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房东太太还没睡,看到她出现,明显有些错愕,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放她进了门,讪讪说还以为她不会回来了。

安然满脑子都是两个孩子,顾不上跟她多说,打开门,就冲进了屋去。凭着记忆找到电灯开关,打开灯。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间已经被搬空的空屋。

原主虽然当了舞女,却不是喜好奢侈的主。她一开始只求一双儿女不被饿死,后来也只想着趁年轻多攒点钱,好好养大两个孩子,所以房间里的陈设其实很一般。但饶是如此,房间里所有的东西依然还是被搬空了。桌子椅子,床板被褥,甚至于木兰的衣服鞋袜,凡是能搬的都被搬走了,倒是让原本逼仄的亭子间显得宽敞了起来。

在一净如洗中,于木兰三岁的儿子缩成一团躺在空空如也的地板上,竟睡得正香。大概是被灯光晃到了眼睛,小家伙揉了揉眼,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是自己母亲,立刻飞奔了过来。

安然此时身上的衣服还没干,湿漉漉的怕弄湿孩子,只摸了摸小家伙的头。

“你姐呢?”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五岁的女儿,安然心下顿时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袭上心头。这个时代闺女不值钱,就算王守信真要带走孩子,也该带走儿子。没道理带走了女儿,却把儿子留下。

“姐姐被爹带走了。”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安然顿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忙追问:“他有没有说要带你姐去哪?”

“他没说。”小家伙犹豫了片刻,忽然一把拽住了安然的衣角,“跟爹一起的一个叔叔说姐姐长得俊,卖去堂子里,肯定可以有个好价钱。妈妈,堂子是什么?”

不好的预感应验了,听到那两个字的瞬间,安然只觉五雷轰顶,身形一阵踉跄。

第10章 沪上沉香(2)

安然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狂乱的心跳,一低头,才发现于木兰三岁的儿子正仰着头,一脸紧张地望着她。因为王守信那个败家的爹,姐弟二人从出生开始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反而因为从小学着察言观色,比普通孩子更加早熟。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此刻的情绪,小家伙紧紧揪住了她的衣角,因为用力过猛,甚至从衣服上挤出了水来。

安然这才意识到,在救回女儿之前,安抚受到惊吓的儿子同样重要。她慌忙收敛起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宝宝一个人留在家里,不怕吗?”

看到妈妈的笑容,小家伙脸上紧张的表情顿时一松,奶声奶气地答道:“不怕!姐姐让我在家里乖乖等妈妈回来!宝宝很乖,没有哭!”

他说着,一脸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安然摸着小家伙的头,百感交集。他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妈妈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如果自己没有穿越,没有顶着于木兰的身份回来,他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房东扫地出门了吧。这么小的孩子,要是真的流落街头,下场绝对会十分凄惨。

王守信好狠的心啊!

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房间,再看看小家伙身上单薄的衣衫,想起他刚才蜷着身体躺在地板上的模样,安然狠狠咬了咬牙。那个混蛋竟然连件御寒的衣服都没给孩子留!

就在她怒不可遏之时,耳畔却忽然响起了小家伙怯生生的声音:“妈妈别生气,是我没用,没看好家,东西都被坏人抢走了……”

“傻孩子……”安然终于再也无法忍耐,顾不得身上的衣服还湿着,一把搂过孩子,给了他一个大力的拥抱。对于木兰来说,两个孩子才是她的一切,其余不过是身外之物。

想到身外之物,安然心中一动,猛然间想起了于木兰藏钱的地方。按照记忆撬起了窗台下的一块地板,果然在下面找到了用油纸包着的银行存折,心中顿时大定。

王守信虽然连双袜子都没给她留,却总算没有把地板也撬起来!

