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睿上前替他们摆放棋盘棋子,殷勤的样子看在陆靖眼中,心道这小子倒是会在未来泰山面前示好,在府里连他这个老子周身三尺都不愿靠近,到了人家这里,摆棋盘,放棋子,他倒是样样上得手了。

摆开棋路,两边都先试探试探高低,逐渐加深,发现两人还真有点旗鼓相当的意思,李崇歇手好多年,难得遇到了个对手,而陆靖也是如此,深感棋逢对手的喜悦,两人接连下了五盘,陆靖赢了三盘,最后一盘险胜告终。

陆靖将棋子送入棋盒之中,感叹道:

“李大人棋艺精湛,佩服佩服。”

李崇谦虚的拱了拱手:“如何敢当,国公才堪当国手。下官不敌。”

“不不不,李大人棋艺高超,只是有些手生了,并未发挥出全部功力来。”陆靖喜欢下棋,对方只要一出手,他基本上就能判断出对方的真实水准,跟李崇对弈时,明显发觉李崇有两处很小的失误,若是熟手肯定不会犯,最终战果便不知如何了。

“国公亦是手下留情了。”李崇对这位由衷敬佩,一个武将能把棋下的这般出色,委实不易。

两人互相吹捧,引为知己,陆靖是个爽快人,跟不熟的人一般不怎么说话,但跟李崇下了五盘棋,尴尬的感觉稍稍减弱,便不绕圈子,直接对李崇说道:

“李大人,在下是个只懂打仗的大老粗,不会那些弯弯绕绕,前几日我国公府送来府上的东西您也该瞧见了,确实唐突了些,还请见谅。”陆靖说完,对李崇拱了拱手,李崇立刻点头拱手回礼,只听陆靖指了指始终在一旁观棋的陆睿,继续说道:

“在下有一子,人品相貌能力均还不错,唯独就是年纪稍微大一些,今年二十有四,他不愿从军,便入仕京城,如今身居大理寺卿之位,不瞒李大人,犬子早年定过亲事,然则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定亲的那位大人是前户部尚书,当时粮草军需案发,户部卷入贪污受贿案件,犬子一心报国,处事公允,绝不偏私,那位大人被他亲手抓进诏狱,可惜未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便在狱中猝死,外界有那不明原因之人纷纷猜疑是犬子在狱中对那位大人严刑逼供导致他死亡,实则不然。”

陆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说这么多话了,但还是希望把自家的事情对人家交代清楚。

“也正因为这件事,耽搁了婚事。他的脾气秉性一半随我,一半随了他母亲,我与他母亲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女儿,叫陆安阳,有幸被皇上封做县主,可惜的是,他母亲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去世了,这件事一直也是我心中遗憾,如今我的续弦夫人姓郝,乃是威远将军郝震之女,她父亲曾在战场上对我有救命之恩,夫人去世之后,她父亲便提出让她做了我的续弦,为人练达通透,这么些年我始终在外征战,她一个人把府里上下打点的还不错,总之是个好相处的。”

陆靖像是打破了话匣子,把老陆家的情况全都毫无保留的说给李崇听,也不怕别人觉得他絮叨。其实在来李家之前,陆靖心里还怕李家是一家子酸儒,但一番交谈下来,觉得李崇为人很不错,是个有风骨的人,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风骨’都很重要。

李崇听到这里,认真思索点头,对陆靖拱手:“感谢国公特意过来告知这些。”

“李大人不必客气,这都是应该的。相信李大人也已经猜到我为何要与你说这些。”陆靖打开天窗说亮话:“犬子与令嫒颇为投缘,若是李大人不嫌弃他年纪大,不如便成全这份情缘吧。”

陆靖话音刚落,陆睿便上前对李崇拱手行礼:“李大人,晚辈与菀姐儿情投意合,今后定会对菀姐儿一心一意,绝不辜负,还请李大人成全。”

李崇在这对父子左右夹击之下,若是不同意,就显得太矫情了,但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自然得多番考量才行。其实这几日李崇一直在思考,陆睿到底适不适合菀姐儿,最后思考出来的结果是——很适合。

