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琦芳眼中一闪而过了唾弃的神色,然后一拍桌子道:“你不会和太子一起睡吗!”

宫女低了头,使劲绞自己的手指,甄绵绵则瞪大了眼使劲咬住自己的嘴唇,生怕一个不小心笑出来。贾小姐,您可真是太直接了。

“这、这……这不好吧?太子殿下说他怕热。”甄绵绵也低了头做忸怩状,可惜绞手指这么女人味的动作她实在做不来,生硬得像在掰胡萝卜。

贾琦芳疑惑地看着她:“这跟太子怕热有什么关系?”

甄绵绵立刻说道:“当然有关系,太子殿下的床又不大,这种天,中午的时候睡两个人肯定有些挤,那一定会热,太子殿下一定不高兴。”

宫女轻轻的“嘁”了一声,贾琦芳没有言语,只是瞪着她。

甄绵绵觉得她一定在想:这么个白痴,难道太子是脑子里所有的弦都搭错了才看上她的?

贾琦芳神色变化莫测,过了会,笑了,转移了话题,四处打量屋子说道:“怎么住这么简陋的地方。”边说着还站起来看看。

唉,贾小姐,那蚊帐是透明的,花内史又不会隐身术又不是一只小蚊子,怎么可能藏得住?

唉呀呀,贾小姐你真聪明,居然来阴的,可你居然把那么大手绢踢到床围下,动作也太假了!

甄绵绵开始酝酿情绪,以免一会儿花内史被搜出来自己措手不及。贾琦芳哎呀一声向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心领神会立刻走到床边弯下腰去,一手撩起床围一手做捡的姿势,虽然她屁股对着甄绵绵,但甄绵绵知道她那双眼睛一定没闲着。甄绵绵都准备好要瞪大眼睛捂住嘴巴做惊讶状了,可是——那宫女起身恭敬地把手绢交给贾琦芳动作细微地摇了摇头,贾琦芳满脸疑云,忍不住又看了看甄绵绵。其实,甄绵绵也很疑惑,所以她也用同样的神情看贾琦芳。

“我先去看看姨母。”贾琦芳说道。

“贾小姐您好不容易大驾光临一回,不再坐会儿?”甄绵绵“热切”问道。弄得贾琦芳眼角跳了一下,定是以为甄绵绵蹬鼻子上脸给条手绢就以为能当她的手帕之交了。

送走这位,甄绵绵也很好奇,床下就四面布围起来的空间,花内史怎么活生生就不见了,难道床下有密道什么的?嗯,很有这个可能,皇宫里的人都爱弄些见不得人的狡兔三窟之类,如果真有密道,若是通往宫外的那她不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甄绵绵兴奋地两步跳到床边蹲下掀起床围就往里钻。

“砰!”

“哎哟!”“砰!”

甄绵绵呈现了一种鸵鸟扎沙式,上半截在床下,下半截在床外,不同的是,她这只鸵鸟眼前不是黑漆漆的,而是有一张脸和一双贼闪闪的眼。

四目相对,良久无语。甄绵绵揉着额角,碰这一下真疼,她还以为有什么密道呢,原来是某些人仗着武功高强只用几个小抓手就贴在床底板上了,难怪宫女没发现。某人的鼻子正滴答滴答,青石地面上几滴血。

“甄小姐,你练过铁头功?”

“是你鼻子太软,你仰仰头能止血。”

“我还是出去借用一下你水盆里的冷水好了。”花内史捂住鼻子,指缝里透出点殷红。

甄绵绵刚倒退着爬出来只听门嘎吱一声,她以为贾琦芳杀了个回马枪,却不料是消失多日的沈又。

“表妹,你不必这样大动干戈欢迎我,虽然我给你带回了一些好吃的。”沈又说道。

甄绵绵往床底下看了眼,花内史本来已伸出的手已然又不见了踪影,想必又爬回去了,她有点奇怪,按说两人都是伺候楚王同僚,花内史此时又是代沈又的职,按说应该出来打个招呼,如何要躲起来呢?难道是怕那两道不美观的鼻血影响了形象?

