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去看,却见外间雪地里立着一个身披雪白锦缎斗篷内里淡蓝色衣袍的青年男子,黑发用淡蓝色的发带束在头上,虽然背了雪光,但是迎着室内熊熊炉火,却是飞眉星目,鼻若悬丹,唇红齿白,玉白的脸映上淡色暖光柔和明丽,宛若雪山顶上迎日绽放的雪莲,干净地赛过周围的白雪。

他面带微笑,也不抖雪,就这样稳步地走进来,炉火温暖,他尾梢长睫上细屑的白腻便化成晶莹剔透的水珠,摇摇欲坠地挂在上面,有一滴受不住重滚落在玉白的脸颊上,未曾跌落被炉火的热量蒸腾成气,荡然无痕。

他淡淡扫了我一眼,却径直走到柜台处,盯着掌柜,朗声道,“王掌柜,你不承认么?”那王掌柜听他如此说便待将珠子抓起来,男子却出手如电一把扣住那些珠子,明亮的星眸火光莹烁,“王掌柜,这一颗珠子便可以抵二百两银子,你可看仔细了,这不是你那等混珠的鱼目。”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自有一种气势,那王掌柜脸上青红毕现,豆大的汗滴滚落而下,“慕――慕容公子――这――这老朽一时看走了眼。”

“好你个黑店,竟然这样黑!我不卖了,你还给我吧。”我伸手去拿我的珠子,谁知那男子却将珠子抓起揣进怀里,“姑娘不如卖给在下,二百两一颗,现在随我去取银子如何?”

“你家远么?我还有要事呢,要是远的话不如你先还我,你回去取了银子到前面的云客来找我。”我记挂着玉天舒,想赶紧去买棉衣。

“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几步路便是,姑娘请!”那位慕容公子朝我做个请的姿势,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顺风送来。我想反正也没有损失,大白天也没有人会打劫,便跟着男子去了。

果然不远,走了一会便到了门口。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梅花清香便 浓郁了起来,推门进去,过了影壁墙,红梅怒放,扑个满眼。

梅枝压雪,红梅幽香,喜鹊登梅去,玉髓琼浆落。

“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没问清楚他叫什么,却跑到人家家里来。

“复姓慕容,单字琪。敢问姑娘芳名!”他淡然优雅,笑得宛若梅英揽雪。

“我叫林若凡。”不知道为什么和他说话我真是不自在,听到芳名我就起鸡皮疙瘩,他是谦谦君子,我是粗鲁丫头,格格不入。

“林姑娘请。”他轻笑,微微倾身摆手。

我只好走进去。

一进院子,便有几个小厮丫鬟争相过来见礼,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在门口处帮他摘了斗篷,掸了衣服上的雪花。

我一眼打量过去,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丫鬟小厮的个个也是模样出众。

院内红梅飘香,雪压石道。

瓦房精舍,古色古香,室内炉火高窜,温暖如春。

甫一踏进,便觉甜香清淡,气息雅然。房舍不是很大,但是却精致异常,摆设未见繁复华贵,但是却恰到好处,雅致不俗。

“林姑娘请稍等喝杯茶,在下这边去取银两。”慕容琪说着便走去里间自由丫鬟奉了茶。

我虽然喝不出茶好坏,但是却觉得此茶甘甜馥郁,透出一股细细的清香。

我正襟危坐,在此地竟然不好意思胡乱打量,简直就是一个大家闺秀,尽管装得很累。

不一会慕容琪便拿了一叠银票和一堆散银子出来。

他将银子放到桌上,道,“整钱是大通钱庄的银票,还有几百两兑成十两不等的散银子,林姑娘请过目。”

听着他极尽谦和的话我就觉得有点难受,浑身难受,我哪里认识那么多钱?差不多就好了。

连忙起身接过,道,“多谢慕容公子,若凡就此告辞了,还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耽误太久!”

然后忙起身作揖,看他轻笑点头,便拿了银子转身待走。

“我送林姑娘出门。”慕容琪轻笑着陪我出来,门口的丫鬟连忙打起厚厚的门帘 让我们出去。

辞别慕容琪,然后飞奔到裁缝店买了男女棉袍。

玉天舒的是白色锦缎棉袍,我的是淡蓝色棉布袍。

兴冲冲跑回客栈却发现围着一堆人在指指点点,门前积雪凌乱洒落着几滩暗红色,心里突地一跳,连忙分开众人跑进去。

却见掌柜的垂头丧气,小二浑身发抖,我没有打招呼就往楼上冲却听得掌柜在喊“姑娘,姑娘!”