为什么呢。

因为陆睿知道菀姐儿的真正身世,将来若是东窗事发,李崇未必保得住菀姐儿,但陆睿可以。就冲这一点,李崇就觉得把菀姐儿嫁给陆睿并不见得不好。至于其他的,他就更没有阻拦的理由了,自家女儿对陆睿是个什么心思,在他面前也表露出来多回了,她喜欢陆睿,想嫁给陆睿,他这个做父亲的要是拦她的话,恐怕是要被恨一辈子的。再看陆睿,若他对菀姐儿不是真心,凭他的身份,要娶哪位高门贵女娶不得?他偏偏看中菀姐儿,并且姿态谦逊,并不以自己身份高而请看李家半分。

这番左思右想之后,李崇不再纠结,知道国公陆靖是个极其爽快的人,便连‘考虑’都没有说,直接应允下这门亲事。

“承蒙国公与世子厚爱,小女何德何能。说出来不怕国公笑话,对这个女儿我很亏欠,从小到大也没照顾过她,幸而上天待我不薄,尽管我未曾对她多加培养照料,她却依旧长成一副善良的心肠,做事有时候是有点莽撞,但出发点却是为人着想的,事情结果也都不错。不敢说小女出身堪配世子,但品行我这个做父亲的却能担保。其他不多赘言,那么今后…”李崇起身,对着国公陆靖和陆睿做下一揖,认真鞠躬道:

“从今往后,小女便拜托给陆家照料了。”

第118章

李崇果断的回答让陆靖深觉自己没有看错人, 也改变了他对读书人这个整体的看法,还以为他提出儿女婚事之后,李崇为了看起来矜持, 会稍稍推辞两句,因为他们读书人看中这些,并不是说有什么不对, 只是陆靖不太能理解, 明明就是双方都有这个意思,非要把话说的模棱两可, 让人抓不着头脑,李崇这样很好。

起身回礼:“李兄放心,令嫒嫁来陆家,便是我的女儿, 陆家人丁不旺,儿子女儿都一样, 保管没人敢欺负她。”

这样的保证, 应该是所有有女儿的父亲最希望听到的了。李崇感慨一叹, 起身与陆靖握住了手, 诚挚又道:

“拜托了。”

将这些基本问题说清楚了之后,具体细节就交由两家媒人坐在一起商量就好,李崇将陆靖送到门口, 陆靖还拉着李崇说道:

“我这段时间在京里养伤,府里没意思的很,难得遇到李兄也善棋事, 若是空闲,咱们接着下。”

李崇一口应承:“只要国公想下,在下定当奉陪。”

陆靖拍了一下李崇肩膀:“别叫国公了,都快做亲家了。”

李崇汗颜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送陆靖上马车,陆睿一直等到陆靖上车安顿好之后,才来到李崇面前,对李崇抱拳行礼,李崇百感交集,也伸手在陆睿肩上拍了拍,说道:

“回吧。有空过来喝酒,我有陈年的好酒存着。”

陆睿抿唇轻笑:“好。”

说完又往门内看了一眼,似乎期待着什么,李崇见状说道:“她在老夫人院里,不怕你笑话,高兴着呢。”

听李崇说李莞高兴,脑中想象着那丫头兴奋的样子,陆睿也跟着笑了起来,拱手辞别李崇,翻身上马,李崇一直等到国公府的车马离开了燕子巷口,才转身回府,派人去书房里跟李贤他们说一声国公离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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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莞在松鹤堂里坐着,好几次李绣跟她说话都心不在焉的,宁氏见她这样,干脆让桂嬷嬷拿了些打好鞋样子进来,让姑娘们围着桌子绣鞋面。

在李莞第二次扎到指头的时候,李绣终于忍不住了,说道:“我看你还是抹浆糊吧,再戳下去,手指成马蜂窝了。”说完把李莞手里的针线拿走,把鞋面子推到她面前。

李欣和李悠她们便在那里偷笑,李欣快人快语,忍不住揶揄道:“瞧见没有?菀姐儿这是动了小春心。”

李莞横了她们一眼,羞怯低头也没说什么,陆睿他们已经在中堂里说话了吧。他会跟李崇说什么呢?李崇会不会为难他?还有镇国公陆靖,李莞从未见过他,只是听说过他是个不苟言笑,战场上杀敌无数的铁面将军,他对于她和陆睿的事又是什么看法。

左也是担心,右也是担心,怎么能够把这针线绣好呢。

“唉,真是没想到,菀姐儿这才刚及笄,就有人上门说亲事,我都及笄快两年了。”李欣从前还没觉得怎么样,可最近她身边的朋友,姐妹,一个一个全都有了点说法,就她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消息似的,要说不着急那肯定是假的,如今连刚及笄的菀姐儿都要有人家了,心里更加无奈和着急了。