奔波了半个多月的沈又身上丝毫没有该有的仆仆风尘,看起来神清气爽,桌上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蓝花布包,沈又已经很自觉地坐下了,斜眼看看桌上的茶杯莞尔一笑问道:“表妹你怎知道我今日回来,连茶都提前为我倒好了。”

看来一路上的灰尘都呼在他脸上了,以致于脸皮变得如此之厚,甄绵绵一挥手:“喝吧。”要不浪费了。

沈又果真端起杯子,却不喝,只是在手里把那杯子慢慢的转圈圈,一边指指那布包示意甄绵绵打开,甄绵绵三下两下拆开,里面却不止是吃的,上面几个碗大的油纸包散发着清淡的香气,油纸包下面平平整整叠着两套颜色亮丽的衣裙,这种颜色甄绵绵从来没上过身。

“那边最时兴的样子和颜色,看起来挺配你。”沈又说道。

甄绵绵拆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小小的金黄的菱形糕点,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咬一口,软软糯糯,那味道说不出,有些怪也不令人讨厌。

“这是什么味儿?”甄绵绵问道。

“菠萝蜜。”

“挺好挺好。很贵吧?”嘴里吃着,想想端到沈又面前,自己吃着别人看着太不道德了,尤其还是人家拿来的。沈又拈了一块儿放进嘴里道:“不贵,在那边儿满街都是。”

说话果然还是不怎么中听啊,甄绵绵端回纸包:“那想必你在那边都吃够了。”活生生让沈又那只又伸过来的手无处安放。

“表妹你最近过得可好?吃得可好?睡得可好?”沈又的手画了个圈收回去两手握杯子。

甄绵绵可没忘床底下还有个花内史,沈又这问得怪兮兮的话让她不自觉就瞅了眼床底下。

“本来挺好的,不过最近总有些不请自来的人比较扰人。啊,沈总管,你这次是去哪儿公干?”甄绵绵转移话题。

沈又“呵呵”笑了下说道:“你还小,不需要知道。”

我爹叫“真愁”

沈又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和煦春风般的笑容,不过,在甄绵绵满嘴塞着吃食无意中扫过去一眼时却发现他眼角秋风扫落叶式的余韵,沈又没有走的意思,甄绵绵也无所谓,反正这房子有锁等于没锁,高人和达官贵人是拦不住的,爱坐就坐着吧,于是杂七杂八乱扯了一通,待甄绵绵心满意足吞下最后一块儿菠萝蜜糕点时她猛然想到一个问题,花内史还在床底下待着呢,他的鼻血最好是止住了,否则还得劳累她爬进去擦地。

“没想到表妹你人缘还不错,连贾千金都来探视你。”沈又在听闻在他之前来的是贾琦芳时说道。

“嗯,能得未来太子妃屈尊驾临,相当的蓬荜生辉。”甄绵绵说道。

沈又把杯子端去掩嘴,做出一副偷笑状,故意引甄绵绵看他。

“你笑什么?我哪个字说错了?”甄绵绵问道。明明是句平常拍马屁的话而已,笑什么。

“怎不可笑,我刚从王爷那来,听说王爷打算给贾千金做媒,许的好像不是太子哦。”沈又话说半截又停下。

“哦。”甄绵绵不甚感兴趣。

“表妹你不想知道是谁啊?”

“不想。”

“……贾千金眼界很高,一般人物看不在眼里,除非是那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当世美男。”有些人就是嘴贱,你不理他他反倒更要说。

甄绵绵认真的看了看沈又肯定地说道:“应该不是你。”她心里大概明白了,难怪贾小姐最近常来东宫又心不在焉,难怪又肯屈尊光临,原来都是为了床底下那个正在流鼻血的当世美男。

“……难道我不算美男?”沈又自恋的摸了摸脸颊。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甄绵绵眼皮都没眨一下说道。

沈又身子往前探了探凑过来一点,眼睛眯着嘴角勾着问道:“表妹你的意思我是该扔还是该死?”

房间里某个地方传来轻轻的几不可闻的“嗤”声,沈又冷笑一声道:“明天我拿些耗子药来。”

“干嘛?”甄绵绵问道。往宫里带耗子药……那不是自己往头上扣“下毒杀人”的帽子么?

