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这是一个好理由,可以绑着不让儿子离开。赵王氏忙道:“你要真想出门,那就一人给上几十两银子,够上一年的花用再说。要是没钱,你就别走。”

赵成栋心想我那钱可是要留着做大事的,正想着那就不管她们算了,偏赵王氏道:“你可别想着把她们甩回娘家长住,这接进门的女人能不放在眼皮子底下么?一个个又那么年轻,成天打扮得都跟妖精似的,你出这么长时候的远门也能放心?”

“那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巴不得她们守不住要改嫁呢,正好我还不知省多少麻烦。”

赵成栋口没遮拦地说着,把赵王氏气得不轻,“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

赵成栋不想理杨、柳二女的事情了,“算了,随便你们爱管不管吧,反正她们自己手里都有钱,一年两年的都饿不着。”

他这次回来,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眼睛看着地,嘟囔着,“爹、娘,我想借着点钱。”

第461章 没指望了

“没有。”赵老实听着赵成栋说借钱就火大,当即一口拒绝了。

赵王氏也没好气,索性说了实话,“成栋,现在也没个外人,娘给你交个底吧,我们现在手上是一文钱也没有了,全在你身上用了干净。你哥在县学里的那份补助自他走起就改到你嫂子家去了,我和你爹现在都全是靠你姐养活呢,你要不信,自己进屋翻去,能找出一个子儿来,全都归你。”

啊?赵成栋愣了,还真没想到爹娘竟然穷困至斯。他刮了家里多少油水,自己心里最清楚,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嗫嚅着,“那你们…你们怎么不说的?”

“说?我怎么没说?”赵王氏心里也有怨气,“我年前到你那儿去借钱,你们一家子是怎么打发我的?成栋啊,你那回可真是寒了娘的心了。”

赵老实也有不满,“要说别人不了解你母亲,你还不知道你母亲么?她这么个好强的人,要不是实在揭不开锅,能上你那儿去开口,看你们一家子的脸色?咱们家过年,要不是你嫂子家里想着,送了些东西,你爹娘都得喝西北风去。”

“那我…我不是不知道么?”赵成栋赶紧保证,“等我这回发了财,一定还你们。”

赵老实嗤笑,等那时候,只怕黄花菜都凉了,“我们现在也没钱,你还是上别处想想办法吧,若是无钱,就按你母亲说的,老老实实在家把地种地,可比什么都强。”

赵成栋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想发大财的愿望盖过了一切,“爹,你们现在手上虽没现钱了,可家里不还有那几套院子么?”

“你想都别想,那里可没你的份。”赵老实当即跳了起来,心想还真让大儿子给说对了,这小子真打起这房子的主意了。

“我知道,我不是白要你们的,我会还,我一定会还。”赵成栋急忙拍着胸脯保证,“您要不信,我们立字据,我摁手印。”

“那也没有。”赵老实毫不松口。

“爹——”赵成栋急得无法,拉下脸来死乞白赖地道:“你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赵老实眼珠子一瞪,“你哪到那一步呢?我看你活得好得很呢。”

赵成栋见此路不通,又去找赵王氏了,“娘,您就帮我这一回吧,这要去开金矿,花销大着呢,要没有个四五百两银子,手都动不了。”

赵王氏说话没老伴那么绝,但也不同意,“那咱们那几套院子,还没到手上收租呢,哪来的闲钱给你?”

“你们可以卖一套呀。”赵成栋早就算计好了,“姐姐和妹子的那一套,肯定是不能动的,你们二老有一套那是养老的,也不行。可喜妞还有一套啊,她那么点小,哪里用得上?不如暂时借了我,等我回来一定加倍还她就是了。”

赵老实闻听此言,气得胡子都一翘一翘的,“成栋,有你这么当叔叔的吗?居然打小侄女东西的主意。”

赵成栋辩解着,“爹,您别说的这么难听嘛,喜妞才多大,要房子干嘛?再说,哥上回分家的时候还给了她五百两银子使费呢,她得吃到哪个猴年马月才吃用得完?”

“那也是你哥高兴,关你什么事?”

“我不就这么一说嘛。”赵成栋嘟囔着,“喜妞怎么着也是个闺女,将来总是外姓人。但南瓜可是赵家长孙,我这么折腾,不也是为了替他日后多攒点东西?要不,我至于这么离乡背井的么?”