李悠安慰:“人家姑娘巴不得在家里多留几年,你就偷着乐吧。你看看岑表姐,到了婆家以后给管成什么样了,不过几个月的功夫,整个人瘦了一圈。”

岑表姐是李悠她们姨母家的姐姐,嫁的人家十分苛刻,对待儿媳跟对待犯人似的,连出门都得婆婆批准,每回娘家一回都在念叨日子难熬。

“也是。要是嫁个像岑表姐婆家的人家,我宁愿终身不嫁,做个自由自在老姑娘也比受那闲气好。”李欣瞬间就不郁闷了。

“不过,来说菀姐儿的人家可不一般,国公府啊,一般人家都好大的规矩,也不知道国公府的规矩大不大,若是真的规矩太多可怎么办,八叔父在国公府面前也说不上话呀。”

李欣自己不郁闷了,又开始为李莞担心。

“好了好了,咱们就别瞎操心了,我看菀姐儿是傻人有傻福,她可是咱们李家独一份儿的体面。”

李绣把鞋面上的一朵花儿绣好了,拿在手里打量,笑着说道,这段日子她过得还算平静,心里有了盼头,整个人的精神气儿就不同了。

“这倒是真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灵姐儿她们听说这事儿之后的表情了。前几天国公府东西送来的时候,她们脸上表情就已经很精彩了,要是知道国公亲自上门提亲,还不得嫉妒的在被子里要枕头呀。”

李欣是摆在脸上不喜欢李灵的,话语间少不得打趣她。

李莞心里挂着事儿,便没有参与她们的话题,比起李灵她们知道以后什么反应,李莞更想早点知道镇国公陆靖和李崇他们在中堂里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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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殿里,承德帝对张贵妃提起了想给李莞说门亲的事情,张贵妃正在修剪花草,闻言转身:

“皇上想给菀姐儿赐婚?”

承德帝摇头:“不是单方面赐婚,是给她挑个中意的夫婿。”

张贵妃有些犹豫:“可她不是刚刚及笄,女儿家多在家里待待才显得贵重啊。”

“朕给她找一门更加贵重的亲事不就好了。”承德帝拥着张贵妃的肩膀坐到一边摇椅上,轻声劝说:“你看啊,她如今在李家,身份是李家四姑娘,安平郡主的事儿你也瞧见过吧,她那身份可架不住受人欺负。”

提起李莞被安平郡主在康定河谋害之事,张贵妃犹在后怕,那日安平郡主之所以能得逞,说到底就是因为菀姐儿身份不够,这一点,承德帝倒是说到张贵妃的心坎上了。

“那皇上想给菀姐儿赐个什么身份的夫家?臣妾可把丑化说在前头,咱们俩对不起那孩子,从前皇上在潜邸时,我连打听她的近况都不敢,如今既有了见面机缘,那便要好生补偿才行。我不替她求多无礼的要求,只想比寻常姑娘稍微优待一些,我十月怀胎将她生下,却又有生无养,午夜梦回总是自责。”

张贵妃很少在承德帝面前说这些,一般有什么事她都喜欢憋着,不想让承德帝觉得为难,毕竟,当年纵然她和还是太子的皇帝有缘在前,可他没有如约来娶她,家里不得已逼她嫁去李家,李崇对她真的很好,尽管她从未对李崇表达过任何爱意,他却依旧对她日复一日的好。

孩子出生以后,她都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就把她抛给李崇,投奔心爱之人的怀抱,抛夫弃女,追求幸福。

张贵妃觉得自己已经算是狠心了,不能亲自教养那个孩子,但总得稍加照拂才行吧,若是要她眼睁睁的看着骨肉被人欺负而不管,那未免也太冷血绝情了。

“你无须说这些,朕自是懂你的。”承德帝尽管有点不想承认,但事实总摆在那里,再说当年,确实是他做的不够地道,不愿放下旧情,做了夺人妻子之事。

“那皇上想替菀姐儿配何人?显贵府邸如何会接受菀姐儿的身份呢。”

菀姐儿身份太尴尬,若是普通人家,只怕将来得知真相后便不敢要她了,可若是高门府邸,又可能会让人觉得奇怪。

张贵妃考虑到的事情,承德帝自然也考虑到了,笃定一笑:

“如今正有个最合适的人选,可以一举数得,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皇上指的是…”张贵妃被说的云里雾里。

承德帝在她耳边说了个名字,张贵妃立刻惊讶:“是他?”

