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之矮胖的身躯一抖:“李铭那老小子这么厉害…”

沈暮欢吞了吞口水…

“但是,阿欢,现在我们与萧佑、李重皓站在对立面上了。你可知道?”

沈逸之看着她,明显想要个答案。

她来得时候是想,不要供出阿醉,但是一切皆出乎意料,却已经将自己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我知道的。”沈暮欢点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正邪从来不两立?

作者有话要说:我掐指一算,觉着周六乃黄道吉日。为了报答某位美人从头到尾的补分,周六双更呗~

小白乃勤劳守信的好小白!

触目惊心

沈暮欢又穿上了杀人越货专备夜行衣,在享受了沈逸之的红烧肉之后,当夜便又回到了朱家客栈。

到了月末,月光有点惨淡,沈暮欢看不清楚路,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屋顶上,正掀开砖瓦想往里看的时候,一只稍带寒意的手拍向了她的肩膀。

她顿时浑身发毛,只感觉后背上袭上了一股凉意,几乎要浸到他的骨子里。

这种感觉就像是多日前,李重皓用匕首戳着她的脊梁骨。

“我…”沈暮欢双手连忙抱头,垂着头,一幅受气小媳妇模样:“大侠,饶命!”

李重皓当即笑开来:“阿欢,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放过你啊?”

沈暮欢双眸“嘀溜嘀溜”地转,小心翼翼:“因为、因为我以前老是罩着你?”

可是突然又想起来,这死孩子早就忘记了,连带着把自己的碧湖剑都给弄走了。她还指望他能像那般容易忘记的那样再容易地记起来?

怎么可能?沈暮欢又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李重皓,只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显然是一幅“你胡说什么”的困惑之态。于是她连忙改口:“那个、那个,要是你不放过我,当时干嘛要把我带回来?”

“对吧?对吧?”沈暮欢觉着自己应该是抓到重点了。

可是李重皓还是一言不发,然后“蹭”得一声就从身后利落地取出了一把剑。

那把剑通身碧绿,在夜色中隐隐有森森剑气冒出来。

“碧湖!碧湖!”沈暮欢一下叫出来:“把它还给我!”

李重皓眼睛都没眨,甩手就把绝世好剑往她身上扔。沈暮欢立马接住,护宝似的护在怀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等等,怎么感觉有点不对经?她吞了吞口水,眯着眼讨好地问:“李大侠,你怎么舍得把这把剑给我哈?”

不知是今夜夜色太凄迷,还是月色太黯然。沈暮欢只觉得李重皓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淡,渐渐的、渐渐的、一点一点的隐下去。他撇过脸,沈暮欢无端觉得他好像有点失落,或者是…伤痛?

“这不是你的么?”李重皓苦笑。

“哈?哦!”沈暮欢愣住了:“是我的啊!”然后一拍头,吞吞吐吐:“你记起来啦?”

李重皓搭在她身上的手不知不觉地收了回去,这一回他终于转过身来,一张脸正对着沈暮欢。她一瞬间觉着自己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看到李重皓一双直勾勾的丹凤眼只盯着她。

她在如此惨淡月色之下,还能看到自己在他眼里的倒影。

几乎有一瞬间,沈暮欢几乎要相信那些他说过我喜欢你之类的话是缱绻温柔而又情真意切的。

李重皓好半天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看出一个洞。沈暮欢大气都不敢出,很没有骨气地低下了头…

“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他语带双关,怎奈沈暮欢却听不懂。沈暮欢“蹭”得一下子就抬起了头,小脚一抬,“啪”一声就快、狠、准地踢到了他的腿上。

“我靠!他娘的!你敢玩我!”

李重皓却浑然不动,他的腿缩都没缩回去,就像刚刚那一脚跟没踢中似的,甚至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他突然就笑了,眉眼舒展开来,长睫毛扑闪扑闪,他突然就甜腻腻得叫:“阿欢姑姑。”

仿佛岁月流转,时空更换一般。那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死孩子又回来了。

沈暮欢心里突然“噗通噗通”地跳,她突然傻乎乎地问:“那个啊,重皓啊,现在知道自己几岁了么?”

然后李重皓一个白眼瞪过来:“你还以为我真傻了?!”

沈暮欢抓狂:“到底几岁了?!”

