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阳摇头,“那倒不会,她夫君姓黄,太原人士,性子温和有余甚至有些木讷,只因王家拿了他母亲说话,最后迫不得己退了与表妹的亲事娶了王嫣然,从惯常他的表情来看,夫妻俩恐怕关系也没那么好。”

闻言迟梅宁撇嘴,“就王嫣然那傻逼…”话一出口见程子阳目露惊讶,转头咳了一声道,“早先你去府城后她还来过我家,要拿二百两银子给我让我离开你。”

她幽幽道,“夫君,你好不值钱啊。”

这事儿李秀娥也知道闻言点头,“不错,当初闹的很不愉快,只后来忘了这事了。”

迟梅宁啧了一声道,“我是那种缺钱的人吗?”

程子阳笑,“自然不缺。”这事他倒是不知道,王嫣然竟然还往清溪村去找过他娘子。想到这儿程子阳眼神微冷,让人捉摸不透心里想些什么。之前远在山东直隶并不知晓朝堂之事如今入的虽是清贵的翰林院,可到底也是有争端。王家这两年来一直不消停,早在年前的时候王家便送了一个女儿入宫,如今听闻因为有了身孕直接从贵人提到了嫔位,故此王家如今也越发猖狂。之事日后对这等人还是能避就避的好,毕竟他如今人微言轻一旦出了事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

虽然觉得很挫败,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尤其如今太子与秦王相争如火如荼,又有其他皇子加入,程子阳不胜其烦,即便他有心想到下头锻炼几年,远离朝堂纷争,恐怕也得过上几年了。好在他如今在翰林院至少待上三年,朝中纷争暂时瞧不上他

这等新晋小官,不然他上衙的时候都不能放心自己的媳妇和娘亲了。

这事说开了也就无所谓了,李秀娥也就放了心,只要儿子两口子别因为这事闹矛盾就好。程子阳并不想将衙门的事和朝中之事说与迟梅宁让她担心,故此又安慰一番说了些其他的话才去吃饭休息。

晚上的时候程子阳惯常这样那样的折腾迟梅宁,夫妻俩并未因白日之事产生隔阂,甚至迟梅宁还问他有没有被她吓到。结果程子阳道,“你以前做过的事都忘了?我还能不知你的性子,你若是肯老实站着等着被刺那我才觉得奇怪呢。”

迟梅宁一愣,接着便想起原主干的荒唐事来,想来原主泼的名声早就深入人心,竟是不奇怪了。

迟梅宁气的拿脚踢他,“下去。”

程子阳趴她身上低低的笑,“不下。”说着还动作更猛烈一些。

迟梅宁差点叫出声来,“我如此、温柔贤淑、端庄大方…”

“嗯。我娘子最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花见花开。”程子阳趁机亲了她一下,“天下第一美人儿。”

好了,迟梅宁气不起来了,谁让人家是状元郎嘴巴会说呢。

不过这事也给程子阳提了醒,俩人闹腾完他道,“往后你们还是不要单独出门的好,这样过几日我找人帮忙买几个下人,到时候带人出门有事也好照应。”

这事儿迟梅宁举双手赞成的,毕竟她不喜欢洗衣做饭,手艺也不好,还不如请人回来。而且她也不差那点钱,如今她手里的钱满打满算也得近一万两,只要他们别大手大脚也能用上好多年了。

程子阳做了决定还没等付诸行动,兰泰宁便找了过来,身边带着俩丫头还有俩婆子以及两个小厮过来,“听闻弟妹和伯母过来了,家里没有下人使唤怎么行,便给你送几个人过来了。”

程子阳眉头一跳,当即便想拒绝,“这怎么好,我去牙行买几个便是了。”

兰泰宁笑道,“不过几个人罢了,而且他们也愿意到状元府上做事,之前都是兰家庄子上干活的,再怎么样也不如到

京城来的,若觉得不合适那你按照市价给我银子便是了。”说着当真将几人的卖身契拿了出来。

他如此做派程子阳倒是不好拒绝了,只能收下,“那你等会儿,我取银子给你。”说完当真去找迟梅宁拿银子给了兰泰宁。

兰泰宁临来时想到兄长的嘱托便问道,“你们是不是该请大家伙一起用个饭了?”

