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生受之有愧,谦逊道:“我哪里是什么方老板,您就叫我泽生吧。不知您贵姓,找我所为何事?”

“瞧你,跟我客气啥,什么您不您的,我姓高,是做石材生意的,你就叫我高大哥好了。我比你大,你叫我一声大哥不亏吧,哈哈…”高老板是个自来熟,跟谁都称兄道弟的。

泽生顿时惊呆,“高老板?”他连忙拱手作揖,“久仰!久仰!你就是和李地主经常一起做生意的高老板吧?”

“你听过我的名号?不过也不奇怪,我与李地主来往多年,此地有不少人识得我的。我不是说过嘛,叫我大哥就好了。”高老板喝着茶,再偶尔抬起眼皮瞧着泽生的面相,他一眼就瞧出泽生是个实诚之人,就意味着必定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泽生早就听闻,李地主将石头山上所有的石材先卖给高老板,然后由高老板雇人运送到京城。高老板行商多年,与各地大商贾都有来往,听说还与一些京官也很熟络。他可是货真从价实的大财主啊。

泽生不明白的是,人家做的都是走南闯北的大宗买卖,而自己做的是小买卖,怎么人家还主动上门来找自己呢,这让泽生很是受宠若惊。

“高老板…高大哥,你是做大生意之人,小弟是做小买卖的愚钝之人,今日高大哥竟然亲自登门,令小弟实在是…”

泽生话来未说完,高老板便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瞧你,听李地主说你读过几年书,仍摆脱不了书生习气,还真是没说错。你哪里是愚钝之人,才经营铺子一年多,就将生意做得远近闻名,还盖了如此阔气的房子,我自愧不如啊!听说你家还可以在院子里上茅房,当真是稀罕人!哪怕我做再大的生意,上茅房不还得熏臭么?”

高大哥意识到后面的话有些登不了大雅之堂,转而又笑道:“我像你这般大的年纪,既没你这雄心,也没你这胆魄,我那时还只知道干劳力给人拉牛车呢!”

“我这是小本买卖,哪里能跟高大哥比。听说当年你给做买卖的人拉牛车,才拉几趟,你自己也学着做人家一样的买卖,但挣的却是人家三四番的钱!最后人家反而成了你的伙计!”这些都是泽生听来的,高老板如何发财致富的段子很多,泽生随手就能拈来一个。

高老板听了竟然不好意思了,“你可别瞎听那些人胡传,哪里挣了人家三四番的钱,只不过比人家挣得多一些而已。何况当时他们与我也只算是合伙做买卖,两年后他们才做我铺子里的伙计的。啥事一经老百姓传,就变了味,好像我有三头六臂一般。哈哈…”

此人确实是太爱笑了,还笑得那么痛快,可能就是天生性子爽朗,脑子又灵光,所以做起生意来才这般顺当,才做几年农村的小买卖后来不知不觉就做到京城里去了。人家现在也才三十多岁,还正当年呢!

高老板与泽生聊了聊当年起家的往事,慢慢地便切入了正题,“今日我来找你,所为三件事。其一,我在镇子上买了一块地,想为家中父母盖新房。本来他们一直是跟着我住在琼州的,只是我平时生意太忙碌,并没有多少空闲陪他们。所以他们想回老镇子上来住。我思虑着也是,这里毕竟是家乡的根,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去处。听说你家的房子是你爹和你大哥一起盖的?”

泽生当然不会说自家的房子其实是小茹构想出来的,只是含笑道:“确实是我爹和我大哥帮着盖起来的,他们也是费了不少苦功夫呢!”泽生在想,反正爹和大哥现在都会了,也不怕这样说了,他们完全能再盖出这样的房子来。

高老板听泽生这么回答,看来所传并无误,“不知他们能否抽出空来,为我家盖房?工钱好说,我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如今正是播种时,为了不耽误他们干农活,缓上一两个月也无妨,我要的就是他们与众不同的盖房手艺。不知他们是否愿意?”

