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修补好的书搬到书架上去时,不知道谁在书架顶端放了宣纸和笔墨。一震全部撒下来。还好明日朗推开我,不然那瓶墨水全砸我头上了。”林月弯一脸庆幸。如果不是明日朗眼疾手快,墨水瓶就不是在地板上开花,而是要在她头顶开花了。

“洗不干净就不要了算了,反正人家家里有钱,买新的嘛。”萧星野看着那条墨迹斑斑的白裤子说。看着看着,他突然问道:“你这条裤子是意大利diesel品牌的吧?”

明日朗想了想:“是这个牌子。”

萧星野冷笑一声,“听说这个牌子的裤子要上千块钱一条呢。凭什么卖这么贵呀,是不是穿了会飞?”

林月弯听得倒抽一口冷气,她还戏称明日朗的这套衣服够她吃一个月,谁知单这条裤子就够她吃两个月了。

明日朗怔了怔,方轻声答:“穿了当然不会飞,但我妈喜欢买这个牌子,我也穿习惯了。”

萧星野却不理他了,转头看着林月弯道,“我们走吧,上校门口等公交车去。”

“你今天没骑单车吗?”

“没有。”

林月弯看着明日朗道:“那我们去坐公交车了,你还要在这里等你家司机吧?”

她这一说,明日朗才想起竟忘记提前打电话让老洪来接他。“我还没通知他过来呢。”

萧星野在一旁听了,冷不丁地问:“明大少爷,如果司机不来接你,你一个人知不知道怎么回家呀?”

明日朗一怔,竟半响无声。他从四岁那年生病起,就再没有单独出过门。无论去哪里都是司机接送,妈妈陪着。直到上晨光来读高中,妈妈不再步步跟着他,但司机接送如故。他还真没自己单独出入过。

看着明日朗说不出话来,萧星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肆无忌惮:“见过弱智的,没见过明大少爷你这么弱智的。”

林月弯不由推他一把,“萧星野,你怎么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的,我实话实说。”萧星野指着明日朗道:“他这么大的人了,出了门没人带着连怎么回家都不知道。这不是弱智是什么?”

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林月弯也不禁要暗中摇头:明家未免把独生儿子保护得太好了,完全与社会脱节。

明日朗的脸先是红了,很快又白了。转过身去,他一言不发地独自朝前走。林月弯忙追上去:“明日朗,你去哪里呀?”

“我回家。”硬梆梆的三个字。

“你要走回去呀?”林月弯愕然。

“是,不用车接送,我未必就不知道回家的路。”

萧星野也跟过来,嘴里犹说着风凉话。“每天从家里到学校坐车来回两趟,你要是还不知道回家的路,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弱…”

“萧星野你少说几句。”林月弯厉声喝住他。

林月弯平时没事总带三分笑,头一回看到她这样一脸肃色。萧星野一怔,乖乖地闭嘴。

明日朗低着头闷声不响地走,林月弯跟在他身边问:“明日朗,你家住在哪呀?”

“白苹洲。”

“白苹洲!天,跟学校是南辕北辙的方向。你得横穿大半个城才能到家,那还不得走到天黑呀!明日朗,别怄气了,赶紧打电话让你家司机来接你。”

明日朗很听话地站住,掏出手机来。林月弯刚松口气,却见他竟不是打电话,而是把手机关机了,然后接着自顾自地走。林月弯眼见一番劝解无济于事,忍不住去瞪萧星野,眼神在无声地批评他:都是你惹事。

萧星野也没料到明日朗被他一激,居然使起倔性子来了。再不肯叫司机来接,非要自己走回去。他家那么远,真让他这么走下去,恐怕半路上就会累趴下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

想了想,萧星野追上前去对明日朗说:“要回家不是单靠两条腿走的,否则那么多公交车还怎么混呀!走,一块坐公交车去,照顾照顾公交公司的生意嘛。”

“对呀对呀,”林月弯也赶紧附和道,“明日朗,你不让司机来接,就和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回去好了。”

明日朗倒没有拒绝这个提议,跟着他们出了校园一块来到学校斜对面的公交车站。

林月弯要坐的是82路,萧星野可以和她同车,他会比她迟一站下车。可是明日朗回白苹洲,得先坐41路车,车过六站后下来,改乘7路车。林月弯指着站台示意牌教他看清站台名,教他在哪一站下车,再转哪趟车。

明日朗听了半天,迟迟疑疑地问:“如果我在这里坐车可以到白苹洲,那么我要从白苹洲到学校来,又该上哪里去等车?”