程子阳笑,行,下次旬休的时候便是。

如此兰泰宁回去与兄长说了这事,兰泰宁好奇道,“大哥,你与程子阳又不熟,为什么比我都积极?”

兰泰信瞥了他一眼,“不行吗?”

看着兄长迫人的目光,兰泰宁话到了嘴边又拐个弯儿,“行。”

兰泰信嗯了一声,转身穿上官服进宫去了。

既然要请客家里的东西便不能少,程子阳第二日便与迟梅宁一道出门采购,不管是桌椅板凳还是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到了回来的时候已经租用了两辆板车。将东西放好又一一归置,李秀娥则带着兰泰宁送来的丫头和婆子赶制夏衫。

程子阳第二日上衙的时候便将请客的事与曹戈说了,曹戈遗憾道,“可惜丁兄如今不在京城了。”

庶吉士考试时丁延未能通过如今通过兰泰信已经谋了浙江一个县令,前些天就已经走马上任去了,倒是曹戈以高分数考上庶吉士,得以留在翰林院,往常与程子阳也来往颇多。

程子阳也是感慨,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世事变化的自己都要认不出来了。

与曹戈说定,方琦自然也是要请的,不过方琦已经到了国子监读书,只能让人代为转达了。

他在京城认识的就这么几个,很快便通知到了。

这期间迟梅宁与李秀娥将菜种种到后院,又让俩婆子悉心照料,转而婆媳俩又开始研究菜色。迟梅宁虽然不会做,但上辈子啥好吃的没吃过,很多东西用料也能猜出七七八八来,这两日从市面上搜刮不少回来,便写了菜谱让厨娘照着做了。

等晚上程子阳回来尝了顿时觉得好吃,迟梅宁和李秀娥便定下了菜色。

待程子阳下一次旬休的时候迟梅宁一早便带着人出门买新鲜的菜色还有肉类,鸡鸭各买一只,见有卖兔子的也买了一只。东西不老少,回到家便开始收拾。

当然迟梅宁并不自己动手,而是在一旁指手画脚,厨娘和俩丫头则清洗菜色,还得按照她说的菜谱料理这些食材。厨娘自打前几日按照迟梅宁的菜谱做了几道菜,如今对迟梅宁是心服口服,所以如今迟梅宁指挥的时候也并不反感,反而觉得幸运能够多学几个菜色。

也因为家里多了几个人,李秀娥的生活一下子就闲了下来,那几个人实在太过勤快,往往李秀娥还没站起来那里人家就上手干了,让她倒觉得无趣起来。想到今日儿子宴请,李秀娥便换上新做的夏衫,宝蓝色的对襟褙子,再挽起高高的发髻瞧着镜子里竟还有几分姿色。

女人没有不对自己的容貌在意的,即便李秀娥守寡多年,也从来放弃过自己的保养,在乡下时她便注重,如今闲着了又开始琢磨。

不过今日是儿子待客的日子,李秀娥打扮妥当便早早的将花厅的一应茶具收拾好,又吩咐丫头烧了滚水,只等客人一到便可上茶了。

然而她刚收拾完花厅打算去后厨瞧瞧,忽然就瞧见程子阳引着两人从抄手游廊走来,想来是儿子的同窗吧。李秀娥并未多想,转身朝后头走去,然而身子未转过去,那边几人却到了跟前,待瞧清楚前头那人的模样,李秀娥顿时呆在原地。

跟着程子阳进来的兰泰信凝眉瞧着眼前的女人。

她已经不年轻了,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可透过那惊讶和震惊,他似乎从她脸上看到当初她还是小姑娘时哭的样子。如今她已经为人母,而他也让人询问过了,她是二十多年前去的清溪村,到那边的时候也没再改嫁,那么就是说程子阳大可能就是他的儿子。

