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冰川在心底狂傲的笑着,甚至快要笑出眼泪,然而他却面色平静,一脸的悲切,“冀北,你这病还没好吗?”

“咳咳”湛冀北又是一声轻咳,声音沙哑,“我想是好不了了。”

眼前的湛冀北真的非常可怕,一点也不想一个二十五岁英姿勃发的少年。

他虽然穿着紫色的蟒袍,却掩饰不住虚弱,青丝绾着发髻戴着紫玉冠,却不见任何的英气。

他的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白,白得渗人,白得几乎透明。眼窝深深的凹陷,眼底下更是乌青一片,浅薄的唇瓣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透着一抹诡异。

往日的俊美不在,空有一个名声罢了。

“朕听说语嫣不见了?”湛冰川蹙眉,锐利的眸子闪过一丝阴冷。

“还请皇上见谅,是臣弟无能没有保护好她,没有想到她在府中就消失不见了,臣弟对不起皇上,更对不起皇后娘娘咳咳咳”

湛冀北的情绪有些激动,咳嗽得更加严重。

秋语嫣是孙涟溪赏给湛冀北的,如今秋语嫣不知所踪,湛冀北心中自然不安。

在湛冰川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细作不见了而已。

这样的湛冀北不可能有能力去除掉一个武艺高强的秋语嫣,也许她是遭遇了别的什么意外。

“算了,”湛冰川摆摆手,安慰道,“你不用太自责了,明天是母后的寿辰,你今夜就宿在宫中吧。”

若不是今日在丞相府发生意外,不然这皇宫是双喜临门的。

十六是他与孙涟溪大婚之日,转天便是自己的母后慎太后的六十六岁的寿辰。

“臣弟身体不适,住在宫中怕是要叨扰了。”湛冀北小心翼翼的说着。

“这没什么,我让卫平易找个人专门照顾你,今日你就宿在景阳宫吧,那是你母妃的寝宫,你最熟悉了。”

湛冀北的手微微一抖,他的心中满是惊涛骇浪,一张苍白虚弱的脸满是悲凉之色,“是。”

“朕,也要去坤宁宫,咱们明日再叙。”说完,湛冰川起身没等湛冀北离去,率先走出了太极殿。

湛冀北微微轻咳,迈步走出太极殿,一个小太监手里掌着灯笼在等他。

“冀王爷,我是奉了卫总管的命令带您去景阳宫。”

“不必,你将灯笼给我,我自己去就好了。”

不过是五年没有回来,他还记得路。

而且他只是身体不行了,又不是脑子不行了。

小太监稍稍有些为难,可是一想,他自己愿意半路出了意外也和自己无关,反正是个失势王爷,根本不用怕。

“是,那王爷您多加小心。”

小太监将灯笼交到湛冀北的手中,立刻就走掉了。

湛冀北苦苦一笑,这就是人心!

伴着昏黄的灯光,他按照脑海中的记忆,一路来到景阳宫。

景阳宫的宫门紧闭,红色的宫门油漆早已剥落,宫门上黄色门钉早已露出里面黑色的本体。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嘴中喃喃自语,“母妃,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回应他的是深夜的冷风,是来自内心一抹无奈的叹息。

恍恍惚惚见,他伸手推开宫门,他走进景阳宫却还是被眼前萧索落魄的景象刺痛了双目。

庭院荒草丛生,破败的院子许久没人打扫。

甚至连她母亲最爱的海棠都枯萎。

往日的盛景不在,湛冀北的眸子里却闪动着悲凉神色。

他还记得就在那棵树下,他的母妃抱着年幼的自己,伴着春日里落英缤纷,教自己唱出最美的童谣。

而宫门外是他的父皇,衣衫华贵的走来,会轻轻唤他一声,冀北。

一颗苍凉的泪顺着眼角落下,湛冀北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第043章 到底还是想她

不再去想曾经的事情,免得让自己更加的伤心,湛冀北缓缓的走向寝殿,推开雕花格子门,一股尘土和霉味扑面而来。

景阳宫已经荒废的太久太久了。

这里根本没有打扫过,无法住人。

但是湛冀北并不在乎,他举着灯笼来到里面,借着微弱的光亮,观察着里面的一切。

一切都没有变。

他母妃生前用过的东西都还在,只不过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可是这并不影响湛冀北对这里的喜欢。