泽生没想到高老板心思如此缜密,把该考虑的都考虑进去了,只要不耽误种田,爹和大哥没理由拒绝的,便回道:“高大哥考虑如此周详,我爹和大哥自然是愿意的,待这段时日忙过了,下个月应该就可以开工了。不过,开工后,他们也不能日日去盖房,田地也时常需要打理的。”

“不急不急,只要他们愿意干,慢慢盖着就行,并不着急搬家。等会儿我还要去你家拜见你爹和大哥呢,也好交待一下盖房事宜。”高老板是位很懂得礼数之人,既然请人去盖房,当然得当面拜见了才行。

“其二,你们这一块农户密集,听说有不少人想盖房,只不过苦于灾年都摞下了,但待秋收后,我估摸着不少人家又要盖起来了。你也知道我主要是做石材生意的,我有几家出青石板和大花石的作坊,颖县和贵县都有我的,我还有一家做土砖的作坊,出的砖也很不赖。所以,我就琢磨着,可不可以将这些砖和石料放在你铺子里卖。我刚才瞧了,你家铺子旁边新起了一间,还空着呢,正好可以用上。不瞒你说,卖盖房各种砖料和石料,是很来钱的。”

泽生有些吃惊,“你的意思是…让我卖土砖和石料?”

高老板还以为泽生是不愿意,赶紧将其中的好处说出来,“只要你这间砖石料铺一开起来,不仅本镇,怕是附近几个镇上的人都会过来买的。以前我一直将这些运往京城卖高价,直到这些日子才想起来,放在本地放低价卖,照样能挣钱,还无需费周折倒腾。你…不愿意帮我卖?”

泽生哪里会不愿意,只是他从来没跟别人合伙做生意,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运作,“我确实愚钝得很,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帮你卖,我只有一辆马车,实在拉不了多少砖石。”

“诶…你别担心这个。我让作坊里的伙计按时把砖料和石料送过来,你只需负责卖就行,而且你卖多高的价我都不管,你只需给我最低的本钱就行。你放心,你若卖不掉,还可以将砖石退还给我,你丝毫不用担忧。”

“如此甚好!甚好!”泽生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这么好的事,想做生意不需去进货,而是有人把货送上门?自己轻轻松松地在铺子里卖就成了?卖不掉还可以退货?

高老板见泽生已经很激动了,只不过还在努力掩饰而已,就知道他是同意的。他又笑道:“其实靠这个,挣的还是小钱。挣大钱的还在后面,也就是其三,而且这也是我来此想与你商谈的最重要的一项。”

泽生正襟危坐,摆出愿听其详的姿势。

“你收了几个月的粮,对粮价及各地的粮况已掌握得很清楚了。所以,我希望你要一直收粮,不要停下来,哪怕村民们田里的粮都长出来了,无需买你的粮,你也要继续收。不要担心卖不掉,你囤起来,每月我会让人来拉一回,钱一文都不会少你的。”高老板信心十足地说。近几年来,他还从未干过赔钱的买卖呢。

泽生以为还真有挣大钱的好买卖,听高老板这么一说,他有些迷糊了,“你要这么多粮,不怕卖不掉么?”

高老板笑而摆手,道:“不怕不怕。这两年来前方战况吃紧,军粮一直不够充足。办粮钦差向我放过话,无论收上多少粮,他都会全部买上去的,还给了我一部分订银。”

哦,泽生明白了,高老板与办粮钦差都有来往,自然是很有把握。

一下子有这么多生意可做,泽生高兴得有些发懵。他大概地将这些过了一遍脑子,这些生意好像…无论他如何做,都是有赚头的。

卖盖房的料,反正有高老板送货来,他只需按照高老板说的价往上提高一点卖,挣中间的差价。若实在卖不掉,还可以退回去,一点儿风险都没有。

收粮也是稳赚。因为他只负责收,无论收多收少,最后高老板都会全部买走。

泽生细细思量一番,觉得这么好的事突然到了自己头上,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光靠嘴皮上说还是不行的,到时候人家兑现与否,才是至关重要的。

高老板见他似乎还在犹豫,就知道他心里还有所怀疑,看来泽生还是不了解他的生意经,他若是主动找人做买卖,是绝对不会让人吃亏的,哪怕做赔了,他宁愿自己担着,谁叫这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呢?