“我刚听到老鼠的笑声了。”沈又一本正经说道。

甄绵绵的眼光不自觉又飘向床围,不会吧,她怎么没听到什么动静,难道沈又这种练了功夫的都有一对狗耳朵?

沈又没有走的意思,可甄绵绵没什么吃的了也就不想坐这儿陪着了,于是开口道:“我得去伺候太子殿下了,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好。”这么明显的撵人意图沈又装作没听懂,还“善解人意”的说“好,放心吧。”他不走,她走。

慢悠悠往太子宫里晃,走到那天被蛇咬的假山时忽然听见贾琦芳带着怒气的声音,本着“走过路过我没看见”的原则甄绵绵蹭地躲到了蔷薇花丛后面,只听贾琦芳嘤嘤哭了起来,又一道带着怒气的中年妇女的声音说道:“总之,你想都别想,安安心心的给我准备嫁给太子。”

“我又不喜欢太子,娘,我不管,反正楚王答应我嫁给花大人了。”贾琦芳抽噎着说道。

真是敢于反抗的姑娘,好样的。甄绵绵心里赞道。虽然太子很会关心人,可现下这种情形嫁给太子是多么朝不保夕的事情啊,不过,好像嫁给花内史也没有多安稳,王爷们掐架掐得厉害,万一楚王被别人掐死了……去去去,关她什么事,天再变跟她也没关系。

“你给我闭嘴,柳枝柳芽,回头把她给我关起来,不答应不许出房门一步。”中年妇人说道。

“我饿死也不会嫁给太子的。”勇敢的贾姑娘又嚷了一句。

中年妇人大概是气极,甩了贾姑娘一个响亮脆生的巴掌,然后是更大的呜呜声,叫喊声,然后渐行渐远,甄绵绵从花丛后探出头来,感慨,看来有时候父母双全也未必都好。

太子宫里有贵客,他那一手遮天的楚王叔来了,皇帝也在,一脸木然,好像在神游。甄绵绵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绵绵,你去把前些日子淮南进的酒拿来,再让他们去准备午膳。”太子吩咐道。

甄绵绵就坡下驴应了声便提裙而去。早知道这儿是这种阵仗她还不如在屋里陪沈又听耗子笑呢。还有个问题,淮南进贡的酒——她上哪儿找去。当务之急是先到东宫膳房让人备酒菜。

楚王的名头很好用,甄绵绵才一说完,那膳房的领头嘟嘟囔囔盘算一通叫了两个灰衣小太监,让他们飞奔着去御膳房取熊掌翅鲍人参灵芝不等,完全把甄绵绵晾在一边,以致于她想问问淮南进贡的酒在哪里拿都搭不上腔,好在,她及时想起还有个崔副领,他正冲她挤眉弄眼呢,甄绵绵走过去,没等开口崔副领就问道:“甄姑娘还有何吩咐?”

“太子殿下说让拿淮南进贡的酒,你去拿来。”甄绵绵把问题丢给别人。

崔副领圆而厚实的脸上现出一些迷茫神色,那领头已走过来沉着声音问崔副领何事,听说要酒也想了下才回说:“想必太子殿下说的是淮南进贡的香彻骨,那酒稀少,刚呈进来的时候殿下不是已着人送去给皇后娘娘了么?姑娘还请去丽阳宫走一趟兴许还有。”

一听说在皇后那儿,甄绵绵忍不住心里反感,太子这是健忘还是故意耍她?明知道她是皇后娘娘眼中那颗小钉子。但那领头已把膳房所有人都分配了活计,甄绵绵想抓人都抓不到,看来这一趟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甄绵绵给自己壮了壮胆,迈着小碎步往丽阳宫去,中途打了几次退堂鼓。

丽阳宫近在眼前了,甄绵绵磨蹭着步上台阶,心里祈祷着皇后最好不在,有个管事宫女太监就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或者说,都这个时辰了,皇后就算本来不在也该回来准备用膳了。于是,甄绵绵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召见。

