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却死死拽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他是……仙魔相克,你若近前,必有损伤……”

“我师兄不会伤我!”仪萱拼尽力气挣开他的手,却怎么也办不到。她怒极,迎上他的目光,道,“别假好心了!若不是你一心杀戮,我师兄又岂会被逼到这个地步!说他是魔物,你才更像魔物!”

那男子听她如此喝骂,依旧一脸淡漠麻木,但手却渐渐松了开来。

仪萱挣脱他的钳制,飞奔到了苍寒身前。森郁魔气,锐利如刀锋一般。她忍着痛,持镜抵上他的心口。如先前那般,她唯一知道的,能让他安定下来的方法只有一个:镜映。

痛楚被缓解的那一刻,苍寒慢慢回过神来。与先前一般,他拿开了她的手,解去她转嫁伤害的法术。魔气渐渐收去,他颓然倒下,再无动静。

得找到净水,以“天一玄水阵”帮他疗伤才行!——仪萱忍着心慌,努力想扶苍寒起身。可不知为何,她怎么也用不出力气,折腾了半日都扛不起他来。她惶然抬头,又见那灰暗苍白的男子依旧站在不远处,正用古怪莫名的眼神望着他们。

 

仪萱将苍寒抱在了怀中,怒目望着那男子,一心戒备。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翩然而降,落在了仪萱身前。依旧是纤尘不染的白衣,依旧是圣洁无瑕的姿容,那从天而降的,正是这永圣天宗的掌门,骆乾怀。

那男子看到骆乾怀,眉宇微微一动,竟生了满面惊愧。他连连后退,待拉开距离之后,转身逃开。

骆乾怀也不追赶,亦不多言,他转过身来,看着仪萱,道:“只剩半条命了,还瞎折腾。”不等仪萱回应,他微微抬头,朗声道,“黎睿、致韵,送他们回去。”

话音一落,两名少女翩然飞落。其中一个仪萱昨日见过,正是那带着白狼的少女。而另一个年纪看来稍小一些,神色也更活泼些,手上擎着一只白鹰。

仪萱本来有万千疑惑,直待解答。但此刻,没有什么比苍寒的伤势更重要。她应了骆乾怀的话,由着那白狼将苍寒驮起,道:“先找一处活水,我要替师兄疗伤。”

那两名少女也没多话,领着她到了一处清池。仪萱扶着苍寒小心地躺进水中,细看着他的伤势。烈火,烧断了他的长发,更在他的肌肤上落下了斑驳的灼伤。褴褛的衣衫与血肉粘连在一起,模糊了伤口。寒雨之中,他原本滚烫的体温,正以可怕的速度冷却。呼吸如此微弱,断续难察。

仪萱慌忙从怀中取出了装着涤髓丹的瓷瓶,因为慌乱,好几次才打开了瓶塞。她取出一颗,喂到他口中,又掬一捧清水,助他吞咽。他轻咳一声,将那颗药丸呛了出来。她忙摊掌接住,将那药丸捏碎,混入了清水里,又喂了他一次。

“师兄,咽下去……”她知他听不见,却还是开了口,如此哄劝道。

他依言咽下了药汤,慢慢张开了眼睛。失却视力的他,眸中早已全无神彩,如今更是茫然的可怕。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着什么。但那声音微弱,一出口便被湮灭在了嘈杂的雨声和潺潺的流水声中。

仪萱强笑着,对他道:“没事的,师兄,我这就起天一玄水阵给你疗伤!”

她说着,正要起身做法,他却勉强抬起了手来,扯住了她的衣袖。他顺着她的袖子,慢慢握上了她的手腕,指上的力道由轻至重,握得她生痛。

他的声音低微,却努力咬着每一个字:“别留我一个人……”

仪萱这才发觉,他握着她的这个力道是何其熟悉,

更明白了他是因何执意要跟她一起出来。心潮涌动,让她禁不住红了双眼。她跪□来,握起他的手,合在了掌中。

“我不会再把你一个人留下了……再也不会了……”她如此说完,轻揽起他的肩膀,将他拥进怀里,取镜起阵。

玄水明光,晃动璀璨,映亮整片阴雨。

仪萱抱紧他一些,带着隐约的哭音,声声诉道:“你不会有事……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那声音与其说是在劝慰他,倒不如说是在安慰她自己。