“宝宝,看!我们的钱还在!”安然挥了挥手里的存折,在小家伙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这个时代的上海滩比任何时候都现实,有钱才有无限的可能。

见惯了爹妈为钱烦恼的模样,小家伙小小年纪却早已明白了钱的重要性,见状果然瞬间破涕为笑。

这个时间,王守信应该已经得到于木兰跳江的消息了。虽然时间已晚,却也不能担保他不会杀个回马枪,继续留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安然决定领着孩子转移阵地。

“宝宝,你不是很喜欢美美阿姨吗?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这个时代,出来做舞女的女孩子,真正爱慕虚荣,喜欢出风头的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因为生计所迫,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的贫苦人家姑娘。杜美美原名杜招娣,原本只是上海近郊一个小村庄里的姑娘。母亲重男轻女,看到别人家的女儿在外面做舞女赚了大钱,竟然为了钱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杜美美虽然长得漂亮,但因为从小受到母亲虐待,性格沉闷,不会来事,并不讨人喜欢。进了百乐门之后,一直都是坐冷板凳的汤团小姐,于木兰心地善良,介绍了不少舞客给她,每当有舞客对她动手动脚也总是挺身而出。

杜美美也投桃报李,常常带着糖果点心上门看看两个孩子。大概因为从小照顾弟妹的关系,她的孩子缘极佳。两个孩子十分喜欢她,一天到晚都在盼着美美阿姨上门。安然要去救女儿,不方便带着三岁的儿子一起,第一反应想到的自然就是她。

安然领着孩子找到杜美美那里的时候,杜美美才刚刚睡下,见到母子二人一脸狼狈的模样顿时吃了一惊,慌忙给小家伙披了件外套,又拿出干净的衣服给安然换。

杜美美是典型的南方姑娘,身材娇小,她的衣服穿在个子高挑的于木兰身上顿时从长袖变成了九分袖。换完衣服,安然一眼就看到了左手腕上的那串小叶紫檀佛珠,上面亮起的珠子果然已经从之前的3颗变成了4颗。

果然是复仇……

事到如今,安然已经可以确定那股神秘的力量让自己不停穿越的目的就是为了替身体的原主复仇。

“怎么搞的?怎么弄成这样?”杜美美给母子二人一人灌了一碗姜汤,盯着安然那张因为受凉而毫无血色的脸,一脸紧张。

安然叹了口气,苦笑着对她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听完事情的经过,杜美美果然义愤填膺:“王守信这个禽兽,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安然现在对控诉王守信没有兴趣,只想快点救回女儿。因为继承了于木兰的记忆,只要一想到女儿现在可以已经身陷狼窝,她就紧张得不行。没办法就这么干坐着等天亮,她决定主动出击。

打定了主意,她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嘱咐道:“宝宝,你乖乖的留着这里,跟美美阿姨一起。妈妈有事要出一下门。”

小家伙正捧着桂花糕狼吞虎咽,闻言表情懵懂地点了点头。杜美美却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了她:“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王守信要女儿!”

杜美美闻言顿时大惊:“你疯了,你这种时候过去,等于自投罗网!就算甜甜真的被卖进了堂子,她也只有五岁而已,不会有事的。你先别急,明天一早,我就找人去打听情况。”

安然摇头,因为恐惧,她身上的鸡皮疙瘩依然在一阵接着一阵冒出来。别说只是五岁了,对于某些禽兽来说,三岁的小孩他们都能下得了手,现代人的记忆这种时候反而让她更加无法镇定下来。

“要是碰上变态怎么办?王守信就是个禽兽,他现在只要有钱,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大概因为继承了于木兰所有的记忆,安然潜意识地觉得比起复仇,保护好两个孩子的安全才更加重要。

安然说着就要出门,杜美美不甘示弱,张开双手死死堵住了门。

“不!不会的!你先别把事情想得太坏!你现在脑子很乱,根本不能正常思考,你先给我冷静一下!在你冷静下来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出这个门一步!”

“我现在很冷静,冷静得不能再冷静了!”

“不!你一点都不冷静!”

“杜美美,你让开,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姐,就马上让开!”

“不!我不让!正因为我认你这个姐,才不能让!”

两人一个要走,一个不让,就这么站在门口对峙了起来。就在僵持不已之时,安然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妈妈……”回头一看才发现,三岁的小家伙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妈妈,你别走……”他还太小,或许根本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靠着孩子的本能意识到了不祥,说完,飞奔过来,死死抱住了安然的一条腿。抱得如此用力,就像出生在树上的小考拉抱住唯一能够依靠的妈妈。

安然瞬间觉得自己胸口憋着的那股气犹如被扎破了的气球般一泄千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好,妈妈不走……”静静抱着小家伙坐了一会儿后,安然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确冲动了。母亲的本能真是可怕!她还只是个穿越者就急成了这样,如果孩子们真正的母亲在这里,反应肯定更加激烈。

