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曦冷声喝道,“薛陈氏私藏赃款,同流合污,带下去,压入大牢,择日审判!”

“是!”

两名御林军上前架着哭闹的薛陈氏往外走,薛陈氏疯狂的扑打着手臂,面色狰狞狂乱,“滚、谁也别碰我的金子、那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她本就肥胖,此刻拼命的挣扎,四肢扭动,两个御林军竟一时也拿她无可奈何。

突然暗室内红影一闪,上官南一掌批在薛陈氏的脖颈上,看着缓缓倒下去的薛陈氏,轻笑道,“多简单,对这种人就要以暴制暴,学着点!”

两个御林军面上闪过一丝窘迫,对着上官南微一点头,“是!”

初曦和上官两人出了暗室,看着外面阳光普照,春风和暖,长长的吁了口气,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两日后,圣旨快马加鞭到达允州。

第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允州太守薛登,贪污受贿,徇私枉法,罪大恶极,贬为庶人,择日押送进京,交由刑部审判。钦此!”

第二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山县县令徐文谦清正廉明,刚正不阿,升为允州太守,即日赴任。钦此!”

第三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景州,钦差张初曦,成国候世子夏恒之,查处贪官污吏,杀匪护粮,安抚百姓有功,即刻返回殷都受封!钦此!”

三道圣旨连下,众人谢恩领旨,准备返京事宜。

而押送薛登和薛陈氏的马车当日下午就已经启程,出城的时候,百姓自发的上街,对着薛登夫妇两人痛骂不止,多年的压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百姓到处奔走,相互转告庆贺,全城沸腾。

是夜,允州府衙书房内,初曦坐在椅子上,一身淡青色长袍,面如素莲,淡声道,“徐大人,此次朝廷共拨下赈款十万两、赈粮十万担,用于允州的赈灾。赈粮全部都在官仓内,赈款我也已经命人送到府衙内。”说罢,将一黄本放在桌子上,继续道,“这是之前我让薛登统计的允州个州县受灾的情况和受灾的人员调查,徐大人可再核实后,将赈粮发放下去!”

面前的少女年纪尚轻,却独有一骨沉稳纯净的气质,经过这几日的处事,徐文谦心中更不敢有一丝轻视,忙双手接过,恭敬的道,“是、下官谨记!”

初曦喝了口茶继续道,“我前两日去过一处村子,村子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已经出去逃荒,村子里只剩一下些老人,墙桓倒塌,农田荒废,如今快到春耕时分,徐大人在发粮的时候,可放消息下去,让那些年轻人回村,重新开荒种田,种一亩地就可得一亩的种粮和一亩的食粮,种两亩可则得两亩田的粮食,以此类推,鼓励允州农业的重振,当然,具体的事宜,还是由徐大人根据实际情况具体来办。”

徐文谦微一思忖,双目中渐渐有亮光升起,忙到,“是,下官一定照大人的吩咐去办!”

“另外那些粮商行贿官员,粮仓的粮食全部充公,也放在官仓中,大概有七万担,日后,可以低于官粮的价格卖给城中百姓。”说罢,又自怀中掏出一叠纸,上面画满了山川河流,还有一些奇怪的标识,画风不似现在流行的重墨浓彩,只淡淡几笔,简介明了,极为写实,山川河流的走向一目了然。

“允州连年受灾,总结下来多是因为旱情或者大涝,前几日我在允州附近的山上走了走,找几个典型,做了图样,徐大人请看、”初曦纤细的手指指在其中一个画纸上,“像这种地形,可修建堤坝,即便有山洪,也可保护下游农田不被淹没,另外,这个地方可修一座水库,汛期存水,旱期灌溉农田,这样也可以缓解每年的旱情…。”

画纸上每一处都做了详细的标识,初曦一一为徐文谦讲解。

徐文谦越听越惊,到最后已是激动万分,修建堤坝和水库的事他曾经也想过,因没有银两,受薛登压制又心灰意冷,从未付诸过行动,更未如此详尽的实地去查看过。

拿着这些图纸,徐文谦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翻看,生怕损坏了半点。

“关于修建堤坝的银两,我已经上奏太子殿下,并且得到准奏,自薛登家里搜出的银两不充国库,直接用在允州的农事兴建上,毕竟那些钱财是在百姓的身上搜刮来的,如今用之于民,也算是正途。修建的工人,前段时间剿匪的时候,那些俘虏还关押在大牢中,他们大多都是附近被逼上山的百姓,可让他们去修坝,将功补过。”

徐文谦拿着那些图纸的双手微微颤抖,抬头郑重的道,“下官听闻,大人救的那些灾民受粮商蛊惑,差点将大人置于死地,大人不计前嫌,仍肯为允州百姓竭心尽力谋划,下官无以为表,只有一拜,替允州所有的百姓,谢过大人!”