岸边的致韵和黎睿看着这一幕,互望了一眼,皆摇头叹气。便在这时,两人又同时察觉了什么,转过了身去。

不远处,那灰暗的人影悄然而立,用同样的怅然看着眼前满池的明光……

……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晚了……

我必须澄清这不是JJ的错……

是我发现如果在剧情截止点的话这章就怎么也不满3000字,我惆怅……囧~

咳咳~

无论如何,以口哺药这种剧情俗透了好吗?!我才不会用呢~哼~

[那只:你够……]

下章看点:

说坏话的时候要确定别人真的听不见啊有木有~

欢迎到时收看~~~

13

治疗完毕之后,苍寒已然昏沉睡去。仪萱虽然恼恨永圣天宗的行事方法,现在也不得不仰仗黎睿和致韵。

待回到真虚境,仪萱同她们二人告了别,自行扶着苍寒进去。这时,二人中年纪稍小的致韵开了口,道:“姑娘。”

仪萱止步,回头望着她,“还有什么事?”

致韵道:“姑娘是修仙之人,应该没有家累吧?”

这个问题何其突兀,仪萱耐着性子答她:“没有。”

“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致韵道,“再也不要踏出一步。”

“我们不过是来求医的。我师兄的伤一好,我们就会走。”仪萱的语气冷然,“一会儿杀,一会儿救,我不知道你们永圣天宗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今日之事,我不会忘。也请你们告诉那个带着白凤的同门,这笔账,我易水庭一定会问你们讨回来!”

致韵面露难色,正要解释时,一旁的黎睿却道,“致韵师妹何须与她多言。时候到时,她自然会明白我们的道理。到时候,如何抉择,就看她的悟性了。”黎睿说完,微微颔首,带着白狼飘然离开。

致韵无奈,想了想,又道:“姑娘暂时就留在真虚境内吧,那些走散在山中的仙盟弟子我们会找的,请姑娘不必挂心。”她说完,对着仪萱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仪萱早已习惯了永圣天宗这种莫名其妙又故弄玄虚的态度,心里除了厌恶,别无其他。但致韵最后的话,还是让她有了些许宽慰。她来不及回礼,只好目送了她片刻,而后扶着苍寒回了陆信宅中。

陆信见他们狼狈回返,又是一场惊忙。仪萱哪里有心情跟他详细解释,只说是遇到了狼群,又问他讨了些纱布绷带和金创药剂,匆匆回了房。

她花了很久才替苍寒清理好伤口,包扎完毕,她扶他在床上躺下,静静守着他。这一夜,她不敢入睡……

……

待到第二日早晨,一夜的大雨渐微,化了蒙蒙细细。说来也怪,在山中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冷,但回了真虚境,那料峭春寒荡然无存,笼罩周身的,是无比怡然的暖。

天亮没多久,陆信便照旧送了清水食物来,关切地问过苍寒的伤势,更不忘嘱咐仪萱,再也不要离开村镇。仪萱对他的关照甚是感激,笑着一一答应下来。

送走陆信,她依旧回到了苍寒的床前。阴雨天气,晨光轻薄

,映得他的面庞分外素净。以往,她只当他冷傲严酷,即便五感缺失,亦坚定强悍。但昨日的遭遇,让她的认识完全瓦解。她早该想到,现在的他是何其脆弱又何其不安。

她在床沿坐下,轻轻握上他的手。就在这时,他低低呻/吟了一声,缓缓醒转了过来。

仪萱大喜过望,“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她说到一半,自己打住了。

又忘了他听不见——她自嘲地笑笑,执起了他的手,轻轻写了一个字,却是“早”。

苍寒并不应答,只是反掌,又握住了她的手。

这个动作,让仪萱的心里生出酸涩,几欲落泪。她吸吸鼻子,把眼泪忍了回去,笑着自语道:“知道了,陪着你还不行么?”

