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初曦再无话可说,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你心意坚决,我也不再多说,不管怎样,我都会帮你的!”

“是!”李南泠重重点头,“此生我非夏公子不嫁。”

闻言,初曦本沉郁的心情反而豁然开朗起来,是啊,凡事坚持下去,总能看到希望,李南泠的人生理想就是夏恒之,不努力,又怎知道就一定不会有结果,也许终有一日夏恒之会被感动,接纳李南泠。

第二日,榜单发下来,果然是元祐的魁首,顶替之前初曦的官职,被封为五品吏部郎中。

缘分就是这样,本是萍水相逢的两人,忽然间便成了朝夕相处的同僚。

初曦突然觉得,人生的安排,总是出乎人的意料。

除了前三甲,其他人也分别安排了不同的官职,初曦特意留意了宫玄给她的名单上的人,那几人分别被安排在翰林院、刑部等部门。

科考的圆满结束,初曦当居第一功,乾元帝大悦,在早朝上对初曦江正及百里等人大加赞赏,并留百里等人在殷都多住一些时日。

第一次科考,忙碌了将近半年终于告一段落,初曦长长舒了口气,总算可以放松下来。

元祐成了她的下属,事无巨细,都会来找她商议,渐渐成了别苑的常客,和李南泠等人也渐渐熟了起来。

初曦每日早晨上朝,忙忙碌碌一天,下朝后逗逗白狐,继续给李南泠沈烟轻两人讲西游记,墨亥躲在墙外听了一回,立刻起了兴趣,从墙头挪到树上,再从树上挪到廊下,最后直接搬了个板凳坐到初曦面前,全神贯注,听的十分认真。

一个夏天就充实而悠闲的日子中一晃而过。

到了夏末的时候,初曦的西游记已经讲到唐僧师徒三人过火焰山借芭蕉扇。

张崖从军营中还未回来,听景州说,已经升了校尉,和董奎、魏远两人称兄道弟,打成一片。

百里九云和裴祝等人仍旧住在殷都,乾元帝头风反复无常的发作,每每发作起来头疼欲裂,唯有裴祝亲自施针才能发转,于是几人便一直留了下来。

李南泠依旧每日等着夏恒之娶她进府,每每和她打听夏恒之的近况,甚至去成果侯府外徘徊,却一次也未遇到过夏恒之。

墨巳更加频繁的出现在西苑内,总是在沈烟轻需要帮忙的时候出现,虽仍然冷着脸,但那双越发幽深的眼眸却骗不了人,沈烟轻似有所觉,开始躲避,两人的关系便这样僵住。

六月末的时候,上官南又来了一次信,信中语气洒脱轻快,句句不离西梁皇帝,两人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上官南也越发像个幸福的小女子。

越是幸福便越是担忧有一日会失去,上官南再一次问初曦何时去西梁,两人一起进南疆密林寻找灵虫草。

如今初曦手中已有缕玉、水经珠、弥陀,醉梦散在乾元帝手中,洗骨丹在西梁皇族中,都不成问题,唯有灵虫草,还是个未知数。

初曦想着等朝中不忙的时候,便动身去一趟西梁,尽快取到灵虫草,然手中总有一些琐事,一日日拖下来,又是几个月过去。

朝中还算平静,乾元帝身体康健,陵王和成国侯似也并不着急,至少党争还没有到了激化的时候。

元祐经过这几个月,也越发成熟稳重,却依旧喜欢任何事都和她商量,几乎成了她的小跟班。

进了八月,殷都满城桂花飘香,中元佳节将近,过节的气氛也越发浓郁起来。

夜里,初曦独自一人走在廊下,仰头看着渐圆的皎月,看着湖中渐渐衰败的荷叶,才恍然想起,自己来到异世竟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她辗转多地,从天洹城到淮阳,参军入伍,卢兴剿匪,然后去玉溪守城,又辗转至东渊北府,之后回到殷都,不到两个月又前往允州赈灾。

