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珏道:“师傅,可要出去逛逛?我这几日新得了个好玩儿的玩意儿,不若一并去看看来”

蒋夫子看着他,道:“就不去了,你那赌坊,如今可还再开着?”

黄珏笑道:“不过是个下三滥的玩意儿,今年不打算做这个了。师傅,我打算去京城走一趟,去那里钻营钻营。”

蒋夫子眉头皱了皱,他道:“你真要去那里?”

黄珏摊开手,道:“师傅,我也都二十多了,窝在这里,到头也只是个小混混的命,旁的人还瞧不起我家来。我娘她瞎了眼,又不常在外头走动,是以不知道外头人是怎么说我的。我这心里头可明白得很。”

蒋夫子点了点头,道:“你少时,便劝让你多读书,以你的脑子,以后在官场上也混得开。偏你又不听劝慰。”

黄珏笑了笑,他道:“我却不是读书的料。看见什么之乎者也就脑袋疼,再说了,这些文人,真是让人酸得慌,说句话还得拐弯抹角,我就不去受那苦楚了!”

黄珏又笑道:“你还来说我了,你不也一样,甩了那千般富贵万般荣誉,跑到这穷乡僻壤里呆着!”

蒋夫子笑了笑,没接这话。只问道:“何时启程?”

黄珏道:“二月吧,那时候天气应该没这么冷。”

蒋夫子嗯了一声,他叹道:“京城,我也离开好些年了。”

那些年的年少风发,肆意张狂,如今已早已经被岁月磨灭得越加的内敛起来。蒋夫子倒是有些怀念起来,他道:“过些日子,我也该去会会老朋友了。”

黄珏笑了笑,看向柳氏,问道:“我听说你在打听铺子?”

柳氏一脸惊讶的看着他,道:“你如何连这个都知道?”

黄珏笑了笑,道:“在这镇子里,就没黄爷不知道的事儿。我说,你一个女人,赁个铺子来做啥?我家师傅又不是少你吃穿来,别说你一个,便是再添十张口,他也是养得起的。”黄珏说完挤眉弄眼道:“我有没给你说过,我这师傅,身家厚实着呢!”

柳氏笑了笑,看了看边上的蒋夫子,见他面色淡淡,柳氏对黄珏道:“那你有没有听过,这靠天靠地靠男人,还不如靠自己!”

黄珏倒是哈哈大笑起来,他道:“你这哪儿来的歪理!”

柳氏斜睨了他一眼,道:“女儿当自强!”

黄珏笑了笑,倒是觉得有些个意思,他道:“只你选那地方,被受过诅咒,我劝你还是别去赁那地儿!”

柳氏道:“没成想你连地方都闹明白了。只那位置作实不错,至于诅咒一说,我还真不信。前两回出的事儿,估计也只是意外,偏要弄到牛鬼蛇神那里头!”

黄珏摇了摇头,道:“说你想法简单,你还不信。这镇子里的人,你当是京城那样的地方?这里的人,迷信着呢,即便你赁下来,旁的人也不敢去你那儿买东西!”

柳氏倒是被他说得有些意动,她轻轻蹙着眉头,道:“这一点还真是有些怕。”

黄珏嘻嘻一笑,道:“我说,既然都是一家人。那何不赁我那地方,反正我也要去京城,那座宅子闲着也是闲着。”

柳氏惊讶,她可是知道这厮儿开的可是赌坊来着。柳氏忙摇摇头,道:“你那地方,我却是租赁不下来。”

黄珏道:“看你说的,那可是紫石街,比你西市那边好多了。”

柳氏连忙摆手,道:“我也就做点小本生意,那地方我付不起租金。”

黄珏道:“我也不收你租金,我把那宅子借你,随便你折腾。但是这产业吧,你得算我一份,若是赚钱,咱俩五五开如何?便是不赚钱,那我亏着就亏着呗。”

柳氏道:“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还狮子大开口罗。你不过出了地方,竟要我五五分成。合着你啥事儿不管,跑在京城逍遥,我在这里又累又苦,赚了钱还得分你一半?那我还不若付你租金。再说了,若是亏了,亏的可是我,你又没掏银子出来!别把我当傻子耍弄!我可不做这冤大头!”