“那你要给你儿子攒东西是你的事情,关喜妞什么事?她就是得了银子又得了房子又怎么着?那也是人家爹娘挣回来的,爱给她就给她,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我哪有不服气?爹,您这就是气话了。”

“可是成栋,这事娘也不能同意。”赵王氏想了半天,说话了,“虽说喜妞名下有套房子,但那也该是你哥的好不好?你哥现在上京赶考,手上只拿了二百两银子。要是不中回来,身上哪里还有富余?虽说他中了举人是风光,那时也收了不少礼,但也不可能天天有人来送礼吧?他要等着放官,难道不要打点的?跟那些有钱人往来,难道不要使费的?等这套房子收了租,倒是很该给他使费才是。喜妞的院子,你不能动。”

赵老实这么一听,心下舒坦多了,“我说的是气话,你母亲这话说的在理吧?”

赵成栋噎得无语,打得好好的如意算盘一下子全泡汤了。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只要自己卖了那几匹马,再加上爹娘卖套房子给他,就够去干这大买卖的了。要是没钱,他拿什么去挖金矿?

那伙朋友可告诉过他,淘金想赚小钱其实不难,工具也简单,只要你端个细米筛,下到河里去就行了。可那个太苦,虽然春天河水解了冻,但在北方苦寒之地,就是盛夏之时,在河水泡久了,也是透心的凉。而且你想,从沙中淘金,那得多久才能攒够一指甲缝?

若是想要赚大钱,就得买炸药,买工具,直接到山上挖金矿石去,那个就非得有花大钱的准备不可,那伙人说他们都是倾家荡产、破釜沉舟来淘金的,准备干一票大的回去,这一辈子就不用愁了。

本来赵成栋是想找个人合伙,可他们却说:“同贫贱容易,共富贵却难。若是当真寻到了好金矿石,说不定连亲兄弟也会反目,还是各人挖各人的好。再说了,寻矿石本就是要赌一把运气的,万一合了伙,你要挖这,他要挖那儿可怎么办呢?还是自个儿有多少钱,就办多大的事吧。就算到时财运不济,也不至于相互埋怨,弄得最后兄弟朋友都没得做了。”

赵成栋想想也觉得有理,所以便动了这么个心思,回来借钱。却没料到居然给爹娘驳得无话可说,当下闷闷地道:“你们不愿帮忙,那就算了。”

见他扭头就走,赵王氏问道:“现天都黑了,你上哪儿去?”

赵成栋本打算回家歇着的,话到嘴边却听出娘的心疼之意,故意撂下狠话,“我去别处想法子,就是借印子钱我也要干成这事。”

赵王氏当真吓了一跳,忙把儿子拉住,“你这孩子犯什么浑啊,那印子钱也是能借的么?你不怕到时剥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啊。”

赵成栋更加的一意孤行,“那怎么办?做生意哪有不冒风险的?家里又没钱给我借,不借那印子钱给有啥办法?”

“那你干啥非做这生意不可呢?”赵王氏其实心里头另打了个主意,“你若是肯正正经经就在家门口做点事情,倒也不是不能帮你想想办法的。”

赵成栋一听这话有门,眼珠一转,忙先应承了下来,“您且说说看?”

赵王氏打的主意是这样的,“咱们家现在住着不还有套房子么?要不,就把咱们名下那套房子给典出去,先把银子…”

“不行。”赵老实坚决反对,“这房子是成材给咱们养老用的,你典了出去,那回头岂不是又让成材破费养活咱们?”

赵王氏一哽,老伴最近的态度怎么如此强硬?可瞧瞧小儿子的可怜相,还是试探性的商量,“这典出去的房子不还是我们的么?这就是救个急,再说,我也不让他干别的,就在这儿做些小本生意,好么?”

“不好。”赵老实怎么也不肯松口,“典屋的银子日后还是要分文不少地还给人家的,若是他做生意赔了,那钱谁来出?”

“爹您怎么净想着我会赔钱呢?那要是赚了呢?”

“万一要赔了呢?”