她也从一个被人唾弃的傻子,入伍为将,入朝为官,直到如今已在朝中站稳了脚跟,渐渐有了自己势力。

这一年她也认识了很多人,不再孤身一人,朋友、亲人、爱人,似乎每一分付出都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初曦坐在廊下,闻着淡淡的桂花香,心满意足。

而一切似乎又美满的让人不敢相信,是时候去找灵虫草了。

初曦如此想着,决定等中秋过后,她便前往西梁,和上官南一起进南疆密林,寻找灵虫草,尽快炼成天极丸,以绝后患。

然而此时的初曦却不知道,现在北方正有一队人马正快马加鞭赶往殷都,而这一行人的到来再次打破她要去西梁的计划,之后朝堂开始变化,身边的人变动,等到她真的可以动身去找上官南的时候,已是一年多之后的事了。

205、投奔

中元节前一日,李南泠正帮着沈烟轻摘栀子花做月饼,突然守门的下人来报门外有人找南泠姑娘。

李南泠杏眸一转,疑惑的道,“怎么会有人找我?”

沈烟轻将她手上的竹编花篮取下来,道,“去看看便知,是不是给曦儿做衣服的?”

赏春宴那次初曦临时穿了梁郡主的衣裙,回来后沈烟轻便一直催着给初曦做几套女子的衣裙留以备用,但初曦经常在宫里,尺寸量不了,便一直放了下来。

眼看中元节将近,怕宫中再有宴会,以往万一,沈烟轻又开始张罗此事,前两日李南泠去街上买水粉,顺便去了趟绸缎庄,约好了这两日进府量尺寸。

“兴许是绸缎庄的人,那我去看看!”李南泠拍了拍身上的落叶,纤腰袅娜,带着下人往门外走去。

此事大门外的石狮旁站着三个人,一少年身形瘦弱,样貌还算清秀,只是神情萎靡,斜眼瞧了瞧朱漆大门外站着的门卫,暗暗撇了撇嘴,两手插袖的倚着石狮蹲了下去。

旁边还站了一老一少两个女子,少女一身土黄色粗布衣裙,一双杏眸和李南泠有三分相似,仰头惊叹的看着巍峨高耸的高墙,拉着旁边妇人的手臂道,“娘、你快看,那房顶都是琉璃瓦铺的,檐角上还站着一只鸟!”

妇人手在眉上一搭,踮着脚,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望去,“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有鸟?”

“哼!”在石狮下蹲着的少年不屑的轻哼一声,撇了一眼道,“少见多怪,那是瑞兽仙鹤,头发长见识短,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少女面上一红,立刻绷着脸斥道,“还说我,若不是你,我和娘怎么会背井离乡到这里?”

少年细长的眼中滑过一抹窘迫,很快又梗着脖子反驳道,“六婆给你找的那户人家殷实,虽然是个妾,但嫁过去就能吃香喝辣,你倒好,不同意就算了,还把人家骂出去,活该你受穷!”

少女顿时气的满脸绯红,指着少年的鼻子怒道,“你还好意思说,那尤掌柜都七十多岁了,你要我嫁给一个快死老头子做妾,怎么说我也是你长姐,你怎么忍心为了一百两银子就把我往火坑里推!”

“老头子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嚷着不嫁穷人,过两年那老头子一死,你不就熬出来了,我和娘也能沾点光,现在可好,一起喝西北风吧!”

“娘,你看他说的什么浑话!”少女跺着脚喊道。

“行了!嚷嚷什么?这几日就没消停过,你们气死我算了,看谁管你们这对小畜生!”

妇人横眉一竖,冷着脸怒喝一声。

此时突然大门吱呀一响,门被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妇人目中一喜,拽着还蹲在地上的少年,“来了、来了,快过来!”

