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笑道:“你这人向来是粗中有细,并不比别人鲁钝愚笨,此时又何苦自欺欺人?我既然来了,要做什么,你会猜不出来?”

“……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阿夏摇了摇头:“没有好处?那你可太不了解我了。”

说完,他一步迈到虎王身前,细长的手臂长驱直入,按在了虎王的额心处

下一刻,虎王只感到一股惊人的吸力从额心处传来,自己的脑袋被这股力量吸得嗡嗡作响,脑浆如要沸腾一般,而更令他惊骇的是,玉府之中的残破元婴,似乎也遭到了侵蚀,开始进一步瓦解,并被拉扯着向玉府外飘去。

“你想于什么?”

“嘿嘿,我想于什么,你真的猜不出来?我修行的资质不佳,根骨和机缘都平平无奇,宗门赐予我的功法怎么都修不出名堂,为此还被人耻笑是无能废物。不过恐怕没人想得到,有门鸠占鹊巢的功夫,我还练得不错,而且为了今日准备了十年以上”

虎王冷声道:“你想夺我元婴和肉身?”

“不错,从今以后,我便是虎王雷震,拥有上佳的修仙资质,显赫的门派声望,前途无量”

说话间,阿夏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而手掌处的吸力也变得更强,眼看便要将虎王的元婴生生从玉府中拖出来。

虎王沉默了片刻,开口时声音显得黯然低沉:“没有用的。”

“没有用?不试试看怎知道有没有用?不错以我金丹境界,要继承你这元婴的衣钵有些困难,但……”

“不,我不是指这个。”虎王说着,声音越发平稳,“就算你夺走我的一切,你也成不了我。修仙这件事,每个人的路都是独一无二的,而就算有三千大道,但终归修的是自己,你一心专注外物,指望走这种捷径,只会害了自己

“呵。”阿夏一声冷笑。

虎王又说:“我可以理解你的……”

“住口”谈及理解,阿夏忽而激动起来,“理解?简直荒唐可笑我修行百余年,在瓶颈处苦苦探索而不得前路,唯有剑走偏锋,甚至不择手段,这种无路可走的感觉,天才如你,什么时候感受过?宗门那些人笑话我卖屁股,舔你脚趾时那份屈辱,你又什么时候感受过?你有什么资格侈谈理解”

言罢,吸力再增,虎王终于抵挡不住,紫红色的元婴被生生拉扯出来,落入了阿夏的掌中。

阿夏目中满是贪婪,细细把玩着这颗饱经创伤的元婴。

“真是好东西啊,换做是正常的修行法,我恐怕永远也无望修出这样的元婴。难怪你终日在我耳边夸口说任凭索取,却也舍不得此物。”

虎王闻言一愣,片刻后终于狂笑起来:“阿夏啊阿夏,既然你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多说。想要什么,就从我这里拿吧我身遭此劫,再难以为你遮风避雨,那么我的修为,我的肉身,我的功法乃至一切的一切,都放在这里,随便你拿只但愿他日你不要后悔今日的狂妄”

“后悔?我怎会后悔?这是我唯一的机缘,把握不住才要后悔不过,看在你这几年为我做过的一切,我给你留一线生机就是。”

说完,阿夏大笑数声,手掌合拢,虎王的元婴忽的扑灭,而阿夏的眼中却放出紫红色的光芒。

又过了一会儿,阿夏的目光暗淡下来,整个人也失去了生气,一动不动,而虎王的身躯却微微一颤,睁开眼睛,目中泛着幽光。

“好强大的力量……这就是,元婴修士的世界?明明身受重伤垂死,却比我健康之时还要强大。”

虎王淡淡地说着,声音有些怪异,显然还不太适应新掌握的力量。

而在他身前,阿夏也动了一下,开口时,声音尽显老迈衰弱:“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

“嘿嘿,如愿以偿?这可算不上什么如愿以偿,还有件事若是不做了,就称不上圆满。”

说话间,魁梧的巨汉猛地将身材瘦削的男子扑倒在地,一把扯掉了他的裤子。

“你?”

“嘿嘿,雷震啊雷震,你一生捅人,被人捅还是第一次吧,如今也让你感同身受一下,过去数十年我的遭遇……说说看,爽不爽啊?”

狂笑中,魁梧的身体开始缓缓耸动。

“原来这就是虎王的感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果然爽快,果然是爽快”随着动作频率的加速,虎王的声音越来越兴奋得意。但片刻之后,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身下的那个身体,竟然僵硬不动。待他伸手一探,已经咬舌自尽了。

“切,枉我以为你是条汉子,却如此禁不起打击,真是可笑。”

壮汉扫兴地站起身来,将尸体一脚踢开,毫无留恋之情。

“接下来,就让我为你收拾残局去吧,哼,也不知那仙兽化形了没有?”

在壮汉的身影离开密室之后,蜷缩成一团的尸体脸上,却仿佛挂上了一丝微笑。

第三十六章:以牙还牙,加倍奉还

当阿夏以虎王的身份重新出现在冠云峰上的时候,时间其实才过去了不到半天。

六十年一见的天地异象帝流浆刚刚结束,万道金光渐渐消散,清晨的朝阳挂在地平线上。冠云峰上,数百名驭兽宗的弟子,十位金丹长老齐聚一堂,对眼下的局势莫衷一是,争吵不休。

“公羊长老,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几名弟子围着一位长老,急切和彷徨溢于言表。

这位公羊长老,平日里深得大长老虎王的信赖,除了阿夏那种特例之外,几乎算得上此地的二把手。如今驭兽宗分舵遭受了重大的挫折,顶梁柱不在时,自然就有人求助于他。

可惜公羊长老也是自顾不暇,他在主持驭兽圈时,被芬里尔偷袭重创,金丹险些碎成两半,此时光是调息养气还来不及,怎顾得上去稳定军心,为迷茫的弟子们指明前路?

