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虽然不甘心,却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为了一个女子而失仪!

我知道这一步走得太快,但也是明白着表明心迹,皇上舍弃一个女子,换来一个忠心的臣子,这笔帐,谁都会算的吧?!

大婚之期已定,她顺利嫁进王府。我终于有了自己的王妃,而且是最想要的那一个。我一直以为,这世上之事,人定胜天,唯有筹谋计算,并无天降之运。从小到大,我只明白一个道理,要想让自己活得更好,就只能比敌人更强!

她来了我身边,我心中虽然不敢全信,但我深知,若她能与我交心,那必定会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只是,为何还会有一个宫雪衣?有了皇上不够,还要再来一个凌宵宫主?阮心璃啊,阮心璃,你可知本王从来不曾为一个女子如此绞尽心力?为何独独是你,我总是没有办法放得下心?

天下之事,谁能一一算清?她一个女子,却总是胆大出人意料!她被人刺杀,居然也不害怕,还是要出门,她难道就不明白,有多少眼睛在盯着她和我?

我以前以为她只是胆大,如今看来,她很有主见,并不简单。那刺杀她的人,分明只是警告,并非真的想要她的命!只是她,为何总是不知收敛?终于有一天闹出事来,宫雪衣深夜将她送回府中,我的心已经冷到极点。众人见我已动怒,都不敢多言,她醒来以后,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真想把她永远关在屋子里,不准她再去接触任何一个男人!可是大夫说她有喜了!哈,天啦,她怀了我的孩子!阮心璃,你终于要为我生下我的第一个孩儿!

她有了身孕,我越来越小心谨慎,她心事倒越来越沉重。为什么?难道不喜欢这个孩子吗?还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真正放在心里?

阮修之,心里到底又在打什么算盘?如果想利用她来达到什么目的,恐怕是枉费心机!我东方汐是随便就会受制于人的人吗?

也许我宠她,由着她,她就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深夜私自出府?当真不把我东方汐当一回事?既然她这么不想要那个孩子,这么无视于我,那我为什么还要对她客气?!

阮心璃,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看了你?!

[番外:东方汐(二)]

七岁时,我已经到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了。师父将我救活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东方汐。

我不愿意让母亲担心,这么多年来,除了非烟,我不纳一妃一妾,也是不想明南王府的悲剧代代重演。除非是我真心信得过的女子,否则我绝不会轻易纳入府中。可是进了京城,这一切仿佛都变了。

相比阮修之的老谋深算,赫连越是行伍出身,反倒显得直快。从一开始,他便毫不掩饰想与我明南王府结亲之意。他弟弟贵为附马,膝下正有一女,唤作清音,如今已到了适婚年龄。他几次约我到府中饮宴,无非也是想撮合这亲事。哪知护国将军燕北翎得知消息,也非要将他的侄女戚若翩嫁于我。戚万曦也是内阁官员之一,身份不是一般,我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拒绝。如此三番两次地提及,连皇上皇后都已经知晓,看来这件事是势在必行。

赫连清是公主之女,虽然倨傲,但心思简单,倒也无妨。至于戚若翩,过于沉静,反倒不好把握。这二人进了府,相信以阮心璃的聪明,决计难不倒她。

可是我的心里,怎么突然这么矛盾?我告诉她我要纳侧妃,她越是不在意,我的心就越不舒服。这说明在她心里,我根本就无足轻重!但是她为何还要向我索要真心?从她罔顾自己腹中的孩子,深夜私自出府开始,她就永远没有资格,再向我索要真心!她嫁进明南王府,根本就是阮修之手中的一颗棋子!

选妃夜宴之上,她的防备心很重,也许她对我,并非毫不在意?我几时变得患得患失?居然明知容罗有异,还一再地试探她的反应?她若即若离,时冷时热,想不到我竟然也会为一个女子这般失神?

笑话!我东方汐岂一个女子能随意摆布的?

可是为什么,无意中看到皇上对她关切之深,我竟然控制不住内心的嫉妒与愤怒,恨不得立即将她揉进怀里,恣意亲怜,好向天下人证明她是属于我的?!

我一定是疯了,疯到屡屡失控,无法从容镇定?!

她执意地拒绝,让我不得不一再地提醒自己,她是阮修之的女儿,虽然城府不深,却绝非头脑简单的女子!我不能让自己陷得太深!