三人走到门前,只见里面一女子款款走了出来,方才还冲他们一副冷脸的守卫恭敬的跟在女子后面,女子头戴翡翠如意钗,一身丁香色百褶如意月裙,衣料华贵,绣工精致,一见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穿的料子。

妇人脸上顿时堆了笑,上前亲切的喊道,“南泠!”

旁边的少女也立刻一改之前对待李南泠的嫌弃冷淡,欢笑妍妍的喊了一声,“堂姐!”

李南泠看着几人一怔,愣愣喊道,“大伯母,坤生、巧玢!”

李巧玢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模样,模样清秀,只是面色发黄,略带菜色,和李南泠同年出生,只小了一个月。

妇人拉着缩在后面的少年上前,笑道,“是我们,听说你住在侍郎府,我们特意来看你的!”说罢对着自己的女儿道,“你看你堂姐,果然是成了贵人,样子是越发的水灵好看了,我都不敢认了!”

李巧玢忙附和道,“堂姐本来就是美人,这京城的水又好,自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李南泠下了石阶,在几人身上一打量,眉头轻蹙,淡声问道,“伯母怎么来京城了,我大伯呢?”

妇人闻言顿时眉头紧皱,低头掩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哀声道,“南泠有所不知,你刚离开淮阳没多久,你大伯给人抓了副药,不知怎的,那人本只是风寒,喝了药后不到一日竟然死了,然后那人家就不依不饶的要跟咱家要两千两银子,这分明是讹诈,再说,你也知道,你大伯就开了个小药铺,又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这些年也没攒下什么钱,哪有银子给他!那人见没有银子,便带着人来将药铺给砸了,你大伯气急攻心、当时就过去了!丢下我们娘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实在没办法,才来投奔你了!”

李南泠一惊,“我大伯他去世?”

在淮阳时,她和爹爹生活困苦,都是大伯背着大娘偷偷拿些银子补贴他们,后来爹爹去世后,她寄住在大伯家,大伯母对她非打即骂,堂妹堂弟更是将她当做佣人一样使唤,经常干一天的活只给一碗稀粥喝,也只有大伯会偶尔替她说两句好话,偷偷塞给她个馒头,如今爹爹没了,大伯竟然也这样走了。

妇人抹了眼角两滴眼泪,凄声道,“可不是,你大伯临终前还对我说,要我找到你,唯一不放心下的就是你,你大伯对你比对玢儿还上心!”

李南泠压下心中凄然,声音缓和了几分,“那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妇人忙道,“你堂弟还年幼,我和你堂妹又是妇人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找你,来京城已经半个月了,租了个小院子,南泠不必担心。”

李南泠点了点头,自身上取出钱袋递过去,“这里有几十两银子,伯母先拿着,以后住在殷都有什么难处可再来找我,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能帮的我一定尽力帮。”

她虽不喜欢伯母,但毕竟受过大伯的恩惠,如今大伯不在了,他的恩情便还在他的亲人身上,也算是她的一份孝心回报。

妇人目光一闪,没有接钱袋,面色为难,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道,“南泠说的对,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伯母也就不怕你笑话,伯母其实确实遇到了难处,需要、需要五百两银子。”

“什么!”李南泠顿时一惊,“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即便是在殷都,十两银子也足够普通百姓一家的一年的生活了。

此时一直站在一旁的李巧玢一咬牙,指着李坤生,愤愤的道,“还不是他赌钱输了!”

李坤生缩了缩脖子,马上又反驳道,“我赢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买的酒肉,你吃的高兴着呢!”

“赌钱?”李南泠目中惊愕,皱眉道,“五百两是赌钱输的?”

“闭嘴!”妇人回身瞪眼斥了自己女儿一声,回头脸色立刻一变,堆笑道,“你堂弟也是因为生活所迫才去赌钱,你不知道我们来了京城后,身上还就有几两银子,再除了租房子的钱,再置办几样家用,所剩无几,你堂弟没办法,才去碰碰运气,开始是赢了钱的,谁知道后来运气不好,才欠了这么多!”