李重皓二话不说,一把就把沈暮欢拉到怀里,一下子就捧住她的脸颊。然后便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沈暮欢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李重皓已经在她唇上轻轻啃了一口。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沈暮欢连忙推开他,双颊通红,早就烧了,狗急跳墙骂:“你、你、你找死!”

说着便一把抄过碧湖剑就要往李重皓身上刺。

李重皓怎么可能真的还是从前那个武功尽失的傻子呢?当即便一把夺过她的剑,然后便十分欠揍地说:“问我几岁做什么?这样不是更加方便?”

沈暮欢真想一头撞死算了。死老头还让她隐藏身份的啊!还要有大门大派的风范的啊!

这下丢脸都丢光了…

她感到一阵摇摇欲坠,气血上涌,突然有点晕。李重皓脸一沉,连忙将她揽过来,然后揪着她的衣领就往下跳。

李重皓一脚踹开房门,一把就将沈暮欢扔到床上。沈暮欢的背一下子咯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

李重皓手一摊:“呐,没办法,要是抱你的话,又得被你骂,而你又要气晕了。”

沈暮欢一股气又一下子上来,不知道为什么顿时觉得天昏地暗,然后她一俯身“哇”的一声,就吐出一滩黑血来。

她气得不行,她终于知道这又是蛊毒发作了,而罪魁祸首就在眼前,顿时又是气血攻心。

沈暮欢就怕再吐出一口血来,就一直为自己顺气,恨得不想再看李重皓一眼。此时此刻,只想这王八蛋,怎么还不消失!

所以她也没有看见李重皓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直直地盯着她吐出来的一口乌血,双拳紧握,牙关紧咬。

他走上前去,轻轻地拍起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又温温柔柔。然后才说:“是我不好,你放心,我一定把你治好。”

沈暮欢这才转过身,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而双眼发亮:“真的?真的?”

她终于高兴了,从萧家从沈朝醉手里捡回被抛弃的发着热的她,终于又看到她高兴了。李重皓点点头:“我下的蛊当然我负责。”

沈暮欢一把抱住李重皓,没有人在知道自己不用死的时候会不高兴的吧?她的脸埋在他的怀里,嚎了一声:“你个熊孩子,算你还有良心!”

李重皓轻轻拍拍她的脸,他的手温柔至极,可是他的目光却越飘越远,一直越过沈暮欢然后渐渐落到窗外。

一轮弯月,整个天际,只剩一轮弯月。

沈暮欢吐了血,又是深夜,早就心力交瘁,竟然就这么睡在了李重皓的怀里。

李重皓一动也不动,他的身子渐渐麻木而冰凉。

屋内的烛火“啪嗒啪嗒”,忽明忽灭。不知过了多久,烛火渐渐就要烧光。李重皓终于回过神,转过身。他一点一点地拉开沈暮欢的衣服。

脱掉了外衣,除却了中衣,只剩下了贴身的白色衬里。

烛火渐渐、渐渐变暗。沈暮欢单薄的姣好的身躯却愈发清晰而深刻起来。李重皓的手渐渐地伸过去,一下子就扯开了她腰间的衣服。

一瞬间,烛火“啪嗒”一声就灭了,满室黑暗。

李重皓吸了一口气,手轻轻一扬,内力催动,一阵风。然后屋内所有的先前没点上的蜡烛通通亮了起来。

灯火通明,什么都能看得清。

白皙肌肤上是触目惊心的黑色牡丹。那朵冶艳妖异的花就绽放在沈暮欢的腰间。

李重皓眼里的光越来越暗。下一刻,他就一把盖上了沈暮欢的衣服。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望了沈暮欢好一会儿,突然觉着有一股酸意往上涌。他无意识地喃喃:“阿欢,阿欢。”

他是多想问:“我从来没有忘记,但是你呢?”

夜渐渐深,快到三月,夜风却还是凉,吹在身上冰心彻骨。李重皓自言自语:“阿欢,你以前对我那么好,几次三番挡在我面前为我挡刀,是不是只是因为你中了我下的‘偷生蛊’呢?”

“你那么高兴,是不是因为终于能够摆脱我了呢?”

“当时我骗你我失忆了,为什么你就不能一眼看穿呢?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看重我,可是与你的阿醉比起来,为什么我就不值得一提了呢?”