这么想着,她也越发不理解王守信到底怎么狠得下心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出手。

看看杜美美依旧神色凝重,如临大敌,她连忙苦笑着讨饶:“是我傻了,竟然想用鸡蛋去碰石头。跟那样的无赖正面交锋,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你知道就好。”杜美美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明显一松。

怀里的小家伙已经哭累睡着了,安然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掖好被角,才转身对杜美美道:“明天一早,我就去余四爷帮忙。”

当舞女虽然地位不高,还受人歧视,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其中最大的好处就是人脉广,只要经营得当,上至政界名流,文人雅客,下至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都能吃得开。原主做舞女的时间虽然算不上长,却也认识了不少人。

这位余四爷本名余虎,是沪上大佬陈厚生的徒弟,虽然年纪不大,但普通的地痞流氓见了他也要喊一声爷,摆平这样的事绰绰有余。

这个时代的警察就是摆设,出了事,比起报警,还不如找帮派里的大佬帮忙摆平更加有效。

当然,他们这些道上混的也不是开善堂的,不可能免费给人帮忙,请动任何一位大佬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那代价往往还不低。但现在,安然却已经顾不得了。

第11章 沪上沉香(3)

“余四爷?”杜美美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木兰姐,你这是在驱虎吞狼啊!”

情急之下,她甚至说出了一个不久之前才从一个舞客那里学到的成语。驱虎吞狼,一个不慎,虎患愈烈。那位余四爷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最重要的是,连她都已经看出来他一直垂涎于于木兰的美色。

“我知道。”安然面沉如水,心中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得先把甜甜救出来。”

第二天天一亮,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去身材相仿的姐妹那里借了全套行头,又仔仔细细化了整整一小时的妆,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出得门去。

她的运气还算不错,找上门的时候余虎刚好在家,正抽着烟斗悠然自得。看到她出现,一脸的受宠若惊,急忙命令仆人奉茶上点心。

安然虽然穿了那么多次,但真正面对可以被称为大佬的人却还是头一回。不由悄悄打量起了对方。这位余四爷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竟然长着一张主旋律电影里的主角脸,打扮得也是中规中矩,一眼看去,像富商多过流氓。根本不像某些电影电视里面描述的那样歪瓜裂枣,一看就让人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安然一直担心自己找上门来会遭遇难堪,然而,余虎的眼中虽然有毫不掩饰的欣赏,手上却并没有丝毫越轨的动作,规规矩矩,一派绅士风范。

安然心下稍安,短暂的客套过后,便直入主题。她避重就轻,没说自己也被王守信卖了,只说让余四爷帮忙救回女儿。

“有这种事?”听说王守信竟然把亲生女儿卖了,余虎顿时义愤填膺。

看看有戏,安然慌忙打蛇随棍上,抹着眼泪哀求道:“四爷,我女儿才五岁而已,求求你救救她!”

她开始只是想挤出几滴眼泪博取同情,哭着哭着却不慎触动了于木兰的情绪,顿时泪如泉涌。

“你别急,你先别急!不会有事的!”女人的眼泪的确是最好的武器,余虎递过手帕,就急忙让手下人出去调查于木兰女儿的情况。

而他一直维持的正人君子的形象也终于崩塌,趁着安慰的机会揩了安然不少油。有求于人,安然只能咬牙强忍。

在普通人看来难如登天的事情,在另一些人眼里却是小菜一碟。安然原以为那帮人能够带回孩子的消息就不错了,没想到他们回来的时候竟直接把孩子也带了回来。

事情解决得实在太容易了,直到于木兰五岁的女儿扑入怀中,安然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

时间才过了一晚,小丫头虽然哭红了眼,身上却没什么明显的伤痕。问起事情经过,也只记得因为吵着要回家,被一个很凶的大妈关进了小黑屋。确定女儿真的没受什么伤害,安然顿觉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搂着明显受到了惊吓的女儿安抚了一阵,她才想到要向余虎道谢。

然而,她的谢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外却异变陡生。一阵吵嚷过后,一名二十出头,笑容痞气的年轻男子竟领着一队人马冲进了屋来。那名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从王守信手里买了于木兰的那个青帮小头目汪瑞丰。

跟大奸若忠,看起来还有几分和蔼的余四爷不同,汪瑞丰长了一张霸道总裁的脸,虽然五官还算俊秀,但却一脸痞气,嘴里甚至还叼着根牙签,就差把我不是好人这几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看到他出现,安然怀里的小丫头立刻一声尖叫,拼命往她怀里钻。

汪瑞丰扫了母女二人一眼,露出满脸果然如此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看,被我抓到了吧!盯着小丫头果然没错啊!”

