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老爷想去临江王那里探听探听消息,沈琛却正和楚景吾在郑王府上。

他生性顽皮不受拘束,连隆庆帝也对他和颜悦色纵容的紧,因此他去找同样有风流和不甚务正事的郑王,也半点儿不令人觉得奇怪。

郑王却没多大功夫搭理他,正和府里长史商量给隆庆帝的万寿节礼,虽然因着三皇子的死,隆庆帝的万寿是不可能再办了,可是该走的过场却还是要走的。

除此之外,还有冯家放出来了,就算看在三皇子和冯贵妃的面上,也该送些东西去。

这些事商议完了,又请了福禄僧来,让他给三皇子做个超度法事----到底是隆庆帝唯一的儿子死了,其他王府都做了,他这里自然也得做。

等他忙完了喝了茶,沈琛才笑着和楚景吾对视了一眼,齐齐喊了一声王叔。

郑王似乎有些不大耐烦,对他们摆了摆手:“又来找我做什么?”他特别看了沈琛一眼:“我手头上还有冯家的结案词没写完,你们若是没事,可别在这里闹腾。”

沈琛可不吃这一套,他向来脸皮就厚,顺手给郑王倒了杯茶递过去,笑眯眯的问他:“王叔,就是来跟您讨教个事儿,您告诉我了,我就不闹腾了。”

楚景吾也在旁边帮着敲边鼓:“这朱芳死的也太容易了…”话锋一转又笑:“王叔,当初刑部左侍郎安庆和可给您当过讲师,在国子监当博士的时候还兼任您的长史…有这层关系在,他肯定会给您透露些东西的吧?”

郑王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无甚表情的问道:“那又如何?”

和郑王这个王叔说话总是要兜圈子,楚景吾摸了摸鼻子,朝沈琛使了个眼色,示意沈琛来说。

沈琛好看的手指在桌上晃了晃,仍旧带着一脸的笑:“就是问问,朱芳怎么死的?”

郑王背着手站起来,看着像是要不理他们两个走人。

楚景吾就叹了口气。

就算是因为之前那场莫名其妙的行刺,他们临江王府好像跟郑王府多一层不可言说的默契,可也就是一点儿而已,要再有进一步的交情,好像有些难。

可沈琛却已经起身跟出去了,他摸了摸下巴,又叹了口气。

沈琛跟在郑王身后,等出了院子,站在外头那棵大榕树底下了郑王站住了脚,才问他:“您就跟我说一说,我保证不给您找麻烦,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郑王站定了脚,瞪了沈琛一眼,想了想还是说:“刑部里头水深,安庆和只知道,朱芳死的前一天,右侍郎薛子明曾经让朱芳在结案文书上签字画押,而除了他,能接触到朱芳的,又和朱芳说过话的,在刑部大约也有一二十人,不好查。”

也就是说,郑王也觉得朱芳死的不简单,也有查探的心思。

沈琛嗯了一声,道了谢,就听见郑王又开口问:“这件事和卫家有什么关联?你为什么会去见卫七小姐?”

郑王曾经在朱雀大街帮卫七解围,沈琛猛地抬头,想到他对卫七有些异乎寻常的关心,斟酌以后摇了摇头:“之前卫七不是总被曹文为难吗?卫家现在人人自危,她想打探消息也没地方打探,所以就来问问我。”

郑王显然不信,却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挥手叫他走了。

沈琛拔腿就走,楚景吾跟在后头追了几步,等拐出了郑王府才凑上去问:“问出什么来了?”

“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来。”他说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至少郑王对卫安的关心,是怎么看怎么奇怪的。

这两个本来是应该全然没有联系的人,为什么郑王却好像对卫七的事总是很上心?而且刚才郑王就算是透露朱芳的死不正常,似乎也好像是因为知道了他跟卫七关系匪浅,所以才露的口风。

卫七这个人身上的谜题好像越来越多了…

他招手吩咐雪松:“往那个王大娘那里送个消息,告诉她我要见卫七。”

不过去见卫安之前,他还得先见见之前派去查卫七的寒枫。

之前都差点儿把这事给忘了。

寒枫却不敢忘,把查到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全部说给沈琛听。

他有些困惑的告诉沈琛:“从前卫七小姐挺…挺不惹人喜欢的,也就是最近才变了性子,变得受卫老太太重视了。”

他顿了顿又说:“她或许不是长宁郡主的亲生女儿。”

沈琛眉心跳了跳,右眼皮飞快的跳起来,一个念头子啊心里一闪而过,快的他来不及抓住就跑走了,默了默才问他:“怎么说?”