李坤生在一旁踹着袖子低声嘟囔道,“这也不能怨我啊,人家都是拿几百两银子砸,我又没银子了,怎么赢回来?”

李南泠气的脸色微微发白,转过身去,冷声道,“我没那么多银子,大伯母还是另想办法吧!”

“别啊!”妇人谄笑的拉了拉她的袖子,“谁不知道你现在成了贵人,攀上了侍郎大人这颗大树,现在住这么大宅子,就这身衣服也值不少钱吧,现在我们唯一能指靠的就是你了,南泠方才还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哪有自家人不管自家人的?眼看这就要过节了,我们都一天没吃饭了,这实在没法子才来找你。”

李南泠一把将袖子抽回来,一张俏脸紧绷,“说没有就没有,我也不过只是个下人,哪里去弄那么多银子?”

“南泠说笑了,哪有下人穿这么好的衣服的,还有你头上戴的,是翡翠吧,一看这成色就不是摊子上的普通首饰,再说南泠一出手就是几十两,这五百两对你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李南泠深吸了口气,柳眉紧皱,淡声道,“我真没有那么多银子,我这衣服首饰都是曦儿让人置办的,我身上也只有这几十两。”

妇人闻言,立刻垂头抹泪,哭哭啼啼的道,“伯母知道以前对你不好,因为家里本就不富裕,可毕竟也把你当自己闺女待来着,没让你冻着饿着,就连那王掌柜要把你领取当妾,我也给推了,人家可是给了五十两聘礼呢。现在你们老李家还就剩坤生这一根苗,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来找你,你看你堂妹,从上到下一件首饰都没有,唯一的一根金钗还给当了,要债的说今日若还不上,明日便要了你堂弟的命,难道你就真的见死不救?”

妇人拉着李南泠的衣角,一顿啼哭诉苦,惹的身后守卫频频侧目,李南泠面色难堪,满脸涨红,四周看了看,不断的推拒那妇人的手。

王掌柜下聘娶她做妾的事,哪里是她给推的,分明是她自己以死相逼,才被大伯拦下,现在好敢提此事!

妇人紧拉着不放,一边哭着一边弯膝跪下去,“南泠要是嫉恨伯母,就打伯母几巴掌解解气,但你堂弟的命就握在你手上,你一定得帮帮他!”

李南泠大惊,忙去拉她,“你先起来,我们慢慢想办法!”

李巧玢亦在旁边抽抽搭搭,“堂姐,你就帮帮我们吧!”

妇人哭的满面泪痕,摇头道,“要是有办法伯母也不能拉着脸来求你,你今日要是不答应,伯母便一直跪在这里!”

此处离皇宫极近,李南泠面上大窘,生怕有宫里出来的官员看到,急的额头冒汗,一咬牙,“你起来,我答应你就是!”

妇人立刻破涕为笑,“南泠说的可是真的?我就说嘛,南泠向来心善,怎么会不管?”

李南泠咬着下唇,思忖一瞬,才不耐烦的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转身往进了门。

西苑,沈烟轻摘了满满一竹篮的栀子花,正往厨房里走,一回身便见李南泠脸色不好的走了进来。

拂了拂衣袖上的落花,沈烟轻淡声问道,“怎的去了这么久?可是绸缎庄来的人?”

李南泠下唇被咬的青白,踌躇的上前,半晌才道,“烟轻,你能不能拿给我五百两银子?”