说罢,徐文谦放下手中的图纸,一撩衣摆,双膝对着初曦俯身下拜。

初曦忙起身去搀扶,“徐大人这是做什么?”

徐文谦深深伏在地上,心潮澎湃,对这位少女郎中真正的心服口服,也突然明白面前的女子为何年纪轻轻便官拜四品,他、自愧不如。

初曦将他扶起,没有太多冠冕堂皇的话,交代完事情,便告辞离开。

回到驿馆,初曦直接去了芹娘的房间,大妞已经睡着了,芹娘正在灯下缝补衣服,见初曦进来,忙让座,倒茶,一顿忙活。

初曦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麻烦,坐在床边,见大妞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了嘎,脸颊粉嫩,粉唇嘟着,睡的正香甜。

帮她将踢开的被子往上掖了掖,又将她散开的小辫子理到耳后,初曦才起身坐在桌子前,对着芹娘道,“芹娘,坐。”

“嗳!”芹娘应了一声,倾身坐在凳子上。

“身上的伤还疼吗?”初曦关切的问道。

“不疼了,大人那么忙,不用一直惦记着。”

初曦点了点头,自怀中掏出两页纸,将其中一份递过去,道,“这是和离的书信,一共三份,太守徐大人都签了字,其中一份送去了周家,另一份留在徐大人那里做备案,这一份你收着。”

“是!让大人费心了!”芹娘小心的接过去,目含感激。

初曦又将另一张纸打开推过去,轻笑道,“这是一份房契,就在府衙附近,是个一进的院子,不大,但也够你和大妞住,我去看过,还算干净舒适。我也已经和徐大人打过招呼,以后夜里府衙的侍卫巡逻的时候,会多留意你那里,所以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去找徐大人,他会关照你们母女!”

芹娘愣在那里,待听明白初曦的意思,顿时惊慌的将房契推回去,“不,这万万使不得,民妇不能收,已经门麻烦大人了,民妇这个是万万不能收的,大人请收回去!”

春夜料峭,灯火温暖,初曦黑眸清澈,声音含笑,“别推辞了,不然你还想带着大妞四处流浪,大妞还小,需要一个稳定的住处,这宅子就当时我借给你们住,待哪天我来允州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芹娘咬着唇,喉中哽咽,无法成言,她心中明白像初曦这样的身份,即便再来允州,也有驿馆可以住,何需再要什么落脚之处,分明宽慰她,让她接受。

“这还有一百两银子,你也拿着!”初曦将一个荷包放在桌子上。

这次芹娘再不肯收,一边拭泪一边道,“民妇会刺绣,以后可以做些绣品去街上卖,养活大妞,这银子民妇不能收!”

“这是给大妞的,你可以挣钱,但万一有个急事,你如何应付!不必说了,好好照顾大妞,日后我再来允州,一定会去看你们!”初曦说罢,起身便往外走。

门外月光如洗,清辉撒在少女清卓笔直的身影上,在她周围幻化出淡淡的银芒,初曦转头对着送她出门的芹娘轻笑一声,容颜清绝,如雪莲初绽,然后回身抬步远去,渐渐消失在寂静的春夜中。

芹娘拿着银子,低头掩面泣不成声,看着初曦的背影低声自语道,“大人,民妇一定做了长生牌,一辈子祈祷大人喜乐安康。”

寝房前的木廊下,上官南提着一坛酒,懒懒的倚着廊柱,似是正在等她。

听到脚步声,转头对着月色洒脱一笑,眉目飞扬,拍了拍酒坛,“喝酒吧!”

初曦慢步上了台阶,这次不用打开酒盖便道,“露华白?哪来的?”

上次的分明都已经喝光了。

“抄家那天顺的!”夜风中,上官南一身红衣如霞。

“哈哈!”初曦大笑出声,“好好的一位未来的巾帼女将,来了一趟允州变成了女飞贼,简直罪过!你们皇帝要是追究起来,本大人可不被这个锅!”

“去你的!”上官南笑骂一句,“请你喝个酒,还请出事来了!”