我不见她,就是让她明白,如今在这辅政王府,我才是唯一的主宰!我流连在三个侧妃的园子里,她们见了我,无不妩媚争宠,唯有她,永远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见我在她心中,竟然如此不堪!原先我万般宠爱,都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我派人查清了容罗的底细,原来她是铁寨主的女儿,四哥当年救了她,送来京城,一直在这儿等着我呢!哼!我倒是想看看,就凭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春熙宫年终大宴,宫雪衣奉旨赴宴。他如今做了武林盟主,倒是身份不同往日了。凌宵宫势力愈大,皇上的怕是越睡不着吧!

清音仗着自己身份特殊,在宴席上一再骄纵,我也懒得管她。只是她心事重重,到底在想什么?想那宫雪衣吗?想不到我明南王的正妃,一颗心竟然不知道是放在谁的身上!当真是可笑!

赫连越拉着我到宛公主席间谈笑,我也只是虚应以对,清音在宛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便笑着离开了。我回头朝自己的坐席看去,心璃却不在席间,心中一沉,她去了哪里?

我有些心不在焉,阮修之别有用心地来敬酒,这二人之间的争斗已经波及到我的后妃中来了,还当真是愚蠢至极!为何有些男人为了达到目的,总是要利用女子来作棋?!阮修之,赫连越,燕北翎,甚至……东方澈!这些男人的手段,也就这样了?

正想找个借口离开,清音回了席来,她神色有一丝慌乱,我心生疑虑,不由得仔细打量她,竟然看到她左边衣裙一角有微湿的痕迹。此时,人工湖那边一阵骚乱,有人急声报道:“不好了!明南王妃落水了!”

我心中一惊,急忙跑到湖边,只见宫雪衣抱着心璃,浑身已经湿透!我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响,连皇上说了句什么都没听清,冲过去将她抱回怀中。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看得我心一阵抽痛。心璃,你不会有事!

她为何会落水?我不过才一时没见着她,她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气得手都在发抖,谁这么大胆,竟然敢连我的人也打主意!直恨不得立刻将那害她之人处于极刑!

皇后唤了人来照顾她,太医也来了,幸好她没事,只是为何是宫雪衣救了她?她安置下来,我才终于冷静下来,复又回到百花园的人工湖边仔细地查看。方才来这里的人太多,几乎已经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我查探了一天一夜,也没有任何线索。仔细盘查当日宴会上的人,似乎没有什么人与心璃有仇,其间离席的人……正在思索,赫连清音却问道:“王爷,到底是什么人害了姐姐,可查到什么了?姐姐醒了吗?”

我冷冷地看着她,她言辞闪烁,试探之情溢于言表,当日她回席之后,便神色慌张,衣裙微湿,难道……于是不动声色,打发她回府。

心璃,一直高烧不醒,我忧心忡忡,却只能默默地看她。她脸色通红,喃喃自语,叫的竟然是……宫雪衣?!心璃!你可是在怨我,没有保护好你?!

从十四岁非烟为我受了伤,我就发誓要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可是,我还是让她差点丢了命!心璃!我是不是做错了?你不再相信我了吗?可是……我真的不想放弃你,不想放弃……

可是当清音说她要去私会宫雪衣,我明知清音在借刀杀人,却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如果我不跟去,你是不是就会跟他走了?心璃!你还当真是狠心!只是你以为天下之大,你就一定能逃得过我?!既然你已经生了他念,那就别怪我心狠!你就永远呆在这里,别想再踏出去一步!我不能得到你的心,别人也休想得到你!

[番外:东方汐(三)]

开春以后,月异国纠集兵力,定会来犯!战事将起,朝中主战声一片。皇上早有主战之心,只是主帅未定,两派人马已经斗得人仰马翻。皇上授意赫连越挂帅,但这其中关系如何平衡,却是丢给了我!我诸事烦恼,体力却越来越差,甚至休息了也难以恢复。心中越来越惊疑,连忙写信给方舟,仔细描述自己的症状。没过多久,方舟便回信说我极可已经中毒!