这个时辰,外头还算亮,这尚未燃灯的空旷殿中却是晦暗,连一丝夕阳余光都没有,皇后卧在长长的躺椅上,旁边放着把规规矩矩的椅子和一个小几,几上摆着两个精致小茶碗,小得喝水都不够把舌头洇湿。甄绵绵之所以看得如此仔细那是因为她不敢放开胆子打量皇后,所以她只知道皇后正闭着眼睛,是睡着还是晕着她就不知道了。

皇后挥了挥手屏退宫人,那一双凌厉的凤眼睁开了,那飞斜入鬓的眉毛剑一样令甄绵绵不自觉缩了缩肩膀,赶紧低头弯腰躬身子说明来意,皇后却不答话,半晌才施恩开口说道:“你且过来。”

过来?甄绵绵没挪步,过去干嘛?送死啊?

“本宫让你过来。”皇后语气有些不耐烦。

甄绵绵一寸寸挪过去,在离皇后一尺多远的地方站定,一眼就瞧见了皇后垂在锦绣华缎上白皙的手,触目惊心的是她那长长尖尖的装饰着玉石的金指甲套,甄绵绵想着,这玩意挠一下肯定是个半寸深的伤口,留下疤在所难免。

“你抬起头来。”皇后说道。

真要挠的话……甄绵绵轻轻的在袖中动了动手,把药粉弄到手上——到时候别怪她不客气。虽然她觉得面皮美丑无关紧要,可谁想脸上顶个蜈蚣过余生呢。想及此,甄绵绵鼓起勇气抬头,正对上那一双凤眼,因为有了“我也不是好惹的”的想法,甄绵绵没有挪开目光,输人不输阵。她看见皇后眼中疑惑渐浓,一会儿又凝成了小股风暴,一会儿又平息下来,就像凶肆店隔壁的隔壁那家发癫的媳妇,情绪总是不能稳定。

“你,是哪里人士?”皇后问道。

这有点出乎甄绵绵意料,这算不算皇后和她拉家常?

见她不答,皇后皱眉,很是不悦道:“像个呆子似的,哑巴了么?”

“我从小到大都长在京城,我爹没告诉过我祖籍哪里。”甄绵绵答道。

“你爹?你爹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皇后又问道。

甄绵绵心里犯了迷糊,这是什么阵仗,她以前只知道媒婆给人家提亲的时候会问这些没价值的问题,皇后这么问——难道真同意太子收了她?

“我爹叫甄惆,我们父女俩是开凶肆店的。”甄绵绵如实说道。

皇后的眉头皱得更甚:“什么?真愁?凶肆店?给死人……什么的?”

甄绵绵点点头,她从来没以为自己家的营生低人一等,世上有伺候活人吃喝拉撒的当然也得有伺候死人的,况且,有多少活人将来一定就有多少死人,都一样。

她不以为意,皇后却像被蝎子蛰了似的:“你,出去吧。还有,以后不许告诉别人你家是做这个营生的。”

甄绵绵巴不得快离开这里,跑出殿心里暗笑,原来活人和死人不一样,死人能吓到活人,活人就没这么大用处——不过,皇后不许她告诉别人她是凶肆店出身还是挺怪异的。

盛酒的那个坛子很小,有点像他们凶肆店卖给别人盛骨灰的。

虽然甄绵绵走得很小心翼翼,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跟她一样,于是乎,在经过一条岔路的时候发生了悲剧。

那个酒坛被个不长眼睛的给撞到了地上,碎了,酒香四溢。

作者有话要说:注意,V了……留言字数够送分分哦。

38回来一个美人

撞翻甄绵绵酒的不是别人,是跟她极有缘分的贾琦芳小姐,贾小姐披散着头发,大概心情极度不好,撞了人不算还反手打算给人一巴掌,亏甄绵绵躲得快躲过了。千金小姐不讲理,眼前这位尤甚。

躲的这个功夫贾琦芳看清了人,不过也没好气就是了:“让开。”

甄绵绵无语,她都躲到小路边上了还往哪里让?贾琦芳跑开两步又回身威胁道:“不许跟人说见过我,否则我拔了你的舌头。”

