁绪。现下虽然是太平盛事,可是外忧内患却是不少的,大夏所处位置宛若在大陆的心脏中心,周边还有很多部落或者是小国觊觎,先帝在位时,曾几次出兵,打得周边的部族终于怕了,收敛了几分,方才有了文德帝登基后的二十来年太平盛世。

发现她的身体有些僵硬,卫烜忙拍拍她的背,将她往怀里揽住,轻声道:“你不必担心,没事的。”

阿菀静了会儿,方道:“你此去,一切小心。”

“这是自然,我刚娶了你,还没有…可不想死呢。”

听到这话,阿菀直接一巴掌糊过去,卫烜便趁机抓着她的手,将她压在身下用力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将她浑身上下咬一遍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就算吃不着,也能过过干瘾。

翌日,卫烜进宫后,阿菀便将路平叫了过来。

路平请安后,便听阿菀询问起卫烜出行之事,他心里不知道阿菀知道得多上,面上笑道:“世子妃放心,世子这几年时常出京游玩,去了许多地方,已经有经验,不会有什么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