谁这么大胆?在王辅中还有能力让我中毒?细想之下,唯有容罗才可能使得出这种法子。我让周益安挑了个伶俐的丫头去容罗身边,果然没过多久便将容罗常服的药偷了出来,原来是极乐香!哼!这个贱人当真是歹毒!不仅想害我,更想害我全家!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容罗进门后,我一次也不曾碰过心璃,否则她不是也……这难道真是天意?!

天气渐暖,我更没什么心思到各个女人的园子里去作戏。几次走到真意园的门外,却不敢有丝毫的犹豫,我不能犹豫,她的心既然不属于我,我为何还要纠缠?

她也算是大胆,竟然敢无视的命令,私自回了阮府。桂姨娘病重?哼!恐怕是阮修之得知她已被禁足,慌了神吧!如今朝中出兵主帅未定,阮修之在打什么主意,还能瞒得过我?!既然他要求女儿尽孝心,也好,你终究是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珏儿悄悄在我的案桌上放了一缕头发,里面夹了一张素签,是心璃的笔迹!“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拿起那一缕青丝,上面仿佛还留着她的香气。我突然心头一颤,原来自己这样不堪一击!

入了夜,我还是管不住自己进了真意园,我真的太想见她!关了这么久,她有没有瘦,有没有仔细地想一想我的苦心?

她神色虽然平静,却掩不住内心里的一丝不安。我苦笑一声,心璃,你在向我示爱,可我却太清楚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可以不信你吗?我真的很想信你,可是你却无法让我完全地相信。你那样骄傲,那样倔强,到底为了什么,竟然会对我卑微至此?!你说你的心里有我,如果有我,为何却要骗我?你……却让我放不开手!明知道不能碰你!可是还是不想放开你!我夜夜苦苦煎熬挣扎,看着你睡熟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越来越认不出自己了。

我日盼夜盼,盼着方舟能快一点来,只有解了我身上的毒,我才敢要她。她如此聪明,是否也已经看出了端倪?她不问我,也不再忤逆我,她越来越柔顺,越来越懂得察颜观色,隐藏心事,我应该高兴,还是害怕?我知道,她离我越来越远了。

她见我将清音关在园子里,为何会怕成那样?其实她已经知道清音有害她之心!否则皇后不会提醒我注意自己身边的人!清音既然狠毒至此,我当然留她不得!至于容罗,先让她再多活几天!

我以为一切已定,非烟竟突然中毒!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连与世无争的非烟也不放过!心璃焦急万分,我深深叹息,她……终究还是个良善的女子。只是……王府之中,谁会有害非烟之心?我在她身上仔细察看,如果依方舟所说,非烟是被人以隐蝇的手法下了毒,的确难以找到痕迹,但我不甘心。容罗不会明着来下毒,太容易暴露身份,那么只有瑾兰。她从后面小路上走过,若想下毒,那极可能是从后面下手。非烟的头发有几丝颜色稍浅,隐蝇一遇体温便会复活,这发丝不比皮肤,微有变化是可能的。难道真是瑾兰?戚若翩与非烟有什么仇恨,竟想置她于死地?这个女人,我倒是小瞧了她!

我让周益安密切注意恩意园里的动静,不许任何人往外通消息,戚若翩若有二心,立即囚禁!

心璃,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的保护范围之内,无论如何,我不能再让百花园的事再有发生的可能。只有你进了泽云阁,别人才不会再有机可乘!

我看着她美丽的容颜,心中复杂难安。她一旦进了泽云阁,就等于告诉阮修之他的机会又来了。她会不会背叛我?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背叛了我,我是否真的承受得起?

军情紧急,我不想再分心。立刻遣容罗回南藩,只要她一踏进南藩之地,东方澈必然知道事情败露,自然不会放过她。好在现在有方舟帮手,戚若翩不足为患。

前方战事不利,赫连越绘了边关军机图送回京城,皇上令我速速定下退敌良策,以解边关之危。我仔细查看地形图,琅琊谷地势狭长,易攻易守,倒是个军机要地。我与方舟日夜研究,排下行军布阵的方法,只要赫连越指挥得当,这次引月异国军队进入琅琊谷,定能大获全胜!我让方舟将军机图绘成子母图,一份藏在泽云阁温泉池,一份藏在泽栖阁。方舟在泽栖阁摆了九曲分岭阵,外人要进来,简直比登天还难。正要完成之时,阮府又来人了。

心璃要回家探母,我不能拒绝。我看着她,她面色平静,没有半分不对。可是她到底在想什么?阮修之这个时候要她回去,难道还会有什么好事?但我不能不让她走,我什么也不能说。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她一辈子锁在身边,哪儿也不许去。心璃,为什么你偏偏是阮修之的女儿?!你别忘了在温泉池你答应过我什么!