黄珏摸了摸鼻子,道:“哎呀,这嘴皮子还真是伶俐了。你若真答应了,我还真不敢给你呢。嘿嘿,刚才逗你来着,再怎么说,我也不能黑了你去。不过是块地方,随你用去。黄爷我可是要去京城钻营了!哪有空管这点破烂玩意儿!”

柳氏倒是不好意思了,道:“那怎么好,再怎么说,租金还是要付的。”

黄珏摆了摆手,道:“甭说那话,那点钱我还没看在眼里。这样吧,你若是平时没事儿,便多来看看我娘,陪着她说说话,解解闷儿。我此去京城,没个三年五载估计也不会回来。我娘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你若能常来,陪陪她,逗她开心,那铺子别说给你用,便是送你又何妨!我黄某人还真是感激万分才是。”

柳氏道:“这…会不会打扰了。你有哥哥嫂子,我一个外人,怕是不妥当。”

黄珏嗤笑不已,道:“你只当说是来还是不来吧。我那哥嫂就是不管事儿的,你来了,他们要敢甩脸子,单我娘那关就过不去。再说了,你如今不是跟着我师傅,当是该唤我娘一声大表姐来。”

柳氏嗯了一声,道:“放心,以后我定时常来探望。”

黄珏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第 48 章

黄珏答应将位于紫石街处的那栋宅子借出来给她,柳氏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不知前路如何,这心中沉甸甸的压着事情,是以正月一过完,瞧着倒是清减了些许。

正月里,除了去里长家中拜访了一天,一家子都拘在家中。天气寒冷,柳氏倒更乐意呆在家中,或是窝着做做针线,抑或是提笔写下些自己的想法来,虽是杂乱,零零总总倒也写了几页纸来。

蒋夫子平日里仍旧教柱子读书认字儿,或是自己一个人在书房看书作画等。偶尔他也会站在门口,凝视着远方,神情看着带着些许郁郁寡欢之态,有时一瞧能看出他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自那日从黄家回来,柳氏隐隐猜测出些事情来,她明白,蒋夫子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她却从未想过要打听什么。蒋夫子的私事儿,当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那日听得的那些话也被她藏在心中,从不曾出言说过一二。

屋外下着大雪,柳氏穿着厚厚的棉衣,脖子上套着上回从山里拿回来的一块兔毛做的围脖,正窝在床上缝自己的袜子。

“柳家妹子,柳家妹子…”

听见外头的声响,柳氏赶忙取下围脖,将布片扔回针线兜里,穿上鞋子赶忙便跑出房门,一把掀开最外头的帘子,走了几步,见院子里头,肖婶子正站在那里。

柳氏赶忙上前,道:“婶子快进来坐坐,我刚在房里做针线,是以没在堂屋里。”

肖氏笑了笑,道:“我就不进去坐了,今儿个家中来了客人,都是我家那口子平日里来往交好的木匠,每年正月初十便来我家中。我那两个嫁出去的闺女又怀着身孕,我也不好让她们来帮忙。这大儿媳妇儿前些日子又病了,如今还在床上躺着。这不,我就只好来请你,给我搭把手呢。”

柳氏点了点头,道:“嗯,肖婶子还请再等一会儿,我去跟夫子说道一声。”

柳氏说着便赶忙跑去夫子房里,蒋夫子正拿了一卷书册看着,柳氏道:“夫子,肖婶子家来了客人,央我去搭把手做饭,我这便去了。”

蒋夫子抬头,对她说道:“那你自去便是,家里有我看着。”

柳氏笑了笑,嗯了一声,便欢快地跑出去,挽了肖婶子的手臂,跟着她回了家。

一踏进肖家的院子,便能听见从堂屋里传来的说话声,也不知是不是正在争论什么,显得很是吵闹。肖氏和柳氏进了左边的厨房,那里肖氏的二儿媳妇儿正在切菜,柳氏一边挽着手袖,一边道:“贺嫂子,你去烧火吧,我来切菜。”

贺氏一见柳氏来,心头松了口气儿,赶忙跑去灶膛那里坐好,看起火来。肖氏这老二媳妇儿,这烹茶做饭实在是拿不出手来,平日里没少被肖氏说道,不过除此之外,贺氏对地里的活儿计可是娴熟得很。