寒枫办事向来是住到又谨慎的,再加上沈琛特意吩咐要他仔细的查,他于是就真的查的极为仔细,连长宁郡主身边的嬷嬷们今年来京城次数异常频繁的不对劲也查探了一番。

“长宁郡主身边的葛嬷嬷来了京城三四趟,头一次回来送节礼,卫七小姐就被诬陷说是在普慈庵偷拿了陈姑娘的玉如意。第二次回来,原本该跟卫七小姐订亲的镇南王世子就出了岔子-----他跟表妹有了首尾,拒了跟七小姐的婚事。因为这事儿,镇南王妃和庄世子都没好果子吃,镇南王妃自请去了普慈庵祈福三年,庄世子被送去了蓟州从军…”

也正是因为葛嬷嬷回京城的次数异常,而每次回来卫七都出事,又有镇南王妃奇奇怪怪的去普慈庵清修,他才觉得不对,这么一深挖就挖出了这么了不得的秘密。

卫七不是长宁郡主的孩子?!

沈琛先是皱眉,然后就又觉得有些理所应当。

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长宁郡主对待卫安的态度也的确是冷淡的过头了,要说她不会当母亲,可是她对别的孩子们却又正常的很,她的冷淡和厌恶明显只是针对卫安一个人的而已,其他的诸如卫玉珑之类的,她可都是带在身边养着的。

而如果卫安不是长宁郡主的孩子,那长宁郡主这么冷淡的态度就说得过去了。

第151章 记情

寒枫没等到沈琛说话,想了想又说下去:“我收买了镇南王妃身边一个伺候惯了的婆子,她说,那个表妹之所以会和庄世子做出这等丑事,也是那个葛嬷嬷撺掇的。”

而那个葛嬷嬷总不能自己有那么大的胆子。

“那也不能说就不是亲生的。”沈琛眉眼仍旧平静:“你怎么说不是亲生的呢?”

寒枫抿了抿唇告诉他:“这就要多亏了卫七小姐自己了。她身边贴身服侍的奶娘出来办事的时候,我使了个法子偷了信瞧见的。卫七小姐的娘亲好像是个出身上不得台面的,跟了卫五老爷之后生了七小姐就死了,当时恰好长宁郡主也产子,生下来就死了,卫五老爷就干脆把卫七小姐给了长宁郡主养。”

“说不通。”沈琛摇头:“就算是这样,长宁郡主也没有必要非得把一个小孩子逼得生不如死吧?这手段可不像是对付一个歌女生的孩子手段啊…”

如果不是恨到了极点,怎么会用这么阴损的法子?

外头响起敲门声,丫头隔着帘子告诉沈琛:“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沈琛答应了,又吩咐寒枫:“再查,仔细查。”

他说完,回屋换了件衣服,先往临江王妃那里去了。

临江王妃已经等了他许久,见了他先笑着朝他招手,看他穿着一身绛紫色直身长袍,腰间配了玉色腰封,上头还挂着一只散发着润光的双鱼玉佩,就又有些感叹:“一眨眼,你都已经这么大了。”

她说着让沈琛坐下来:“当初你刚来的时候,才这么一丁点儿…”她比划了一下:“肉乎乎的,抱着我的腿不肯撒手,我那时候又惊又慌,想着,你这么一个三寸小人儿,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长大…”

沈琛垂着眼睛,低声说:“可舅母终究把我养大了。”

临江王妃白皙的手伸出来放在他头顶上摩挲一会儿,低低笑了一声:“是啊,终究还是把你养大了。”她说罢又提起精神来:“听你父王说,这次曹安落马,跟你有关系?”