“不说了,喝酒!”

喝酒最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清风明月,灯火悠然,酒香飘逸,知己三两,人生快事莫过于此!

而今夜,这一切都有了!

两人在木廊上相对而坐,酒坛摆在中间,也不拿酒杯,抱着酒坛一人一口酒这样喝了起来。

薄云如雾,新月如钩,弯弯的一轮挂在树梢,舒淡的月光透过梧桐树交错的枝丫,落在两人的面上,一道道斑驳的光晕,清冷幽寂。

“明日起身回殷都?”上官南问道。

初曦点头,“是!这几日的接触可以看出徐文谦是个可靠的人,没有什么担忧的了!希望下次再来允州,看到的是一片百姓安居乐业的情景!”

上官南点头,“会的!”话音一顿,抬头问道,“夏世子的伤怎样?能一起上路吗?”

“恢复的很快,南泠这几日一直守着,我今日还问过,已经可以起身,出行的话应该没有大碍。”

“嗯,我看那个李南泠对夏世子到是上心的很,估计是芳心暗许了,但以她的身份,在这个尊卑分明的社会中,即便真的嫁入侯府,也只能做妾,即便有你在,给她抬高了身份,最多也就是个侧妃。她自己可明白?”上官南头倚在廊柱上,半眯着眼睛,懒懒的问道。

初曦轻叹了口气,“这几日事多,我还没找过她,我师兄风流成性,只怕会误了她。不过这几日看她的神情,似情根已种,再难回头,我也就由着她去,师兄若真有心娶她,我定竭力将她风光的嫁过去。”

上官南轻笑一声,“就怕夏世子根本无心于她。”

初曦一怔,默了一瞬,突然想起那日崖下湖中夏恒之痴狂深邃的目光,久久没有说话。

酒气在夜色中弥漫,空气中都是微醺的气息,如烟如雾,在两人之间环绕不去。

“初曦,明日我就回西梁了!”上官南仰头看着繁星,突然开口道。

初曦一怔,举起的酒坛停在唇边,心中漾起不舍,顺着酒气蹿上来,鼻端一阵酸涩,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故作轻松的道,“想通了?真的要回去做贵妃?”

“想通了!”上官南夺过酒坛,豪爽的举坛而饮,随意的用衣袖擦了擦下巴上的酒渍,眉目间俱是洒脱的笑意,“决定赌一把!若赢了,也不枉再活一生,若输了、”她话音一顿,飒然笑道,“大不了,还是回到现在,没什么好怕的!”

初曦点头,目光真挚,“加油!”

上官南勾唇,“你也是,加油!”

回房的时候,月已上中天,推开门,屋内的烛火还亮着,宫玄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手中的书卷,见她进来,闻着淡淡的酒气,清俊的眉心微微一蹙,淡声道,“过来!”

初曦走过去,伏在桌子上,一手托腮,染了酒色的眸子,顾盼生姿,眯眼笑道,“怎么还不睡?”

宫玄目光落在她小指的玉戒上,眉目渐渐柔和,伸手将她抱过来放在腿上,见她两颊被酒气灼的酡红,平添了几分娇艳,一双眸子潋滟生姿,若春水流波,媚态横生,不由的低头在在唇上一啄,悠悠的道,“好香!”

一语双关,连烛火昏黄的光都开始变的暧昧。

初曦方才还不觉,此时窝在他怀中,闻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幽香,只觉头昏脑涨,一时酒壮少女胆,双臂环上男人的脖颈,一个用力,抬头吻在男人沁凉的薄唇上,喝酒后的干渴的唇刹那间似寻到了清泉水源,半闭着眼睛,恣意的吮吻…

春光乍暖,万物初生,情转浓处,不知何时起,只愿无时终。

第二日一早,东边天空刚刚发白,马车已经在门外备好,众人出了门,初曦刚一出驿馆的大门,顿时一怔。

只见门外及驿站所在的街道上,站满了来送行的百姓,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边,一张张朴实的面孔敬仰沉默的看着初曦,发梢衣服被晨雾打湿,不知已等了多久。此刻见初曦等人出来,纷纷靠在街两侧,让出一条路来。

初曦疑惑的看向徐文谦。

徐文谦满面敬意,躬身一鞠,“下官也不知大人要回京的消息如何走漏,今日过来的时候,百姓已等候在这里。”

万般心绪涌上心头,初曦胸口胀痛,喉中梗塞,对着这些善良淳朴的百姓,不知如何开口,只广袖一展,拱手俯身,以示对这片心意的感激。

天刚微凉,晨雾浓重,十里长街上,上万的百姓静静的站在那里,齐齐俯身,对着初曦深深还礼。

189,送别

初曦眸中水光闪烁,倏然回身,声音低哑凝重,

“让大家回去吧!徐大人也不必再送,有什么事或者遇到什么困难,可写信给我,我一定竭力相助!”