他童年中最快乐的记忆都在这里,可是他最痛苦的记忆也在这里。

就在是那张床。

他的母妃就死在那张床上,因为小产而亡,当时整个寝殿里都弥漫着血腥味,甚至直到现在似乎还能闻到。

七岁的他看着他的母亲脸色苍白,死不瞑目的惨状的时候,他才明白死亡的恐怖。

他轻轻的将灯笼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来到那张床前,他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全是灰尘的锦被。

眼眶微微泛着猩红。

“冀王爷。”不知何时,一个娇滴滴的美女站在门口,她的手里擎着一盏红色宫灯,笑盈盈的向寝宫里面探着头。

湛冀北表情一凝,有些尴尬,他慢慢回头,看见少女穿着鹅黄色的纱裙,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咳咳你是何人?”湛冀北蹙眉问道。

“小女青萝,是皇后娘娘的远方表妹,我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照顾王爷。”青萝的声音很好听,娇娇弱弱却不尖锐。

湛冀北微微眯了眯苍凉的眸子,青萝的身后还站着四名小太监,手里拿着打扫的工具和干净的被褥。

他微微颔首,“进来吧。”

青萝来到湛冀北的身边盈盈一拜,恭恭敬敬道,“还请王爷先到外面,这打扫起来尘土飞扬的,对王爷的身体不好。”

湛冀北轻轻的点点头,负手走出寝殿。

青萝盯着湛冀北的萧条的背影凝了须臾,她这才指挥着小太监们开始打扫寝殿。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打扫完毕,动作十分迅速,也可见青萝的办事能力。

此前,湛冀北一直站在庭院中的海棠树下,抬头望着明净的月光,他虽然憔悴不堪,身形憔悴,可是却有一种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气质。

青萝小心翼翼的来到湛冀北的身后,声音轻柔,“王爷,都打扫好了,天色不早,早些就寝吧。”

湛冀北收回自己飘渺如烟的思绪,他看都不看青萝一样,道了一声谢,“多谢青萝姑娘,时间不早,你也请回吧。”

“王爷”青萝语调拉长,有些委屈,“是我哪里惹了王爷吗?”

湛冀北蹙了蹙眉,“青萝姑娘何出此言?”

“皇后娘娘亲口交待让我照顾好你,你怎么能让我回去呢,我就这么回去,皇后娘娘一定会责备我的。”青萝的语气带着哭腔,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眶泛红,晶莹的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湛冀北微微怔然,他沉吟良久,这才退一步道,“好吧,等我就寝后,青萝姑娘就回去吧。”

青萝破涕为笑,“是,青萝就听王爷的话。”

她笑靥如花,黑白分明的眼睛媚媚的望着湛冀北。

她心中却在窃喜,哼,只要是男人就没有她摆不平的!

一个小小的湛冀北而已,根本难不倒她。

寝殿中。

青萝亲手替湛冀北脱去紫色长衫,她微微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这华丽锦袍下的身躯如此的消瘦,再配上湛冀北这一脸的苍白无色的肌肤,确实有些瘆人。

她的手轻轻的拂过湛冀北的奇经八脉,心中暗忖,果然湛冀北的身体是真的虚弱。

明明二十五岁的年纪,身体却亏空的像是五十岁的。

孙涟溪真是多虑了,秋语嫣武艺高强,怎么会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湛冀北除掉。

只怕是她在那小小的云遥城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悄无声息的被除掉。

她记得距离云遥城不远就是阎尸殿。

难道是他们动手除掉的秋语嫣?

算了,人已经不见了,也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负责监视湛冀北而已,等到一切部署好了,就直接送他去见阎王就好了。

“王爷,歇息吧,青萝明日再来。”青萝淡淡一笑,她将紫袍放到一旁的衣架上,微微屈膝,转身退下。

她退到门口,双手缓缓将门闭上,在门快要关上的视乎,她媚眼如丝的看了一眼湛冀北,低头,涩笑。

任谁都逃不过她的媚术,只要是男人都会被迷惑。

湛冀北表情讷讷的望着已经关好的宫门,那女人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有些看不懂?