“这是哪儿?先前的狼和那个人呢?”苍寒问道。

仪萱听到这些问题,无奈更甚。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写写就能说清楚的。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叹着气道:“我也想告诉你,可不知要写多久啊……”

苍寒皱了皱眉头,撑着身子想要坐起。仪萱见状,忙伸手扶他。许是举动之间,牵扯了伤口,他眉一皱,轻抽了一口气。

仪萱一听,复又想昨日之事,一时间又是难过,又是懊悔,忍不住埋怨起来:

“那个姓骆的有句话说得真没错。只剩半条命了,还瞎折腾……为什么非要硬战呢?明明看不见也听不见,还一股劲儿冲上去,难道你以为自己能赢吗?这根本就是逞强嘛。我知道你很厉害,但那是以前——不,以前也一样,只要遇敌,就不管不顾,一心求胜。这种奇怪的骄傲趁早丢了吧!多少也想想跟同伴合作,或者以退为进什么的。你这样根本就是自视甚高、目中无人!”

“仪萱……”苍寒忽然开了口,声音微微有些阴沉。

仪萱只当他要叫她做事,叹着气道,“……啊,我话没说完,又要使唤我……”

“我听得见。”

苍寒说出的这四个字,肃然深沉,如冷雨倾盆,瞬间将仪萱全身浇透。她似乎被冻住了,好一会儿没回应。

本来应该高兴的事,此刻却唯余了尴尬。仪萱缓了一会儿,道:“啊,太好了。什么时候的恢复的?”

她声音里的瑟缩和颤抖并不明显,但苍寒却听得清楚,他蹙眉叹道:“大约是魔种引动的时候。”

“是么……”仪萱又停顿片刻,而后,声音微微提高,道,“你听得到就好了,省得我再说一遍。师兄,你目中无人的性子也应该改一改了。对敌之前,先想想策略……”

苍寒听到这里,已然黑了脸,“尊卑有序,我是师兄,轮不到你教训我。”

“动不动就拿辈分压人,胜之不武啊。”仪萱道。

“想打一场么……”苍寒斥她,说话时却呛了口气,咳嗽了起来。

仪萱忙倒了杯水给他,笑着道:“身子不好就少说两句吧。”

苍寒喝过水,缓下呼吸,慢慢道:“你以前也曾说过,自我离开易水庭后,你早已不视我为同门。以师兄自居,看来是我狂妄了。”

仪萱听他这么说,知道是她先前的那番话惹他不快。她也为自己的口无遮拦感到后悔,但细想来,似乎也没什么。十年之前,他们就是这般的关系。言语冲突,刀剑相向……似乎这样才是他们之间正确的相处方式。

仪萱轻轻一笑,道:“你略长我几岁,所以名义上称呼你一声‘师兄’。可情分上,就不这么算了。你我同门不同师,以往在门派中也不相熟,你又不曾像兄长般照顾过我,哪里担得起这个‘兄’字。你和芳青师姐才是真正的师兄妹,那些摆架子的话,你对她说去。”

苍寒略微沉默,应道:“也罢,本也是如此。”

本也是如此——这句话与方才仪萱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她的心里竟是一阵轻松,再开口时,声音也坦然明快了起来:“虽是如此,我毕竟奉了师命来照顾你,自当尽心尽力。如今觉得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是饿了?”

苍寒摇了摇头,重又躺了下去,而后问了一开始的问题:“这是哪儿?”

仪萱这才有机会将他们到永圣天宗求医的种种遭遇跟他解释了一遍。苍寒听罢,也不评论,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仪萱不知接下去说什么好,安静的屋内,唯有呼吸声轻轻起伏。她有些尴尬,又生心慌,开口道:“师兄你先休息会儿,别睡着,我去打盆清水回来给你换药。”

苍寒点了头,算作应答。仪萱如逢大赦,飞快地起身到梳洗架上拿起了水盆,又迅速地退出了门外。待关上房门,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方才说的那些话,哪些真心哪些敷衍,她自己都分不清。这样的纠结,让她大耗心力,竟有些累了。她慢慢