她回府之后,就直闯泽栖阁。看着她在阵中呼救,我心中一痛,明知道她真的是别有目的,我却不能不救她!方舟说我变成了一个赌徒!是,我变成了一个赌徒,我宁愿去赌一把,也不想看她伤心难过。这一次赌注押得太大,如果我赢了,就能永远得到她,也能成为天垠朝最得力的辅政王!如果我输了……不,我一定要赢!我不能输!

心璃,你说过,你不会背叛我,这一次,我要相信你!我只能相信你!因为,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弃你。

可是,你终究还是……偷了图。

我坐在泽云阁的院子里,心已经冷到了极点。我活了二十六年,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痛不欲生。她静静地走到我面前,没有分辩,没有挣扎,没有请求饶恕,她平静得让我心仿佛如撕裂一般地疼痛!她明知道会有今天,可是她还是选择了背叛!为什么?究竟为什么?难道我真的看错了她?不,她不是狠心的女子,她很善良,她不会视前线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于不顾!她不会,不会这么残忍!

可是为什么?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到地牢里去质问她。她……她竟然是严维正的女儿?!原来她嫁给我,竟然是为了来报仇的!阮修之老谋深算,居然布的是一颗这样的棋子?!我望着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生从来没有这样失败!我问她,可曾对我有半分情意?她没有回答。她原来那样在意我娶侧妃!可是当初她为何不极力反对?当初,我娶那些女子,的确是迫不得已,但是她不知道,世上纵有万紫千红,我也独爱她一个吗?可是她不明白,她不明白做一个辅政王的苦衷,也许她对我的恨意,已经将她的情意全部抹煞!

心璃,图已失,军机已失,我……我该拿你怎么办?是要你跟我一起去死?还是放你走?最后一刻,我终于还是没能狠得下心。子默带着你跃上墙头,众人都欲追赶,我却制止了!也许放你走,你还有一线生机,心璃,不管如何,我终不能看着你死!

我每日坐在泽云阁中,想着她会逃到了哪里?王府和京城平静得令人快要发疯,我却一句话也不想说。与非烟对坐,我们默默无言,她眼光似乎有些不寻常,她想对我说什么吗?非烟,这个世上,只有你,永远守在我身边,可是我,却欠你太多了。

边关军情终于一路报进京城,我坐在泽栖阁里,连说话都没了力气。周益安将报信之人领进阁中,他满面喜色,大声道:“恭喜王爷!边关大捷!”

我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如果心璃将图盗走,那阮修之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他狼子野心,甚至早已与月异国有秘密往来!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还没回过神,宫中遣人来请,说皇上龙颜大悦,要我进宫领赏!

我反复地在快意园里踱步,仔细回想心璃盗图前后的情形,对!昭然说她曾去过非烟的祥意园!非烟……我立刻招来璧儿仔细询问当夜的情形,璧儿说心璃送了一个新枕头给非烟,我心一动,连忙将那枕头取来,枕头后面果然有个活扣,打开一看,军机图赫然在目。

我手发颤,心璃!原来你真的没有背叛我!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可笑我东方汐一生自恃甚高,唯有你阮心璃,令我屡屡失算!如果当时我没有气得失去了理智,就应该仔细调查,你……你!

我连夜进宫面圣,请求皇上下旨,许我在京城之内随意搜查,我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我要问她,为什么要骗我说偷了那张图?!为什么要逃走?!

可是我搜遍了京城,都没有她的踪迹,她应该还没有出城,唯一的可能……就是进了宫!她与阮心瑜姐妹情深,去求她相助也是可能的。我让人在飞凤宫中仔细盘查,终于有人露了口风,说曾有人拿了明南王妃的玉牌进了飞凤宫。我一刻也不敢耽误,直往飞凤宫去,可是……她却不在!不知道皇后如何将她藏匿,不过,我不会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阮心璃,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一定要把你找出来!