“方老弟,你还有啥不放心的,莫非是担心我哄你不成?我让伙计送来的料,先只收一半的料钱,等你卖完了,再付另一半。而你去收粮要花本钱,我也先付给你一半,如何?”高老板知道自己若不放宽条件,让泽生毫无后顾之忧,他是不敢轻易应承下来的。

泽生这才松了口气,“若真是按这般来,我就不担忧了。刚才不敢立马应下来,确实是因为我从未做过大买卖,觉得万事还是多考虑考虑才是。”

高老板赞许地瞧着泽生,“这表明你做事谨慎,对于做买卖的人来说,谨慎使得万年船啊!”

“可是,这两间铺子我都忙不过来,更没得空收粮了。”泽生突然悟起这件事来。

“刚夸你,你这下又懵了。要想做大买卖,哪能日日呆在铺子里吆喝着卖,你得请伙计,费不了多少月钱!”

请伙计?那自己岂不是真成了老板了?泽生心中一阵暗喜,朝高老板拱手道:“还是高大哥提醒得是,我这脑子有时候就跟木榆一样,不开窍。”

两人谈妥这些之事,再商定一些细则,而且还把每一条都明明白白地写在纸上,互相写下名,再摁个手印,这才算达成了。

之后,高老板非要特意来方老爹家里拜见一下。方老爹和洛生还是头一回面对这么有来头的大老板呢,激动得不行,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高老板早已习惯平民老百姓见到他时的那般敬仰之情,与方老爹定好盖房日子,再寒暄几句,便告辞了。

送走高老板,泽生兴奋地跑回家,将此事一一告诉小茹,还将摁了手印的签书拿出来给小茹看,他以为小茹看不懂,只是欢喜地让她看底下的手印与两人写下的名字。

小茹听说有这么好的事,先是与泽生一样,兴奋得不知所以然。若真是将这些买卖都做好,怕是一年就能挣不少钱,难不成有一日泽生也会成为大商贾?

泽生这是与高老板进行了一次商务谈判还签了合同?小茹嘻嘻一阵笑,觉得泽生是越来越有进步了,还是大进步,做起生意来,不让自己担风险,丝毫不留后顾之忧。虽然他是以最保守的方法做买卖,但这可没有错,等以后有资本了,才敢承担风险嘛!

才高兴一会儿,小茹又皱眉了,“那你怎么忙得过来?”

“我一开始也为此事发愁呢,高老板还笑话我,说要想当大老板,哪能自己亲自卖零货,得请伙计!”

请伙计,那得找靠得住的人才行!小茹把林生叫了过来,“你愿不愿意一直跟着你姐夫干?”

小茹以为林生听到此事,肯定高兴得不知会是啥样了,他不是一直就想跟着泽生干,然后趁机多见见小清么?

没想到林生却为难了,他支支吾吾地道:“我还是…想跟方家爹爹和大哥去学盖房,高老板不是说了么,他要给他爹娘盖新房了,下个月就要开始。姐,你放心,我只要一得了空闲肯定会帮姐夫的。”

小茹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这臭小子,前段日子连工钱都没有,你央求着要干,干得还挺带劲。现在花钱请你,你反倒矫情起来,哦…我明白了…”

小茹正想说他是为了在方老爹和洛生面前多晃悠,想献殷勤博好感。林生怕他姐猜到了他的心思,立马红着脸解释道:“跟着姐夫干,我永远只能是一个跟班,或是当个伙计。若是跟着方家爹爹和大哥干,待有一日我学成了,能独自挑大梁盖房子,有了这门好手艺,我一辈子都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你个没眼力见的,跟着你姐夫干,难道还会亏待你?哪会让你一辈子当伙计,说不定还可以让你干账房啦、店管家啦、出谋划策的师傅啦…等等等,莫非都比不上当泥匠?”