初曦的之前朝廷给的的赏银和现在每月的俸禄都在沈烟轻手里管着,平时她们也都没什么用钱的地方,需要的话也都是在沈烟轻这里领。

沈烟轻闻言一怔,倏然回头,“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李南泠目光闪烁,讷讷道,“那日我出门买水粉,路过一家首饰店,进去看了看,不小心摔了店家的一块玉佩,现在人家找上门来要我赔偿。”

李南泠隐瞒了伯母的事,下意识中似不想让初曦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亲戚,再者,更深远一点,她怕夏恒之知道她还有这样烂赌的堂弟,更会看不起她。

沈烟轻眉头一皱,沉声道,“什么样的玉佩要五百两银子?你是不是被他们讹上了,你带我出去看看,实在不行,等曦儿下朝回来再说。”

“别!”李南泠忙拦住沈烟轻,面色微微有些虚白,“那块玉佩确实价值不菲,店家知道我是侍郎府的,还特意减了价,来收账的是个下人,就、就别再为难他了,这事是我不好,等曦儿回来,我亲自和她解释。”

话这样说了,沈烟轻也不好再多说,点头道,“无妨,给他们银子就是,我现在就去取,你且等着。”

“好!”

李南泠应了声,等在树下,心中似踹了只兔子,跳的她坐立不安。

不过片刻,沈烟轻便拿了银子出来,交到她手上,“去给他们吧!”

“谢谢烟轻!”

李南泠道了一声谢,脚步匆忙的向院外走去。

沈烟轻不疑有他,此事也未放在心上,想着回头和初曦说一声便是了,自她们进殷都以后,便是由她掌管钱财,初曦甚至连问都未问过,但五百两银子也不是小数,还是说一声的好。

李南泠出了门,将那五百两银子和自己身上的几十两一起给了正等在门外的几人,淡声道,“五百两拿去还债,这几十两伯母带着堂弟做点小生意,万万不可再赌了!”

妇人捧着银子,双眼冒光,连连点头,“不赌了,肯定不赌了,还是南泠有办法。”

“回去吧!”

“是,是,那我们走了!”

妇人领着一对儿女千恩万谢的走了,李巧玢不舍的看了看别苑富丽堂皇的大门,一步三回头的跟在妇人身后,扬手笑道,“堂姐有空要来看我们啊!”

直到那三人出了长街,拐弯再看不到,李南泠才似虚脱了一般的回了院子。

次日便是中元节,朝中沐休,初曦起来洗漱后,见元祐正坐在大厅内,堂而皇之的吃着沈烟轻做好的月饼,见她进来,忙将半个月饼整个的吞了进去,噎的满脸通红,一边咳一边喊道,“大人!”

初曦在椅子上坐下,端了茶放到嘴边,刚睡醒的声音还有点沙哑道,“又不是在宫里,喊什么大人,叫我初曦就行,对了,今日不是休息,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有事?”

元祐俊秀的脸微微一红,“没事,今日过节,驿馆中发了月饼,我不爱吃甜食,就给大、初曦,送了过来。”

初曦方想起,元祐在京城无亲无故,因没有银两置办房产便一直住在驿馆中。

元祐经常来别苑,和沈烟轻她们也都已经熟了,沈烟轻端了茶给他,淡声道,“过来正好一起过节,今天我多做几个菜。”

元祐漏出一个真诚温和的笑容,彬彬有礼的道,“多谢烟轻姑娘。”

初曦拿了个莲瓣形状的月饼放在手中把玩,道,“元祐,你住在驿馆中不是长久之事,可想过另置房屋搬出去住?”

元祐面上滑过一丝窘迫,垂头道,“我也知道住在驿馆中甚是不妥,只是之前一直寄住在伯父家中,积蓄并不多,恐不够在殷都置办房子。若要搬出去,只能住在客栈中。”

堂堂朝廷五品官员以客栈为家,传扬出去,恐怕更会落人笑柄。

初曦思忖一瞬,“这别苑的东苑现在空着,不如你搬过来,东苑比西苑还大,就算以后张崖回来也互不妨碍,总比你住在驿馆里好。”

元祐微微一怔,“这、这怎么可以?”

沈烟轻淡笑一声,“我觉得到是可行,等元公子将来置办了房产再搬出去也不迟。”

少年气质清新明澈,此时也不再多做推拒,微一点头,“好,那以后就多叨扰了!”

