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继洲满脸的“WTF”,没忍住,惊讶得直接爆了句粗:“靠,合着当年那些谣言不是空穴来风,你居然真跟商家那位暗黑系大佬有过一段?”

白珊珊有点不耐烦地把脑袋往椅背一靠,闭上了眼睛。

宽敞的车厢空间有几秒钟的安静。

白继洲见她一副摊在座位上懒得和自己闲扯的咸鱼样,一时也意兴阑珊,拖长了调子给今日份的“表面兄妹每日份的尬聊”打了个总结,道:“不过你也别紧张。那份儿邀请函虽然是赵家老爷子亲自送去的,但商迟什么人物,凭赵家还没那么大的脸面请动——商氏那边已经拒绝了。”

边儿上的白珊珊听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哦。”

白继洲盯着自家继妹那张看起来很平静的雪白脸蛋儿,面上神色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不正经,顿了下,说:“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说。不管你和商迟以前怎么样,从今往后,你和他有且只能有一种关系,那就是‘老同学’。这个男人你白珊珊绝对招不得,也惹不起。”

其实在白继洲毕业回国之后,只在一些国际商贸大会上远远地见过商迟几次。对于这位商氏帝国的绝对掌权者,白继洲知道的并不比商氏企宣部写在谷歌官方百科上的多——出生于拉斯维加斯,十四岁到十七岁时在纽约生活,十八岁回到国内,后进入英国帝国理工学院学习。现任商氏CEO,才华出众,手腕铁血,系全球知名的年轻企业家。

寥寥数字的概括,只字未提商迟十四岁之前的人生经历和他的双亲。

白继洲混迹于名流圈,倒是听过一些关于这位天才CEO的各种非官方传言。在众多传言中,有一个最骇人听闻,最离奇,流传度却最高的版本,说商迟并不是商家的嫡出子孙,他出生于拉斯维加斯红灯区,认祖归宗后为争夺第一顺位继承权,他在商家掀起了一场长达三年的腥风血雨,冷血无情至极。

当然了,传言的可信度不高,白继洲初初听闻时没怎么往心里去。至到他亲眼见识到三年前那桩轰动全球的“弗拉斯收购案”——商氏只用了短短三天便令一个意大利的百年贵族向银行提出了破产申请,速度之快,手段之狠戾,背景力量之庞大,令全球商界不寒而栗。

白继洲从那之后就开始相信那些传言了。

毕竟年纪轻轻就能执掌如此庞大的一个灰色帝国,绝非等闲善类。

那头的白珊珊闻言,忽然笑了。

她睁开眼已又恢复成那副人畜无害的纯良样,浅浅弯着唇,说不出的柔婉讨喜,“谢谢哥哥提醒。”

其实她觉得白继洲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地说这些。

作为一个和史诗级变态大佬朝夕相处过整整一年的人,她实在太清楚商迟冷漠阴郁的皮囊之下,有多残忍狠戾。

——

当年高三。

天上掉下个豪门大佬新同桌,白珊珊觉得吧,除了长时间被某种压迫感十足的低冷气压笼罩、以同桌为中心点的方圆3米总是迷之安静如鸡、班上同学在经过她座位附近时不仅不聊天不打闹,连脚步声都会无意识放轻、课间时不时就会有一些红着脸蛋儿的无知少女悄悄跑到教室门口往她座位方向张望等巴拉巴拉,她的生活倒也没有发生什么本质上的改变。

照旧是听听课,吃吃饭,打打瞌睡聊聊八卦,再偶尔抽空和一些吃饱了闲得没事干跑来找茬的社会哥社会姐约个架。

白珊珊在一中其实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而她响当当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那张漂亮脸蛋儿或是年级前十的好成绩,而是这位校花级的优等生虽然长了张人畜无害小白兔式的模样,但骨子里却并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纯良柔婉好揉捏。

她还是半个不良少女:不抽烟,不喝酒,不蹦迪,不逛夜店不泡小哥哥,打起架来比男生还狠,半点儿不会心慈手软手下留情。

由于白珊珊自身带的流量,加上商迟那张过分英俊的脸和他那股子冷漠禁欲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方圆百里寸草不生”调调的大佬气场,很快一中上下就都传开了——新转来的冰山校草和他们学校的知名女大佬成了同桌。

“大哥,今天要交数学练习册,你写完了没?”