林生抓耳挠腮,苦着脸道:“跑生意做买卖也不是个轻省的活,要动脑子,你说的那些,我可一样都不会,不会算账、不会管铺子、不会出主意…,你还是饶了我吧,我只适合干力气活。”

小茹其实是想趁此让林生活忙起来,不想整日想着小清的整个,可这个林生就是不上道!

泽生不想让小茹为难林生,便为林生解围道:“林生说的倒是实话,爹和大哥也是这般跟我说,他们情愿给人盖房子挣死工钱,或是给我帮忙出力气活来挣工钱都行,但就是不会卖东西,做不了买卖,说动脑子累。你就别强迫林生了。”

小茹吁了口气,好吧,泽生都出面为林生说话了,她总得给自己的相公一个面子不是?那就让林生高高兴兴地去公爹和大哥面前博好感吧,到时候伤心可别来找她哭!

泽生也为找伙计的事犯难,坐下来喝了口茶,一手撑着脑袋想,“高老板说找伙计,说得可轻松了,可是我们该去找谁?若是找来却干不好怎么办?”

“面试呀!”小茹脱口而出。

“面…面试?”泽生拧着眉头问,面试是个什么东西,他可从来没听说过。

“呃…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先面一面相,呵呵…”小茹先以一阵傻笑来应付,然后接着说,“面相可以看出此人是否机灵、是否诚实。当然,面相也看不透彻,再与他们谈谈话,看哪些人适合,哪些人不适合。我们明日就在铺子的墙上贴出聘请伙计的告示出来。”

“嗯,先贴出来。只是…我们得先写明愿付多少工钱,人家才愿意来试一试的。该定多少工钱呢?”泽生问道,虽然当着外人的面,是他做主,回到家,他还是爱听小茹的。

小茹对招聘广告可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她在前世为了找一份工作,可不知投了多少份简历呢。那些招聘员工的公司,个个挑三拣四的,害得她跑掉好几双鞋跟,最后才找到一份小公司的普通文员做。唉,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辛酸啊。

“你别光想着付多少工钱,还得写上我们的要求,年龄、技能、性别,不都得有要求么?还有聘请人数,也要说写明白的。对了,还得出一张考卷,让他们做题!”

泽生笑得喷茶,“出…出考卷?这又不是考秀才,或考举人,来当个伙计而已,你还要让人家做题,岂不是将人家都吓跑,谁来呀?”

小茹拿来纸,再研墨,递到泽生面前,“只要工钱合适,就会有人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要让他们做考卷,来做劳力搬运的,自然不需做了。但是跟着你一起去跑买卖的,还有管账的,不做题考一考哪行?还要出职业道德题呢,看他们对老板是否忠心。那些读过几年书,又没有捐官,还不会种田的,肯定愿意来,你就瞧好吧。”

两人一条一条地商量,最后写出一份聘请告示和两份考卷。

告示如下:

本铺为适应扩张需求,特意聘请伙计若干。

一、搬运工五名(其中三名得跟老板外出),吃苦耐劳且年龄在十八至四十岁之内即可报名,答对五道题算通过,每月工钱一千二百文。

二、管帐师傅三名(其中两名在“方记铺子”的两间铺房做事,另一名得跟老板外出),会算数、会记账即可报名,无年龄限制,做考卷得八十分者算通过,每月工钱一千二百文。每月下来,毫无错漏者,另外会有三百文的奖励。