我没有理会径直冲上天字3号房,却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道,心狂跳不止,猛地冲进去 却发现玉天舒却已经不见,房间家具凌乱,溅出点点血迹。

我腿一软心跳得几欲剧裂开来,直接从楼梯跳下去,也不管旁边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掌柜的!”我边喊着冲过去揪住他的胳膊急道,“我们房中的那位公子呢?”我越急他却越说不出话来,喏喏了半天竟然晕了过去。

我一愣连忙弯腰探他鼻息,还好没死。

那边小二哆哆嗦嗦地弯腰点头求饶道,“女侠,不管我们的事情,您饶了我们吧!”我很凶么?

人群中一人高声道,“姑娘,你都将人吓晕了还怎么问话?”我扭头却看却见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其貌不扬,但是一双眼睛却清澈明净,下巴上一缕须髯在风中飘摇。

听他一说我才发现自己由于着急,几乎要把自己的指头捏断了,连忙深吸一口气,放低了声音问道,“不好意思,我太着急了。小二哥,能不能把事情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二连忙将我让到座位上又给我倒了杯茶,那个中年男子却也走进来,在我对面坐下来,我瞥了他一眼,没有在意。

小二便将事情经过给我讲了个大概。

我走了以后不多久我请来的郎中帮玉天舒敷药,但是很快竟然冲进一群强盗,他们为首的几个凶猛异常,虽然玉天舒招式精妙但是没有内力根本打不过,被他们打伤然后带走了。

让我去十里以外的白眉山寨领人。

“白眉山寨?在哪里?”我急忙问道。

“出了水龙镇往右边走,十里以外就是。姑娘我们已经报了官府你还是和官府一起去的好,自己去恐怕要吃亏,那伙强盗专门打家劫舍,抢劫路人,无恶不作,我们都怕了,每个月都要交保护费才能正常经营呢!”

小二眼泪汪汪地说道。

“哼!若是如此,找了官府有何用?现在的官府才是和强盗一伙的呢!”人群中有人愤怒道。

我拎起包袱说了声谢谢,然后又给了小二一块银子,赔他被打坏东西,还有吓坏掌柜的钱。

小二还要劝我,我却已经风一样跑出去。

天气越发的冷冽起来,风中夹杂着扑簌的雪粒,打在脸上也是冷生生的疼。

他受了伤,现在又被打,不知道怎样了?都是我不好,肯定是那伙却强盗打听到我们落脚的地方,然后派人来杀我们。

出了镇子路上行人很少,积雪已经厚起来,踩上去吱嘎作响,一阵狂奔以后却觉得气血翻涌。

想起玉天舒说得,要配合内力调息,不能强行冲破身体极限。连忙慢下来,让心头稍微静一静,便觉得丹田处暖热涌动,长流不息,吐出一口浊气,身体轻盈起来。

刚要施展轻功,却听得身后一身衣摆飒动,虽然风声呼啸,雪粒扑簌,但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回头看,却见客栈里那个中年男子,灰布衣,须髯飘飘,大袖摆摆,正大步流星赶将过来,我微一顿,但是想着他可能也是赶路而已,便没有在意。

他经过我的身边却朝我一笑,“姑娘,同路,我们比试一下,看谁先到白眉山寨!”然后一转眼便出去好远,他带起的逆风卷着我的衣摆和头发,雪粒猛地拍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我虽然没有心情和他比试,但是既然他要比又是同一个方向,便提气飞跃。

玉天舒教我练功,虽然也和我对练过,但是我实际上并不能自如运用体内的内力,经常是随性而为或者是功力自发涌动。

现在记着学过的轻功,渐渐施展开来,开始微有生疏,后来竟然越来越流畅,并不觉得累只觉得体内气流渐生不息,层层跌宕。

快到山寨的时候我追上了他,男子微一挑眉,目中露出赞许之色,“姑娘,不赖呀!”还朝我举起大拇指。

白眉山绵延跌宕,横亘在广袤大地上,东西南北延展,中间是玉锦山庄的谷地,四周便是一些小镇村落等。

从外面看不到山谷境况,而且玉锦山庄在入口处摆阵,玉天舒学习蝶影门的阵法之前独自也闯不过去,可见厉害。

白眉山寨在孤零零杵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周围没有村落市镇,背靠白眉山,门前是锦绣河。

“为什么南方会下如此大的雪呢?”我以自己的常识去揣度此处的天气,便问旁边的男子。

“每年此处都会下两到三场大学,今年尤其冷,天生异象,动乱将起。”男子眉头微缩,抬手捋髯。

我才不管他什么动乱,很快便到了白眉山寨的大门口处。

门前两座塔楼,瞭望警戒射箭之用,然后是高高的围墙,上面插满尖刺。正中间是城门楼,上面战列着几个劫匪,看见我们来了,便开始吹牛角号!