沈琛在临江王妃跟前总是内敛而自持的,闻言恭敬的应了一声是:“我和二哥被引诱进京就是曹家在背后动的手脚,他们想借着我们对付父王。”

临江王妃有些忧虑:“这我都知道,当初你们收到消息,我就觉得奇怪。这么多年都没动静,查来查去,那个云贵总督也没露出什么马脚,忽然却送来线报说什么郑王知道当年的内情…果然你们一去就中计了…”

她揉了揉眉心,见沈琛皱着眉头,心情也很沉重:“我知道你的心事,这么多年了,你总想着要给你父亲母亲讨个公道…”

沈琛才刚翘起的嘴角又不动声色的落回去了,他大约猜到了临江王妃要跟他说什么。

果然,临江王妃沉默了片刻就又接着道:“阿琛,现在是多事之秋…你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就当看在舅母的面上,暂时别查了吧…背后的人既然能让曹安安安静静的等死,还能不露痕迹的杀了朱芳…”

这些话都是楚景行来说的,临江王妃不是不心疼沈琛,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养猫养狗都会有感情,何况沈琛还这样贴心懂事,从来不给人添麻烦。

可是有感情是一回事,当他做的事可能牵连到自家人的时候,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人都有私心的,临江王妃自认为已经是一个极好,找不出什么不好来的舅母,已经仁至义尽,再要赔进去丈夫和儿子,那却是绝对不能的。

她看着沈琛面无表情,觉得自己说的话或许确实让他心里不好过,想了想又补救道:“这些事可以稍后再谈,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你该拿的东西拿回来。”

她缓缓喝了口茉莉花茶,闻着茉莉花茶喷香扑鼻,低声道:“平西侯的爵位本来就该是你的,当年他们说你还小,又说你有痴病,所以想尽了法子不叫你继承爵位,可是现在你长大了,又好好的,他们这么多年偷去的东西,是时候还回来了…”

接下来的话沈琛并没怎么听,只是面上却一直带着微笑应是,看上去半点也不敷衍,直到临江王妃放了心才告辞出门。

他并不为临江王妃的话而觉得难过,他们能收留他,让他能安稳的长大,他已经很是知足了,做人不能贪得无厌,父亲的仇又不是他们的仇,他们本来就没有必要为了这个付出太多。

只是他对于把平西侯的爵位要回来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平西侯家也就只剩下一个光杆爵位了,这么些年来,属于他的那些东西他都已经陆陆续续的拿了回来,而且平西侯的爵位本来就不是世袭,等到这一代平西侯死了,这个爵位会不会收回去还是两说。

可是临江王妃恐怕是想他要的----她们都知道他是绝不可能放弃追查当年云南的事的,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又怕他不听劝阻,所以只好要跟他撇清关系,如果他要回了平西侯的爵位,自然就不能再算是临江王府的人了。

雪松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很是识趣的问他:“还去见卫七小姐吗?”

“当然要见。”沈琛很快回过神来,轻车简从的去了凤凰台。

凤凰台里却热闹的很,掌柜的很有眼色的迎了出来:“小镇国,今天可真是巧了,楚王世子他们也都在,还有忠烈将军的次子…”

沈琛的目光在大堂里转了一圈,又放在二楼,果然看见楚王世子楚景瑞遥遥的朝自己举了举杯子。

三皇子去世,隆庆帝下令要禁礼乐嫁娶六十日的,如今刚满了六十日,这些人也真是不怎么讲究。

相比起来,秦王府的世子和周王府端王府的世子显然就更识趣低调的多了。

沈琛想着,朝着楚景瑞笑着点了点头。

楚景瑞见了他也笑,兴高采烈的从上头探出头来,问他:“三哥,带了银子没有?我输的半文钱也没了,你可得帮帮忙!”

第152章 试探

说起纨绔,沈琛要是认第二,估计也没人敢认第一了,这些公子哥们向来是以他为首的。跟他借银子更是常有的事,谁都知道他母亲长乐公主陪嫁丰厚,虽然如今交由内务府打理了,可是一应收成还是沈琛自己的。

沈琛的脚拐了个弯儿就上了楼,一推门就见里头乌烟瘴气,还有几个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史,不由朝楚景瑞皱了皱眉毛:“今天玩什么?”

楚景瑞眉毛挑的高高的,兴高采烈的模样:“今天玩新花样…”

沈琛却不耐烦了,回头告诉雪松:“他要多少银子,你给他支了就是。”又转头垂头丧气:“我那边还有些事儿,就不陪你玩了。”

楚景瑞就有些奇怪,连带旁边的人也都站了起来,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转头去问雪松:“三哥这是怎么了?”

