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看到这里,跟何云一很有默契的一同转身离去,不用说,下面就是拉人入门派了,他们可没兴趣。

何云一自打把王瑞拢到身边,不吃那些没用的闲醋,心情好多了,这会给他牵着马,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他打算重振旗鼓,先赚一笔银子再说。

从一进城,他就感觉到这里妖气重重,大有可为。

“你昨晚上没休息好吧,咱们先找个店住下。”

王瑞想了想,随口答应:“好啊。”反正他们也没目的地,想走就走,想停就停。

于是找了间背街门脸中等的客栈,开了两间上房,王瑞兜里还有银票,出门在外,不能亏待自己,唤来小二,点了一桌子酒菜。

等吃喝完了,他有些困倦,昨晚上的确睡得不太好,何云一见他这般,笑着劝道:“你不如先睡一觉罢。”

王瑞揉着眼睛道:“你呢?”

“…回屋打坐。”

“好吧。”王瑞道:“我睡醒了去找你。”等何云一出了门,他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补觉。

何云一却没回房,而是到了街上往妖气重的地方溜达,看看是否有人请他捉妖。

话说王瑞自己在房中睡了一觉,睡得快醒得也快,然后精神饱满的去隔壁找何云一。

隔壁自然是没人的,他问店小二是否看到刚才那道士出了门,小二指着南边的街道:“半个时辰前往那边去了。”

王瑞寻思着自己还是别乱走,人生地不熟再走岔开,还是老实在这里等他吧。

等何云一的功夫,朝小二要了豆饼和甘草,去后院的马厩里喂栓在那里的黑马,

“你是喜欢这儿,还是喜欢画里?”

黑马用蹄子刨地,可见是喜欢马厩,也对,毕竟画里太憋屈,马厩好歹还宽敞点。

“那好,今夜你就在这儿吧。”王瑞抚摸着马头。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咯咯笑声,循声望去,就见隔壁的院子内,一棵木香树上坐着一个娇俏的少女,正对着他咯咯发笑。

一个陌生人朝他笑,正常情况,应该感到奇怪和厌恶,但不知为何,他一点不讨厌,还得这个少女有一股蓬勃的活力,看她笑,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也想跟着露出笑容。

少女娇笑道:“你好奇怪呀,竟然跟马说话,它能听懂你的话吗?”

“好马都通人性,当然听得懂了。”

少女便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朝那马挥手,咯咯笑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吗?我叫婴宁,你叫什么?”

王瑞觉得这名字耳熟,但记不得在哪里看过,而这时黑马两条腿搭在马厩的护栏上朝婴宁不住的打响鼻。

“…”王瑞朝黑马睇出去一个“冷漠”的眼神,你这色马。

少女咯咯的掩口笑,结果一个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去。

王瑞见了,赶紧爬上墙头看她,到底是个女儿家,可别摔坏了。

他趴在墙头上,就见她一边扑打身上的灰尘一边站起来,笑道:“姑姑家这地摔人可真疼,不如我家的地摔着得劲。”

原来你不是第一次从树上掉下来了啊,王瑞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从墙头下来。

这少女突然一蹦,几下就爬上了院墙,她朝王瑞咯咯笑道:“我爬得比你高。”

“你高,你厉害。”她真是不怕生人,跟自己妹妹完全两种类型。

“哈哈哈,不,他更高呢。”婴宁小手一指王瑞上方。

王瑞心里捏了把汗,斜眼一瞅,果然看到何云一正在他头顶瞪他。

一会看不住你,你就跟别人打情骂俏!

“…”王瑞如芒在背,咽了下口水道:“你听我说,我跟她一共就说过两句话,她好像就这么开朗,绝不是我逗笑的。”

何云一盯着婴宁看:“…我知道,她是得了人身的狐狸跟人生的,算是半个狐狸精。”另一半则是人类,否则的话,真想扑杀了。

婴宁一惊,随即吐出一截舌头,调皮的笑道:“完了,被看穿了。”笑着跳下墙,缩回到那院去了。

王瑞也从墙头下来,扑了扑袖子上的灰尘,没等扑完,就被何云一推了一下,后背抵靠在墙上。

他觉得这气氛很不好,有种要被强吻的预感。

他捂住嘴巴:“别来这套!”

何云一是想来这套的,奈何准备下手的时候晚了一步,王瑞不仅看穿了他的想法,还将嘴给捂住了。

“谁要来那套?你想什么呢?”