那天是周五,白珊珊刚到学校就被一个牛高马大的男生给一把拽住了胳膊。男生叫徐昊,是她的狐朋狗友团成员之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打架打篮球是个好手,就是成绩非常抠脚。

“别着急。”白珊珊安抚式地拍了拍小老弟的肩,从包里摸出练习册递了过去,道:“抄完直接帮我交了,大哥宠你。”

徐昊抱拳一推:“多谢大哥!”然后屁颠颠抄作业去了。

白珊珊把剩下的几样作业交到第一排放好,然后就没什么表情地咬着棒棒糖往自个儿的座位走。到了一瞧,只见她的同桌已经坐在位置上,正低着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什么。整个人冷漠沉郁,和周围充满生气的晨间教室格格不入。

她好奇,探出脑袋悄悄往商迟手里瞄了眼——A4纸大小的一摞文件,全英文,从头到尾没一个汉字。

“……”打扰了。

静等半秒,商迟看着文件目不斜视,像根本就没看见她。

白珊珊默了默,只好按照惯例调整面部表情,挤出了一个标准的“象征表面同桌间和谐友爱”的微笑脸,说:“商同学早上好呀,麻烦你让我一下,谢谢。”

少女的嗓音清甜软糯,软软的,羽毛一般撩拨着商迟的感官。他看都没看她,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平静而冷漠地说了两个字:“擦手。”

“?”小姑娘职业假笑的小脸上透露出一丝迷茫。

片刻,商迟视线终于从文件上移开,毫无温度地落在她垂在身侧、从校服袖子里伸出来的纤细雪白的小手上,审度数秒,又扫了眼放在桌上的湿巾纸,冷冷地、没有语气地重复:“擦手。”

白珊珊:“……”

她刚才干什么了让她擦手?

白珊珊有点茫然又有点无语地回忆起来。几秒钟后隐约意识到什么——对了,她这只手刚才好像被徐昊碰过,并且还随手拍了拍那二傻子的肩?

就因为这,所以要她擦手才能回座位?

大哥您脑子没事儿吧?

“……不是,商同学,请问你为什么要我擦手?”白珊珊有点儿好奇又有点匪夷所思地看着商迟。

对面安静了会儿,开口时的语气冷漠而平静,“我不喜欢任何人碰我的东西。”

白珊珊:“?”

So What?

须臾,白珊珊看见少年浓密的睫毛微动,黑色的冷眸缓慢抬起,直勾勾地盯着她。他淡声说:“我的同桌,也是我的东西。”

商迟有非常严重的洁癖。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他不择手段掠夺,被人碰过的东西,他毫不留情摧毁。

商迟不知道何为友谊何为兄弟何为人情世故。他只知道,白珊珊只能是他的。

第13章 野火燎原

或许是豪门大佬少爷哥的气场太过强大,或许是他那番用“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说出的“我的同桌也是我的东西”的奇葩言论太过震撼人心,又或许是白珊珊大清早没睡够脑子不太清醒,总之,她最终鬼使神差糊里糊涂地就把手给擦了。

拖开板凳,弯腰落座。

直到章平安拿着他的小三角板走进教室,白珊珊才在章老头狮子吼一般的音波神功中勉强回过神,然后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那位冰山脸同桌八成儿是个真神经病,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正思绪乱飞地走着神,前方忽然有一不明飞行物呈抛物线弧度扔过来,准头奇准,不偏不倚,刚好落在白珊珊的课桌正中央。

是一枚小纸团。

白珊珊抬眼往前边儿看了眼,只见顾千与正扭着脖子瞧她,手指往下一戳,示意她看纸条。

展开纸团。

——刘子惹了中景职高的于老耿,那边儿放了话,说今天来堵人。

中景职高在B市是出了名的校风差学生混,于老耿叫于耿,是中景职高的校霸,打架斗殴还溜冰,结交的全是社会上的混混流氓。人渣一个不是什么好鸟。

白珊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纸条上的一行小字,连笔都懒得拿了,抬头不太耐烦地给顾千与递了个“知道了”的眼神。