皇宫里果然养不出好孩子,太子简直就是奇葩。甄绵绵点头默认,看着贾琦芳往丽阳宫方向跑去了,一定是跟皇后去告状了,这下子得罪她的人要惨了,不死也得被扒层皮。不过那也不干她的事,闻着酒香看着碎成几块的坛子,这下子可怎么交差?刚拿给她酒的太监就千叮咛万嘱咐说只有这一坛。自打被楚王那混蛋送进皇宫她就一直走背运。收拾着残片,甄绵绵想着对策,想来想去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把罪责如实推给贾琦芳,但这条明显是死路一条,说出去谁信呢。二来就是她自己揽在身上——这个,生死不明。

“所谓覆水难收,落地的酒也一样,甄姑娘再不舍也还是算了吧,改日花某带好酒来与你品尝如何?”

尝你个鼻血。

“打了酒坛会不会被打死?”甄绵绵捏着两块碎片抬头问道。花内史脸上已然恢复了白净,只是衣衫未换,下摆上沾染了两道血迹,一定是从床下爬出来时弄上的。

见甄绵绵盯着他鼻子看,花内史终于老脸扛不住些微红了,他立刻说道:“那得看是什么酒,还得看主子的心情,嗯,我闻闻,咦,这不是淮南进贡的彻骨香么?”说出这三个字,花内史的神情在片刻间变了又变,像变戏法似的,甄绵绵可不知道他脑子里那些个弯弯绕,猜测他大概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于是低头小心捧起那没摔碎的坛子底,里头还有些幸存的酒,她决定拿去用小酒壶端上去充数,以太子和楚王的交情应该不会豪饮的,不会的。

“沈总管刚从江中回来,那儿靠近淮南,或许他带回了淮南的名酒也不一定,甄姑娘可以去问问——贵表哥。”花内史又换上如花笑颜,正要转身飘然离去,蓦然回首勾唇一笑嘱咐道:“别说是我告诉的哦,还有,若有人问起,可别说此时此刻在这儿见过我,多谢。”

甄绵绵点点头。

这人都什么毛病,难道今天是皇宫里躲猫猫的节日?

甄绵绵像捧聚宝盆一样捧着坛子底去找沈又,说明来意之后,沈又面色倒是平静,不像花内史那样变化多端,沈又用手指沾了沾酒尝了尝说道:“进贡的也不过如此嘛,淮南郡王当真小气,就送来一坛。”

“你到底有没有?没有的话就别沾着尝了,要不我还得兑水。”甄绵绵说道。都火烧眉毛了还顾人家小气不小气。

“敢喝你的自然是有。等着。”沈又开了柜子,满满一下子各式各样的酒坛,他拿了一个朱红的坛子,随手在里面捣鼓出一个鹅黄的签子沾了点口水贴上了封口,随手递给甄绵绵:“拿去吧。”

“这是不是有点……那啥?”口水!居然用口水,不是说御用之物都要焚香膜拜了才行么!

“没有浆糊就凑活吧,还不快去磨蹭什么。”沈又催促道。

甄绵绵抱着坛子,她决定这回把这个当成她爹的骨灰,说什么也不能再摔了。走到门口沈又叫住她道:“无论谁问起你就一口咬定是从丽阳宫拿来的,知道么?”

“放心,要是放倒了谁我就算说自己中途下的毒也不会招出你的。”甄绵绵说道,她这么随口一说却见沈又表情僵了僵,她心下凛然,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个,不会有什么吧?”