他话音方落,萧星野就已经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了。林月弯也想笑,却竭力忍住。细细地告诉他:“明日朗,凡是在公交车停站的地方,你都可以在马路对面找到一个相应的站台。你在这个站台下车后,如果又想回到你来时的地方,就到马路对面去等同一路车就可以了,公交车就是这样在同一条线路上来回穿梭运转的。”

原来这么简单,明日朗不由自己都要觉得自己的问题弱智。然而就算再简单的事情,既然从未经历过,自然也就无从知晓。看了看一旁犹自窃笑不已的萧星野。他暗暗咬牙,把头扭到一边。

一辆公交车缓缓靠站了,是41路车。车厢已经人满为患,可是车下还有一帮人拼了命地要挤上去。

萧星野掏出四个一元的硬币来,往明日朗手里一塞,“喏,车费我替你出,快点挤上去吧。记住这辆车里投两个就行了,另两个等换7路车时再投。别一次投光了,否则没有中转车费你要流落街头。”

明日朗却只是看着那辆拥挤不堪的公交车发呆,这么多人是怎么挤上去的?上车门前还有那么多人在拥挤推搡地要上,他如何敢靠过去,这些人能把他给挤碎掉。

萧星野推他一把:“你还不快点,车都要开走了。”

明日朗这才回过神:“这车…人太多了。”

“公交车哪有人不多的,你以为是你家的平治车,只载你一个。”

说话间,41路车已经艰难地装下了站台上那一群人,喷着尾气开走了。

“得,车都开走了,你只有等下一辆了。”萧星野双手一摊。

“等下一辆就等下一辆吧,这辆车确实人太多了,换了我也不想坐。”林月弯帮明日朗说话,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下一辆是82路车,萧星野看了看林月弯:“我们走不走?”

林月弯不假思索:“等明日朗上了车我们再走吧。”

“行。”他倒应得很干脆,看来他也没打算就把明日朗丢在这里不管了。

明日朗说:“你们走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车没关系。”

萧星野却没好声气地道:“我说了等你上车再走,就要等你上车再走,哪来那么多废话。”

林月弯忍不住微笑,这个别扭的萧星野,明明是在当好人,却非要做出一付凶巴巴的样子来。

下午五时至六时,正是公交车最为拥挤的时刻,一连三趟41路都装了一车厢满满当当的人。明日朗一直迟疑着不愿上去,林月弯也不勉强他,可萧星野眉头却越来越紧。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了:

“明大少爷,你既然这么挑挑拣拣,又嫌人多又嫌车挤的,干吗不打电话让你家的专车来接呀!要不就让你家把41路车买下来专拉你一个好了。”

“萧星野,”林月弯忙不迭地喝住他,“明日朗是头一回坐公交车,车厢里这么多人他确实很难适合的。再等一会吧,过了高峰期人就少了。”

“还等,再等天都要黑了,我们俩也要回家呀。”

明日朗一咬牙一跺脚:“好了,我就上这趟车。”

他朝着那辆沙丁鱼罐头似的41路走去,却被林月弯一把拖住。她的口气不容反驳:“别上去,这么多人,你上去会被挤成相片的。”

掉过头去她又朝着萧星野说:“萧星野,你如果赶着回去你先走吧,我反正没关系,我再陪明日朗等一会。”

萧星野此时还真有点后悔,干吗就激得明日朗非要自己回家,搞得现在不留在这里陪着他耗都不行。“我不走,我一言九鼎,我说过要等他上了车再走,我就一定说到做到。”

终于,接下来的一辆41路就宽敞多了。明日朗顺顺当当地上了车,林月弯在车下犹自叮嘱他:“记住在风渡口那一站要下车,下车后再转乘7路车,7路车到珍珠湾那站时你再下车,然后左拐走过去没多远就是白苹洲…”

说着说着,车子已经徐徐发动缓缓离站,明日朗在车窗里朝他俩挥手道别:“谢谢你们,再见。”

萧星野自然不会回应他,林月弯笑着挥挥手:“路上小心点。”

看着车子消失,萧星野才撇着嘴道:“这个明日朗,真是可以去当神仙了,简直不食人间烟火。”

“怪只怪他父母把儿子爱护得太无微不至了,真正是含在嘴里捧在手里长大的。”林月弯感叹道。

“大家都是人,怎么他的命就那么好?”萧星野忍不住发牢骚。

林月弯笑一笑:“各有前因莫羡人。”

他们说话间,82路车来了。正准备一起上车,林月弯突然想起什么来,脸色一变:“糟糕!”