这下又僵持在这儿了,赵王氏眼见跟老伴说不通,赶紧打圆场,“算了算了,先吃饭吧,明儿再说。”

赵成栋见娘拼命给他使眼色,心里头明白肯定有好处给自己,也不闹腾了,装模作样仍是气鼓鼓地坐下吃饭。

赵老实看出这娘儿俩的小心思了,他也不吭声,一样坐下来吃饭,吃完似乎不想和赵成栋相对,沉着脸回房歇下了。不久,还发出了响亮的鼾声。

赵王氏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点了灯悄没声息地招呼儿子,一起进了赵成材的房间,屏气敛声道:“小声点,别把你爹吵醒了。”

赵成栋点头,二人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赵老实趴隔壁听见动静,心下忿忿,等你们翻去,根本就不在这屋里,再翻也找不出来。

赵成材的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找起东西来一点都不费劲,可奇怪的是,就是不见那几张房契。

赵王氏也纳闷了,“你哥到底藏哪儿了?”

“会不会是放你们房间,娘您给忘了?”

赵王氏嗔了儿子一眼,“这么大事你母亲再老糊涂也忘不了啊?那房契你哥没给我。”

赵成栋很是失望,“那他可能藏嫂子家了。”

赵王氏也觉得很有可能,“那娘可一点也帮不上了,不过成栋,你干嘛非做…”

“算了,既然没指望,我走了。”赵成栋不愿再听唠叨,抬脚就走。

第462章 道谢

赵王氏拦着不让,“你可别想出去借印子钱,实在不行,等你哥回来再商议,这黑灯瞎火的,你上哪儿去?”

赵成栋怕她闹腾,便留了下来。到了次日,他借口说要回去看看,便离了家,赵王氏还不放心要跟着。

赵成栋急道:“我这啥想头都没有了,还能折腾个啥?又不是三岁娃娃,难道您还要把我拴裤腰带上啊?”

赵王氏听着也是,放他走了,本说次日过去看看的,可赵老实死活不让她去,悬了三日心之后,杨小桃找上门来,一脸急迫,“成栋,他有没有回过家?”

赵王氏当即就愣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陪着她来的杨刘氏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我们刚刚回去,却见那儿已经搬进了户新人家。他们手上有典屋的凭证,还盖着成栋的手印呢。”

杨小桃在家住了好些天了,也不见赵成栋来接,心下难免有些慌。杨秀才也说她又不像柳芳,手上还有个儿子,极力主张女儿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去。他到底还是明理些,不仅让女儿带上从前牵来的那匹马,另还吩咐杨刘氏拿些银子给她带回去救急。

直到此时,杨刘氏见实在瞒不过去,才吞吞吐吐说出实情。

当得知家里的大半积蓄也被妻子拿去何大牙那儿放了印子钱,全都打了水漂,杨秀才气得在家里大发雷霆。

杨小桃见爹是动了真怒,便带了娘一道,想回家去躲几天。却未料回了家,就见已经人是全非了。

母女二人大骇,问起家中情形,却知赵成栋是自己收拾了值钱东西带走的,那丫头小子连同剩下的几匹马也给卖了,从前养马的那两块地,也一并典给了这户人家,唯一给杨、柳二女留下的,就是她们的一些铺盖衣裳。

那家人指给她们看,“瞧,全用箱子装了,还贴了封条,我们可一点都没动过。你们快拿走吧。”

赵王氏听完前后,简直犹如五雷轰顶,这个傻小子,他是把整个家都全掏空给了人家,孤注一掷去淘金了,早知道,自己怎么不该多嘴提典屋那个主意啊?

杨氏母女原还不知赵成栋去干了什么,当知道是出远门淘金了,可是慌了手脚。自古女子出嫁从夫,赵成栋跑了,杨小桃日后要依靠谁来过活?

当下就哭哭啼啼地赖上赵家二老了,“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你们做爹娘的知道了也不拦下,让我往后可怎么办?”

赵老实破口大骂,“这个兔崽子,居然连自己家都不管,我找他去。”

这个很是应该,所有的人都同意,也盼着能把赵成栋给找回来。当下赵王氏在家急急忙忙替他打点行李,赵老实上赵玉兰那儿去借盘缠报信,刚好牛姨妈也过来了,听说此事,也是又惊又气。

牛姨妈见多识广,问明白了详情,很快就发现其中诸多漏洞,“那天上能有掉金元宝的好事么?既说那金矿是刚刚发现的,怎么就传到千里之外的南方?还等他们千山万水地来发这个财?咱们以常理想,若是我要知道这好事,肯定是瞒得密不透风,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说出来?别是你们家成栋遇上人家玩仙人跳的了,合伙做了笼子等他来钻呢。”

赵老实越想越有道理,心下就更加着急,不知怎么办好。

隔壁张发财早听到动静,也过来帮忙出主意,“牛婶子说得对,一定得赶紧去把人带回来。你一人去还不行,得多带几个人,万一那伙人用强的,咱们也好拼一拼。”

赵老实点头称是,可这节骨眼上哪儿找人去?