“又被世子训斥了呗。”雪松摊手:“您知道我们世子的性子的,还去王妃那里告了一状,现在主子可得缩着尾巴做人了,这回出来也不容易,待会儿世子还得过来盘查呢,看见他在您这,可了不得。”

说起来,楚景行跟沈琛的关系向来不怎么好的。

楚景瑞了然的笑了笑。

沈琛却上了三楼挑了面向街道的一间雅间坐下,等卫安到了跟前,才放了手里的茶杯。

大约是曹安的事了了,悬在头上的那把刀迟迟没有落下去,卫安的精神比起从前来显然要好了一些。

沈琛看着她在对面坐下,朝雪松使了个眼色,雪松便率先退了出去,纹绣和素萍也极有眼色,屋子里只剩了他们两个。

“你为什么要我去方家把杨庆和要回来?”沈琛不动声色的盯紧了卫安的眼睛,似乎是想要从她眼睛里看出点儿什么东西来。

其实也怪不得他对卫安起疑心。

卫安这个小姑娘,年纪小小,可是心眼却一点儿也不少,相反,还多的吓人。

这次曹安曹文朱芳死的简直算得上是草率,悄无声息,说完就完了,这份不动声色的本事实在是让人吃惊。

卫安知道他想问什么,这也没什么好藏的,原本合作就该彼此信任,否则这同盟迟早得散。

只是该从哪里说起又有点犯难。

想了想,卫安才开了口:“你是不是觉得曹家和朱芳倒的太快了?”

沈琛盯着面前的茶杯,不置可否。

卫安就自己说了下去:“曹安的目的,其实之前林三少也多少猜到了,毕竟这回对冯家赶尽杀绝,不像是他的作风。他真要赶尽杀绝的话,就会做的不知道多么温和,倒更像是在筹谋什么…”她呼了口气:“这些林三少大约也跟你说过的,所以我也就不多说了。只是朱家和曹家之所以倒霉,无非就是他们找错了对象,身后的靠山又太过冷情。”

沈琛嘴角微微翘了翘:“林三少猜得到,那是因为他是老狐狸,是锦衣卫的人。可你…”

沈琛不再想跟她虚已委蛇了,双手抱胸盯着她:“可你又为什么知道?”

卫安连表情也没有换一换:“因为我祖母和外祖母教得好。”

是吗?

沈琛趴在桌上摆弄自己面前的一只竹筒,懒懒的哦了一声:“你从前可不怎么得你祖母喜欢啊。”

卫安就不再说话了。

沈琛却自己又把话题转回来:“接着说吧,你到底要杨庆和干什么?”

他没等卫安说话,又道:“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郑王给我漏了个口风,朱芳的死不简单,可也不好查。”

当然不好查,卫安早就做好了准备。

她轻声说:“所以我要杨庆和。”

外头喧闹的厉害,沈琛把窗户开了条缝儿,看见底下的人似乎都散了,却并不见楚景瑞的影子。

雪松已经在外头敲门:“公子,楚王世子往这上面来了。”

卫安微微一笑:“你看,所以我说,这件事不是结束的太轻松,只是幕后的人丢了几颗没用了的棋子而已,路还远着呢。”

沈琛挑眉,出去应付了嚷嚷着要还钱的楚景瑞,似笑非笑的问他:“你很想进去看看我在干什么?”

楚景瑞一副当然如此的模样,索性光明正大的往里探头探脑:“三哥,咱们俩的关系谁跟谁?不如叫我瞧一瞧嘛…”

他一只手揽住沈琛肩膀,一只手去推门:“我听我母妃说,婶婶打算给你找媳妇儿呢,你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怎么,是不是出来借酒消愁来了?”

门啪嗒一声打开,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楚景瑞猫着腰往屏风后头一跳,竟然还是一个人也没有,不由转过头一脸惊讶的看着沈琛:“三哥,你做什么啊,当真一个人这样无聊?就算真的被找了麻烦难受,底下也热闹着呢,热闹总比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胡思乱想好吧?!”

临窗的方桌上摆着一壶酒一套杯子,却都干干净净的,连用也没用过,楚景瑞就叹气:“三哥你也太自苦了些。”

沈琛懒得理他,还是如同以往一样不怎么耐烦:“看完了没有?看完了就赶紧走,没功夫搭理你!”