柳氏除了择菜洗菜,也露了几手,做了几个拿手菜。

待那色泽艳丽的红烧肉出锅,肖婶子不由吸了吸鼻子,道:“你做的红烧肉,就是香。这味道也好,我前些日子也做过,就是没你做的好吃。”

柳氏笑了笑,没说话,赶紧舀了水进锅里洗刷起来,又下了油,准备煎鱼。

肖氏看着摆放在案上的几个菜,数了数,道:“这鱼,这红烧肉,可是今儿两个重要的主菜了。那再炒两个小菜,爷们儿们也能吃饭了。我先去叫蒋夫子,柳丫头这儿你就先忙着。”

肖氏说着,一边走出房门,招呼两个儿子安置好桌椅板凳,又让去温两壶酒来,自己便快步去了蒋家。

男人们在堂屋吃酒说话,女人和孩子们便在厨房凑了一桌,或站或坐,倒也热闹。

柱子紧紧挨着他姐姐,埋头吃起来。肖氏道:“这孩子,是个知理儿的,一点都不像旁的孩子那般闹腾,让人瞧着便喜欢。蒋夫子如今又教授他念书识字儿,瞧这般小小年纪多懂事儿,说不得以后可就是官老爷了。”

柳氏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笑道:“那敢情好,若是以后真有出息了,可不会忘了肖婶子的吉言。”

肖氏也笑了起来,她又道:“这孩子,定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准没错儿!”

屋子外,能听见男人们吃酒划拳的声音,也不知是否谁输了,再被连连劝酒。柳氏仔细听了听,不由笑道:“真热闹,叔平日里定是受人尊敬的。”

肖氏抿着嘴道:“什么尊敬,不过是给他几分面子罢了。我家那口子,这好些年前,便在外头做工,认识好些人,又经了些事儿,一群人倒是抱成一团。如今虽说年年岁岁的过去,这认识不的不认识的,在外头都是一家亲了。你叔年岁长些,旁人倒是听他的话。”

柳氏也笑了,道:“叔这样每天快活的生活,真好。婶儿,叔现在还去远处干活吗?”

肖氏摇了摇头,道:“你叔他年岁这般大了,只不过近处的活计去做做,这远些的,都是让徒弟们干着。不过整点儿小钱儿罢了,若是遇上哪家婚娶出嫁的活儿,那倒也还不错了。”

柳氏闻言,不由眯了眯眼,道:“叔的手艺,不是我吹牛,这十里八村儿的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抵得过他的。”

肖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显得很是自得,对柳氏的话很是赞成。柳氏又道:“婶子,我想跟你说件事情。我在镇子里弄了间门店,以后也会卖些木工活儿,叔的手艺我是知道的,能否让叔这段时间给我做些居家事物儿,我会按市价算工钱。等以后若是发展得好,我会再慢慢做些大件的家具,到时候还得麻烦叔呢。”

肖氏看着柳氏,见她不像是再说笑,不由道:“丫头,你如何想着要去做生意来。如今蒋夫子待你不薄,你又何苦去做那又苦又累的事情。”

柳氏原就没指望能让这里的人能赞同她的做法,毕竟想法不同。柳氏抿了抿嘴,道:“我知道婶子的意思,这女人抛头露面做生意,是会招人非议。只我的情况,婶子您也知道。如今我柳家就我姐弟三人,且不说我自己,等出了孝,妹妹也该出嫁了。弟弟又这么小,我这做长姐的,怎么也得担上这份责任,也该为他们打算一番。再则,这五年后,总归还有场硬战要打,只有手里有银子,到时候不管做什么,自己的腰板才能挺直。”

肖氏也是怜惜她的,虽说蒋夫子如今也算宠她,可一朝没生个一儿半女,谁又知道以后会如何。肖氏叹了口气,道:“那成,我与我家那口子说说。到时候你们在细说一二。”

柳氏赶忙道了谢。吃过午饭,柳氏帮着给肖氏洗刷碗筷,这才带着弟弟回家去。

晚间吃饭,蒋夫子说起柳氏要开门店的事情,柳氏到时没想到蒋夫子会问起这茬。

柳氏讪讪道:“夫子,您怎么知道这事情的?”

