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方才出声的将士迟疑地道:“我见他的确是眼熟的很。”

闻言,众“山匪”纷纷转过了头,不敢让人见到自己的脸。

楚斐道:“都过来认认,谁要是认出来了,本王重重有赏!”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按着他的话,纷纷走过来认人。

先前有一个将士觉得眼熟,如今每个人都看了过去,众人还当初从其中找到了几个熟人。

“你不是……”有人惊叫道:“你不是二营的张二虎吗?!”

“这是李大牛,我认得,我们是一个村的。”

“这人我也认得,先前我在京城见过。”

“……”

众人你一言我一言,竟是当真将这些人的来历认了出来。

楚斐说到做到,让汪全拿了一钱袋的银子,给方才指认的将士分发了下去。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些假山匪,道:“连赈灾的钱粮也敢劫,你们的胆子实在是大得很,等这天一亮,我就将此事禀告皇上,至于你们如何处置,自然也有皇上来定夺。”

假山匪们闻言,一时面色惶惶,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是又奇迹般的镇定了下来。

楚斐挥手让人将这些假山匪带下去关好,等着天一亮便将人送走。

“王爷。”汪全凑了过来,问他:“此事是否要告诉王妃。”

“自然不用。”楚斐瞪眼:“本王都还没有和王妃写信,难道你还要越过本王,和王妃联络?”

“王爷,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汪全说:“王爷您看,您本来就瞒了事情,惹王妃生气了,若是王妃知道您遇刺,又不告诉她,说不定王妃就更生气了。”

楚斐低头摸了摸下巴,觉得很有道理。

将那些假山匪的事情都处理了,他才将暗卫叫来,问了宁暖今日做了些什么。

楚斐听完,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王妃还在生气吗?”

暗卫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楚斐纳闷:“这是什么意思?”

“王妃模样瞧着是不生气了。”暗卫说。

楚斐心头一喜,又听暗卫道:“只是王妃又提起王爷,说……”

见暗卫停顿,他连忙追问:“王妃说起本王,都说了什么了?”

“王妃说,王爷此次太过过分,等王爷回了京城,会狠狠责罚王爷一番。”

楚斐心头又是一惊。

他面上顿时露出了几分苦涩。

听阿暖这话,这是还没有原谅他呢!

也是,他瞒了这么大的事情,阿暖哪里会这么快消气。他昨日没有给阿暖写信,阿暖一定更生气了。

楚斐在心里头叹气,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该怎么讨好宁暖。

“王妃还说了。”暗卫又忽然出声道。

楚斐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急忙追问:“王妃还说了什么?”

暗卫低着头,如实禀报说:“王妃还说了,要是王爷……王爷还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那王妃担心,就要亲自跑过来监督王爷了。”

楚斐:“……!!”

他顿时皱起眉头,刚想斥责一声,可想起自己瞒着的事情,顿时心里头一虚,一时所有的斥责都被他憋了回去,连个理直气壮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第154章 第 154 章

曲州赈灾的钱粮遭遇了劫匪, 第二日, 消息便传到了京城里, 圣上又惊又怒,连宁家三人也凑在一块儿逼问宁朗。

“上辈子还发生过这种事情?”

宁朗绞尽脑汁地回想:“我……我不记得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不记得?”江云兰忍不住埋怨。

宁朗支支吾吾, 说不出话来。他那时已经进了大牢,唯一听到外面的消息,也是从狱卒的只言片语之中, 哪里能全部知道, 能想起曲州发生疫情, 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只是他记得, 上辈子安王去了一趟曲州,回来时就是遭了难。要是事事都如上辈子一样发展, 或许这赈灾钱粮被劫的事情,就是安王上辈子遭遇过的。

或许安王上辈子在这件事情栽了跟头, 可这辈子, 安王却是完美的避了开来。如今满京城可都在议论赈灾银粮被劫一事,安王带着手下抓住了劫匪, 保住了钱粮, 大家也都纷纷称赞安王, 满京城找不出一句不好的话。

而宁暖, 问过了暗卫, 知道楚斐无事, 这才放下心来。

“王爷还有一事要小的转告王妃。”

宁暖挑了挑眉:“转告我?”