[番外:东方汐(四)]

苦等了三天,天还未亮,京城东门突然传来消息,说是有一个男子带着一个绝色女子出了城!那男子竟然有皇后的手谕!我大吃一惊,她逃出去了!立刻带了人,马不停蹄地往东追去。她若是严维正的女儿,往东藩去倒是情理之中。只怕现在不只是我在找她,阮修之也想找她吧!她送了一张假图给阮修之,让他的阴谋全盘流产,他还不气得要杀了她?不行,我得先一步找到她!

刚到断情谷,就见到一辆马车被弃在一旁,显然他们是进了断情谷。我一刻也没迟疑,立即追赶,果然见到她与文昕在谷中休息。又看到她,我的心中又气又喜,正想上前将她抓回来,却只在瞬间,她被人挟制。那人武功不低,看上去应该是阮修之的派来的人。他似乎很清楚我在忌惮什么,以心璃为要胁,要我退出谷外。无论如何,总要先保住她的性命!我只得让手下之人尽数退下,这才下了马,慢慢寻机出手。武吉已带一小队人马赶往断情谷的出口,哼!以为我东方汐就这么好对付?他们不会轻易得逞!

我死死地盯着那三人,不敢轻易分神,却万没料到心璃竟会服毒!那一刻,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五脏六腑都要燃烧起来,不!心璃,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一定能救你?!

心璃,你为何这么狠心,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

我带她回王府,一心想着方舟能救她,可是她却不再给我这个机会。我呆呆地望着她苍白的脸,不敢相信她真的死了。方舟见我神思恍惚,说她虽然心跳全无,四肢皆冷,但心脉深处尚有余温,如果七天之内有奇迹,也许有一线生机。

我顿时心神一震,坚持守灵七日。五天后,皇后下旨安葬她,我一概不理。我不相信她真的就这样死了,我要守着她,一定会有奇迹出现!

第七天,宫雪衣到了。他神色黯然,只说节哀。我看着这个人,这个一样爱着心璃的男人,他的镇定从容,远胜于我。我无言以对,此时皇上旨意已下,让明南王妃安葬于皇陵王妃墓。这已是莫大的恩宠,七日时间已到,我只得答应第二天下葬。

后半夜我守在她的灵棺前,不愿离开。我看着她的脸,真的好希望她能睁开眼来跟我说一句话,哪怕是说一句我恨你,我也愿意!只要她能活过来,我就是永远不做这辅政王又有何难?

天亮了,奇迹并没有出现。方舟过来查看,对着我摇头。说她心脉已绝,无力再回天。我愤怒地抓住他的衣襟,想质问他为什么!他平静地看着我,眼中已经忧伤无比。我放开手,急速地喘气,终于在这一刻绝望。心璃,你真的死了,永远离开了。

我看着她的灵棺被抬进了王妃墓中,手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皇上皇后来了,我闭了闭眼,下令关了墓室。那门咣当一声响,仿佛要将我的心都震碎。阳光顿时暗了下来,四周唯有一片阴冷。

我将自己关在泽云阁里,四处都是她的味道。我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一闭上眼,就是她临死前的样子!我不停地折磨自己,折磨得快要疯掉。方舟抓着我的肩大声地叫:“东方汐!你的冷静聪明都到哪里去了?你醒一醒,她死了!你就知道在这里发愣,一句话不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那她死得安心吗?那害死她的人,如今都还活得好好的!”

我蓦地惊醒过来,阮修之!

我立刻去翻查严维正旧案,当年父王审此案时就曾经对我说过这案子有不少的疑点,但始终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如今看来,严维正被人陷害也是可能。如果是这样,那这陷害他的必定是与他亲近,且位高权重之人,先帝才会深信不疑。想来想去,也只有阮修之的嫌疑最大。

皇上对朝中党争之事已经极为不满,加上一个凌宵宫,他早有对付阮家之心。自边关大捷后,阮修之一直称病不朝,哼!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心璃一死,他除了心腹之患,不怕通敌卖国之事被人知晓。后宫之中还有个得宠的阮心瑜,他想必又在家里筹谋怎么东山再起吧!