他说完,转向已经一脸怒容的余虎,冷笑道:“四哥,你这就不对了!你喜欢于木兰你早说啊,小弟肯定会成人之美的,在背后搞小动作算什么?”

他刚刚才从王守信那里得知,于木兰是不会游泳的。她跳江之后既然能安然无恙地回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关键时刻有贵人相助!这个贵人,显然只能是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的余虎。

明着不抢,却在暗地里下黑手。那一瞬,他竟觉得自己一直低估了眼前这位看似庸碌的四哥。

没想到,听到他的话,余虎却是一脸茫然:“什么背后搞小动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咦,原来四哥你不知道吗?”汪瑞丰从怀里掏出卖身契,故作惊讶,“她丈夫王守信已经用五百块银元把她卖给了我,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余虎皱眉,下意识地望向安然。

看到他这反应,汪瑞丰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四哥你原来真的不知道啊!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事了。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过去请八姨太回府!”

随着他大手一挥,他身后的几名小弟已经扑过来,准备带走安然母女。

“四爷,救我!”安然慌忙一个闪身,躲到了余虎的身后。

余虎其实是个色厉内荏的主,他跟汪瑞丰是同门,如果安然一开始就告诉他自己已经被王守信卖给了汪瑞丰,他说不定不仅不会帮忙,还会把她绑了,洗干净送去汪瑞丰那里,做一桩顺水人情。毕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世上的漂亮女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于木兰这一个。

但是现在,于木兰既然出现在他的府上,在外人眼里,就是他的女人,如果让汪瑞丰在这种时候把人从他手里抢走,那他以后还怎么在上海滩混啊?所以,虽然明知自己不小心被眼前的这个女人当枪使了,余虎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替她出头。

“你行啊,连四爷都敢耍,等会儿再收拾你!”余虎虽然认了,但终究还是有些不爽,一把拉过安然,狠狠在她腰上拧了一把。

“四爷……”此刻的状况下,安然当然不可能躲,只能顺势搂着余虎的胳膊做了个撒娇的动作,一声四爷含糖量十足,喊得周围人鸡皮疙瘩掉了满地,连她自己都差点打一个寒战。

美人在怀,余虎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连声音都不由高亢了几分:“小六啊,你也看到了,于小姐中意的人是我,强扭的瓜不甜。不如这样好不好,你就当给四哥我一个面子,把她让给我怎么样?除了契约上的五百块,我再补你一百块做补偿。”

汪瑞丰垂涎于木兰已久,好不容易才终于设计让王守信卖了她。如今钱都花了,却看到她在别的男人怀里撒娇,那种感觉简直犹如被人当众扇了两个耳光。此刻,望着二人的目光简直已经能够喷出火来。余虎如果不是他的同门,他此刻肯定已经悍然拔枪了。

“四哥,你这就不对了,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就算于小姐不喜欢我,那也已经是我的人。四哥这样横刀夺爱,传出去未免贻人口实。”

余虎和汪瑞丰之间的矛盾其实由来已久,两人虽是同门,但汪瑞丰却因为敢打敢拼,处处压了余虎一头。他年纪比余虎轻,入门比余虎晚,却比余虎更受上头的信重,无论是手里的权柄,还是所占的地盘都比余虎更胜一筹。余虎虽然表面上没什么怨言,但心底早已有了太多的不满。

如果换一个人过来要人,以余虎的脾气,说不定真会乖乖把人交出去,但可惜的是,汪瑞丰偏偏正是他的死敌。连手底下人都一直在拿他们二人比较,如果这一次他认了怂,那就真的大势已去了。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一个女人的问题,而是他们两人的高下之争。这种时候,余虎又怎么可能让步?

他冷冷端详了汪瑞丰半天,皮笑肉不笑道:“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小六你又何必如此不依不饶?你今天如果从我府上把人带走,以后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把脸往哪里搁?”

汪瑞丰冷笑一声回敬:“四哥也说了,不过是个女人。既然如此,让我带走了又会怎样?”

见汪瑞丰不依不饶,余虎终于皱起了眉,连表面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小六看来是不打算给我这个做哥哥的面子了?”