“是。”

“他既然有事找我,为何不亲自和我说?”

暗卫低着头, 不知道该如何说。

显然,某个做错了事情的王爷如今还在心虚之中,还是不敢给她寄信。

宁暖没好气地道:“说吧,又是什么事情?”

“是关于此次赈灾粮被劫一事。”暗卫说。

听闻是和这件事情有关,宁暖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王爷说,虽然抓住了劫匪,但这些劫匪是京城的人。”暗卫含糊了一句,接着道:“皇上有可能不会下重手处置,还需要王妃多走动。”

“京城的人?”宁暖一愣,继而很快反应过来,他所说的京城的人是什么意思。

那些劫匪是在京城去曲州的路上出现的,距离京城甚远,又哪里是京城的人?除非……除非这些劫匪本就是从京城出发,受了谁的指使。

宁暖连忙追问:“此事可有证据?”

暗卫点头:“此次护送赈灾粮去曲州的将士之中,有不少人都认了出来。”

这些将士本就来自京城,认识的,当然也是京城的人 。

宁暖将此事记下,等暗卫一走,便立刻出门去了祝家。

祝寒山在朝中经营,他还是薛大人的女婿,自然也有无数官员想要巴结,如今在朝中也有了人脉。可此事事关重大,祝寒山根基还不稳,却不好牵扯祝寒山下水,因而宁暖想要找的,也是兵部尚书薛功礼。

薛大人向来刚正不阿,从不站队,一向是为理出头,有些时候,连皇上也拿他没有办法。此次赈灾粮被劫一事,由他出头,也是再合适不过。

让薛明玉帮忙,见了薛大人,宁暖说明来意,薛大人沉默了良久,也点头应了下来。

哪怕不是为了安王,此事也要查清楚。

而后宁暖又联系暗卫,让他们注意几个皇子的动静。在表面看来,安王与三皇子站到一块儿,安王立功,就是给三皇子立功,三皇子可是蹭了不少功劳和美名,为着这个,三皇子也不会急着出手。因而宁暖还给三皇子递了消息,隐晦地提醒他,这是一个机会。

等楚斐到了曲州时,此事已经在京城闹得极大,而楚斐抓住的那些劫匪也被他送到了京城,那些劫匪一入京,果然是很快就被认了出来,又听是薛大人接了此事的调查,一时满京城人心惶惶,生怕会被抓到什么尾巴。

而楚斐到了曲州,上辈子,他弄丢了赈灾粮,灰溜溜如败犬,曲州百姓上下都他没有一个好脸色,唯有曲州的官员碍着他的身份还算是礼待。而这回,楚斐带了一车又一车的赈灾粮,却是曲州所有百姓欢呼不已,连那些官员对他也是笑意相迎。

这个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待遇,让楚斐唏嘘不已。

他还在那儿见到了慧真大师。

慧真大师先一步来了曲州,为曲州百姓治病,如今在曲州很受礼待,凡是见到了慧真大师的人,态度都是恭恭敬敬,神态之间满是濡慕。

“王爷来了。”慧真大师颔首:“贫僧已经等待王爷多时。”

“大师等我做什么?”

慧真大师微微笑道:“自然是等着王爷带来的东西。”

楚斐一噎,知道他说的,应当是自己准备的那些药材。

他事先就与慧真大师提了一句,知道曲州可能会发生疫情,慧真大师一下子坐不住,立刻赶来了曲州。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这回曲州的疫情还没有发生,甚至因为曲州水患而伤重的人也被治好了不少。

楚斐带来了那些钱粮,本就大受百姓欢迎,如今又见他和慧真大师关系好,言语之间,好似慧真大师会来曲州,也是多亏了安王,因而百姓也对他更加热情,待遇堪比慧真大师。

楚斐来曲州,自然也不止这一件事情。

钱粮安然送到,有慧真大师在,疫情也不一定会发生,他奉命前来曲州,身上有圣旨,地位超然,自然也不能忘记其他事情。

楚斐将曲州所有官员叫到府衙,他坐在桌案后面,曲州所有官员立在下方,战战兢兢,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推攘了几下,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不知道王爷将我们叫来,是为了何事?”说话的人转头和同僚们互相看了一眼,又说:“这……若是王爷无事,下官等还有公务在身,恐怕是无法与王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楚斐手中正把玩着的惊堂木忽然敲了一下,咣的一声,顿时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谁说本王无事?”楚斐抬眼,眸光扫过众人,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了眼中。