张发财想了想,“你回你们族里找几个精壮汉子来帮忙,我也跟去走一趟。我家小蝶就在永和镇呢,咱们去她那儿落脚啥的都便利,还能帮着打听消息。”

赵老实听得那个感动啊,说起来是自己家对不起他们家的,现在自己家出了事,可人家还这么热心肠地来帮忙,当下紧紧拉着张发财的手,满面羞惭,“他家大哥,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们,对不住媳妇,我…我这真是没脸说了。”

张发财宽厚地一笑,“咳,那些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这谁家不遇到点事呢?你赶紧去找人,我也收拾收拾,咱们赶晚上那趟船就走吧。”

他的意思很明确,你们家遇到事情,我们来帮忙是出于乡亲和曾经亲家的情谊,但这并不代表虽然就是和解或是同意什么了,可别想顺杆往上爬。

要说张发财一点不记恨那是不可能的,赵王氏给自己女儿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还逼着他们小两口和离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说了就了呢?

赵老实再木讷,也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这些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听张发财这么一说,心下更觉有愧,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离开,先回去知会了一声,又赶紧骑着杨小桃带来的马,去族里找人帮忙了。

赵族长一听出了这样事情,也颇为重视,不说冲着赵成材的面子,无论哪家出了这么大事也得伸手帮上一把。立即找了几个办事老道些的青壮年来,由族里给他们出了盘缠,让他们也收拾了行装随赵老实回来了。

赵王氏在家听说张发财出手帮忙之事,心中也是又感动又内疚。赵老实别的没说,只提了一句,“我们晚上就要走,你去送送吧。”

赵王氏懂老伴的意思,这是让她去跟张家人见个面,赔个礼道个歉,再谢谢人家。若是寻常乡亲这么帮忙,就算是事没办成,赵王氏也知道无论如何要这么做的。可面对张家,她还真是抹不开这个脸。若是自己去了,张发财要是不搭理她,甚至冷言冷语,那算怎么回事?

她在家一面烙饼蒸馍,一面思前想后,一连大失水准的煎糊了好几张饼也没能做出个决定来。

杨小桃母女在一旁帮忙,还以为她是挂心儿子,倒也未曾多问。只杨刘氏私下告诫女儿,就是再受委屈,也得在婆家住下去,否则一个男人不在家的小妇人,走到哪儿是非都少不了。

“那娘您上哪儿呢?”

杨刘氏苦笑,“我能上哪儿?回家去呗,就是再不济,拼着你爹骂几天也就好了。这么大年纪的老夫老妻了,他也未必好意思跟我动手吧?不过桃儿呀,你这回可真得学点乖了,你爹说得对,这些不义之财咱不能要,再有一个,你也真该好好跟成栋过日子的,别成天老那么自私的想那些歪心思。你瞧这回可好,成栋他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一点东西也不给你们留。说起来是忒狠心无情了些,但仔细想想,人家也没错。你平常不把人放在心里,他又何尝肯把你放在心里?”

杨刘氏抬手抚过女儿年轻的脸庞,看着那因流产失财等诸多打击而染上的淡淡风霜,心疼地道:“娘知道,你做了他的小妾是挺委屈的,可你要是连这个小妾都做不好,你想想,你将来会是个什么下场?”

杨小桃心中有所触动,头一回在娘的训斥下没有吭声。

等着赵老实带着族人回来,天色也不早了,招呼着大伙儿吃饱喝足,赵老实拎着包袱就准备出门了。

瞧赵王氏想去不想去的样子又问了一遍,“孩子他娘,去么?”

赵王氏思想斗争的无比激烈,可到底还是咬了咬牙,解下了围裙,“去!”

她想过了,虽然去面对张发财可能会丢脸,但若是不去,那才更丢脸,别人会怎么说她?就算不冲着张发财,就是这么些来帮忙的乡亲,她也不可能不去送一程,那也太不知礼数了。想她赵王氏一辈子要脸,难道就为了张家的事情,再干更多会让自己没脸的事么?那才得不偿失呢。

见老伴肯去面对张家人了,赵老实最是高兴了,低声道:“张哥也不是那样刻薄人的人,应该没事。若是说啥,还有我呢!”