三、杂工三名,男女皆可报名,做日常打扫、摆货整理等杂活,年龄十六至三十岁即可,答对十道题算通过,每月工钱八百文。

本月初一起报名,初五开始应试,凡对以上有意者,皆可来应征报名,通过者,初十开始干活。

告示贴出去后,引来一群又一群的人来围观。绝大部分村民都是不识字的,最后还是靠读过书的几个人到处传达,当然还有泽生与小茹自己往外宣传。

不知大家是好奇心在做怪,还是真想来挣一份工钱,或许只是想来看看考卷上出的到底是什么题?愿意来试一试的人还真不少,令泽生意料不及。

不仅是这份告示,还有两份考卷的题,大部分也都是小茹想出来的。

泽生根本没经历过这个,怕自己实在弄不好,会招来都是不好使的人,便跟小茹说,待初五这一日,应征者都来了,让小茹来问问题,他只需去看着那些应征“管账师傅”的人如何做考题就行。

小茹倒是很愿意当一回面试官呢,前世当够了应聘者,这回当一下面试官来过过瘾。

初五的上午,所有报名者都在铺子外好奇又紧张地等着,小茹瞅了一眼这几十号人,先叫进来一位想应征杂工的女子。

这位女子羞赧至极,一直低着头。

小茹一看这女子打扮就知道她是出自十分穷困的人家,而且看她的发髻和身材,就知道是成过亲且生过孩子的。

“你家平日里是你婆婆做饭和打扫屋子,还是你?”小茹饶有兴趣地问道。

此女子抬头了,心里很是纳闷,不是来应征当杂工的么,怎么问的是家里的事?这些活到底是她婆婆干,还是她干,与这又有何干?

小茹见她纳闷,心里暗道,难道自己这道题出得有错么?这才是第一问呢,后面九道问题可比这道更加难以琢磨。小茹还真有些为她着急了,她到底能不能通过呀?

这时小茹又想到正在另一间铺屋里做考卷的人,不禁乐了,那些人此时肯定对着千奇百怪的题都在抓耳挠腮吧?

泽生竟然跟小茹说谎

小茹见眼前这位女子还算诚实,虽然她不明白小茹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她还是老实回答了,说是婆婆在家做饭、打扫和洗衣裳,还为她带孩子,而她自己则是早出晚归干田地里的活,因为她的相公前年被征兵丁去西北了,田地里的活只能由自己一人干了。

小茹不想为难她,再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就让她通过了。

刚说让她通过,她忽然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严家嫂子,你来我这做杂工,那你家的田地怎么办?”

这位女子刚才报上了“简历”,她本姓张,娘家是张家村的,但她嫁到了严家村,所以小茹称她为严家嫂子。

“我…我的公爹听说…我想来当杂工…挣钱,他就答应帮我种田地。”严家嫂子听小茹说她已经通过了,她以后可以每月挣八百文钱了,便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她有这个胆量来应聘,就已经让小茹很佩服了,何况她家境不好,相公也不在身边,一个女人过这样的日子很不容易,而且为人看起来也不错,就打算用她了,以后让她在这间杂货铺打杂。

之后小茹又招了两名男丁到砖石料铺当杂工,因为弄砖石料肯定会很脏,活也重些,不适合女子干。

正如小茹所想,在这边做考题的十三位皆读过一两年书的人确实有些抓狂。其实不是题有多难,更不是他们有多么笨,而是他们从未做过这样的题,脑子忽然被堵了一样,不知道从何下手。

考卷的前面一些计算题及图案题,还是有一半人能做得出来的。就是最后两道看似简直却又有些绕的题,让他们有些琢磨不透。

最后两道题如下:

一、一位大伯想赶集卖点东西挣钱,他花十七文钱买了把油纸伞,十八文钱卖出去。后来觉得不划算,又自个儿掏了四文钱补上,花二十二文钱买进,再二十三钱卖了出去。请问他是赚了还是赔了?赚了几文或赔了几文?