楚景瑞也知道见好就收,一面笑一面出去了。

雪松仍旧在外头守着,沈琛转过屏风,把屏风正对着的那面墙上的画一推,就露出一扇小门,他施施然转过那扇门到了隔壁,意味不明的看向卫安:“都听见了?打探消息的这不就来了吗?”

卫安点了点头,也有一点儿高深莫测的样子:“不必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你先想办法把杨庆和从方家那里弄出来吧,我们看一看,朱芳这条狗的主人,究竟是谁。”

沈琛嗯了一声。

临江王妃不希望他继续查下去,怕影响临江王,可是她不知道,那些人既然能朝郑王下手,就能把刀也往临江王身上捅。

何况这么多年来苦心布置,收买曹安,驱使曹安四处咬人,一旦失去了帮他做事的恶狗,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反扑,哪里会见好就收呢?

第153章 私心

说完了正事,沈琛却并不急着要走,透过窗户看着卫安上了不起眼的马车,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雪松在旁边等,等沈琛回了神才同沈琛说:“您说过要回去陪王妃一同用饭的…晚了可不大好…”

因为不是亲母子,客气和周到都该要有,维系感情更需要小心翼翼的顺从和贴心,沈琛从来都是这么做的。

他轻声吩咐雪松:“跟在楚景瑞旁边的眼线,让他上点心,楚景瑞吃吃喝喝了什么我管不着,让报点有用的上来!”

雪松就知道他心情不大好,忙低声应是。

沈琛大踏步的出了门,看天色着实不早,也不再耽误,径直回了王府。

楚景吾早等着他许久了,见他回来就从书桌后头立起来:“你往哪儿去了?”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糊涂事也从来一起做,挨骂挨打谁也没落下过,感情向来是极好的,自然也就不讲究那么多弯弯绕绕,楚景吾揉了揉额头又问:“母妃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他说到这里又冷笑一声:“大哥也真是出息了,从前说我们两个不务正业,成天缠着母妃告状,可他现在也没长进到哪里。”

他一面说,一面凑过去看沈琛的脸色:“说什么为了大局着想,他这个人就是自私自利罢了。你别理会他。”

这两兄弟从小感情就不好,楚景行冷静自持,楚景吾却一腔热血,从来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沈琛深深看他一眼,倒出声替楚景行说起话来:“他其实也没说错,现在本来就是多事之秋。要不是…继后怀了龙种,三皇子这么一死,我们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以隆庆帝的多疑和敏感,如今藩王们又恰好在京城,近水楼台,他当然要不顾一切的除掉后患。

“你怎么帮他说话?”楚景吾极不高兴,说出来的话也就尖锐了一些:“是,只有他会看局势!他当父王是死的?说来说去,还不就是看你不顺眼…沈琛,你别傻了!他但凡有点儿人性,也该知道别去母妃那儿说这些!”

楚景吾很生气:“说的轻飘飘的,怕你继续查下去会出事,可他也不想想,你追查真相为的是什么,舅舅舅母死的不明不白,要是就这么算了,不说你甘心不甘心,连父王也不会好受的…”

沈琛眉头也没动一动,等楚景吾的牢骚发完了,他的衣服也已经换好了,笑着瞥他一眼:“说完了?抱怨完了就收起这副样子吧,他是我们的大哥。”

楚景吾冷笑了一声,又缠着他问:“你到底去哪儿啦?雪松之前派人回来取银子了,你要那么大笔银子干什么?”

“应付楚景瑞的。”沈琛自己把玉佩挂好,随口答了一句:“他斗蛐蛐儿又输了,恐怕过两天宫里就要呵斥他了。”

楚景吾也跟着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真草包还是太精明,这个时候,三皇子死了才多久,他这样嚣张,岂不是等着人找他麻烦?”

沈琛跟他一起出了门:“宁愿相信他是太精明,都别以为他是草包。我不信楚王叔那样的人,生的出一个草包世子。”

凡事往坏处多想想,绝对是有好处的。

楚景吾知道他的脾气,嗯了一声,又问他:“那你就是为了去陪楚景瑞玩儿的?”