赵王氏心下感动,能有老伴这句话,就是张发财不待见她,那也值了!

再次见到张发财的时候,赵王氏好不容易攒起的勇气,一下子就像被戳破的皮球一般,漏了。到底是心虚,觉得对不起人家,怎么也提不起那个精神头来打招呼,讪讪地靠上前,眼睛却总是不敢与人相对,更别提去跟人搭话了。

张发财知道她的心思,更不会主动跟她搭腔,只当她是透明的,完全不看在眼里。

这下弄得赵王氏更加别扭了,既然人都来了,不说什么不太好,可要说什么她又说不出口。那个窘哦,一双手脚都没处放,别扭得比做大姑娘上花轿时还难。

赵老实觉得这样不行,主动拉着老伴走到张发财跟前,“老哥,成材他娘是特意来给你道谢的。”

赵王氏憋得脸通红,浑身烧得难受,正想附和几句,张发财主动撇清关系,“乡里乡亲,互相帮忙也很是应该,有啥好谢的?”

这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让赵王氏更加尴尬了,平常伶牙俐齿的,现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额上都隐隐渗出汗来。

第463章 婆婆哭了

赵王氏面对着从前的亲家张发财想要道谢,却是怎么也张不开嘴。正尴尬着,偏赵老实还不停催促,“你快说话呀。”

这死老头子,催她做甚么?让她好好想想不行么?

真不行了,旁边有人招呼,“要开船了,走吧。”

抬眼一瞧,可不是么?暮色里,那静静停泊了一时的大船已然又要抛锚扬帆了。

张发财拍拍赵老实的肩,“你们说说话,我先走了。”

见他果断地转身离去,赵王氏这下可急了,不觉脱口而出,“嗳…等等。”

“有事?”张发财转过身来,心中略带几分笑意,这老婆子,也有你低头的一日?且听听你到底要说些什么。

赵王氏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他大哥,谢谢你了。”

“没事没事。”张发财乐呵呵地摆了摆手。

“那个…我…”赵王氏还想说点什么,可旁人又开始催了。

张发财可不想这么快就给她套近乎的机会,“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

那…好吧,赵王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等回来再说吧,可她,究竟要说些什么呢?

赵王氏真该好好地想一想了。

赵老实这一番上永和镇,可真是开了眼了,在亲家开的铺子里,张小蝶居中坐镇,挥斥方遒,洒爽利落,这才真正是个得了锻炼,有个正经做事的模样了。

听完赵成栋之事,张小蝶也是大摇其头,“这样谎话只能骗骗没出过门的妇人娃娃,亏他堂堂一个男子汉也能相信。钱丢了是小,可别把人给弄丢了。”

她现在办起事来可有主意多了,“咱们先自己找两日,像那客栈酒楼,车行码头都去打听打听。若是找不着,赶紧去衙门里报个案吧,毕竟公门里的人有经验,他们找起人来可比咱们快得多。”

这话说得很是,当下大伙儿就听她吩咐行事了。在永和镇上一连找了两天,连赵成栋一根头发也没瞧见。上衙门去把案子一报,那捕快听了都直摇头,“这样的谎话,从前也闹过好几出,我们还特意在集市里张贴告示,特意讲解过好几回。怎么又闹出这样事来?不用查了,你们家儿子绝对是遇上骗子了,那些钱财就不要想了,至于人追不追得回来,还得看那伙骗子有没有点良心。闹不好,拐到深山老林里,杀了都没人知道。”

赵老实一听,当下吓得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手脚冰凉。

张发财忙塞了点银子过去,“官爷,那还是求你们行行好,帮着找找吧,若是能查出往哪儿走的,咱们自己追去也行,好歹这也是救人一命啊。”

到底是亲生父子,赵老实当即就给捕快跪下了,磕头哭求不止。

那捕快本不想理,可见他这么可怜,叹了口气,“行吧,咱们就帮你打听打听去,不过这永和镇往来的人可不少,若是查不出来,你们可别怪我们不尽力。”

有了公门的襄助,再找起人来就方便了许多。拿了赵成栋的画影图形,公差找那些地头蛇们一打听,倒是当真有了些眉目。

有个小混混指认,说是赵成栋确实来过,和三个男人在一起,那伙人背地里要他冒充掮客,高价卖了些假炸药给他。

赵老实听得心往谷底沉去,“那我儿子人呢?”