蒋夫子道:“这下午我在肖婶子家里待了一阵,听见肖婶子亲口说你让他家给你做木工活的。”

柳氏道:“夫子,我并不是想要存心瞒着您的。本来我也没想这茬,今儿个跟婶子聊起来,知道叔还认识好些木匠,这才顺口说了起来。”

蒋夫子问道:“你可是在为店的事情发愁?”

柳氏点了点头,道:“黄爷说把那里给我打理,我这心里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这完全打破了我原本的计划,我总怕我经营不好,倒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位置。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这心里勉强有个大概。夫子既然问起,那我便把我的想法说一说,也请夫子帮着参考一二。我是想做一个大型的百货店铺,包含了衣食住行,什么都有。我是这样想的,我的东西,其他家不一定没有,可是老百姓去买的话,买两样东西可能就得跑两家店,比较花费时间,若是在我这里,一次性就能买到,也方便了许多。”

柳氏本想说是大型超市,那两个字到了嘴边,仍旧还是换成了百货二字,也更能理解。

蒋夫子道:“如此说来,这花费的人力物力倒也不小。”

柳氏有些丧气,道:“可不是,单单是货源就让我头疼了。不过我想,关于货源的话,黄爷那里肯能会有好消息。现在这些也只是很零碎,具体要做哪几个大类,如何分类,也得再花时间整理。我想抽时间再去镇里仔细看看,看别人都卖的些什么东西,到时候再作具体详细的划分。夫子,您说这样可行吗?”

蒋夫子笑了笑,看着她道:“你这小脑袋瓜,真不知装的什么,倒是稀奇!那我问你,你买下的田地,又本是打算做什么?都是最次的,我不信你会中规中矩地种粮食。”

柳氏脸色一红,见他竟然打趣起她来,讷讷道:“我…我…”

又见他一眨不眨眼的看着她,柳氏涨红了脸,小声道:“那半个山头,我原本是想着把周围圈起来,养鸡的。至于那几亩水田,我本打算划出几块来,填了砌上几间屋子,拿来养猪的。这在剩下的,便种上秧苗,再在这水田里放上鱼苗养着。当然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就想请亲戚来帮着照看,每月给上些工钱。咱镇上也有几个大的酒楼,我原想到时侯看怎么托关系进去,我便去拉潲水来养猪的…”

柳氏被他看得实在是说不下去,声音越发小了,只好看着自己的鞋面儿,不再言语。

蒋夫子一直笑咪咪的看着柳氏,他道:“想法是好,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慢慢铺展开来,倒也要花上些时间。”

蒋夫子虽说未曾经商,他名下的产业都是找人打理,即便如此,柳氏今日说的话也让他刮目相看了。至于那什么百货店,蒋夫子倒是很感兴趣,这条路子怎么去摸索前进,他觉得如何都得去试一试。蒋夫子道:“铺面的事情,你自己拿个章程出来,若是能帮上忙的,我也会帮助你。”

蒋夫子说完,站起身,估摸着时辰,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着去吧。”

不想第二日一早,肖婶子一家便过来了。昨日肖氏跟自家男人一说,倒也让他没有推却。

柳氏招呼他们坐下,抓了些瓜果盘子进屋,又泡了一壶热茶过来。柳氏也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道:“叔,婶子,快吃些东西。”

肖氏笑了笑,见蒋家这过年盘子恁是丰盛,一边拿了棵糖放进嘴里,一边道:“昨儿我跟你叔说了这事儿,这不今儿一早便来寻你,看要打些什么家什。”

柳氏道:“这刚开始,叔便打些寻常用得着的生活小物件。什么桌椅板凳木盆的,大叔,不知这木材去哪里采买?”

男人端着茶水,吹了吹,灌上一杯来,这才道:“这些东西,倒费不了多少人工。我与小乙哥儿不过赶制几日。这木材嘛,咱这后山上便有,只得跟里长说一声,话上几个钱罢了。”

柳氏道:“这估摸着都是以后了,这刚伐的木头太湿了,这个时节等晾干了不定要等多久,我确实挨不到那时候。叔您看看谁家有干木材,或是要去哪里采买?”