孙涟溪回到坤宁宫立刻沐浴,她穿着轻纱睡衣,端坐在龙凤红床上等着湛冰川。

湛冰川果然按照约定前来,她心中一喜,虽然已经过了子时,可是至少他还是来了。

“皇上。”孙涟溪盈盈一拜,眉目含情的望着湛冰川。

“嗯。”湛冰川情绪不高。

孙涟溪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柔声道,“臣妾给皇上脱衣。”

湛冰川面无表情,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表情面对她。

孙涟溪将湛冰川的衣服一件一件,小心翼翼的脱下,她羞涩的低着头,满怀期待。

不知为何,湛冰川却没有任何的兴致。

他的脑海里满是今日那个叫做小九的女人。

新婚之夜,他的心里却装着另一个女人,让他有种很对不起孙涟溪的感觉。

孙涟溪的手已经脱去他最后一件衣服,她柔软的手轻轻抚在他精壮的胸口,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她眸色迷离,说不出的妩媚。

“皇上”她仰起头满怀期待,今日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是她最最重要的一天。

虽然白天被那两个来历不明的人破坏掉了,可是只要湛冰川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湛冰川心猿意马,他将孙涟溪的纤细的手腕,扣住,一脸肃然,“皇后,朕累了。”

孙涟溪的身体微微一颤,一双眸子水汽氤氲。

呵,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第044章 开始对她起疑

湛冰川每一次想起那个女人的时候,他会这样,心不在焉,情绪也是忽好忽坏。

她就这么隐忍的陪在他的身边,可是为什么,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而他却还在惦记着那个连骨头都成了灰烬的女人!

为什么那个女人就是如此的阴魂不散!

她蓦地扬起头,贴心的一笑,“臣妾明白,折腾了一天,臣妾也累了。”

湛冰川微微一惊,他知道孙涟溪大度体贴,却没有想到她更是如此的宽容。

腥风血雨的三年中,他们都是这般相互体谅的走过来的。

“睡吧。”千言万语,湛冰川对她的歉意融化在这两个字里,来日方长,他会尽心尽力的补偿的。

冷儿已经死了,是他不该对过去耿耿于怀。

一切都会过去的。

湛冰川将孙涟溪搂入怀中,感受着她的温香软玉。

悬壶药房。

冷玖似乎习惯了与白楚同睡一张床,昨夜他不在,她险些失眠。

她感觉房间有些空荡荡的,起身,走出房间到前面去看看。

今日药房有些忙乱,莲子有些忙不过来,他看见冷玖就像是见到救星,嚷道,“九姐姐,帮帮我。”

“嗯。”

冷玖颔首,她来到柜前,拿过一张药方按照上面写的配方,抓药。

其实这抓药并不难,只要将所用的草药找到,用秤按照所写的斤两秤好,打包就行了。

她一边忙着,眼睛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流墨。

流墨一身儒医的打扮,穿着青灰色的长衫,戴着一顶黑色的儒帽坐在长案前,给一个老者诊脉。

望着老者的背影,冷玖却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老先生,你气血不通,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明显是中毒了,而且很深,怕是无药可医了。”

流墨心中生疑,明明中毒如此之深,为何他却没有立即毙命?

反而行动自如,只有中毒的迹象表露无遗。

“老朽知道,不过见你这里是新开的药房,又听说你医术高明,我这才来看看。”老人笑呵呵的说道,好像并不因为自己的病情而担心。

冷玖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却犹如全身过电一般呆若木鸡。

是他?!

自己一定没有认错,是他的声音!

就是这个声音,害死了那个孩子!

她目光阴鸷,拿着秤的手狠狠的用力,咔嚓一声,居然将秤杆给捏断了。

莲子一愣,他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蛋,嘴巴张得大大的能够塞下一颗鸡蛋,小九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怒了呢?

同样听到声音的还有流墨与老者。

流墨看向冷玖,一眼就看出她对这个老者有很强烈的恨意,可是瞬间,她却变得非常平静。

犹如一汪清泉,风过无痕。

老者也觉得奇怪,他回头看向冷玖,总觉得她闪躲的眼神有几分怪异。

可是想着自己与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无冤无仇,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心底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老者回头的时候,冷玖心中一惊,三年未见,他居然成了这幅德行。

冷玖觉得刚刚流墨的描述还是太轻描淡写了,眼前的这人,脸色呈现一种青铜般的绿,面色毫无光泽。

而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双眸像是快要暴突出来,而他的唇干裂发紫。

紫是那种类似桑葚的紫,看起来非常的恐怖。

纪文辉没有想到,你也有今天!

“哈哈,”纪文辉有些做不下去,他缓缓起身,拱拳道,“流先生,我先告辞了,你这里这么忙,我们下次再聊。”

“老先生慢走。”流墨微微一笑。

纪文辉走出悬壶药房,却在临走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冷玖,只因她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里曾经闪过一丝狠辣,让他心中一惊。

流墨觉得冷玖情绪有些返厂,他目送纪文辉离去后,想要叮嘱冷玖不要太激动,可是回头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