“那伙人哄着他说是要一起去挖金矿,不知把他带到哪儿去了。不过我听他们暗中商议,好像是想把他也给卖了。”

什么?赵老实听到这儿,可吓得魂飞魄散,把他儿子卖了?那卖到哪里去了?

捕快办案有经验,忙又追问:“那伙骗子你还记不记得什么样子?他们到底哪儿人你可听得出来么?”

幸好那人还大致记得那三人的模样,还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听他们口音,确实不是本地人,但绝不是南方人,那是故意憋出来的口音。也许你们到附近查一查,就能查出来。但他们把那年轻人拐哪儿去卖了,小的就委实不知了。”

眼下就只能按衙门里办事的程序走,根据那小混混的供述,很快就画了三人的画像,交给画师一连复制了几十份,分送附近各处衙门张贴悬挂,让知情者提供线索。

张发财还特意让人添上一笔,说是有提供确实消息,能够帮忙找到人的,情愿出银十两,以资酬谢,赵老实是感激不尽。

既然事情只能暂且如此了,请来帮忙的族人见帮不上什么忙,住着还白浪费银钱,便先带了消息回家。

张发财又陪着赵老实在此盘桓数日,等待消息。来通风报信的确实不少,只可惜多是贪图赏银,捕风捉影之辈,二人跑来跑去,鞋子都磨薄了,仍是一无所获。

赵老实眼见连累得张家父女都不得安生,连自家生意都耽误不少,很是过意不去。眼见永和镇肯定是没了人,思前想后,打算自己一人北上,去碰碰运气。

张发财担心他一人上路不安全,仍要跟着。

但赵老实却坚决地给拦了下来,“我们家那浑小子闯的祸,怎好如此连累你们?我这么大把年纪,也不带多少银钱上路,想来也不会有人贪图我什么东西。”

“那万一你在路上有个头疼脑热,倒在哪里该怎么办?这出门在外,话可不能说满了。”张小蝶虽然话不中听,但心地很好,也有主意,“我爹是不能陪你去,毕竟我们家大姐也不在,爹要是离开长了也不成。不如这样吧,赵大叔,我抽一个小伙计陪您去找找。就算找不着,也算是尽了您做爹的一份心了。”

“就这么办吧。”见赵老实还待推辞,张发财当机立断替他做了决定。

赵老实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他们,张小蝶倒是动作利索,次日就打发小伙计和他一块儿上路了。张发财便回了家,让赵玉兰去给赵王氏送了消息。

赵王氏自得知实情,整日在家是以泪洗面,自责不已。

若不是自己当初出了那个典屋的主意,能让赵成栋得了银子跑路么?若是他手上没了那么多银子,那些骗子又怎么会盯上他?以至于现在弄得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再静下心来细细思量,为何这个小儿子会这么鬼迷心窍地想发财,总想不劳而获地走捷径?归根究底,还是自己没有教好他。

从前的一幕一幕在脑海里不住地盘旋,从最早鼓动小儿子去偷绝味斋配方开始,再到分家时拼命袒护,要给他多分钱财。赵王氏终于明白,自己的一番用心回护不仅没有帮到他,反而是真真切切害了他。

若是最早就让赵成栋踏踏实实地跟着章清亭干活,跟张金宝、张小蝶似的,老老实实地出大力留大汗,他能弄得这么不懂得爱惜财物,不知道人心险恶么?

总以为这个小儿子聪明,总是抱怨大媳妇不让这小儿子干体面事情,总嫌她让自己儿子吃了苦,总以为她是藏着私心,不为赵成栋好。可现如今转过头来看,章清亭的做法才是真正为了他好。

虽然那媳妇脸难看,话难听,却真的没有想要错误指导过赵成栋。反而是自己,三番五次地总是对她的做法有意见,总觉得自己儿子高人一等,就该什么都强过别人。可就像赵老实说的,那赵成栋跟章清亭能比么?

大媳妇从十三岁起就杀猪养家了,可自己儿子呢,这么些年又在做什么?天塌下来总有父母哥姐顶着,再不济的时候,还有个妹子送出去换了饭吃。四个子女之间,赵成栋可以说是被保护得最好的一个,可相对而言,也是最没用的一个,要不然,怎么上当受骗的总是他?