“不是就好。”

“你反感我吻你?”这太伤人了。

“不是反感,就是不太喜欢强吻。”王瑞小声嘀咕:“温柔点不好么。”

现在他俩在磨合期,有些事情他懂,而何云一不懂,所以有的时候需要他主动给个提醒。

说完,像给何云一机会一般的拿开了遮住嘴巴的手,微微垂下了眸子,安静的站在那儿。

何云一瞬间觉得他可爱的不得了,也释然了,他都能如此招他喜欢,更何况其他人,桃花多也不怪他。

他微微俯身,在王瑞脸颊上轻轻印了下,笑道:“这样够温柔了吧?走吧,我赚银子了,回房给你看看。”说着,牵起王瑞的手往前院走去。

第91章 对书生不友好的世界

目睹一切的黑马目瞪口呆, 嘴里的豆饼都忘了嚼,原来…他俩个主人的关系竟然是这样的。

它一直注视着王瑞跟何云一走出了后院, 才合拢嘴巴, 嚼了豆饼干巴巴的咽了下去。

这时候就见刚才那叫婴宁的少女,翻越了围墙进来,左顾右看,不见有其他人,才蹦跳着走到黑马跟前, 摸着它的马头道:“你好乖呀。”

黑马喷张着鼻孔在少女的手掌中蹭了蹭,逗得婴宁又是一阵咯咯的发笑。

她一会捡起豆饼喂马,一会帮它梳理鬃毛, 玩得不亦乐乎。

“这是人家客人的马,你别乱摸。”

客栈的老板娘王氏叉着腰站在后院的入口处。

婴宁笑着叫了声:“王婶。”然后掩口笑道:“可是刚才那个小哥哥没说不让我摸啊, 不信你去问问他。”

“可人家也没说让你摸。”王氏气笑道:“你这丫头都有你表哥做丈夫了,还整日咯咯笑着来我这院, 跟我家的住客说笑!你表哥打过来, 我可没地叫屈去。”

“什么是丈夫?”婴宁不解的问。

“你早晚会知道的, 行了,别鼓捣这马了,快回去吧。”

“婶子小心眼。”婴宁做了个鬼脸, 嘿呦一声爬了上墙头, 跳回去了。

王氏无奈的摇头,这婴宁是隔壁邻居的亲戚,因为两家后院挨着, 这小丫头总是往这边跑,管也管不住。

这时候,活计叫她:“老板娘,胭脂姑娘来买酒了。”

“诶——来了。”王氏响亮的应道,扭着身子往前院去了,走到柜台前,就见对门开兽医馆家的胭脂姑娘,拎着酒葫芦等在那儿。

胭脂生得端庄,但今天十七岁了还没找到婆家,究其原因是挑婆家的眼光高于自己的实力。

她爹在客栈对门开了个兽医馆,说的好听是医馆,说不好听是给马和骡子看病的土大夫,这年月,医术属于杂学,大夫没什么地位,更何况是医治动物的,更是寒贱。

而胭脂和她爹偏偏都想挑个大户读书人的子弟给她做丈夫,这种“痴心妄想”自然是无法实现的。

“又来给你爹打酒啊,可有日子没来了。”王氏接过酒葫芦亲自给胭脂打酒。

王氏开的这件客栈门脸不大,所以也做附近住户的酒水生意,卖点散酒。

“我爹最近身体不好,喝的少了。”胭脂道:“婶子,最近生意可好?”

“就那么回事呗,赚的钱刚够生活的。”王氏打满了酒,将酒葫芦递给胭脂:“我见隔壁的婴宁回来了,你要是觉得烦闷,可以找她去玩。”

胭脂听说婴宁来了,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敢情好,我有空就去找她。”

付了酒钱,捧着酒葫芦转身出了门。

王氏瞅着胭脂的背影啧啧道:“再留就要成老姑娘了。”

这时小二探出脑袋,涎着脸道:“是啊,女大不中留,不如给我做媳妇。”

“做你的梦罢,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王氏捶了小二脑袋一下:“赶快去做事!刚才那位道爷和公子要的酒菜,你准备了吗?”

“后厨还做着呢。”小二委屈的捂着脑袋回道。

“还做着就去催催啊,真是的,一个个的都叫我不省心,那个死鬼就知道出去鬼混!”王氏拿抹布使劲蹭着柜台,没好气的道。

小二怕成出气筒,赶紧夹着尾巴去厨房催菜,等菜品好了,端着给楼上送去了。

敲门后,将酒菜放在桌上,领了菜品退了出去,临走前,不经意瞅了眼,就见那道士和那位锦衣公子在床上对面而坐,欢快的说着关于鬼的事情。

小二心想,真不愧捉妖的道士,讲起鬼来都这么开心。

等小二走了,何云一继续笑着讲捉妖的事情:“我随便沿着街走,就见到一个印堂发黑的书生,一看就是撞鬼了,我便上前去问他,他如我所料,一见到我就求我救他。”

王瑞想笑,这个世界真是对书生太不友好了:“难道遇到的也是画皮鬼吗?”