还真以为自己是军队了?

破阵救人

不一会城楼上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再看却是有人拿刀抵住玉天舒的脖颈,他单薄的白衣上血迹斑斑,发丝凌乱,玉白的脸在白雪的照映下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我咬住唇,心头开始凌乱,似乎又回到皇宫,可是那个时候玉天恒不是要杀他只是为了折磨他,现在却不一样,也许这些人手一抖就可能划断他的动脉。

我想直接跳上去,却被男子拦住,“这些强盗虽然作恶,但是却凶猛异常,能以一抵十不止,若是能收服便是最好不过!”

“你有办法让他们直接放了我家公子么?若是没有办法就不要拦我。”我抬眼看玉天舒,他朝我轻笑,一如晶莹白雪,他的唇微动,我就知道他在说杀。

我眼皮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攒起拳头,却听得门楼上人喊道,“你不要妄动,我杀了他。”

“你们想要什么?”我仰头看着他们问道。

“我要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你们在树林杀了我五名兄弟,难道就没想过也有今日么?”面目凶狠的男子恶狠狠道。

“楼上的大哥听我一言,人死不能复生,当初也定是你的手下在林中对两位无礼,为求自保才致使几位损失了兄弟。人在江湖混,自然是愿赌服输,你技不如人,现在却用如此手段却是让人不齿!”男子拱手朗声道。

“技不如人?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高,那好,若是你们能胜过我的天罡七杀阵我便放了这小子。”城楼上的大汉拿刀背拍拍玉天舒的背,我便清楚地看到他纤眉紧拧。

我几乎要忍不住了,看着他的笑,却心痛万分。

“好,你最好快点不要罗嗦。”我大声道。

“姑娘,这天罡七杀阵你可会破?”中年男子关切道,我微愣,玉天舒应该会破,可是我没法问他。

“进了阵再说。”我不相信摆个阵还能摆出花来。

“在下苟君安,敢问姑娘如何称呼?”男子朝我拱手。

什么时候了还问东问西,我随口道,“我叫林若凡。”然后举步朝城门走去。

大门缓缓打开,苟君安竟然也跟着进来,看我看他,便朝我微笑。

“你是朝廷的人么?”我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我只是想收服这帮歹徒,让他们不要再作恶。”苟君安说道。

这个倒是和我的心意,不用杀了他们,他们还能改邪归正。

“好呀。我救人,你收服强盗,我们互相合作。”我朝他笑笑,然后径直走进去。

一个强盗喽罗跑过来叫嚣道,“要破阵跟我来。”

“先慢着,我要看看我家公子是不是安然无恙。”我站着不动。

“怎么那么多废话,你不是看到好好的了吗?”喽罗一脸嚣张。

“兄弟,破阵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总归让人家说两句话吧。”苟君安开口道。

“等着我去问问二当家的!”喽罗跑上去。

不一会那个二当家还有一堆人押着玉天舒下来。

我连忙冲过去,却被一个喽罗拦住,二当家一摆手我便走到他们跟前。

“天冷了,我买了棉衣。”我抖开包袱将给他买的棉衣拿出来,要给他穿,“退后,退后!”二当家斜着眼睛不耐道。

我抬眼去看玉天舒,他的面色淡然,眼波如水,嘴角却噙着一丝淡幽若无的笑意,似乎在嘲弄我,朝我微微眨眼,然后朝我笑。

如果要杀了他们,直接抢出玉天舒也可以,但是我却对苟君安的提议很感兴趣,如果收服他们不必杀人,若是杀恐怕要杀到手软,我――还是没有把握,也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血腥。

“带我去破阵吧。”我硬生生忍住心痛,扭过头不去看他眼中那丝愠怒。

苟君安欲言又止,我看看他,“苟先生有什么话要说么?”他轻轻摇头。

我并不知道如何破阵,只好先进阵再说。

天罡七杀阵。

我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外面看一堆乱石几根柱子,几座土丘实在看不出什么。

我扭头去看玉天舒,他却似乎在生气,冷眼看着我,我只好用眼神请他原谅。

当我走进阵中,便发现了里面的玄妙。

与蝶影门心魔试炼门不一样,这个只为杀敌,竟然是处处惊险。

我站在那里,才发现周围和自己砸外面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竟然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又似乎汪洋,再看像山峦,层层叠叠变化。

随手从怀里掏出块碎银子,使劲扔出去,竟然能够听见银子落水的声音,怎么可能?我在外面明明没有看见水!