二、一只小青蛙才长出腿,刚学会跳,一日不小心竟然跳进了一口深七丈的水井里去了。它从井底往上跳,白日跳三丈,夜里又坠下两丈。这只小青蛙几日才能从井里跳出来?

不是小茹故意要为难人。她只是觉得,既然这些人虽然是要当账房先生,平日里只需账记账而已。但是,泽生在外难免会遇到犹豫不定的事,他们若能动用自己的脑筋为泽生解解忧,岂不是更好?

若这么简单的题都没能绕出来,又怎能助泽生做买卖呢?

一共十三人,只有三名做出了最后两道题,而且他们前面做的计算题与图案题出入也不大。看来这三个账房先生的名额非这三位莫属了。

其他的人被题里的那位大伯和小青蛙弄懵了,都觉得那位大伯太傻,卖出去了干嘛还买回来?小青蛙太可怜,白日跳上去了三丈,夜里又坠下两丈,多揪心啊。

那些人考完后一出来便向外面的人埋怨这题太怪,还将题说出来给他们听,害得一群人围着讨论那位大伯是赚了还是赔了?还争论着小青蛙到底是几日跳出来了?

小茹和泽生见了忍俊不禁,还是不要告诉他们答案的好,就让他们回去慢慢琢磨吧。

最后再招了五名搬运劳力工,整个招聘活动算是结束了。

到了初十,这些人都按时辰来干活了。泽生带着几名搬运工一起去了县城,进了不少杂货,将这间杂货铺的货架都铺得满满的。

紧接着高老板就派他的伙计拉来四十多车的砖石料。泽生将这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有了这么多人做帮手,他觉得很是轻松,自己并不需太操心,因为大家干活都十分积极,可都是抢着干呢。

再过几日,泽生就开始带着一位账房先生及三名搬运工出去收粮了。他一般是收两日的粮,就在家歇个两日,再接着出去收。

泽生不是那种干活太拼命的人,因为他心里惦记着小茹和孩子,才不舍得日日在外奔波呢。

虽然现在同时在做着好几门生意,可他倒是觉得比年前要轻松了许多,有不少空闲可以呆在家里了。以前他得守在铺子里,现在铺子里有那么些人,哪里需要他守着。

他若日日守在铺子里,那些干活卖货的人还浑身不自在呢,他现在好歹算个老板不是。

这一日,小茹坐在院子里裁布做衣裳,小芸和小清抱着孩子晒太阳,说说话。泽生去菜园里摘了些菜回来,就坐在小茹的旁边,一边择菜,一边看小茹裁布。

他是越看越纳闷,“你这布是不是裁错了?”

小茹将手边的草图递给他看,“这么好的布我哪里舍得裁错,我就是要做这种小袖口的衣裳,袖口太大太长,拖拖沓沓的,不适合孩子穿。”

泽生瞧着直点头,“这样倒是能省不少布了,多出来的布可以给孩子再做两件小比甲。”

泽生此话说中了小茹心里的想法。

小茹瞅了瞅泽生,故作纳闷笑道:“你莫非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连我想做比甲的事都知道?”

泽生嘿嘿笑着,“你可别说蛔虫,怪恶心的。”

小清和小芸在旁也跟着笑了起来。她们最喜欢看小茹和泽生两人在一起说话了,觉得他们不像一般的夫妻,一般的夫妻哪怕再恩爱,也不太说玩笑话,顶多说几句体己话而已。

而小茹和泽生,动不动就打趣,互相取笑,互相调侃,她们觉得可有意思了。小茹和泽生私下里怎么亲密,她们还没见过呢,否则更有得惊讶了。

她们心里还在遐想着,以后若是嫁了人,也和相公这般说说笑笑该有多好,那种日子是想想就觉得惬意。

小茹又朝小清和小芸说道:“你们俩帮着带孩子辛苦了,再过两个月就到了端午节,天气开始热了,我提前给你们俩做连衣裙穿吧,好让你们美一美。”

小清抱着小宝兴奋地跑过来,“二嫂,你是说唱戏的穿的那种上下连起来的裙子么?你真的会做?”