“没错。贵妃觉得这人如何?是不是各方面都很适合?”承德帝自得的说道。

张贵妃犹豫:“这人的身份倒是很好,可臣妾听说,他可不是那听话的主儿,皇上即便下旨让他娶,他也未必会娶吧。”

陆睿要是肯接受赐婚,又怎么可能到二十四的年纪还不娶妻呢。

承德帝笑的犹如狐狸:“贵妃不必担心,你只管说朕选的这人好是不好,其他的,便交由朕来处理就好。”

“人自然是好的,就怕皇上拿不住他。也不可太过勉强,不能损及菀姐儿名声。”张贵妃想着若是这件事能成,便是大大的好事,国公府简在帝心,镇国公军功赫赫,满朝文武难出其右,其子陆睿也是罕见青年才俊,将来若是不幸知晓菀姐儿的真正身世,应当也不会像普通府邸那般惊吓,再大的篓子,只要国公府想兜着,那便没有兜不住的。

就怕陆世子不愿。张贵妃想起三年前,宇阳王也想让他做女婿,被陆睿回绝之后还不死心,每日盯着陆睿,让他女儿时不时的跟陆睿偶遇,想要制造一切机会收拢陆睿,后来听说那姑娘直接被陆睿在大街上当面回绝,严词厉色,丝毫不给人家姑娘留情面,当时这消息传到宫里来,她还暗自咋舌过;再有两年前,皇上有意把山阳公主许配给陆睿做妻子,不要他当驸马,是让公主给他当妻子,陆睿也是直接当面回绝,并没有给皇帝多少面子。

所以这回,皇上真的有把握说成这件事吗?张贵妃心中有些怀疑,可看着承德帝那笃定的模样,似乎真是胸有成竹的。

第119章

陆家提亲的事情终成定局, 李莞在松鹤堂听到消息的那一刻, 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些,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上一世她跟中邪了似的, 拼死拼活要嫁给宋策, 那时候李家可没几个人赞同,包括李崇, 但架不住李莞坚持, 以为宋策会念及贫贱夫妻时的恩情,婚后对李莞好些,可谁知道竟是那么个结局。

这一世, 李莞想嫁给陆睿,李家上下无不支持, 除了因为陆家的身份之外, 最主要还是因为陆睿这个人吧。

李欣打趣李莞:“真没想到,刚绣完菀姐儿的及笄礼,又得给她绣订亲礼了, 早知如此, 我那绣巾就晚一些给她了。”

满桌姑娘都笑了起来。

李绣和李莞走在花园里,李莞没怎么说话,还没从喜悦中回过神来, 李绣撞了撞她的手臂, 说道:

“想什么呢?”

李莞回神, 没有隐瞒李绣:

“我在想一切是不是真的。怎么会这么顺利, 就跟做梦一样。”李莞的脸上流露出少女动情的羞怯,李绣看在眼中,对李莞问:

“你是不是早就喜欢陆大人了?所以崔槐跟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你才…”

李绣主动提起崔槐跟李莞表白的事情,她原本以为这些话永远都不会当着李莞问出来呢,没想到还是问了。

李莞摇头:“不是因为陆睿。我对崔槐没有男女之情,我分的很清楚,是他糊涂了。”

崔槐自己根本就没有分清对李莞是什么感觉,他自以为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可实际上他们只是朋友间的惺惺相惜,而他后来跟李绣很快在一起,更加说明了这一点。

李绣明白李莞的意思,伸手抚在自己腹上,距离李绣和崔槐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纵然李绣对崔槐有信心,但要说完全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李莞握住李绣的手,说道:“崔槐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我知道。他不会骗我的。”李绣兀自强调,用附和李莞的话来安慰自己。

李莞说到底都是局外人,任何安慰都不能感同身受,李绣见李莞看着自己,忽的深呼吸,拉住李莞的手,说道:

“若是崔槐那家伙敢负我,你陪我杀到清河去,敢不敢?”