他瞪大了眼睛:“你觉得是楚王叔啊?”

这话问的不明不白,可是沈琛自然听得懂,他站住了脚回头看他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总不能你真的以为楚景瑞把我当,上赶着来安慰我吧?”

也对,楚景吾摸了摸鼻子。

楚王可不是善茬儿,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他就极掐尖要强的,再加上他本来也有能耐,带兵打仗都擅长的很,还曾经在蓟州驻防,一度打的鞑子找不着北…

当初谁都看得到楚王的野心。

而一个人的野心,难道真的能那么容易就熄灭的?

楚景吾知道不能。

连自己父亲尚且心有不甘,何况是楚王?

可他偏偏表现的这样平静和顺从,除非他是变了个人,否则怎么看怎么都说不通、

过犹不及,也难怪人怀疑他们。

他摇了摇头,又跟沈琛说:“因着三皇子的死,朝廷禁了六十日礼乐嫁娶,现在过了日子,藩王们进京也有一段日子了,中秋就那样过了,重阳也过了,钦天监如今算了日子,圣上决意在彩云堂摆家宴,你可注意些。”

沈琛有些奇怪:“我有什么好注意的?”

楚景吾一看他就知道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真傻假傻?伤筋动骨一百天,听说沈公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不能动弹的,之前是出了三皇子和冯家的事儿,沈家没那么大胆子在那个时候跟你过不去,现在事儿了了,当然就该跟你秋后算账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正院,临江王妃诧异的接口:“谁要秋后算账?”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楚景吾眼珠子转了转,卷手放在唇边咳嗽一声:“沈家那帮人呗,说不定这次就要出什么幺蛾子,他们家向来无理搅三分的。”

临江王妃皱了皱眉,招呼他们坐下,不紧不慢的把之前酿好了的荷花酒拿出来给他们倒上,沉声道:“打了就打了,他们想怎么着?!”

只要不触及临江王府利益的时候,临江王妃待他向来是不错的。

楚景行就在这个时候进了门,跟临江王妃请了安,把目光往沈琛身上和楚景吾身上各放了一瞬就又移开,坐下来不冷不热的道:“沈家人之前当然没什么可怕,可现在却又未必了,还是要警惕些。今天内阁才下的文书,令平西侯兼京营游击将军,沈夫人又毕竟是冯家女,冯家现在倒了霉,圣上正是恩宠的时候,少跟他们扯上关系吧。”

临江王妃蹙了蹙眉:“景行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你们躲着些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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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忌惮

沈夫人冯氏暂时还顾不得找沈琛的麻烦,自从她从通州把断腿的儿子接回来开始,冯家的倒霉事就一桩接着一桩。

初时不过是疑案,她堂兄荣昌侯世子进了大牢,可后来事情却急转直下,堂兄死在狱中,大伯荣昌侯竟也跟着死了,连大伯母也死了,她真是吓得心肝儿颤。

可这还没完,等到后来,连三皇子也死了,这可是冯家最后的凭仗了!

她当时简直心力交瘁,还以为这回是必死无疑了,谁知道又柳暗花明,后来查明一切都是曹安刻意的,想除了冯家和三皇子。

她好容易松了口气,现在可吓得够呛,暂时想不起来去找沈琛的麻烦-----大伯父大伯母都去了,冯家现在就落在了她侄子头上,她当然得过去帮衬帮衬。

不仅要帮衬,还得去宫里探望探望她姑姑冯贵妃-----三皇子虽然死了,可是也因为三皇子死了的缘故,现在隆庆帝又因为往日的情分,对冯贵妃好了起来。

冯贵妃向来是脾气很好的,从前冯氏也算跟这个姑姑关系不错,可是这趟进宫,冯贵妃却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从前虽然一心向佛,可总还是有些生气的,看起来沉静又温柔,可现在却整个人都阴沉了下去,冯氏觉得有些渗人,坐着陪她说了会儿话,小心翼翼的劝她:“姑妈,您…您节哀顺变…以后总会好的…”

她看着冯贵妃手上攥着的一只荷包,又猛然收了声,不敢再劝,叹口气陪她坐了许久。

冯贵妃却转过头来问她了:“听说小三儿被人打伤了?”