往水源走去,步步无力。不自禁地,想起他握着她的手的力道。无助地挽留,只因他伤重脆弱。待他康复,一切如旧……也罢,本也是如此。

她笑着宽慰自己一句,加快了步子。镇上的水源,是一条从山上引下来的清溪。家家户户都筑了沟渠,将那清溪引过宅院。她在水渠边蹲下,正要打水。忽见一条死鱼随水漂来,仪萱只怕这尸体污了水源,伸手将它捞了出来。

这条鱼的肚子被咬掉了一大块,大约是山中的野兽所为。弱肉强食,本也没什么好说的。仪萱叹口气,正要将它放在岸边。突然,手中的死鱼轻轻一动,竟似活转了过来。只见那鱼肚上的肌肉迅速长出,转眼间就遮没了鱼骨。而后,鱼鳞片片,随之重生。只片刻的功夫,那条死鱼已复活如初。鱼儿一个挣扎,从仪萱的掌中跳起,重新落回了水中,倏忽游远。

仪萱怔在了原地,原本应该赞叹的奇迹,如今却让她生出恐惧来。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出现在她头顶,蔽去了蒙蒙细雨。她慌忙抬头,待看到来者,她弃了水盆,拔剑出鞘,做了攻击之势。

还是那般灰暗的身影,还是那般死气沉沉的神色,眼前的人,麻木得如同行尸走肉。

他望着仪萱,表情里生出些许落寞,问道:“我像魔物吗?”

仪萱不接他的话,举剑厉声道:“滚开!”

他自然不怕,喃喃又道:“我不是魔物……我是仙宗弟子,师承上旸真君……”

“我管你是谁!滚开!”仪萱喝骂道。

他双眼空洞,如死水一潭,全无生气,“你想救人……你是来求医的……可我谁也救不了……枯骨生肌、死者复生,六虚圣山真虚境……谁也不会死……杀不光……怎么也杀不光啊……”

他这样的话语,让仪萱有些毛骨悚然。她紧握着手中的长剑,以此让自己安定。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这件事,让她沮丧无比。就在她思索对策之时,陆信走了过来。

他是听到仪萱的喝骂才出来看看的,但一见那男子,他满目惊愕,竟几步跑了上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凄声唤道:

“神医,终于又见到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完本章,大家是不是有种好感度被瞬间清空的“一夜回到解放前”的坑爹感呢~~~

期待温馨感人剧情的读者大人们,你们太不了解我了~~~啊哈哈哈哈~~~

纠结才是王道啊!握拳!

下章看点:

即使知道危险,谁又能拒绝那甜蜜的饵~

欢迎到时收看~~~

忘记公布龙套了……囧~~~

致韵——cohrin

黎睿——黎睿

为了爱与正义,努力吧!!!

14

神医?!

仪萱忆起了先时陆信跟她说的话,什么永圣天宗内有一个能治百病的神医云云。竟然是这个人?!

那人听陆信这么叫他,唇角扯出了一抹诡异笑容来。他退了几步,又对仪萱道:“你救不了他……踏进真虚境的时候,你就救不了他了……”

此话说完,他身子一退,消失在了雨色中。陆信口呼着神医追赶上去,可哪里还能追上。他悻悻回返,小心地问仪萱道:“姑娘,你认识神医?”

仪萱早已被那些故弄玄虚的话惹怒了,虽是陆信问她,她却依旧一脸怒色,道:“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我不认识。”

“这丧心病狂从何说起?”陆信一脸慌张,“姑娘,他是永圣天宗的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啊!”

听到“起死回生”这四个字,仪萱竟是一阵恶心。她捡起水盆,打完水,对陆信道:“我师兄还需照顾,我先回房了。”

“姑娘且慢。”陆信挡在她身前,又追问道,“既然神医来找姑娘,必然是有渊源。不知姑娘是在哪里结识神医的?”

陆信的语气隐有急切,说话神态都带着不同寻常的焦躁。这种态度让仪萱也紧张起来,“算不上渊源。只是昨日在山间遇上过。”她道。

“山间?山间哪里?”陆信急问。

仪萱退了几步,拉开和陆信之间的距离,想了想之后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不远,大约半个时辰的路。”

陆信得了此话,不再多问,急急出门去了。

仪萱这才得以脱身,快步走回了房里。她死死关上房门,竟是心有余悸。这时,苍寒开了口,冷然问道:“谁?”