兰泰信心中酸涩,觉得对他们母子很是亏欠,当初若是他勇敢一些,没直接逃走,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何至于二十多年孤枕难眠,日日活在愧疚之中。

“娘,这位是…”

程子阳还未介绍,就听兰泰信开口道,“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李秀娥顿时泪流满面。

第65章 生父

李秀娥虽说担心会再次碰见兰泰信,也设想过许多种见面的可能。那时候他定是娶妻生子生活美满,她不过是个过客,是男人人生中不起波澜的一颗石子。也或许再相见对方已然不记得她的样子,早忘记她这个人的存在。

可当人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李秀娥却觉得一切的设想和幻想都是假象,当他问她,‘你还好吗’这话时,李秀娥积攒了二十来年的委屈一下子就释放了出来,她蹲下身毫不顾形象的抱头痛哭。

程子阳虽然早就猜测母亲和兰泰信相识,却没想到母亲见到兰泰信反应会如此强烈,他瞥了眼兰泰信,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伤痛和心疼,让他眉头一皱,很不自在。

程子阳过去蹲下,轻声抚着母亲的后背,“娘,您怎么了?”

李秀娥一个劲的摇头不知如何跟儿子解释自己失态的原因。

后头迟梅宁听见哭声赶紧过来,就瞧见婆婆蹲在地上哭,而在一旁站在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满眼的心疼。她不由看了眼婆婆,再看一眼男人,这是在心疼他的婆婆?

可一个陌生男人又为何心疼她婆婆?据她所知她婆婆并未来过京城,俩人又如何认识?

迟梅宁心生警惕,瞥了眼兰泰信过去搀扶李秀娥,“娘,我送您回屋歇着吧。”

李秀娥站起来,从迟梅宁手中接了帕子,掩着口鼻顺势跟着迟梅宁往屋里去了。

程子阳站起身来走到兰泰信跟前,目光带着冲天怒火,“兰大人,下官需要一个解释。”

看着与他神似的眼睛,兰泰信心中满是苦涩,他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解释当年之事。

当年之事他们两个都是受害者,但他是男子,却在本该站出来的时候因为慌乱逃跑,即便后头缓过神来回去找,但大错已经酿成,伤害也已经造成。

那一年,他不过十八岁,刚中状元一年,那时他得了远在岭南驻守的父亲的命令前去送东西,不想到了济南府被李家盛情相邀,道是想跟他探讨一些科举之事,他算着时间来得及,便跟着李家人进了李家门。李家是,他自诩学识过人,当真指点了李家学子的功课,晚间又被劝着多喝两杯酒,于是就着了李家的道。

待他被送回房歇着的时候,屋里已然躺着一个同样被灌了药的李秀娥。

两个被下了药的年轻男女被关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

果然不到后半夜,李家众人带人砸了门,那时他慌乱害怕,连夜逃离李家,待他醒过神来回去找李姑娘时,却被告知想娶李姑娘可以,要答应他们的要求,否则便将此事宣扬出去。

他信了,也按照他们的要求写信回京,转而李家让他南下归来再来提亲。

谁知等他归来,得知的却是李秀娥的死讯。

兰泰信不相信,可他找遍济南府也没找到人,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他找到人了,却将她弄哭了。

“大

人,请给下官一个解释!”程子阳双手紧握,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之前他无意间看到过母亲与舅爷的信,知道当年之事必定有隐情,可却没想到居然与兰泰信有关。

兰泰信闻言,叹了口气道,“子阳,我需要与你母亲谈谈。”

程子阳目露讽刺,“凭什么?”

兰泰信微不可查的叹气,是啊,凭什么呢?

屋里迟梅宁担忧的看着伏在床上痛哭的婆婆,心里既焦急又好奇,“娘,您怎么了?”