冯氏没想到她知道,也忘记问她听谁说,下意识的嗯了一声,躲躲闪闪的避开她的目光:“还是沈琛…就是为了当年的事…”

她知道冯贵妃早年跟长乐公主的关系算得上不错,当年长乐公主自尽以后,冯贵妃还曾经大动肝火,也因为冯家帮着她夺了平西侯的爵位和东西,对她极为冷淡,就不敢告状。

冯贵妃笑了笑,神情有些莫名,过了半响才按着额头打发她:“你回去罢,出宫之前别忘记去跟皇后娘娘告辞。”

等打发了冯氏,冯贵妃一人立在窗前半响,许久之后才闭上眼睛。

楚王妃说,曹安不是杀三皇子的真凶,是被人陷害了。

冯贵妃不是傻子,知道楚王妃说这话肯定有别的目的,可是她不得不承认楚王妃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太巧了。

她的儿子一死,方皇后那边就说有孕…

也就书上有这么巧罢了。

楚王妃还说,临江王府跟方家走的挺近,几家藩王府里都唱了堂会,可唯有临江王府的堂会,方家老太太都给了面子亲自去了。

最近方皇后还频频在隆庆帝跟前说临江王府的好话。

楚王妃固然不怀好意,可有些话的确也是事实。

冯贵妃的指甲狠狠地扣进肉里,目光动了动,嘴角缓缓扯出了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

始作俑者楚王妃心里也不怎么好受,陪方皇后坐了坐说了会儿话就回了府,问明白丈夫儿子都还没回来,先回了房换了衣裳,倒在榻上叹了口气。

掌事姑姑给她脱了鞋子,轻手轻脚的又帮她把毯子往上提了提:“天儿开始冷下来了,王妃还是要爱惜身子。”

她顿了顿,又问:“怎么,有什么不妥当吗?”

这是极亲近的心腹,楚王妃也没什么顾忌,摇摇头道:“没什么不妥当,就是冯贵妃有些可怜,年轻时那样漂亮飞扬的一个人,现在这副模样,我瞧着就心酸。”

她蜷起身子,把脚也放进毯子里头,才觉得暖和了一点儿,声音细细的:“王爷这是想祸水东引,可是冯贵妃如今能做什么…”

她还是觉得冯贵妃可怜的很。

掌事姑姑就知道她心里症结在哪儿了,忍不住莞尔:“您就是心太善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本来大家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当然得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儿。”

楚王妃也明白这个道理。

楚王机关算尽,布好了这么一张大网,原本是能把所有人都网罗其中的-----顺利的话,卫家会因为卫玉敏和承恩伯勾搭而被扯下水,而方家会被扣上毒害皇嗣,陷害冯家的帽子…

就跟多年前那时候算计明家一样。

一下子搭进去多少人?

只是这回却不知怎的出了岔子。

郑王没死成,临江王府没被拉进去就算了,连卫家居然也脱了身,冯家没完,方皇后没事,竟然还怀了身孕。

算来算去,竟然只成了一件事-----三皇子好歹还是死了。

真是让人头疼。

掌事姑姑又劝她:“您可别觉得冯贵妃做不了什么…毕竟当年可是能跟明皇后当好姐妹的人,继后进宫了她也仍旧能活的好好的…这就是本事了。挑起她的火,至少方皇后那里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后宫女人们的争斗,从来都是最狠的。

楚王妃打了个冷颤,低声嗯了一声,她怎么糊涂了,楚王要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她来质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掌事姑姑知道她听进去了,微微笑着安慰她:“您别担心,王爷和世子都是能干的…不会有事的。”

这倒是真的,楚王和楚景瑞两人都是一样的性子,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可教天下人负我,谁敢在他们头上动土?

就算是真的想,也要有那个命才行。

说到楚王,楚王妃咳嗽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王爷还没回来?”

按照规矩,藩王们应当早就回封地去了才是,可出了三皇子的事,藩王们回程的日子自然就遥遥无期了起来,更因为如此,一举一动都更加要小心,被人抓了把柄可就不怎么妙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话音才刚落,外头院子里一个嬷嬷站在台阶底下跟丫头们传话:“王爷回来了,让王妃这里预备着。”

掌事姑姑的神情现出些欢喜来,看着楚王妃很是愉悦:“王妃,您瞧,王爷哪件事不是和您有商有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