肖氏道:“咱家倒也还剩一些,还是当时给老头子做寿木剩下的,你若是不嫌去,自拿去用便是。咱们百花村里,各家各户应该也有些大料,你可去问问看。”

柳氏笑道:“这就好,那婶子给我留着,到时候一并算了钱给你。”

肖氏推却道:“都是些剩下的,本就没剩多少,算什么钱。丢在那儿说不得哪天就丢灶上烧了,这你需要,只管拿去,我还欢喜又给腾了地方出来。”

柳氏见她不像说笑,不由道:“如此,便谢过婶子了。”说完她又说道:“叔,对这些木材,我也不懂,不若叔给我瞧瞧。我这身份尴尬,也不好在村里大张旗鼓地张罗这些,没得惹些话来。叔看能不能替我出面说道说道,就说是镇上的主顾托您采买,等以后我那铺子开起来,他们知道便罢了。所以,如今这事情还未成,还请叔婶给隐下着消息。”

柳氏当然有自己的考量,这事情未成,知道的人太多,所谓人多口杂,却是不妥当。

肖氏一家人忙点头答应,又说了些其家常话,柳氏留他们在家里吃饭,两人推说昨日家中还有些剩菜剩饭,不在蒋家吃饭。柳氏也不好强留,只从桌上果盘里抓些干果糖人儿给肖氏,道:“拿回去给孩子们吃吧。”

这接下来两天,村子里便都知道肖氏两口子在收木材,说是镇上哪个主顾要做家具,村里有木材的人家都来打听价钱,见价格公道,也乐意把自家的东西挪些出来贩卖。

小乙哥儿也和师傅开始做起活儿计,柳氏每日去隔壁串串门子,聊聊事情,看那些木头一点一点变成实用的家什儿,也很是高兴。

柳氏去镇里挨个逛了个遍,记下笔记,倒是越发对自己做的事情热情高涨。柳氏细细写了需要采买的细目,遇见拿不准的也与蒋夫子商议,拿个主意。

这整个正月都过得很是紧张又充实,柳氏满腔的喜悦,一股脑儿扎进创业之路,恨不得自个儿有□之术。

蒋夫子倒也有些门路,这商界政界也认识些人,难得见她这么干劲十足,也经常去给她打探消息,敲定了些事情。黄珏也听说了这事儿,这不趁着自个儿还没上京,巴巴跑来蒋家询问,知道柳氏的打算,黄珏本就是人精儿,一拍大腿直说要帮忙,又小说柳氏点子恁是多,笑说不如他参一股如何?

柳氏本就没多少本钱,比起这两位有路子的,自己是弱爆了,哪里有不同意的。这一来二去,三人倒是各占了三股,柳氏虽然钱少,到底这点子是人家想的,两人便在多给了她一股。

有两个男人在前头忙活,柳氏也乐的捡现成,她不过嘴皮子张张,仗着前世的世面,虽是有些心虚,也一一说给他们听,再让他们看怎么选择。纯粹就是一甩手掌柜,柳氏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铺子的事情他们在张罗,柳氏便不去凑这茬儿。她原本的打算便是开办养殖场,如今自己抽身出来,也该琢磨琢磨了。

柳氏这一世虽说出身贫寒,到底半路接手,即便有原主的记忆,对养鸡养猪的还是有些头疼。怎么说,看来还是得有经验的人来。

二月中下旬时,霹雳巴拉的鞭炮锣鼓声中,原来的赌场摇身一变,变成了大型的超级百货商店。店里上下两层赶着时间重新翻修过,割成了不同的区域,加之这名面上出头的掌柜可是黄爷和蒋夫子耶,开业那天到是来了不少人物儿来捧场,柳氏在后头瞧得心头直冒泡,怎么滴也是自己赚大发了,这白道黑道都有人,尤其是这种小地方,看以后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找茬!

黄爷手下的那拨人,也改头换面,经过一番训练,倒成了喜气洋洋训练有素的专业小厮儿,若是非常时刻,也兼职打手一职。

柳氏自认自己没什么经商的天赋,若不是仗着前世所见,弄个稀罕物儿,再加上另外两个人的手腕,柳氏这店不定什么时候能开得起来。

黄珏定下二月底要去京城,时间赶,所以才再怎么紧张也要在出发前开业。

三月里草长莺飞的季节,农家人都忙活起来。柳氏请了人把山头围起来,那田里,最次的田被她着人填了,砌起养猪的场子来。

旁的人见柳氏这般折腾,倒是看起笑话。又说这蒋夫子把这女人惯得太过,反正说啥的都有,柳氏只当作不知道,一门心思做自己的事情。

三月里,郭老汉一家倒是又来过一趟。给柳氏带了些山货来,柳氏问起妹妹二妞的事情,郭老汉便如实说了。

原来二妞年前感了风寒,一段时间病的都起不来床,郭大叔一家便照顾她,这大雪封山,人又出不去,那时候可真真是着急。好在二妞底子好,熬了大半个月,总归是痊愈了。柳氏听着是唏嘘不已,心里担心,越发坚定要把二妞接出来。