李秀娥哭了一阵,知道外头还有旁人,她坐起来擦了擦眼泪,看着眼前的儿媳妇不知道该如何诉说。

“我…”李秀娥想到那个男人,那个人如今看着就是权势滔天的人,他若是想知道程子阳的身世想必很容易便能打探出来,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到了今日竟然不得不说在人前。

她看着迟梅宁,咬唇道,“外面那个男人,是子阳的生父。”

迟梅宁大惊,“娘?”

李秀娥苦涩一笑,声音里都带着悲怆,继而艰难的开口,“我本是济南府李家的嫡女,但自幼母亲早逝,父亲扶了姨娘做了继室。那时候我们这一代人里姨娘生的几个儿子和堂兄堂弟读书虽有些天分,可到底差了些,正巧刚中状元的宣威侯世子就是如今的宣威侯兰泰信奉命前往岭南,在济南府落脚的时候被李家请去。然而到了晚间,我如常用了晚膳便晕倒在地,继而被送入兰泰信的房间。”

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屈辱,李秀娥不禁顿了顿,“后来我醒了,可那时他也中了药,两人就此犯下大错,半夜的时候,继母带人砸了门,然后,兰泰信慌乱中逃跑。之后继母告诉我兰泰信已然去了岭南,而李家将不容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儿,要将我交给族里处置。好在我的舅父得知消息匆忙赶来趁夜将我带离济南府,而后将我藏身于清溪村,于是我便在清溪村安家落户。”

迟梅宁想问为何她舅父已经将她救出却不将她带回家去,李秀娥似乎明白她的疑问,凄惨一笑,“我舅母不允许,说程家丢不起那人,而且舅父一家只是小门小户,如何与李家抗衡,若是他们

得知是舅父将我带走,那舅父一家也不得善终。”

听完这段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迟梅宁突然觉得婆婆这辈子真不容易,她轻轻揽住李秀娥,轻声道,“娘,现在一切都好了,咱们不怕他,夫君是状元,好歹也是从六品的官了,以后您只管好生享福就是。”

“嗯。”李秀娥靠着她并不宽阔的肩膀却难得的安心。

而院外,兰泰信看着眼前眼神冰冷似乎要吃人的程子阳,叹了口气道,“我是你生父。”

话音刚落,程子阳的拳头便挥了过去,重重的打在兰泰信的脸上,以兰泰信的伸手要想躲开非常容易,但他看到拳头飞来的时候却没有动,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任凭拳头落在他的脸上。

程子阳一拳落下,紧接着又是一拳,这次兰泰信伸手握住他的手道,“子阳,我想与你母亲面谈。”

程子阳怒不可遏,“你休想。”

兰泰信叹气,闭了闭眼,“过去的二十二年是我的不是,是我辜负了你和你娘,但这中间兴许有什么误会,我想与你母亲解释。”

“解释什么?”程子阳冷笑,“解释你为何抛妻弃子,如何将一个十五岁的姑娘置于那等境地,你可知,当年若非舅爷赶去及时,母亲便要被沉塘了?”

兰泰信闻言一震,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两步,他不可置信的问道,“沉塘?”

程子阳嗤笑,“兰大人难道不知这世道对女子贞洁看的多重?难道不知李家是什么人家?既然二十二年前兰大人已经做出决定,今日又何必再此说出这等话。”他看着兰泰信,微微摇头,叹息道,“想必兰大人事先已经打听清楚,否则那日又为何会出现在我家的胡同口,今日又为何突然出现在此。但是…”

他看向兰泰信的目光变得冷硬又讥讽,“错过便是错过,母亲这二十二年来受过的苦又岂是你一句话能够抵消的?你,不配!”