赵王氏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教育方式真是出了很大的问题。

旁的不说,就拿赵玉兰来举例,从前这个二姑娘养在自己身边是多懦弱胆小的一个人?除了做饭绣花,什么都不会。可是现在呢,做什么都有板有眼的,她能有这么大的变化是自己功劳吗?当然不是。那是人家章清亭教得好。

要不是她做大嫂的出谋划策,把赵玉兰从孙家救出来,赵玉兰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更遑论其他了。若是赵玉兰被休之后,还是回到自己身边,自己又能把她教成什么样?能想着让她拜师学艺,有一技之长么?又能让她抛头露面,自己学着做点小本生意,自己养活自己么?

不能。

赵王氏扪心自问,四个孩子,除了赵成栋,其余三个都跟章清亭亲近的,赵玉兰自不用说,赵成材也不提,就连赵玉莲,做大嫂的不也变着法儿给那孩子解除了婚约?

是,这其中也有赵成材的作用,但是赵王氏更加明白,如果没有章清亭,自己儿子从前啥样?现在又成了啥样?

从前的赵成材不过是个老实本分,有几分心性的穷秀才,撑死了这辈子做个师爷就顶了天了。可自从娶了这媳妇,他的变化有多大?

且不说中举了,就是为人处世上,那整个水平都不一样了。就算他不中这个举人,在扎兰堡这方圆百里,走出去谁不高看一眼?

赵王氏真的后悔了,为自己愚蠢地让儿子和章清亭和离,哭了。

第464章 成全

婆婆的悔恨,远在京城的章清亭可一点不知情。

她心里正记挂着赵成材,这春闱已经开始了,他能考成啥样呢?中不中的,她也不是特别上心,她唯一上心的是,赵成材及他们这一大家子能否从京城全身而退?

正抱着喜妞在院子里一面晒太阳玩耍,一面默想着心事,赵玉莲高高兴兴回来了,“嫂子,告诉你个好消息。”

牛得旺自己跑过来报喜,“王爷爷说,我可以跟大伙儿一起回家了。”

从前无忧无虑的小胖子近来也遭遇了不少事情,人不仅又长高长壮了些,也脱去几分孩童的稚气,益发显出少年初具神采的雏形。

他伸手稳稳抱起养得白白嫩嫩,跟糯米团子似的小喜妞逗哄着,“妞儿,表叔要跟你一起回家啰,你高兴么?”

小妮子刚萌出几粒小米粒般的小牙,咧开小嘴一笑,口水就流下来了。牛得旺也不嫌弃,熟练地拿手绢给她擦着,懂事地抱着她到一边玩去了。

“这孩子,倒是真结人缘,谁都喜欢。”章清亭瞧得放心了,这才转头跟赵玉莲说话,“王太医到底怎么说?从前不说至少还得一年么?”

“从前是这么说,可也不知是不是因这些时经历了许多事情,旺儿好像突然开窍了,明白了许多。咱们家的事情王太医也听说了,他说挫折和苦难最是能磨砺心性的,旺儿的病根又在脑子里,经此一事,虽是灾祸,但对他来说,却也让他长大了好些。跟咱们回去,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头几年仍要不时上几回京,再给他瞧瞧。”

章清亭点了点头,心中放下老大一块石头,眼下京城局势复杂,她们真不能在此盘桓过久。可牛得旺是个大难题,他若不好,放在这里托付给谁都是个大问题。所以章清亭一俟事情平稳,就让赵玉莲赶紧带牛得旺去复诊,希望能把他也带回去。

赵玉莲还提到一事,“原来大哥也动过这个念头,来给王太医拜年时就提过此事,我今儿再这么一说,王太医也不是没有准备,已经开始在琢磨给咱们带回去的药方了。现离大哥考完还有一段时日,到那时,王太医说应该准备得出来。”

章清亭正想说起旁事,忽见里头贺玉堂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在问:“是赵姑娘回来了么?”

“是。”赵玉莲忙先应了一声,脸上飞起两团红云,“大嫂,贺大哥托我给他寻了些马场用得上东西,我先拿去给他瞧瞧,行么?”

章清亭微微一笑,“快去吧,帮忙把金宝给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