他的脸在烛火下,侧脸柔和,可是转过来正面却再无半点温柔之色。他突然说:“要是当初我不下蛊,该有多好?”他又摇头:“你总是让我越来越生气。你不知道,试探多了,人心也是会冷的呢?”

李重皓站起身,一一吹掉了蜡烛,慢慢地走向床铺,然后一下子倒向了沈暮欢的外侧。

他终于把那句话说了出来:“阿欢,你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你从来都会相信他,也从来都只为他找理由,可是却也从来不相信我。”

沈暮欢轻轻浅浅的呼吸传过来,李重皓往里面靠了靠,又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请想歪的美人自首…

ps:码得我好心酸~死阿欢!为什么不喜欢我家死孩子!

选择与离开

天际渐渐开始发亮,有一道一道的光从云层中探出来,然后洒向了大地。东方泛出鱼肚白的颜色,窗口开着,一束光就这么偷偷地遛了进来,一点一点游移,然后洒在了房中两人的身上。

沈暮欢早一刻醒过来,她侧过脸就能一眼看见李重皓沉静无害的侧脸。他只是侧在她的身旁,连棉被都没有盖全。沈暮欢伸过去摸摸他的脸与手,竟然是一阵凉意。

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内疚了。

然后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居然是烫的。死孩子吹了一夜的冷风,按理说像他这种武功高强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只是这死孩子却好像染了风寒。

沈暮欢徘徊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将手伸进了他的胸膛,摸出了滚烫的一张纸。她的心“砰砰砰”地跳,手指便抖得厉害,可是下一刻她便深吸一口气,一下子就将那张纸收进了袖口里。然后一个翻身,就想像上次一样离开。

沈暮欢的脚跨过李重皓,她坐在床边突然间心里漏了一拍。有一道金色的光正好打在李重皓的脸上,他唇色发白,脸色潮红,嘴里却在呢喃。

他真的生病了,她到底要不要走?如果走,是不是太卑鄙了?况且昨夜他是已经很诚恳地想要为自己找出解药了。

“阿欢,阿欢,姑姑。”

沈暮欢作势要起身,却在这时候听到他的声音。憔悴而又留恋。她袖口里的那张纸变得滚烫,几乎要灼伤她的手。

然后这时,李重皓却突然醒过来,一把抓住了沈暮欢的手,他的双眸是红的,却又是亮的。他只是叫她:“阿欢姑姑。”

沈暮欢当即动弹不得,她的手腕在他的手中,能够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以及满腔的依恋。

“我好难受。”李重皓又开口,分明就是撒娇的模样,长睫毛一颤一颤。只要沈暮欢看上一眼,一定会心酸无比,觉得他可怜万分,然后留下来。

可是,沈暮欢没有转过头,她被他这一撒娇,心里早就一跳,然后顾不得其他,只想夺门而出。

“哈哈,我去请大夫哈。”

沈暮欢打着哈哈,挥开李重皓的手便如一阵风就消失了,李重皓的收磕在床沿上,一瞬间有点疼。

这时候,天已经开始大亮,清晨的湿气渐渐消失,天与地之间一分一分回暖。分明就是快要春天了,分明那些凄寒冷寂的岁月就要远去了。

可是偏偏就要打回原形,李重皓的身子在发烫,可是骨子里却一分一分地冷下去。

朱掌柜推开门进来,小心翼翼地问:“公子,要不要追回来?”

李重皓一双凤眼看过来,红的眼,精光被敛去,只剩下平淡无波的表象。他摇头:“让她走。”

朱掌柜暗自踌躇:“那个、那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李重皓依旧看着他,几乎一动不动,然后他便说:“让苏烟过来。”

沈暮欢走在了喧闹的长安街上,一直感觉背后像是有谁在跟着自己似的,感到浑身都不舒服,又想到既然已经跑出来了,也就没有在跑回去的道理。

天下山庄依旧是前一天盛况空前的景象,门口仍然是被堵得水泄不通。

从朱家客栈到京郊“天下山庄”沈暮欢走了半天的路,这会儿正到晌午,太阳正是最烈的时候。沈暮欢依旧是溜进后门,找到沈逸之时额角都已经出了汗。

而沈逸之正在躲在亭子里喝着茶,与李铭唠着嗑。

沈暮欢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啊…当即便足下一点,也不管她三脚猫的轻功,飞得歪歪扭扭也誓要第一时间打破死老头脸上让人牙痒痒的笑。