“子阳…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早就被吓傻了的兰泰宁这会儿终于消化完这事儿,没想到与他称兄道弟的程子阳他的母亲竟然与大哥有那么一段渊源,而程子阳竟然是他大哥的儿子,那么就是他的侄子。

兰泰宁见程子阳态度冷硬,似乎并不想给大哥这个机会,不免开口帮忙求情,毕竟这事若是解决的好便是皆大欢喜的事,否则不光大哥痛苦,恐怕程子阳一家也难以安宁,想到大哥这二十来年一直孤身一人,兰泰宁迫切的希望眼前一切都是真的,迫切的希望大哥能够找回所爱,能够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兰泰宁你闭嘴!”程子阳再叫兰兄已然叫不出口,他怒不可遏,眼眶都红了,“你无权替眼前这个男人辩解。他不配得到母亲的原谅。”

兰泰信叹气,只坚持道,“我想与你母亲面谈。”

“休想。”程子阳说完胳膊一伸,“兰大人请,我程家不欢迎你。”

兰泰信站在那里不动目光落在窗户上,他知道李秀娥就在里头,他看到她的脸了,看清了眼角浅浅的鱼尾纹,他知道她受了很多苦,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兰泰信心中苦涩,非但不退出去反而更进一步,站在那里凝声对窗户里头的人道,“秀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说与你听。”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就连低声的谈话声都没了,抽泣声也渐渐歇了。

兰泰信道:“那时我十八岁,出了那样的事惊惶不安,于是我很没担当的逃走了。”

“不要再说了!”程子阳厉声呵斥,“请你离开。”

兰泰信不听,任凭他过来推他,仍旧道,“可我后来回来了!在第二日我就回来了,李家人告诉我要想娶你就要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我做了,但是他们告诉我你人没了!”

他说到后头声音都颤抖了,“是我的错,我不该逃走,不,我该带着你一起逃走的,该带你离开那个虎狼窝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丝丝的哭腔,“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去找你了,可是我找不到你了。”

后头的话落在李秀娥心上,她捂住嘴哭了。

兰泰信仍旧道,“求你,给我一个面谈的机会,我想亲自与你说。”

“不必了。”李秀娥站起来,看着关闭的窗户道,“我不想再见你。”

第66章 如何对待

至于之前买身的银子就当给你们的补偿了,兰大人走好。”

兰泰信看着手里的身契,无奈道,“子阳你这是做什么?”

程子阳正色道,“只不过物归原主,觉得我们家庙小,不适合接受侯府的好意。”

那几个下人在程家待了这几日知道程家是厚道人,他们过的也自在,猛不丁被人退货了,顿时惊骇,赶紧跪下道,“求老爷留下我们。”

程子阳道,“你们本是兰家人,此时回去也不晚,兰大人,请。”

兰泰宁哭笑不得,“子阳,你非得要与我划分的这么清楚?即便我大哥与你母亲有纠葛,与我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再则,你若是因为此事与我绝交,那我可真是看错你了。”

闻言程子阳不免抿了抿唇,他与兰泰宁相交是因为他这个人,与他的家世无关,更不是因为他的哥哥是侯爷这事。可旁的还好说,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今后他与兰泰宁又如何自处?还是叫兰兄还是叫小叔?无论哪个他都觉得不自在。

况且这几个下人都是兰家送来的,如今想一想究竟是兰泰信的想法还是兰泰宁的想法,怎么就会那么凑巧的送来了。他不得不怀疑是兰泰信碰见他母亲后才起的这心思,又让兰泰宁送了人过来。

但此时兰泰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子阳再推拒似乎也不大好,毕竟他娘与兰泰信的纠葛,兰泰宁是不知道的,他如此作为倒是牵累于人了。

程子阳拱手道,“那多谢兰大人了。”

因为这事他如今都不知道如何称呼兰泰宁了,兰泰宁也是如此,便点了点头将身契还回去然后才走了。

他走后没一会儿曹戈和方琦来了,见兰泰信没来曹戈还问了一句,程子阳不欲多说,只道,“他有事不过来了,走咱们喝酒去。”

索性厨房饭菜做好,今日也烦闷正好喝些酒。

他们喝酒的时候李秀娥呆坐在房间里一声不吭,迟梅宁劝了一会儿见婆婆似乎累了,便让她休息出了花厅与曹戈二人见了礼。

傍晚的时候曹戈和方琦走了,程子阳喝了不少酒整个人脸色通红似乎是醉了,迟梅宁扶着他去净室,抱怨道,“明明没多大的酒力非得喝这么多。”

程子阳被她扶着进了浴桶,眼睛却亮的吓人,“你会因为我的身世瞧不起我吗?”