“小孩子家家的别问那么多,快去。”沈又催促道。

甄绵绵捧着酒回到太子宫中时桌上已摆满了参肚翅鲍,单等酒来助兴了。太监接过酒恭敬地呈给太子,太子检视一番开了封口,笑容满面地为皇帝和楚王斟了酒,看着淡淡的琥珀色徐徐注入酒杯,甄绵绵有点提心吊胆,她那根后知后觉的神经此时知道怕了,如果沈又不是在故弄玄虚,之前得那坛酒应该是有问题的,喝了之后,无论是放倒了楚王还是太子还是皇帝都是满门抄斩的罪。

她忽然没有那么讨厌贾琦芳了,她觉得一定是她伺候过的那些阴灵们绊倒了贾琦芳度自己过这一关的。

酒不是黏的,却让叔侄兄弟们忽然亲热起来,推杯换盏好不其乐融融,甄绵绵那颗心啊收缩得紧紧的,生怕哪一个“呃”一声嗝屁了,她真的不想把生意做到宫里来啊。

喝到快活处,脸蛋红扑扑的楚王忽然说道:“有个人十分想见太子,所以我冒昧把她带来了,陛下,殿下,不介意吧?”

真虚伪。甄绵绵有些好奇楚王又弄了什么幺蛾子出来,她左想右想,因对楚王身边的人认识有限所以实在想不出,于是,和太子一样,频频看向殿门口。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楚王带来了美人裴卿,瞄一眼太子,他眼睛瞪得和她差不多大。

裴卿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对着皇帝和太子施了个仪态万方的礼,那腰、那兰花指、那娇羞的表情——差点让甄绵绵吐了。晃晃头,这真是楚王南营里那个眼神凌厉殴打侍女在寺庙里欺负尼姑的彪悍女人么?

皇帝缓缓点了点头,太子处于呆愣状态,楚王端起酒杯喝了口,甄绵绵小惊讶,楚王,您是变戏法的么,空酒杯您喝空气啊?

太子回过神,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本就有咳症,这下子咳得脸像被煮熟的大虾,一旁的太监忙要端水太子却手一指甄绵绵道:“绵绵,去给本宫倒水来。”

甄绵绵倒了水端过去,太子等不及似的,就着她的手就把水灌了下去,想当然,不仅没解咳,反倒咳得更厉害,一双手都紧紧抓住了甄绵绵的胳膊,好像随时会从椅子上滑落一样。

她到底要不要帮他拍拍背呢?想抬手却见裴卿哀怨的眼神盯着太子的背,为了少惹麻烦甄绵绵决定让自己的手老实点。

“儿臣、咳咳,身体不、咳咳,不适,就先咳咳告退咳咳,皇、皇叔咳咳慢用。”太子断断续续说道,攥着甄绵绵的胳膊站了起来,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搭在了她身上,重得甄绵绵差点一个趔趄,好在她以前扛扛搬搬的活儿没少干能稳住下盘。

退至寝宫,太子长长的出了口气,脸色也渐渐变了回来,只是多了抹惆怅,想必是裴姑娘的出现太过突然让他乱了一池春水。

“你先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太子说道,语气落寞,一个情场失意的男子就这样诞生了。

甄绵绵很听话往外走,都走到殿外了只听太子在里面提高了音量喊道:“甄绵绵,你给我回来。”那语气,好像她吃饭没给钱一样,蹙眉,不悦,甄绵绵大步迈回殿里,她不跟一个喝了酒又情场失意的男人计较。

“您还有什么吩咐?”甄绵绵问道。

“让你走你就走,没看见本宫不开心吗?不知道要哄哄本宫吗?”太子神情不悦。

我又不是你娘,我伺候你又没有工钱……

“您不是说要一个人静静吗?”

“本宫就是说说!说说而已。你,你作为本宫的……啊?你就不知道要体贴一点么?”太子说道。

谁是你的……啊?他娘的,宫里头做下人怎么这么难。

静默,太子忿忿的瞪着甄绵绵。

“殿下,您要喝水吗?”甄绵绵问道。体贴的话,喝酒了应该喝点水解解酒。

太子点点头,甄绵绵第二次倒了水来,太子慢慢饮了把杯子递给她,甄绵绵伸手去接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急转直下。

39 利害关系

太子一把拉住甄绵绵抱住,伏在她身前抽泣,像皇后娘娘仙去了似的。原来他说“你是本宫的……”代表着奶娘。甄绵绵不习惯,很不习惯,想她活了这二十一年,记忆中,只有十岁以前她爹偶尔还抱抱她,时隔多年,突然有这么大个男人抱住她的腰让她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还来干什么,干什么。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