“是!”徐文谦腰弯的更低,“下官不远送,只送殿下和大人出城,大人,一路保重!”

“姐姐!”

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稚嫩的一声。

初曦回头,见是芹娘领着大妞匆匆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气喘吁吁的停在初曦面前。芹娘似是从厨房赶来,身上还沾着面粉,有些窘迫的将包袱递给初曦,“大人,民妇早起做了一些蒸糕,大人可带在路上吃,只是民妇厨艺粗糙,不知大人合不合口?”

初曦接过来放在鼻下闻了闻,赞道,“真香!谢谢芹娘!”

说罢,伸手在大妞已经有了些肉的脸上捏了捏,笑吟吟的道,“大妞要听娘亲的话哦,姐姐再来的时候给你带殷都最好吃的糖糕!”

大妞大眼睛忽闪的看着初曦,豆大的泪珠落下来,稚嫩的声音带着哽咽道,“大妞听话,姐姐,要回来看大妞,大妞会每天都想你的!”

初曦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一定会的,姐姐走了,大妞再见!”

“大人保重!”芹娘双目含泪,对着初曦深深行了一礼。

张崖、景州还有上官南骑马在车前,中间是宫玄和夏恒之乘坐的马车,车后是御林军,在街上排了长长的一行。

初曦的毛驴也被牵了出来,她本来想像来时那样骑驴回去,如今见百姓十里送礼的阵势思量一瞬,决定还是坐在马车里为好。

和众人道别,初曦抬腿上了宫玄的马车。

宫玄坐在车里,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一笑,“百姓此举,甚好!”

马车滚动,马蹄声响,缓缓启程,然而从驿馆到城门口的路上,街道两边都站满了送行的百姓,熙熙攘攘,对着马车挥手拭泪,一路处处可听有人高呼,

“大人!”

“大人保重!”

“大人一定要再来允州啊!”

…。

众人一边喊着一边跟着马车向城门涌去,到了城门的时候,太阳初升,光芒万丈,照在这座饱受灾难的小城上,照亮一张张朴实淳厚的面容。

初曦对着站在百姓最前方的徐文谦和芹娘母女,挥手道别,“徐大人不必再送了,芹娘也带着大妞也回去吧,大家保重!”

“大人保重!”芹太娘跑了几步,扬手高声呼喊,然而人实在太多,声音很快被人群淹没。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城门外,几百个灾民站在官道两侧,见马车出来,纷纷双膝跪地,俯身悲泣,口呼“大人!”

呜咽声盘桓在允州城下,穿透墙桓,响彻云霄,如第一声春雷,惊醒整座城池。

初曦撩帘的手一顿,终还是放下,淡声道,“走吧!”

一行人出了城门,快速的上了官道,车轮滚滚,在青石路上留下一道道车辙。

然而城内涌出来的百姓并没有散去,和城外的灾民,一千多人跟在车后,徒步而行,走的慢,却没有一人停下。

行了数里,御林军不得不上前,和初曦回禀,“大人,这些百姓一直跟着,末将已经去劝过几次,可是这些百姓很固执,死活不肯回去。末将问过将军,将军说让末将来听大人的意思。”

初曦撩帘往后看了看,足足有上千人,拥拥挤挤占满了山道,蜿蜒数里,蹒跚而行,见初曦的马车停下来,顿时也齐齐都停下,目光殷切期盼的望过来。

“多带几个人将他们驱散!”初曦沉声道。

“是!”御林军领命而去。

“等一下!”初曦突然又出声喊住他,顿声道,“不要伤了他们!”

“是!”

宫玄自身后伸臂将少女揽进怀中,目光幽幽,扬唇轻笑道,“初曦如此受欢迎,本宫都要吃味了!”

初曦低头在他身上一嗅,捂鼻嫌弃的道,“怪不得有一股子酸臭!”

宫玄脸色立刻僵住,磨牙在少女唇上一咬,“嫌弃本宫?嗯?”