“可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一开始就能遇到那种恶鬼。”何云一道:“这书生自称叫聂鹏云,他前妻死后变鬼,常回来和他温存,本来他俩别后重逢,蜜意绵绵,结果他不知道怎么想的,最近通过朋友介绍又娶了一个续弦,结果晚上的时候,他正和续弦交合,那前妻突然杀了回来,给了现在的妻子几个耳光,说‘你怎么敢占我的床?’,现在的媳妇胆子也大,和鬼妻撕扯了起来。”

“虽然鬼妻已经死了,但这个聂鹏云既然跟人家旧情不断,就不该续娶,至少做一番告别,彻底送走鬼妻再续娶啊。”估计是坐着鬼妻和人妻共享的美梦,不想被翻车了。

“我问这聂鹏云,她们厮打的时候,你在哪里,他说他‘光着身子抱头蹲在地上’”何云一也很无奈:“这废物。”

不过好在有钱付捉鬼的钱,不算彻底无用。

“你怎么办的?”

“简单,叫鬼差来将鬼妻锁去阴曹投胎了。”何云一摸出两锭银元宝,摆在王瑞手中:“这捉鬼的酬金,放在你那里吧。”

王瑞一下子明白了,那天给郑知县的三姨娘捉鬼,也不是他心血来潮要做好事,而是为了要赚银子。

何云一忽然如此接地气,让王瑞不适应之余,不由得心里有点酸酸的:“…怎么突然想赚银子了?”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以后总得有需要用钱的时候,或许还要买个宅子呢,再说,若是真是定居了,难道你会做饭么,总要买几个奴仆吧。”

王瑞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贤惠到可以烧菜做饭操持家务:“这个…确实有道理。”

何云一捏了下他的脸:“我做什么没道理,总之,举手之劳,既可以造福他人,又可以充实自己,何乐而不为。本来道士捉鬼就不是白做的,我收银子也在情理之中,佛祖三清还要香火钱呢。”

他被捏的脸微微发疼,不甘心的揉了揉:“刚才还说温柔呢,转身就忘了?”

何云一想起刚才的事情来,忽然有点后悔,确实太温柔了,单手扶住他的肩膀,跪在床上朝他迫近:“嗯,咱们再温柔温柔。”

王瑞仰头看他,一边往后躲一边笑道:“我可不是这意思。”

“你乱动弹,我可是想温柔也不成了。”

说完,王瑞当真不动了,闭着眼睛,嘴角带笑的保持不动,何云一见他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扇形的阴影,柔嫩的嘴唇微微张开,说不出的诱惑。

当即心下喜欢得紧,一把抱住他,笑道:“我都想好了,谁要是跟我抢你,我就杀了他。”

“…”王瑞道:“不能杀人吧。”

谁料何云一道:“我不怕,你根本就不吸引人类,引来的都是妖魔鬼怪。”

这话虽然伤人,却是事实,相亲的范十一娘,其实人家和封三娘双宿双飞,妾室是买来的,茹巧是硬塞的,就没人个正经的人类对他倾心。

而严格来说,何云一也不算完全的人类,目前正处于仙人和人类之间。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何云一轻笑,在他唇上印了下:“我什么时候说错过。”

“…对了,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你既然能卜算别人的命运,我很好奇,我的命运是什么样呢?”算他,就等于算他俩的未来。

都这个时候了,何云一也没必要隐瞒了:“我算不到,我自己的跟与我有关的人的命运,我无法算到。”

难道他注定要喜欢眼前这个书生,所以从一开始就算不到他的命运?

不对,哪怕和他有关,王瑞也该在生死薄上留名,霄阳子的心上人,就和正常的魂魄一样去投胎了。

真是个迷啊,不过这些无关紧要了,他在不在生死薄上,和他喜不喜欢他没关系。

或许就是单纯的生死薄出错了,毕竟那玩意用了几万年了。

“算不到啊…”王瑞迟疑了下,随即笑道:“挺好的,这样才够新鲜刺激。”

何云一这时见他肩头的花骨朵好像又长大了点,苦笑着想,你还真是一朵慢开的花啊。

当晚,又是分房而住,王瑞睡的踏实,没像前一晚那样做恶梦。

早晨起来,他去后院喂马,又见到那个叫婴宁的丫头在逗马,一手朝它喂豆饼,一手拿着一捧花枝,正往马耳朵上插,而黑马则乖乖的让人家放花。

王瑞咳了一声,黑马见主人来了,立即晃了晃脑袋,摆出一副“我只忠于你一个主人”的庄严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