萧星野愕然:“怎么了?”

“刚才忘了嘱咐明日朗,转7路车时得上马路对面的站台去乘车。”

“你没告诉他,完了!”萧星野扼腕顿足,“这只菜鸟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会坐错车。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侥幸正确率。”

“那可怎么办?他如果坐上相反路线,还不得坐到火车站去了。”7路车是自城南火车站发往城北新宜区的,途经白苹洲。

“那他坐到火车站再倒回来好了。”

“他怎么倒回来呀,他都没有车费了。”林月弯提醒萧星野,明日朗手里可只有他给的四块钱车费。

萧星野怔了怔:“到了那地步,他应该会打电话让司机来接吧。”

林月弯摇头:“看他刚才那样子,你觉得可能吗?”

萧星野不得不承认:“这个大少爷使起性子来也确实够倔的。”

“不行,我们得马上赶到风渡口去,看能不能抢在他之前到达。”林月弯当机立断拿主意。

萧星野没说话,但已经朝着马路上的计程车招手了。要抢时间,自然不能再等公交车。可偏偏来来去去的计程车都载了人,好容易拦到一辆空车,二人急忙让司机赶去风渡口。

41路车厢虽然并不拥挤,但已经没有了空位。明日朗跟着别人在车头的投币箱里投下两枚硬币后,在车厢中间站定来。头一回坐这种大众交通工具,他颇有几分新鲜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意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他的手只扶着身旁一个座椅靠背,一个立足不稳,手上又没抓住,整个人跌了出去。幸好他前面几步远是一个大胖子背对着他,他扑倒在他一身厚膘上。

“对不起,对不起。”明日朗站稳身子后,一个劲地向胖子道歉。他倒没说什么,只是好脾气地笑:“抓紧点,站稳点。”

不必他这般提醒,明日朗已经不敢掉以轻心,一只手抓着吊环,一只手扶着椅背,一定要保证身体的平衡稳定。这一刻他还真是份外想念起家里接送他的平治车,车速平稳,座椅舒适,老洪开起车来从来不会出现这样时疾时缓、紧急刹车的现象。明夫人挑司机,安全是第一要素,决不允许把车开得像追风似的。尤其是载她的宝贝儿子,更是第一要稳第二要稳第三还是要稳。

风渡口站台到了,他一下车就刚好一辆7路车靠站。毫不犹豫地他就上了车,这车倒还有空位。他坐下来,感觉轻松很多。

想一想,林月弯是说要在珍珠湾那一站下车。那是第几站呢?他左看右看,看到了车厢右侧钉着的站台停靠示意图,从风渡口到珍珠湾之间有七站路。这么远,还早着呢,于是安心坐着等。可是车过七站后,下一个将至站台车广播里报的却是新丰台。怎么回事?

明日朗于是走过去问司机:“我要到珍珠港去,请问是哪一站下?”

他一时口误,把‘珍珠湾’说成了‘珍珠港’。那位年轻的司机倒也幽默,一本正经地答:“你要到珍珠港去?真是抱歉,我这车不去美国呢。”

明日朗这才回过神来,忙窘迫地解释道:“不,我说错了,我是要去珍珠湾。”

“去珍珠湾,那你怎么坐这趟车呀?”

“不是坐这趟车吗?这不是7路车吗?”明日朗愕然。

“是7路,可是这趟车是走背道而驰的路线,你当初应该到马路对面去上车才是往珍珠湾方向去的。”

明日朗顿时呆住了。

“你赶紧在这一站下车吧,上马路对面转车去。”司机提醒他。

“谢谢你。”