还是那个被推出来的官员,他又看了一眼同僚,这才问道:“不知王爷……”

“本王来曲州这么些天,有件事情倒是奇怪的很。”

众人又互相看了一眼,方才那被推出来的官员刚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听上面安王又道:“你们总是看别人做什么?”

众人一惊,连忙收回了视线,盯着地面,视线片刻也不敢移开。

“本王还没有说什么事情奇怪,看你们的反应,倒是心虚的很。”楚斐把玩着惊堂木,语气漫不经心,可却将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入眼中:“难不成,你们还当真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王没有说?”

“下官不敢。”众人道。

“你们不敢?我看你们的胆子倒是大的很。”楚斐手中的惊堂木一敲,咣地一声,又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朝他看来。

“王爷何出此言?”

“曲州多年安然无恙,听闻今年降水不多,为何偏偏今年出了水患?”

“这……这天灾人祸,王爷一定要将此事怪罪到我们的头上,那我们也无话可说。只是王爷若是要追究起来,那下官等就要问问皇上,王爷这般行事,是否是听了皇上的意思。”曲州官员们冷哼一声:“哪怕王爷是奉了皇上的命来曲州赈灾,可也万万没有平白诬陷人的道理。”

楚斐“咦”了一声,又问:“曲州多水,每年都要批一大笔银子去修建水坝,这水坝应当是一年比一年牢,怎的偏偏今年发生了水患?”

曲州官员们挺直了腰板,厉声道;“安王这番话,又是要将什么罪名推到我们头上?”

“本王可什么也没有说。”楚斐无辜地道:“本王就是个闲散王爷,平日里也就只会花花银子,哪里懂这些。那些什么水坝,什么水患,本王实在是不懂。”

“那……”曲州官员们互相看了一眼,拿不住他的意思。

楚斐又说:“本王花的银子多了,倒是也练了一些眼力。”

什么眼力?

曲州官员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楚斐说:“本王到了曲州以后,倒是去那水坝看了一眼,却见有些数目,实在是对不上。”

曲州官员们呼吸一滞,面上却是镇定不已,个个腰板挺得笔直,仿佛什么也没听明白。

楚斐招了招手,旁边的汪全立刻将一个账本呈了上来。

有些眼睛厉害的,看见了那个账本,顿时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面上的镇定也一下子维持不住。

“昨日夜里,本王在屋子门口捡到了一样好东西。”楚斐说。账本自然是他让暗卫偷来的,可暗卫的存在不能暴露,他说出这番话以后,目光盯着众人,果然见有些人面色有异。楚斐垂眸,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瞧见。

“本王心里也是奇怪,大半夜的,有谁会给本王送这些东西。”他翻开账本,困惑地道:“本王心里一奇怪,就看了一晚上,众位大人猜,本王发现了什么?”

“……”

众人冷汗连连,攥紧了袖口,哪里敢猜。

没人开口,楚斐也自然地接了下来:“本王还真发现了点什么。”

他合上账本,声音忽然变得严厉,沉声怒道:“哪位大人来告诉本王,这账目为何与本王在水坝那看到的对不上?!”

第155章 第 155 章

曲州的众位官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安王来曲州不过是几天的工夫, 就查出了这么多来。

曲州多水, 每年都要花出大笔银子修缮水坝,有水坝拦着, 曲州多年来才没有出什么事情,谁知道今年发了大水,曲州的水坝却是没拦住, 造成了不少损失, 还有不少百姓伤亡。

若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出, 自然是皆大欢喜, 谁也不会提起这件事情,可往年都好好的, 偏偏今年出了岔子。

从曲州水患爆发起,众人心中便悬着把刀, 摇摇欲坠, 仿佛随时都会落下。安王来了曲州时,他们还松了一口气。素来听闻这位王爷一事无成, 办错了不少差事, 想来也还是个糊涂王爷。

可这样一个糊涂王爷, 怎么来曲州才没几天, 就发现水坝的事情了?