小姑娘都爱美,听说有裙子穿哪有不高兴的,小芸也凑了过来,期待地看着小茹。

“呃…跟那种差不多,我手艺不精,可做不出来那么复杂精细的,给你们做简单一些的可好?”

小清和小芸皆欢喜地点头,“嗯,好!”她们哪里还会挑,只要有裙子穿,对她们来说,就是十分了不得的事了。在方家村,极少的女子才会有裙子穿呢!

小茹想给她们做现代的那种连衣裙,当然,她会做有着长袖的连衣裙,袖子绝对要及手腕。若是做短了,就涉及到风化问题了,小清和小芸也不敢穿的。

裙摆要不要没过脚踝并不重要,因为她们肯定还是要穿薄裤子的。小茹来到这里,还没见过谁穿裙子敢不穿裤子的。

泽生在旁嘱咐道:“你也给自己做两身,我还没见过你穿裙子呢!”

小茹嘻嘻笑道:“你放心,我忘不了自己的。”她早已打算好要给自己做两身换洗的了。来到这里,她确实从未穿过裙子。

她见过几位地主婆子穿那种深色的百褶裙,觉得难看死了,那种裙子穿了还不如不穿呢。

以前和泽生一起去县城进货,倒是见过不少年轻女子穿粉色或绿色的裙子,看上去还挺不错的。不过她们穿的全都是短裙,到脚的小肚,露出长长的裤腿。

穿裙子还要穿长裤子,岂不是多此一举,这裙子就完全没有发挥它的轻快凉爽的作用嘛!可她不得不入乡随俗,到时候也要穿裤子在里面,她要是露出光溜溜的小腿走出去,恐怕不只是风化的问题了,怕是人家要把她当狐狸精一般看待了,泽生也不允许她穿出去的。

也不知前世在书上和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露脖子露腿,甚至露半胸的女人,还有穿着轻纱罗衫、摇曳多姿的女人,在古代到底有没有可能存在?或许宫廷内及王侯府内才会有人敢穿吧,反正在这农村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想也甭想。

小茹正在叹息到了夏天不能美美地穿好看又凉爽的露腿裙时,见瑞娘抱着牛蛋来到她家院门口了。只见她在门口换了鞋,一脸忧愁地走了过来。

小茹和泽生还没来得及叫她一声呢,她便急急地问道:“泽生,你近日会去颖县么?”

“明日就要去一趟,大嫂是想让我帮忙买东西么?牛蛋,来,二叔抱一抱!”泽生拍拍手掌,从瑞娘手里接过牛蛋,抱一抱他的小侄子。

瑞娘眼眶发红,叹气道:“哪里是我想要买东西,我听洛生说,颖县有一家药铺子是由杜郎中坐镇,听说他医术高明,专治疑难杂症,我是想着…你可不可以帮着向杜郎中讨一个药方子,看能不能养好雪娘的身子?”

上次泽生和小茹得知雪娘与人打架掉了孩子还大伤了身子之事,并没有及时告诉瑞娘。因为瑞娘自小和雪娘感情最深,他们俩担心瑞娘知道此事,会有些受不了,便一直瞒着。

只是,这种事瞒得住一日,又怎么能虐瞒得住两日、三日呢。那些闲不住嘴的妇人得知这么一件稀奇的事,哪里肯放过,才过一日,就传到瑞娘耳朵里了。瑞娘听了后,伤心得差点背过气去。

这段时日,她已经去看过两回雪娘了。每去一次,她回来都要哭一场。

雪娘还躺在床上养着呢,她婆婆虽然赶着去照顾了十几日,而且照顾得有些过份的周到,总让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好意。照顾了十几日,她也没跟雪娘表什么态,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