明日朗怏怏地下了车,走到马路对面。有一辆7路车正在缓缓离站。他没有追过去,他知道自己没有乘车的钱了。

怎么办?下意识地他掏出手机来。要不要开机打电话求救?但几乎立刻,他就又把手机塞回去。看着7路车消失的方向,他眼神坚定。

就沿着这辆车的路线走,他不信自己走不回去。从小到大,一直在父母的羽翼下生活着,此刻没有他们的保护,自己就真的要一筹莫展吗?当然不。

第九章

渐渐夜幕四合,华灯初上,都市的夜色是极其绚丽的光景流年,灯火如星,星子似钻,霓虹彩灯折射着令人眩目的光芒。明日朗独自走在人流稀少的人行道上,红砖地面上映着街旁七彩灯管的彩光,一带寂寞流丽。

从一个站台寻寻觅觅地走向另一个站台,明日朗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头顶的夜色越来越沉,如一块沉甸甸的铅。他的双腿也开始沉重如铅,从来没有这样步行过,真的真的很累了。可是家、似乎还遥远如传说。

实在走不动了,他看到路边有张长椅,便坐下来休息。累、倦、渴、饿…他这一坐下,种种不适的感觉汹汹来袭。群起而攻之,让他真想倒在这张长椅上睡去。

他几乎要这样做了,但有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明日朗,终于找到你了。”

愕然抬头,林月弯明亮的笑颜在眼前熠熠生辉,仿佛天边那一弯皎洁新月。

看见她,明日朗又惊又喜:“林月弯…你怎么来了?”

林月弯递上一瓶矿泉水和两块面包,“我们一路找你来的。”

我们?明日朗左右一看,才发展林月弯身后不远处,萧星野正袖着双手一脸酷酷地在那站着。

“你们…怎么知道我坐错车了?”

“你走了我才想起来,忘记叮嘱你转车时要上马路对面的站台。心想你肯定会弄错,所以我和萧星野就赶紧叫辆计程车要追上你。可是没追上,再想想你真坐错了车又没钱转车的话,应该只有一路走过来。就沿着这条路线找你来了。”

“你们还来找我?也许我已经打电话让家里派车来接我回去了,那你们不是白白走了这么远。”

“要是你已经坐车回去了,我们就当散步好了。”林月弯笑道。“反正找了总比不找心里要踏实。你看,还好我们找了,不然你现在这样疲惫不堪饥渴交加,非累倒在街头不可,快吃吧。”林月弯催他吃东西。

确实是疲惫不堪饥渴交加,明日朗一口气就把那瓶水喝掉三分之一,面包更是三口两口就落了肚。

“还没吃饱吧,不过现在不能再吃了。你饿过了头,吃多了胃会不舒服的。”林月弯想得周到。

等明日朗吃完东西,萧星野才走过来。“明日朗,你坐到哪一站才发现弄错了?”

“新丰台。”

萧星野浓眉一挑:“新丰台,差不多快到终点站了。你居然从新丰台走到这里来了,走了很远嘛。真是…要有点佩服你了。”

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一向都是以车代步地出出入入。今天居然拗着性子坚持步行了这么远,真是看不出来他那温吞水般的性情中居然还有这么倔强的一面。

萧星野居然说佩服他,明日朗一向被他轻视怠慢,乍听这一句,不由意外之极地看向他。正好迎上他定定看来的眼睛。

“咦,明日朗,你的眼睛怎么是蓝色的?”双目对视,萧星野头一回发现,明日朗的眼晴,眼瞳如乌墨,眼白却是幽幽天际蓝。

明日朗飞快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顿时淹没了眼珠,他并不回答萧星野的问题,但萧星野却自有答案:“明日朗,看来你的血统不纯正,不是地道的中国人。”

明日朗依然不说话,闷闷地垂下头。林月弯心细,忖他情形似有隐衷难表。于是轻轻推萧星野一把,示意他不要再多话。

萧星野被林月弯推了一把,他又去推明日朗一把:“好了,起来了,你也吃饱喝足歇够了,走吧。”

“去哪?”明日朗不明就里地问。

“送你回家。”萧星野边说边拦下一辆计程车。时候不早了,公交7路也别等了,还是赶紧把这个大少爷弄回家去吧。

“我不…”

明日朗还想说什么,林月弯却截住他的话:“上车吧,明日朗,求你了,就算你让我们早点回家,好不好?”

她这么一说,明日朗就不好再坚持了。于是三人一块上了计程车,萧星野坐在副座上,对司机说:“去白苹洲。”

***

白苹洲,明氏别墅。明家已经闹得人仰马翻了。

明日朗上午让老洪送他去学校,说是半天功夫就回来。后来又打电话说下午才能回家,再后来天都快黑了他还没叫老洪去接他,明夫人打电话找他手机竟关了机,怎么回事?