众人面面相觑, 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安王方才是怎么说的?有人偷偷将这本账本放到了他屋子门口。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 众人心思各异,看了看同僚, 心中都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他们哪里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安王,非但不是个糊涂王爷,还是个先知,这曲州水患一事,上辈子就已经经历过。这账本也不是谁送来给安王,而是安王的手下偷来的。

可他们哪里知道?

诸多复杂的念头在众人脑中闪过,可落到安王面前时,却是各个都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连先前那个被推出来的官员也退了回去,一言不发。

楚斐的视线扫过众人,他又慢条斯理将手中惊堂木放下,语气轻柔地道:“我倒也不是非要在现在问个清楚,这曲州水坝的账目对不上,想必在场有些大人也不清楚,对不对?”

众人连忙点头。

楚斐又问:“曲州水坝修缮一事,究竟是谁负责的?”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一个人被推了出来,冷汗连连:“是……是下官负责……”

楚斐应了一声,又问:“这建材采买,又是谁负责的?”

众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另一人站了出来,冷汗爬上了脊背:“是、是下官……”

“这账目出现了问题,你们可知道?”

“下官不知。”两人齐齐摇头。

“你们不知道?你们怎么会不知道?每年修建水坝,要用多少材料,这账上可都记了,而究竟用了多少材料,去水坝一看便知,你们说不知道,难道修缮水坝一事,并没有经过你们的手?”楚斐语气依旧轻飘飘的:“那我倒要问问了,这玩忽职守,又该怎么罚?”

底下众人说不出话来。

他们心里清楚,从采买到水坝建成,这中间多少功夫,哪里只会牵扯到两人,要是追究起来,在场众人谁也逃不过去,安王既然已经查到了账本,那么也很快就会查到他们,只要安王有心追究,很快……不,或许是现在,他们的官途就完蛋了。

众人心中一阵绝望。

就在这时,忽然又听楚斐说:“本王也不是为难你们的意思。只是皇上派本王来曲州,就是要调查清楚曲州水患的缘由,若是你们不给本王一个交代,本王也不好和皇上交代。”

众人一愣,继而眼睛一亮,抬头冲楚斐看去。

楚斐却是合上账本,站了起来,他让汪全将账本收好,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想必众位大人懂本王的意思。”

意思?什么意思?

众人愣住,可安王却已经走了出去,半句话也没有留,只将他们留在这儿,丈二摸不着头脑。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其他人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

夜里。

楚斐拿着毛笔,对着白纸琢磨了许久,在纸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墨点,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该如何写下第一个字。

楚斐抓耳挠腮,“汪全,你来给本王出出主意,本王到底该怎么写,才能让阿暖原谅本王?”

汪全目视前方,看着门板,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也不为所动。“奴才怎么会知道王妃的心思?王爷做错了事情,和王妃好好道歉,说不定王妃就原谅王爷了。”

“你说的倒是好。”楚斐哼了一声:“阿暖正在气头上,本王要是说错了话,那就是火上浇油,要是她非但没消气,还更生本王的气,回头连王府也不让我近,到时候可怎么办?”

汪全目不斜视地道:“王爷都不知道,那奴才就更不知道了。”

楚斐气得想打人。

他刚把纸团起,想要朝汪全扔过去,忽然听见屋子被人敲了敲,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安王在吗?”

楚斐动作一顿,将纸团放下,抬起下巴示意汪全过去开门。

汪全打开门,一个眼熟的曲州官员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个箱子,见着了楚斐,先行了个礼,抬起头来,又冲着他谄媚地笑了笑:“王爷。”

楚斐登时牙疼,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问道:“这么晚了,赵大人还要来找本王,是为了何事啊?”他顿了顿,放下茶盏,又问:“该不会是为了曲州水患一事,赵大人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本王不成?”

“没错,可不就让王爷给猜着了。”赵大人将手中箱子放下,推到了他的面前:“王爷想要知道的,都在这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