只是要翻查严维正旧案,恐怕还是很难。这件案子过去已久,许多线索怕早已被消灭干净。但是当年既然能在辅政王府里藏匿待龙袍玉玺,那王府之中必有内应!若想翻案,只有一途。我立刻上书,说有人来作证,严维正旧案乃是冤案,此人是严家旧部,遭人追杀,装死逃过一劫,多年来一直不敢说出实情,如今终于忍不住良心的责备,因此前来报案。

皇上大惊,着令我秘密严查。我故意将这个消息泄露给阮修之,他果然沉不住气,派人前来查探,我冷笑一声,索性弄假成真,找个人来充当证人。会审当日,阮修之一见那人,就一脸的不以为意,他越是笃定,就说明他越是明白其中曲折。这人,不是真正的证人。

我开始审问那证人,他说得越多,阮修之的脸色越白。我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当那证人说他只是真正证人的义兄时,阮修之的脸色已经变了。他依我所言,说真正的证人死之前曾经告诉过他严维正被陷害之经过,如果他丧了命,那这个秘密就只有他知道!

阮修之支撑不住,找了借口提前离开了,我只将结果上报皇上,皇上盯着我看了半天,问道:“你为何想他死?”

我只说了一句:“因为……他害死了我的女人。心璃……是严维正之女!”

皇帝一惊,沉默半晌,叹道:“难怪当初璃儿向我追问严维正旧案,原来她……阮修之养了她十五年,为何会害她?”

我心中一痛,说道:“因为她背叛了他!他养大她,不过是要安插来我身边,做一颗棋子!皇上应该记得,心璃当初为何宁愿欺君,也不愿进宫吧?因为……她的目标是我!可是……她最终没有背叛我,否则边关怎么能大捷?”

皇帝脸色一沉,闭了眼没说话。

我沉声道:“皇上是睿智之人,这其中曲折,臣相信皇上心中已经有数!阮相野心昭昭,背后还有一个凌宵宫,皇上……还能容他?如果是顾虑皇后娘娘,那臣有一个主意。臣只要他死,至于怎么死,皇上做主。”

皇帝挥手让我退下了。没过多久,就传来内阁首辅阮修之病逝的消息。司杞元丰已经交由宫雪衣处置,我站在心璃的墓前,沉默良久。

阮修之一死,内阁中势力斗争顿时倾斜。赫连越边关屡建战功,朝中赫连一派大有得势之兆。没过多久清音也死了,但因我表面上与赫连越交好,因此也没有人过多地怀疑清音的死因。至于戚若翩,那样毒蝎心肠的女人,我不想再见,任她自生自灭吧!

皇后阮氏因阮修之的死,也渐渐失了势,不久就传来她害死皇子,帝大怒,将她囚在飞凤宫中。

边关战况愈紧,赫连越突然战死。此事颇为蹊跷,我上书请旨,亲自挂帅出征。我不愿再呆在王府,那里到处都是心璃的印记。

我将她送我的发丝揣在怀里,义无反顾,奔赴边关。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战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沙场征战,每天都看到是血淋淋的厮杀。我的话越来越少,我不想说话,只觉得从身到心,都累得不堪多言。连宫雪衣都说我变了。我变了吗?也许是,我这一生只做了一件错事,就是自作聪明放了她走。如果当初我不放她走,她是不是就能活得好好的?

我开始贪好杯中之物,喝到半醉,什么都不用再想。朦胧中仿佛有个女子轻悄悄地来到身边,我一把抓住她,她居然挺剑刺来。我一惊,连声叫道:“你是什么人?”

她也不答话,出招既狠且快。武吉武玄闻声赶来,将她制住,我见她容貌清丽,竟有两分眼熟,忍不住问道:“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她一脸恨意,大声叫道:“我一定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为我全家报仇!”

我眉头一皱,报仇?冷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我与你有什么仇?”

她恨恨道:“小女子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我是铁寨的女儿铁忻离!容罗是我姐姐,你害死我全家,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心中微微一颤,忻离……呆呆地看了她几眼,心中复杂难安。武吉问道:“王爷要如何处置她?

我转过身道:“忻离……放她走!你要杀我,好,我给你十次机会,你杀得了我,就来杀。”她愣了一愣,飞身跑了。我在心中苦笑,忻离,心璃,可是你要她来的?你心里还是恨我的吗?