迟梅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嫌弃的,你的出生由不得自己,娘那时候也是受害人,要谴责也该谴责李家,要怨恨也该怨恨李家,瞧不起也要瞧不起李家,与你和娘什么关系。”

虽然她自己也惊骇自己婆婆竟然有那样骇然听闻的遭遇,自己的夫君竟有这样的身世,可说到底婆婆是受害者,那宣威侯显然也是受害者,只不过两厢见面勾起了婆婆早年的伤痛,两人如今这态度今后会如何还真说不好。她不是程子阳,不知道李秀娥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但站在她的角度看她其实是盼着婆婆能有个好的姻缘,后半辈子不再形单影只。儿女和孙子的确能让她有所慰藉,可她始终觉得女人不管何时有

个伴总是好的。

更何况她婆婆如此年轻,后半辈子就如此过,她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不管是她能接受宣威侯也好,还是重新找寻第二春也罢,总归后半辈子能过的自在些。

但显然不管是婆婆还是她的夫君,对宣威侯都心生戒备和不满,她自然也理解,所以她说不出劝说的话来,只能站在他们这边安慰他们了。

此时迟梅宁说完这话,程子阳嗯了一声,然后光着身子直接站了起来,在迟梅宁的惊呼中将人直接捞了进去。迟梅宁身上穿着衣服被打湿,身形显露,直接闹个大红脸,而程子阳因为喝了酒,胆子比往常也大了不少,俯身捧着她的脸便亲了下去。

迟梅宁没料到洗个澡居然成了这样,顿时想要挣扎却被程子阳摁住了,他目中带着迷离,“娘子,我要。”

要什么不言而喻,迟梅宁看着眼前的男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随即抱住他亲了上去。

好在夏季天热水凉了也不要紧,迟梅宁被这样那样弄完后被程子阳抱着回到外头的床上,又拿布子给她擦拭头发,目光中俨然没了酒后的神色。

迟梅宁不由奇怪,以前她还听闻男人喝了酒硬不起来,可她男人咋还这么凶猛?还有他酒气退的是不是有些快了?

“怎么了?”程子阳看她眉头皱着问道。

迟梅宁越看越狐疑,不由问道,“你真的醉了?”

程子阳一顿,随即明白她的意思,继而坦然道,“没有。”

“你混蛋!”迟梅宁将布子扔他脸上,气呼呼的卷被子里去了。

程子阳忍不住笑了笑,过去躺下抱着她,“好了,不气了,小生以身伺候娘子如何?”

迟梅宁哼哧哼哧道,“不稀罕,睡觉。”

迟梅宁睡着了,程子阳却睡不着。白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不管是母亲的哭声还是兰泰信的解释,都让他心里透不过气来。

在看到母亲与舅爷的信件时他就猜测自己的身世,只

是没想到他的父亲居然是如今入了内阁的兰泰信,更是没想到当年竟然有那样的隐情。

其实他也知道,在这件事上兰泰信和母亲都是受害者,在那样的情况下,很难不出事,而真正害的他们这么多年的其实是李家。

不管母亲与兰泰信如何痛苦,李家依然安然无恙一直享受着富贵荣华。

但他就是不忿甚至埋怨。明明错事已经犯下,为何不早点找到母亲。

李家他会报复回去,至于兰泰信。他觉得该给母亲一些时间想清楚一些事情的。若是母亲想与他再续前缘,那么他这个做儿子的也支持,若是母亲不愿与他重修旧好,那么他也将占在母亲这边。

到了后半夜程子阳才早早的睡去,第二日一早程子阳又早早的上衙去了。家里剩下迟梅宁和李秀娥,早上迟梅宁看见李秀娥的时候就知道婆婆昨晚哭了。

李秀娥双目又红又肿,显然哭的狠了,迟梅宁不知如何劝慰,只能尽心的照顾她一些,免得人晕晕乎乎的再出现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