柳氏又问郭大叔,村子里如今的皮毛如何?柳氏说要收一些皮货,山货,让郭大叔给留意留意。只说她家在镇里开了个店铺,郭老汉只当是柳丫头那典夫的产业,咂舌不已,又说回去替她问问,有的话,便给她送来。

柳氏道好,又说起她自己的打算,便是养猪养鸡的,问郭大叔能不能来帮把手。郭老汉忙一口答应,他家壮年劳力多,家中地又少,本就没啥事情。以往孩子们忙过农忙时节,便去山里头狩猎,打些野物儿家来,或是拿去集市贩卖,得上几个钱勉强糊口罢了。这会儿听柳家丫头说不但管吃管住,还有钱拿,郭老汉满口应好。

听见郭大叔说是要来帮忙,柳氏心里也落下一块大石头。柳氏在家捣腾,虽说外头说闲话看笑话的人不少,柳氏仍旧继续自己的想法。

阳春三月,却是踏青时节的好去处。从正月到整个二月里,一家子就没闲的,三月初来,柳氏又忙着田地,没带喘口气儿的。是以蒋夫子提议说出去踏青。

出了镇子在行二十来里路,有一座名叫望月的山,山头有座庙,香火鼎盛。这阳春三月里前来烧香拜佛或是踏青的人络绎不绝。牛车上不得山,只好停靠在山下,把了几个钱让人看顾好,蒋夫子便领了几人上山去。

一级一级的石阶拾级而上,蜿蜒匍匐在山间,站在山底,重峦叠嶂的树枝遮住了石阶,一眼望不到头。

路上行人不少,男女老少据不论,一些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们或是都带了帏帽,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慢慢走着,或是坐在小亭里歇息。柳氏显得很是好奇,她自来接触的都是跟她一样的农妇,鲜少见着大户人家的姑娘们,这会儿看着那些穿戴华丽的女子,即便是看不清相貌,也不由多瞧上几眼。

像柳氏一般的年轻女子,长相也是出众的,即便是布衣钗裙,也惹得不少年轻男子侧目不已。偏柳氏没有一点感觉,只瞧着那些漂亮的闺阁小姐们,或是看着旁边的树木花草。

今日人也比较多,柳氏一直拉着弟弟的手,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生怕出意外。柳氏今日穿了件天蓝色的衣裙,头发也只简单的挽起来,插上蒋夫子买的那支钗,未施粉黛,看起来倒也清新雅致。

蒋夫子走在最前头,偶尔一些年轻男子往这边过来,蒋夫子不着痕迹地挡开,一路行来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柱子毕竟年纪还小,走了没多久,便说累了,几人只好去找个下脚地歇息一二,如此连哄带背的,直折腾了一两个时辰才登上山顶。

这座寺庙名曰兰月寺,听闻已有两三百年的历史。在这附近算是颇为有名望的寺庙。

蒋夫子看向柳氏,问道:“这兰月寺,香火鼎盛,你可要去上柱香?”

柳氏笑了笑,点了点头,那边一个小沙弥便拿了一柱香过来,柳氏接过来,对着塑了金身的菩萨拜了两拜,祈祷今年事业有成。遂添上了香油钱,笑得一脸灿烂。

抬头一看,却见蒋夫子神色颇为有些古怪,他将脸看向别处,没看她。小乙哥儿也捂着嘴笑,柳氏一脸无奈,悄声小乙哥儿道:“你在笑什么?”

小乙哥儿仍然难掩脸上的嬉笑,他对柳氏挤了挤眼睛,又指了指刚才她拜过的菩萨,道:“你可知道这座菩萨叫什么?”

柳氏看了看其他正在跪拜的人,道:“这不都是拜菩萨,别人也在跪拜,如何你单单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