汪瑞丰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卖身契,寸步不让:“不,错了!不给面子的,是四哥。”

汪瑞丰年轻气盛,怎么可能轻易认输。就在安然找上余虎的那一刻起,这次的事情就已经注定了不可能善了。

“汪瑞丰,你到底想怎样?”被逼得急了,余虎竟一掌拍在了桌上。

周围的小弟被吓了一跳,汪瑞丰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脸上笑容依旧:“我不想怎样,只想带走我的八姨太!”

“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我不介意!”汪瑞丰说着,竟上前一步,旁若无人地将安然拉进了怀里。

就在他准备动手动脚,当众给余虎一个难堪之时,却忽然感觉太阳穴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抵住了,斜眼一看,才发现一直被他认为胆小如鼠的余虎竟然拔了枪。

“你不介意,可我介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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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沪上沉香(4)

余虎的勃朗宁手.枪冷冷抵着汪瑞丰的额头,永远笑容满面的脸上此时已是一片冷厉。看他此刻的表情,没有人会认为他只是在虚张声势。

饶是安然原本就打算故意挑拨两虎相争,看到这一幕,依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言不合就拔枪啊!这里果然已经不是自己原来的世界了!

“四爷!四爷!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别冲动!”汪瑞丰的几个小弟比她好不了多少,同样已经被吓得冷汗淋漓。

“有话好好说?”余虎冷笑了一声,“我好好说话,他肯听吗?”

“听啊,当然听……汪哥你说是不是?”

几个小弟拼命想做和事佬,可惜,汪瑞丰却是个犟脾气,事情都到了这份上,竟然依旧寸步不让。

“姓余的,你有种!”他根本就没有半点小命还攥在别人手上的自觉,竟然火上浇油,“要是真有种就一枪毙了我!”

说完,他脸上竟然还不怕死地浮现出了一抹挑衅的笑。这一刻,安然忽然理解了上头为什么更看重他了,这家伙是真不要命啊!

“姓汪的,你别以为老子真不敢!”

“你敢!你当然敢!所以,开枪啊!”

余虎跟一门心思只会往前冲的愣头青汪瑞丰不同,他凡事都喜欢权衡利弊,他虽然恨不得一枪毙了汪瑞丰,却承受不起真这么做的代价。汪瑞丰如今炙手可热,要是真出此下策,不仅他手底下的几百号小弟不可能饶过他,连上头都不可能给他好果子吃。

余虎之所以悍然拔枪,只是想用武力逼他就范,虽然摆出了一脸杀气腾腾的表情,却根本没想过要真的开枪。汪瑞丰这么一闹,他竟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他脸上的表情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一时间,仿佛他才是那个被人拿枪顶住了脑袋的人。

汪瑞丰能混到现在这个位置,多少还是有点脑子的。见状,反而不再挑衅,松开了安然,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余虎虽然不敢真的开枪,却也不甘心就这么认输,依旧握紧了手中的枪,顶着汪瑞丰的额头。

两人互不相让,就这么僵在了那里。

“去找老头子!快去找老头子!”半天,才终于有小弟一拍脑袋,夺门而出。

小弟口中的老头子当然不可能真的是个糟老头。这位老头子正是沪上皇帝陈厚生,如今余虎和汪瑞丰闹成这样,也就只有他能够摆得平了。

安然闻言长舒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余虎其实只是前菜,陈厚生才是她真正想要引出的那只虎。

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女,无论是跟余虎还是汪瑞丰,下场都不可能太好。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把自己变成一颗烫手的山芋,让他们无人敢沾。挑拨陈厚生旗下的两员大将内斗的红颜祸水,这个罪名,应该够了吧?这么做危险是危险了一些,但一旦成功,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敢打她的主意了。

事关手下两员大将的生死,陈厚生来的比安然预料中还快。

虽然被手下人叫作老头子,陈厚生的确一点都不老,真实年龄应该四十多了,但看起来却不过三十多岁,穿着长衫,风度儒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大学教授。

他一上来就走过去收掉了余虎手中的枪,也不发脾气,只是笑着调侃了二人的冲动行为。几个玩笑过后,竟引得刚刚还势如水火的二人握手言和。让原本还期待着他跟电视上的某些枭雄一样拍桌子骂娘,摆老大派头的安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