晚上九点半,叮铃铃一阵铃声在校园内响起。晚自习结束,一帮子高三学生顿时跟脱缰野马似的从教室里冲了出去。

不到十五分钟,整栋高三教学楼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

“别紧张啊刘子。”顾千与拍了拍刘辉征的肩膀,“珊珊不会让中景的人动你一根头发的。有我们在,放轻松点儿。”

刘子闻言还是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迟疑道:“你不认识于老耿。那茬儿不是普通的职高小混混,他有个干爸爸叫邱爷,是道儿上混的,听说和云新区的公安局副局长都有联系……”

话没说完,背后咔一声盖笔帽的声音。

刘子闻声回过头,只见他们一米六的大佬刚刚写完化学老师罚抄的方程式,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扭扭手腕,拆开一颗棒棒糖往嘴里一塞,鼓了鼓圆滚滚的腮帮,对他们说:“我写完啦,走吧。”

顾千与凑过去,压低嗓子道:“珊珊,于老耿那群估计已经到了。你叫的人呢?”

白珊珊很认真地吃着棒棒糖:“没叫。”

刘子:“……”

顾千与:“……”

刘子废了好一阵儿功夫才重新找回自个儿的发声功能,看着他家大佬,结巴了下,“……就、就我们四个?”

“昊子有事先走了,就我们三个。”一米六的大佬把碎花小书包往背上掂了掂,很有时间观念地道:“约的晚自习后打架,估计于老耿已经到了。别让人家等太久。”

刘子和顾千与:“……”

浩浩荡荡(?)的三人组就这么来到了一中后校门。

天黑透了,夜浓如墨,几盏路灯的光线将整条街染成了一种暗暗的金橙色。白珊珊咬着棒棒糖眨了下自个儿的一百度近视眼,看见街对面的一个房屋中介店铺门口果然有一群人。那伙社会哥平均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很年轻,一个个叼着烟聊着天,站没站相蹲没蹲相,乍一瞧跟百鬼夜行似的,壮观得很。

领头的光头男咬着根玉溪一只脚踩在花坛上,就是于老耿。

顾千与有点紧张,凑到白珊珊跟前,道:“珊珊,现在怎么办?”

白珊珊没说话,只是顺手从兜里掏出几张人民币递了过去。

顾千与接过来,茫然地看她。不知道一米六的大佬这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饿死了。”白珊珊指了下不远处的一家麻辣烫馆子,“去点好菜等我,顺便帮我要一瓶冰可乐,我争取十分钟搞定过来。”

顾千与和刘子:“……”

没等两个目瞪口呆的小老弟回过神,他们一米六的大佬已经咬着棒棒糖过街了。

人行道刚好是红灯。白珊珊站在斑马线上,一边等一边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今天上午的时候从商迟那个神经病嘴巴里说出来的那句非常符合他神经病气息的神经病台词。

谁都没有注意到那辆停在路边良久的黑色宾利。

车厢内。

商迟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某处,黑色的眼睛冷,静,并且专注。

管家吉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夜色中的斑马线上站着一道穿校服背书包的娇小身影。小姑娘嘴里咬着一颗棒棒糖,腮帮子鼓鼓的,一双大眼睛也亮晶晶的,像只可爱的小金鱼。

吉鲁目光一转,又看见了聚集在街对面的那群中景职高的不良少年。

“只是一群聚众斗殴的小孩子。”吉鲁语调平淡,恭恭敬敬地用英语道,“少爷,是否需要帮助那位小姐?”

商迟盯着窗外的少女看了几秒钟,没有语气地说:“你先回去。”然后便下了车。

黑色宾利绝尘而去。

冷漠少年安安静静第站在路灯光影中,片刻,微抬手,解开了校服内白色衬衣的三颗扣子。一道车灯打过去,照亮他胸口处一片冷白色的皮肤。

肌理紧实,纹路分明,赫然有一枚狰狞骇人的枪伤。

——

晚上七点整,白大少爷骚气拉风的玛莎拉蒂踩着点儿停在了星豪大厦门前,身着制服的侍者恭恭敬敬地迎上前拉开车门。白珊珊施施然下车,自然熟练地挽过白继洲伸过来的胳膊,兄妹二人组径直走向宴会厅。