到了下午,元祐便将行礼搬进了东苑,他来殷都时间不长,行礼并不多,几个木箱,里面装的都是书。

李南泠和沈烟轻两人也去帮忙,收拾屋子,安排侍奉的下人,归置行礼。

隔着一条碧水湖,看着东苑忙进忙出的几人,墨巳双手抱胸倚着一颗桂花树,冷冷的看着,长眉轻轻皱起。

在他头顶的一个树杈上,白狐卧在树枝上,雪白的皮毛上落了点点黄花,同样严肃的脸看着对面,哼,它最好的朋友二丫的院子被人占了!

T

206、中元节

夜里初曦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宫中的中秋宴,也给别苑的下人发了过节的赏银放了假,在自己的院子里做了流水宴,摆了时令的水果、点心和沈烟轻做的月饼,和沈烟轻、元祐几人在一起过节。

别苑里处处彩灯高挂,亮如白昼,桂花开的正好,香气浓郁,笼罩了整个院子。

院外有欢声笑语穿过重重宫墙,丝丝缕缕的飘进来,笑意融融,一派祥和安逸之景。

今夜天公作美,圆月如盘,皎洁的挂在树梢,清辉淡淡下,落英缤纷。

众人在树下团团围坐,桂花酒浓,还未人口,香气已醉人。

此时墨亥双手各提着一坛酒进了院子,远远的看到墨巳坐在廊下,一身黑色紧身锦衣包裹着他修长的身体,椅柱而坐,朦胧的灯影下,浑身散发着与周围静谧的气氛相违和的冰冷气息。

墨亥走过去,拍了拍酒坛,“墨老大,去喝酒!”

墨巳丹凤眼冷冷一瞥远处坐在那抹淡影身边的少年,闭上眼睛,

“不去!”

墨亥耸了耸肩,知道墨巳不喜热闹,便也不再劝,刚要抬脚走人,突然身后传来淡漠的一声,“酒放下!”

“不给!”墨亥立刻将两坛酒抱在怀里,扬着俊秀的脸道,“这是千里迢迢从玉溪送过来,特意给侍郎大人的酒。”

墨巳冷冷瞥他一眼,长臂一挥,地上枯叶无风自动,昏暗的灯影下,幻影一闪,墨亥怀中便还剩一坛酒。

“砰!”

墨巳将酒坛拍开,一股浓郁的酒香下,声音淡淡的响起,“主上不许侍郎大人多喝,一坛足矣!”

墨亥睁大了眼睛,无奈的看着清亮的酒水倒入他口中,愤愤的向着灯火阑珊处走去。

墨亥带的酒是玉溪孔将军给初曦特地捎过来的玉碎,初曦一直想着这个味道,拍开盖子深深的吸了一口,赞道,“佳节岂能无酒,孔将军甚知我心!”

一边说着,然后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

霎时,酒香四溢,扑鼻而来。

元祐清秀的脸上一直挂着浅笑,犹记得他第一次在伯父家里过中秋,那时的他还是个孩童,并不知道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看到大家在一起高兴的吃月饼他也跑过去,却被三堂哥一把推在地上,不屑的看着他道,“这是我们一家人过节,你来做什么?”

当时伯父和大夫人都在,只淡笑的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

他方明白,原来自己是个外人。

从那之后,他再没有过过中秋节。

他看了看兴致高昂的少女,似下了莫大决心似的端起酒盏放到唇边,闭上眼睛,一副大气凛然、慷慨赴死的表情,突然头上树枝一阵剧烈的晃动,刹那间,落花如雨,簌簌而落,落了少年满身,片片如烟凝脂,衬的少年越发俊雅。

众人惊愕的抬头,竟是白狐坐在头顶的树枝上,奋力的摇着花枝。

元祐忙起身,拂落头上、肩膀的落花,温和笑道,“花落发上,我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初曦瞪着树上越发起劲的白狐,怒道,“肥兔子,你给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