我一路攻杀,不眠不休,无所不用其极。我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一停下来,我怕自己会失控。攻至月异国国都,曹破居然抓了戚若翩来要胁我!哈哈哈!我是不是该感谢他?感谢他帮我解决了这个碍眼的人?我盯着她,见她的眼中闪过无数的恐惧,她也会怕吗?当初害非烟的时候,为什么却下得去那么狠的手?她祈求地望着我,眼泪已经涌出眼眶,我知道她是希望我能救她。我冷冷地看着她,只说出两个字:攻城!

她的头瞬间被砍了下来,双眼睁得极大,仿佛不敢相信。我不想再一眼,只下令全力攻城。月异国国都半日即破,我站在城门上,满目都是萧瑟。有人来问我,戚妃的尸体怎么处理。我冷冷笑道:“就地掩埋。修书给戚万曦,他女儿已经为国捐躯了。”

心璃,如今我将整个月异国打下来送给你,你也活不过来了……

我摸了摸怀里的那一缕发丝,仿佛还有她身体的香气。心中一痛,终于止不住倒了下去。

醒来时只看到方舟担忧的眼睛,他轻声叹息道:“你为何如此拼命?当真不想活了吗?”

我起身看他,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不断地叹气,道:“就算你心中伤痛,但也要为明南王府想,为你娘想想,还有非烟……”

我心中一震,终于闭上眼,挥了挥手,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来人,起程回天京。”

阮修之、赫连越已死,朝中局势已变。皇上想彻底消除党争之患,我思索之下,只有撤消内阁,另建军政机构,将权利细分,层层管制,才能将党派打散。皇上与我研究近一月,才定下新政。一公布,朝野哗然。但两派势力此时均有损失,已经无力回天。新政实施后,我终于卸任,辞官归藩。

一路辞了众人,出了南门。我握着非烟的手,叹道:“五年前只有你陪我来,如今也只有你陪我回去了。我赢了所有,却失了最爱。这京城之地,我永远也不想再来!”

[番外:宫雪衣(一)]

她静静地站在我面前,温暖地笑着,轻声地问我:“雪衣,你愿意跟我走吗?”她的笑容我记得一辈子,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无穷的宽容和温暖。只是因为这个笑容,我走进了凌宵宫,改变我平凡的一生。那一年,我八岁。

我成了元字辈武公子,她说,我有练武的天赋,做武公子是最好的。我在文武殿日夜勤练武功,八年后,已经将所有凌宵宫的武林秘笈都熟记在心。元字辈武公子年纪相差很大,最长的元丰公子,十岁便跟着阮修之,已经数年不曾回宫,除了他以外,其他的武公子都最小的都比我年长八岁。她说,阮家人丁单薄,这些年文武公子也越来越少,有不少人,都是一辈子呆在凌宵宫里,不曾有过主子。

她是我的师父,也是凌宵宫第四代宫主。

我所有的武功,都是她亲自传授,她说得不错,我的确有练武的天赋,很多东西,她一点我就通,仿佛我天生就是为武学而生。她一边教我武功,一边笑着对我说:“雪衣,你要记住,只要你胸怀宽广,切忌浮躁急切,不可凡事与人动怒,你定会成为一代武林宗师。”

我默默无言,其实她不知道,我喜欢学武,但我不喜欢与人动手。如果练武只是为了享受这个过程,而不是为了去打倒别人,那该有多好。

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学会所有的武功,她突然走了。宫中乱成一团,左右护法与军师前来宣布,师父临死之前,指定由我继承宫主之位。我呆住了,抬眼往台下望去,看到无数双不敢置信的眼睛。

那一年,我只有十六岁,在凌宵宫文武殿习武八年,便做了万众瞩目的凌宵宫主。

虽然有人不服,但是大家没有话说。这是宫主之命,没有人敢违抗。我坐在宫主的位置上,忽然有了一丝惶惑,不明白师父为何要我做宫主?就因为我的武功够好吗?可我年纪轻,阅历浅,如何能服众?

这个时候,阮修之突然来了。凌宵宫的宫规,有一条便是世代保护阮家人。如今的阮家就是阮修之当家,我是第一次见他,他身材修长,双目含笑,却是精光内敛,城府颇深。我见他手中牵了一个小女孩,正咬着手指笑嘻嘻地盯着我瞧。我顿时呆了呆,那孩子好美!不过才三岁,已经可爱得不象真人!阮修之将她推至我面前,小声哄道:“璃儿,快叫宫主哥哥!”