赵氏晚宴,意料之中的名流汇集,衣香鬓影。

灯火辉煌的宴会厅内四处都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在跳舞,有的在闲聊。西装革履的男士们手持红酒谈着公事,穿旗袍穿礼服的富太太们则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八卦,一会儿说谁谁谁生不出儿子急得到处求偏方,一会儿又说谁谁谁的老公在外面保养女明星。

不远处还有乐师在演奏钢琴和小提琴,舒缓的音乐声飘散在空气里。

白珊珊随手从侍者那儿拿起一块儿草莓慕斯,吧唧咬了口,嚼啊嚼。

她打小就对这样的场合提不起劲,每回跟着余莉白岩山出席宴会,她不是专注于吃,就是随便找个没人注意的角落抱着手机玩儿游戏。在白珊珊看来,和峡谷里的野怪对砍可比跟那些中年大妈们吹牛有意思得多。

正要拿出手机开游戏,白继洲刻意压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说:“准备一下。”

白珊珊:“?”

白继洲拿香槟的手往某个方向指了指,“赵公子过来找你了。”

“……”白珊珊嘴角一抽,扭过脑袋,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道穿着白西装乐颠颠朝自己走来的身影。对方身高一米七三左右,微圆身材,加上脑门儿顶上锃亮锃亮的那一块“绝顶领域”,乍一瞧,跟颗刚出锅的糖油果子似的。

整个人透出一种迷之油腻。

白继洲低声:“知道怎么做吧?”

她伸手捏住眉心摁了摁,默了默,朝白继洲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白继洲见状,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便转身找他那群富二代酒肉朋友去了。

几秒钟后,糖油赵果子咕噜噜地滚到了白珊珊身边,站定。

“白小姐,好久不见。”赵公子胖胖的脸上满是笑容。他之前在白岩山的生日会上见过白珊珊,虽只短短一面也没说上话,但是对这个肤白貌美又娇软可爱的小美人印象非常好。

白珊珊也笑,狠狠咬了一大口慕斯蛋糕包在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你好呀赵公子。”

“……”看着小美人嘴角边上那些白花花的奶油,赵公子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了下,转身非常绅士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白小姐,嘴角有点奶油。”

“哦,谢谢。”白珊珊把纸巾接过来,包住鼻子狠狠地擤了擤鼻涕。

刺耳的一声噗。

赵公子:“……”

白珊珊随手把擤过的纸巾揉成团丢到地上,一转头,手边的餐桌上正好摆着一份热腾腾的烤鸡。她眨眨眼,两手并用唰地撕下只鸡腿咬了口,然后在糖油果子不可置信的恐慌眼神中,懒洋洋往餐桌上一靠,边嚼鸡腿肉边问:“赵公子找我有事吗?”

赵公子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抽筋的脸皮了。受到的暴击伤害太大,他觉得自己需要缓缓,只能调整表情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说:“……白小姐,我要去接个电话,请问我能先失陪几分钟吗?”

白珊珊笑容甜美:“您请自便。”

赵公子逃也似的走了。

白珊珊挑眉,满意地看着糖油果子落荒而逃的圆润身影,收起笑,把缺了个口的烤鸡腿往边儿上的垃圾桶里一扔,抽出湿巾仔仔细细地擦嘴擦手,脸上没什么表情。

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白珊珊抬眼在宴会厅里扫了一圈儿,琢磨着自己是现在就走还是多吃几块草莓慕斯再走。

就在她脸上面无表情脑子里草莓慕斯乱飞的时候,整个宴会厅忽然在某个瞬间静了。

白珊珊刚开始毫无所觉,直到就连空气里的音乐声都跟着消失她才意识到什么,打眼一瞧,发现整个大厅里的人都看着门口方向。她莫名,也跟着转头看过去。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而挺拔的男人,西装笔挺,气质冷硬。他的五官英俊而冷漠,不言不语,修身于立地站在那儿,整个人看起来干净优雅,不怒自威,像一棵生长在中世纪的黑色乔木。

边儿上几个同样穿西装的亚裔男子恭恭敬敬地跟在男人身旁。

“……”白珊珊眸光突的一跳。

“商总?”

赵氏董事长赵国良带着赵梓豪快步迎了出来,满面惊喜道:“您能接受邀请大驾光临,实在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说着便伸出双手想和对方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