“哟!阿欢!”岂料沈逸之见了她,那叫一个热情,“啪叽”一声就把她拽了下来。

沈暮欢一个不稳,差点扑倒在石桌上。她恨得呀,那叫一个丢脸啊…

李铭一双眼瞥过来,连忙扶住她。眉眼间带了一层笑意,朝着沈逸之客套道:“沈兄的徒儿真是热闹。”

李铭的手有意无意地搭在沈暮欢的脉搏上,沈逸之见了不动声色一把扯了开来,“啪叽”一掌挥向沈暮欢的脑袋,开骂:“咋咋呼呼干嘛!让李庄主见笑。”

沈暮欢“哼”一声,从袖口就抽出那张纸,“砰”地一声朝石桌一拍,豪气冲天地一句:“搞定!地图!”

石桌上的茶杯一震,滚到一边,茶水溢出来,溅到地图上。山峦、线条以及标记便全都显现了出来。

沈逸之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自家徒儿办事效率能这么高。

李铭却一把夺过地图,细细一看,便脱口而出:“玉寒山?武林大会?有谁想要搞破坏?”

“图是从李重皓那里弄来的。”然后他只说:“萧佑不是萧家的人,他是沈朝醉,现在是流觞宫的少主子。李重皓应该也是他的人。”

李铭一瞬间脸色奇差,茶杯在他手中“砰”的一声就被捏碎了。

沈暮欢吓了一大跳,只听得他说:“早就不应该留下孽种,当初就应该斩草除根。”

“你早就料到李重皓会投靠流觞宫?所以当初要我们杀了他?”沈暮欢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李铭依旧铁青着脸,他看一眼沈逸之,摇摇头:“沈兄,当初还是你太心慈手软。”

“李重皓为何要投靠流觞宫?还有当初到底是谁下的毒?阿欢去杀他的时候,已经发现他中了毒。”

李铭笑,一字一句说:“他们是血脉亲情,怎么斩得断?至于下毒,我如何知道?”

“果然如此。李重皓果真不是你的孩子。我说虎毒不食子,你李铭也不是这么狠的人。”

沈暮欢还在被那句血脉亲情给怔住,愣愣地抬头就看李铭,却见他侧脸阴沉,眼中似乎有阴狠的光。

他说:“我只恨自己怎么不在他出生的时候一把掐死他,省得他作恶多端,连知未都要惨死在他的刀下。”

“他才没有!”沈暮欢一下子就喊起来:“他才没有杀人!他一直跟着我,武功尽失,龙吟刀也被他当了,他怎么可能杀人?!李庄主,你好好想想,分明是有人陷害他!”

她心里有点酸,想起了今早死孩子满脸依恋地叫她“阿欢姑姑”。他早就被正派所弃,人人得而诛之。连养了他很多年的父亲,都恨不得一早就掐死他。

那到底有没有人试着相信他?有没有人知道他真的是无辜的?

李铭却说:“李重皓从小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武功尽失,怎么可能?沈姑娘一直能保证看着他不让他作恶?再说,即使不是他做的,现在他还是投靠了魔宫,不管无辜不无辜,就这一条,正派所有人都可以杀了他。”

沈暮欢心里顿时一股气冒出来,这是什么他娘的狗屁父亲!即使不是亲生的,好歹也养了这么多年了吧!她顿时就想开口骂这个狗屁的名门庄主。沈逸之却狠狠地拽了拽她的手。

“原来当年孙澈与皇甫无名的事是真的。沈朝醉和李重皓这么说来,应该都是他们的儿子了。”

李铭不知为何却一下子气焰软了下去,然后点了点头。

沈暮欢一把甩开沈逸之的手,瞪了一眼,恨恨地转身就走。

沈逸之摇摇头,叹一口:“流觞宫来势不小,我们得从长计议。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萧家的事。”

“萧炼居然被流觞宫控制,自家儿子被人替了也毫无怨言。真是可笑,居然还妄想当武林盟主。”

沈逸之啧啧:“萧家也是上百年的武林世家,能为了什么他能如此心甘情愿?你想想?”

李铭一瞬间脸色又极其差:“难道是‘天下归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