她甜甜地笑了,脆生生地叫道:“宫主哥哥!”

璃儿,你就象个仙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从此以后,你成了我的小尾巴,总是跟在我的身后,我的心不由自主地被你牵动。凌宵宫因为你的到来,突然变得充满了欢乐。你那么小,却那么可爱,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喜欢你。因为你,他们看我的眼光,也变得越来越柔和。因为你,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和我说你,每个人都舍不得看你不开心,总是想方设法地想哄你高兴,璃儿,你知道我多喜欢抱着你,听你清脆而甜蜜地唤我:宫主哥哥!

你只在宫中呆了两年,却是我一生中过得最无忧快乐的两年。我喜欢看你吃桂花糕吃得满脸的渣渣还在傻笑,我喜欢你缠着我要我给你讲我小时候的故事,我喜欢你哭鼻子的时候还要讨好我要我哄你。你时常理直气壮地说,宫主哥哥,长大了我就做你的妻子,一辈子缠着你!

你五岁了,选了文昕子默做你的文武公子。文昕性子温柔,子默武学天赋极高,定能好好保护你。可是你要走了,我送你出宫,所有的人都来相送。你一路哭,我怎么哄也哄不住。璃儿,你可是舍不得我?我突然不知道能对你说什么,你抓着我的衣袖不肯放,哭得稀里哗啦,小脸通红,只是扁着嘴,眼泪汪汪地说:“宫主哥哥,你把那个宝贝玉送给我好不好?以后我想你了,就可以看看你。”

阮修之吃了一惊,斥责道:“璃儿,灵通紫玉是你宫主哥哥的信物,怎么能随便送人?你别任性了。”

你却不依地闹着,我只得叹气,将你拥进怀里,柔声哄道:“璃儿乖,现在你还小,灵通紫玉关系重大,我不能给你。等你长大了,宫主哥哥一定去看你,好吗?”

你被阮修之拉着走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你眼中的泪水,我记了一辈子。

我时时惦记着你,璃儿。可是事情越来越多,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看你。我越来越觉得做一个凌宵宫主原来责任如此重大。你刚走没多久,千手观音便混进凌宵宫,杀害了我悬壶殿三十三口人!这是凌宵宫建立以来遭受的最大的重创。我当时听闻这个消息,已经惊呆了,不敢相信姬蓝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只能命令文武殿所有武公子全力追捕苗一岚,可是还是被他逃脱。蓝风,一个性格原本就刚烈的女子,一夜之间,人生尽毁。宫中之人愤怒到了极端,一致要求处死姬蓝风。我看着她,美丽的容颜不再,意志已然瓦解,除了痛心,却只剩下怜悯。

所有人,包括尧汩,都要求处死她。我三天三夜没有说话,也睡不着。只是站在悬壶殿里,看着三十三具尸体,眼睛发热。师父,我对不起你,你将凌宵宫交给我,我却没有经营好它。这里躺着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责任,可我却让他们死于非命!师父,我该怎么办?

众人见我不眠不休三日,都已经说不出话来。我平静地看着他们,说道:“悬壶殿每一个灵魂都看着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杀一个姬蓝风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苗一岚是她带进来的,她对他也最熟悉。为今之计,就是令她全力追查苗一岚的下落,将功赎罪!”

有人反对,也有人沉默。我叹道:“师父将凌宵宫交给我,我没有做好。今天我宫雪衣在这里发誓,若不能将苗一岚带来凌宵宫治罪,我的命就赔给这悬壶殿所有丧生的人!”

尧汩震惊地看着我,我却万分地平静。我走到姬蓝风面前,认真地看着她,轻声道:“蓝风,我相信你并非一心要背叛凌宵宫,你有你的苦衷。可是……他杀了你门下这么多人,如果你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那你……也枉为悬壶殿的管事!”

她颤抖着看着我,眼中恨意已生,咬牙道:“我姬蓝风,这后半辈子,只为报仇而活!”

我闭了眼,她的仇恨到底是好是坏?可是我已经管不了太多,我只能利用她的仇恨,去将苗一岚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