听到他的声音,她忽觉安定。她转身,端着水盆走向他,笑道:“还能是谁?”

苍寒半支起身子,望向声音来的方向,道:“原来你都不敲门的么。”

仪萱被他问得无言以对,只好道:“原来也用不着,今后我会记得。”她将水盆放下,又取了药剂和布带过来,而后扶起了苍寒,道,“来,我替你换药。”

苍寒点点头,又问:“脚步那么急,发生什么事了?”

仪萱动手拆他手臂上的包扎,轻描淡写道:“没事。”

她说完,也不再开口。用十分的专注,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昨日他的烧伤何其严重,只怕血肉和纱布又粘连在了一起。若不小心,给他添了伤就不好了。但等纱布完全拆下,她被眼前所见惊住了。

纱布之下,他的肌肤竟是完好无损。她有些难以置信,伸手摸了上去。常年习武,他的骨肉匀实,肌理紧致,摸来光洁如瓷。她这才确信自己的眼睛没花,但疑惑愈深,她又拆下了他身上另外几处包扎,仔仔细细地查看。

感觉她的手毫不客气地摸上他的胸膛,苍寒紧皱了眉头,一字一顿地问:“做什么?”

仪萱的回答理直气壮:“上药。”

苍寒只好不言语,随她举动。

一番检视,仪萱惊讶地发现,除了他肩上的凤爪之伤还未痊愈外,那些烧灼伤痕已全然消失。便是那一刻,她想起了那条从她掌心跃入水中的鱼。恐惧,一如先前。她抬眸看着他,强压着心中的念头,不敢往下细想。

察觉她停了举动,苍寒问:“上完了?”

仪萱应了一声,到一旁取了干净的衣裳来,替他披上。替他拉上衣襟时,他的发丝轻轻掠过她的手背。她的思绪被那轻轻的痒拉了回来。火焰将他的头发烧得长长短短,看来凌乱无比。她捻了捻他焦卷的发梢,道:“师兄,我替你修一修头发吧。”

他没开口,只是点点头。她搬把椅子到了梳洗架前,扶他下床坐下,拿了匕首来,一点点地替他削着头发。断发穿过指间,轻飘飘地落地,渐渐铺开。

仪萱看着他越来越短的发尾,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原不该毁伤。可惜了那么长的头发。”

“修仙之人,不拘于此。”苍寒的回答,平淡至极。

“也是。”仪萱道,“你自小入了仙门,也没有父母之说。”

“难道你不是?”苍寒反问。

“当然不是。”仪萱笑答,“还说是师兄呢,连这个都不知道。我是七岁才入门的。本来也算得上是个大家小姐吧。不过我自幼体弱多病,久治不愈。爹娘就送我上了翠霞山,本为求仙人医治。后来师父看我有修仙之格,就收了我入门。哈,等我真的入门了才知道,易水庭根本不会什么医术,还好入了门,不然死路一条啊!”

苍寒道:“入门只为治病,难怪你没有精进之心。”

“我是没有啊。”仪萱答得轻快,“刚上山的时候还天天闹着回去呢,世上有哪个孩子愿意跟父母分离的

?不比你这样的嫡传弟子,自幼长在易水庭,早已如家一般……”她说到这里,语气一转,略带轻嘲,“所以,我才不屑你的所为啊。一点小事就弃家不顾,辜负掌门多年的疼爱和栽培,你不觉得惭愧么?”

苍寒顿生不悦,道:“这些往事,你还要提几遍才罢?”

仪萱笑了笑,道:“就是要提醒你呀。别忘了回去跟掌门赔罪,十年前的旧账也是要算的。”

苍寒无奈一叹,“不必你说。伤势痊愈,我自然会回易水庭。”

这个回答,让仪萱心生欢喜。早些痊愈,早些回去,若能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片刻之后,她放下匕首,看了看自己的成果。爽利短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陌生。那残留在他身上的妖魅之气随长发一同消失,只余了英俊清朗。她很是满意,自夸道:“我果然好手艺啊!”

苍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道:“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