明夫人当即让老洪载她去晨光校园找人,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她的宝贝儿子。老洪跟校警一打听,人家说是有来过,但五点左右就已经离开了。忙不迭地向夫人来报,明夫人听得愈发揪心:这孩子,既然五点就离开了,怎么不叫人来接?这会又独自跑到哪里去了?

“夫人,或许少爷自己回去了。”老洪往好处想。

明夫人只能姑且这么想,便又赶紧坐车赶回家,一进门便劈头问:“少爷回来了吗?”

管家王太摇头:“夫人,少爷还没回来。”她亦一脸忧色。

明夫人脚一软,几乎要跌倒。“阿朗,阿朗你哪里去了?”

王太忙扶住她:“夫人别急,先生已经回来了。他知道少爷还没回家,马上安排人四处找去了。”

她正说着,明浩天从楼上下来,“馨逸,你别担心,阿朗不是小孩子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浩天,我怎么能放心。阿朗从来没有单独在外面呆过,这会天色又晚,他又关了手机,你说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不会不会,你别自己吓自己。”明浩天安抚妻子。“阿朗可能正是因为从没单独在外面呆过,所以故意关了机想试尝试一下。说不定再过一会就会打电话回家让老洪去接他了。”

“这个孩子,你说他躲哪去了?这要是回来了,我再不让他一个人出门。”

“馨逸,可能正是因为你平时把阿朗看得太紧了,他这回才会这样子。阿朗已经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还要你跟前顾后的小孩子,他需要他自己的私人空间。”

“阿朗是长大了,但他的健康…浩天,不是我非要处处限制他,而是他的身体让我放不下心啊!”

“我明白,我明白。”提到独生儿子的健康状况,明浩天的脸色也不禁黯然。“但是成医生说了,阿朗的病情控制得很好,而且过了二十岁以后,病症会逐渐减轻。他已经十六岁了,曙光就在眼前了,不是吗?”

“是呀,过了二十岁就可以松口气了。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呀!”明夫人唏嘘万千。

夫妻俩一边悬着心等,一边絮絮地说着儿子的日常琐事,耐着性子又等了两个小时。看着时钟一分一秒流逝,明日朗却依然杳无音信,明夫人忍不住了:“不行,都快九点了,阿朗怎么还没有消息。浩天,不能再这样干等了,也许出什么事呢?”她的脑子里已经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绑架、车祸等可怕字眼。

明浩天虽然表面依然镇定,但一颗心其实悬得高高的。想了想他道:“别急,我去打个电话给唐警长,请他也帮忙找一找。”一般人员失踪不到24小时警方不受理,但此刻明浩天不得不去走走后门了。

“那赶紧打吧。”明夫人急不可耐地催促丈夫。

明浩天的手刚拿起电话,门铃响了,王太忙跑去可视对讲机前一看,顿时雀跃欢喜地叫起来:“少爷回来了,先生夫人,少爷自己回来了。”

萧星野和林月弯把明日朗送到明家门口后,尽管他一再邀请挽留,他们却没有进去做客,而是直接又乘原车返回了。

明氏别墅隐在一片繁花绿荫的园子里,他们看不到那栋美伦美奂的屋子。但是只要看到别墅的大门,就可以由此及彼地推想一二了。高级锻打的铁艺门,外面镶着深厚文化底蕴的老木头,加上由自然质朴的垒石组成的门框,整个大门透出浓浓的古典加洲建筑风格。体现现代化风格的自动控制系统显然被隐藏在地下,明日朗将门铃一按,没一会,两扇富有情调的艺术大门徐徐地自动打开。这气派,真是电影电视里才看得到。

这是另一重天地,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世界。不由自主地,萧星野和林月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默契,不约而同地拒绝了明日朗的邀请。

“明日朗,我们就不进去了,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林月弯说得温婉。

萧星野则大刺刺地道:“不去,好不容易把你这个包袱卸下了,我松松快快地吃顿夜宵去。林月弯,我知道有家小铺的云吞很好吃,去不去?”

“好哇,”林月弯点头,“午饭你请的客,夜宵我请你。”

“那赶紧走吧。”萧星野边说边钻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