李莞一愣,随即展颜笑了:“必须敢!那小子敢负你,或者你俩在一起之后他对你不好,我随时准备提刀杀到清河去,谁也别想欺负你。”

豪迈的话让李绣满意的笑了,两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捧腹大笑起来。

两人到了李莞的院子,远远就看见李崇站在李莞院子外的竹堆旁,显然是在等着李莞,李绣拉了拉李莞衣袖,轻声说道:“八叔父肯定要跟你谈婚事,咱们的花样子明儿描吧,我先回去了。”

李莞不确定李崇和她会说多长时间的话,不好让李绣等,便让银杏送李绣回去,自己往李崇那儿迎过去,轻声喊了声:“爹。”

李崇回身,看见李绣离去的背影,随口问道:“绣姐儿怎么走了?”

“瞧见爹了呗,我们原约好了描花样子来着。”

李莞一边回答,一边跟李崇一起进去院子,李崇不想去屋里坐,反而对李莞的院子很感兴趣,站在一株半人高的小树丛前观望,不时叹息,苦大仇深的样子。

李莞实在受不了李崇这样,过去拍了拍他:“爹,您不会就是来我跟前儿叹气的吧?”

“哼,你个没良心的懂什么?”李崇冷眼扫过李莞。

李莞一摊手,不明所以:“我怎么就没良心了?”

“唉,人家姑娘巴不得在家里多留几年,你倒好,巴不得早早嫁出去。也不想想你嫁出去之后,留老爹一人在家里孤苦度日。”

李崇故意说得很可怜,倒把李莞给说的笑了起来。李莞这一笑,李崇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柔肠瞬间破功,没好气的横了小没良心的一眼。

还好李莞很孝顺,上前抱住李崇胳膊,说道:

“爹您放心吧,现在八字才隐隐约约有了一撇,离我出嫁还早着呢。”

李莞不无天真的说道,李崇更加郁闷。唉,要是还早的话,他倒也不这么纠结了,按照他的性子,先订个两年亲,等到姑娘十七八岁的时候再嫁出去,那个时候肯定要比现在好受些,可事情关键就在这里,镇国公陆睿提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想在半年内完婚,把人娶回去。

镇国公有这心思也是正常,毕竟陆睿年岁确实不小了,二十有四,正经年纪成亲的话,如今孩子也该好几个生出来了,所以李崇对于镇国公的这个要求还算体谅,就是苦了自己,舍不得啊。

“爹,我眼光是不是挺好的?”

李莞觉得自己是越没有什么,就越想被肯定什么,如果按照她上一世的眼光来看,肯定是奇烂无比的,若非老天爷看她实在笨的可怜,又给了她一回重新选择的机会,哪里有李莞如今的得意。

李崇冷哼一声:“好什么?我差点都要跟他结拜了。”

想起这件事,李崇就觉得憋闷,这两个孩子暗地里接触,完全不透露,亏得李崇还真心实意的想要跟陆睿做忘年交呢。如今想来,好尴尬。

李莞抿唇笑,扶着李崇坐下,抱着李崇胳膊撒娇说道:“结拜的兄弟,哪有女婿亲呢,您说是不是?”

李崇:…

不愿跟这丫头多说废话,李崇看着她满脸的幸福,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长长一叹:“把你安顿好,我总算对得起你娘了。”

李莞靠在李崇肩上,抬起目光往天上看去,万籁寂静,繁星点点。

“我娘在天上知道我找了个好夫婿,一定会为我高兴的,您说是不是?”李莞听老一辈的人说,人死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所以感慨张氏的时候,她才下意识往天上看去,就好像张氏真的在天上能看见她一样。

听李莞这般说,李崇沉默良久,李莞没有得到李崇的回应,转头看他,正好对上李崇注视她的目光,李莞发问:

“爹你看着我做什么?”

而且眼神很奇怪,仿佛透着无奈和悲伤。

李崇深吸一口气,第一次生出想把真相告诉她的冲动,犹豫良久后,才轻问道:

“菀菀,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娘还活着的话,你会是什么样?”

李莞愣愣的看着他,刚要发笑,却见李崇神情严肃,这才收起笑容,将问题考虑片刻后,说道:“我应该比现在更温柔点吧。您不是总说我性子野吗?这肯定就是因为没有母亲教导的缘故了。”

女儿误解了他的意思,李崇收回目光,不置可否的将头抬起,良久后才幽幽叹了口气:

“也许吧。”

刚才还好好的人,一提到张氏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李崇也不是一两次这样了,李莞早就习惯了。

父女俩安静的坐在花园石桌旁,抬头看着星空,脑中各想各的事情,李崇坐了一会儿后,也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