我提气向上跃起想看看周围的变化,接过竟然发现汪洋大海,远山绵延,心下一慌,便觉得山越发高峻,汪洋愈发滔天巨浪。

在空中闭了眼,稳住心神,慢慢地放缓气息,不知不觉中竟然运用了玉天舒教我破解蝶影门阵法的方法。

山无形,海无波。

丹田之气绵绵不绝,身体里内力丰沛充盈。当我心神清明,心平静气的时候,想着山为幻影,海为心生,竟然慢慢的都褪去,又重新出现外面看到的阵势。

刚才的明明是蝶影门的阵法,蝶影门的阵势宏大,可是破解却也简单,但是没有人指明谁能知道是这样?往往简单和复杂相生相克,看见汪洋大海,都是挣扎奔逃,哪里还有心思想是不是真的海,毕竟水没顶的感觉是真实的。

一定是玉天舒恼我不肯听他的话,所以才在阵势里面又布了阵,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又怕他伤势太重,便想着赶紧破了阵出去。

运气将功力逼至指尖,发力出去试探阵势变化。

果然十次有两次触动阵势变化。

第一次乱箭飞射,我怕自己看着害怕,便闭了眼睛不听不看,鼓荡内力,箭势至身体周围便衰落而下。

接下来触动阵势变化毒物弥漫、巨石化雨、刀林陷阱…

我并不懂破阵,可是却凭着深厚内力和蝶影门的武功将阵势七般杀着都破了去,最后趁着第一轮七杀殆尽未及转换,便冲天而起,双掌发力,将阵中那座指挥塔直接毁了去。

随着哄然巨响,砂石尘土四起。然后便听到外面的声音,我直接飞纵出去,落在众人面前。

他们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强盗们目瞪口呆,苟君安面色诧异,只有玉天舒七分戏谑,三分无奈。

事后玉天舒告诉我,我用了最笨的破阵方法,但是也最显示实力,若是 功力深厚不怕阵势变化这样最能威慑敌人。

但是这样只能对付一般的阵势,若是蝶影门这样的阵势内力越深,武功越高,受伤越重。

“当家的,可以放人了么?”我盯着他说道,

“这――这――你等着,我去问我们大哥!”那个二当家说着就要往内里奔去。

我一转身拦住他,“当家的,放人。”

然后我听到玉天舒不耐的喘气声,怕他生气,回头朝他笑得时候,凌空疾点,几个抓住他的喽罗便毫无知觉的瘫软在地。

我上前抱住他,立刻就要跑,再不跑他又要我杀人,大不了在他功力恢复以前我寸步不离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再受伤了。

“姑娘如此高的功夫,不如在下陪你玩玩!”我抱着玉天舒身在半空,却听到身后凌厉的声音破空而来,迅如闪电。

搂住他在半空硬生生回转身体朝一边飘去,身后的声音再起,似是一把弯刀闪着寒光,飞驰而来,我们再退,便落在刚在的地方。

弯刀嗖的便转了一圈飞回对面一个男子手中。

感觉到玉天舒的身体微颤,我回身替他拉紧棉衣,抬眼看他脸色苍白,唇色淡淡。“身上有新伤么?痛么?”我关切道,他摇摇头,轻笑,伸手握住我的手俯身在我耳边道,“这次不让你杀人了,你去和他比试一下,小心他的勾月追魂刀,能回旋,有一对!”

他的唇冰凉,手却温暖。

“好,”我答应着。

在山谷中的时候,玉天舒也会陪我喂招,而且手下一点不留情,即使我现在有似乎无穷尽的内力自己也并不能加以善用,但是他再不留情,还是非常顾念不会让我受伤,连皮肉都不会破,这该是他让我何人比试的原因吧。

在与敌人的对决中磨练自己。

我转身朝那男子走去,他右手轻轻把玩着那把寒光霍霍的勾月追魂刀,不停地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