昨夜某人喝了酒,啃的太用力,今日唇本来还有些肿,被宫玄一咬,顿时娇艳欲滴,格外诱人,男人的目光深了深,缓缓低头。

这种目光初曦再熟悉不过,一个翻身自男人的怀中逃离,对着男人眯起的眼挑了挑眉,笑话,外面那么多人,一会她顶着一张肿胀的唇怎么见人?

然而御林军驱赶了数次,百姓依旧跟在后面,车停便停,车走便又跟上来。

一直行了三十里,初曦无奈,只得打开车门跳下车。

景州勒马转身,眉头轻皱,对着御林军打了一个手势,所有的御林军跳下马,一字排开,护在初曦身后。

初曦走到灾民面前,淡声道,“都回去,不必送了,赈粮这几日就会发下去,全部回自己村子里去吧,开荒种田,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那些灾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上年纪的拄着拐杖,年轻的背着孩子,脚下本就破旧的鞋被磨破,漏出血迹斑斑的脚趾,半低着头,面容憔悴而羞愧。

一略年长的老人上前,沧桑的双眼含泪,颤声道,“大人,俺们的命是大人救的,粮是大人给的,可是俺们听信那些贪官粮商的话却差点害死大人,若不亲自见大人一面,给您磕头赔罪,俺们一辈子心里难安啊!”

老人面上老泪纵横,一边说着,一边手重重的拍着胸口,说罢,缓缓对着初曦跪下去,“大人!俺们有罪啊!”

“大人,我们对不起您!”

“大人,俺们糊涂!”

“大人、”

难民大片大片的跪下去,高声呐喊,失声痛哭。

初曦站在那里,身后御林军笔直而立,上官南和景州回身望过来,全部沉默无言。

而初曦身前,百姓跪了满地,哭声此起彼伏,在山道上回荡,闻着无不动容。

这些人饱受摧残,在天灾人祸中挣扎苟活,却个个爱憎分明,当初想致她死地是因为常年对贪官积累的恨,如今步步蹒跚行了数十里为她送行,却是因为愧疚和感激,没有任何藏私,恨就恨,爱就是爱,简单而明了。

她被钦点为钦差,赈灾而来,有责任和义务,安抚百姓、平息民怨,不是为了某一个人施惠,如今这一声声含泪的感激,一句句泣让血的请罪,如重山一般压在她心头,竟让她无法呼吸。

初曦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单膝跪地,伸手将面前的老人扶起,轻笑道,“本官已经原谅你们了,不必再耿耿于怀!起来吧!”

老人在袖子上擦了泪,哽声道,“有大人这句话,俺们心里舒坦了!”

身后的众人也跟着纷纷起身,上千张风霜尘面,殷切的看着她,挥泪高喊,“大人,一路保重!”

“嗯,大家请回吧!”初曦高喊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一行人再次启程。

车行的很远了,初曦撩帘还能看到山路上难民站在那,人影憧憧,对着马车挥手。

山路两侧高山巍峨,人站在路上那样的渺小,却又似山一般屹立,永不会倒下,这便是民,载起一个国家兴亡的平民,只要掌权者给他们一口饱饭吃,便会誓死拥护!

可是很多掌权者,却在一点点蚕食这样的信任和拥护,凌驾于百姓之上,没有了根基,越飘越高,最终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

山路拐了一个弯,终于看不到那些仍旧不肯离去的难民了,初曦才总算松了口气。

宫玄在身后将初曦抱住,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声音低沉的道,“辛苦了,初曦。”

一语双关,无需更多的话,对方已经了然。

初曦摇头,眉目间笼着清风明月,笑意浅浅,“甘之若饴!”

傍晚的时候,一行人出了允州的地界,前面出现一个岔口,向左的那条官道上,两匹马,一辆马车,两个侍卫正在那里等候。

上官南翻身下马,洒脱的拱手和大家道别,“我回去了,大家多保重,有时间欢迎来西梁,上官必然盛情款待!”

众人提前已经听初曦说起,此时也不意外,纷纷下马作别。

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众人对上官抛却了最初的偏见,已当做自己人,尤其喜欢她不拘小节的性格,此时目中均是不舍,李南泠和沈烟轻也全部都了马车,留恋的道,“上官姑娘,一路保重,一定要再来大夏,我们会想念你的。”

上官南展颜一笑,“自然,烟轻姑娘做的小鸡炖蘑菇我还没吃够呢,一定会再来!”

“是!等你再来大夏,我天天做给你吃!”沈烟轻淡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