而几位没有受伤的长老固然元气十足,但彼此意见不一,只是一个劲儿地争吵,却谁也拿不出切实有效的办法来。

“要我说,集合众人之力再和他死战一次,我就不信他还能发动万物之灵他之前被大长老以元婴镇压,受伤不轻,又没有时间疗伤,哪还有什么战力可言?”

“哼,你有本事你自己上呗,既然觉得他没什么战力,那你这堂堂金丹上品的长老又在等什么?对手才只是虚丹境界,你应该三两下就能拿下他吧。”

“姓刘的,你是不是怂了?”

“我只是比你有脑子对方敢当着我们的面让仙兽化形,显然是有足够分量的底牌,怎么能只看他表面的修为?就连大长老都被他所杀,你觉得自己比大长老更高明?”

“去你妈的梁玉,大长老平日里对你不薄,他死了以后你不考虑为他报仇,却一门心思找借口缩你的卵,你他妈也配称自己是男人?”

“正因为大长老死了,我们才更要小心谨慎,为驭兽宗保存下有生力量,你们两个不要自己先内讧起来,大长老若是……”

一名金丹长老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影。

“呵,你们说,谁死了?”

堂内的嘈杂声在瞬间便平息下来,数百双惊疑不定的眼睛齐齐转向一处,锁定在那个魁梧壮硕的人身上,锁定在那只须发贲张的虎头上。

“大长老?”

“虎王大人?”

“雷震师兄?”

霎时间,无数声惊呼交融在一起,人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本该死去的人出现在眼前,尽管看得出他此时的衰弱和创伤,但那独一无二的法力波动,却点燃了人们心中的信心。

“你果然活着,我就知道你绝对没那么容易死”

一名长老感慨万千,简直要泪流满面。

方才数百人在堂中争吵不停,一个比一个声音洪亮,甚至震得砂石簌簌而落……并不是有多战意激昂,只是在以这种方式掩盖心中的恐慌。

公羊、梁玉等长老撑不住场面,弟子们茫然无措,其余几位金丹各有各的打算,甚至有人打起了向那年轻的虚丹投降的主意

再没有定海神针来镇压局面,驭兽宗这几百人就要分崩离析了。

“哼,你们这群废物”

久违的喝骂声,比起往日里显得少了几分霸气,但众人听来,却如闻天籁,只觉得心中涌起暖意,再没有那种彷徨不安。

这就是大长老,虎王雷震的作用,单凭他一句话,便能结束所有人的争执,稳定军心。

“大长老,请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公羊长老勉力提起一口气,问出了众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哼,这还要问我?驭兽宗的规矩你们都忘了不成?被人打上门来,坏了我们一年多的苦心孤诣,抢了仙兽月灵,打伤了多名弟子和灵兽,就连我都被他们阴了一记狠的,难道还能就此放过去不成?”

虎王说着,冷笑声起,笑声中杀意弥漫:“以牙还牙,加倍奉还”

众人既是心惊,又是欣慰。

果然是那个虎王,那个性格粗暴,但无论何时都能为人遮风挡雨的大长老

不过欣慰之余,也不能放松警惕,一向谨慎的梁玉长老出声提醒道:“虎王大人,那几个人在望月谷肆无忌惮地站了一夜,虽然也可能是故布疑阵,但是多半还有特别厉害的底牌,一定要小心行事啊。”

“小心行事?真是可笑,我之前元婴出窍,难道就莽撞无谋了?所谓小心行事,不过是你们给自己的怯懦找借口”

说完,虎王不再理会长老和弟子们的迟疑,转身向着望月谷的方向走去。

人们看着虎王逐渐远去的背影,虽然被斥责怯懦时,难免令人难堪,但原本早已熄灭的战意,却已经重新点燃回来,只要有大长老虎王在,就一定能战无不胜

却没人看得到,走在最前面的大长老,此时面上正挂着难以抑制的笑。

果然没人看得出来……大堂里的长老和弟子们,有的甚至和虎王相处了几十年,却都没能发现那相同的肉身里面,已经完全换了内容。

当然,换个角度来看,完全舍弃了自己的金丹和肉身的阿夏,在夺走了虎王的肉身和元婴后,和本尊其实的确没有太大的差别。阿夏为了这一天,准备工作超过十年,虎王的性格早已深深印入脑海,哪怕最细节的部分也没有放过。当他决心扮演好虎王的角色时,和本尊真的是一般无二的。

不对,比起那个做什么都一帆风顺,不知人情险恶的本尊,深谙生存之道的阿夏自信能做得更好……比如眼下这个局面,换做是正牌的虎王,大概就要忍气吞声,或者脑子一热去和对手同归于尽。

但他却不同,他手中正好握着两张足以定乾坤的底牌。

接过了虎王这个角色后,就以这两张底牌,打造一场辉煌的胜利作为序曲吧。

下一刻,他从玉府元婴中强行抽取出法力,化作腾云驾雾的翅膀,飞向了望月谷。

望月谷中,仙兽月灵的化形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金色的光茧忽明忽暗,并且随着光暗的交替而膨胀收缩,仿佛砰砰跳动的心脏。

一股全新的生命气息在光茧之中酝酿着,尽管还未完成破茧而出的关键一步,但其中蕴含的澎湃能量,依然令人为之心惊。

不愧是仙兽,传说中只要混吃等死到了成熟期就有堪比真仙实力的逆天存在,与之相比,就连王陆和琉璃仙这两个绝世天才都显得略微暗淡。

只待破茧而出了。

王陆早就准备好了天符,一旦月灵化形,他立刻就发动天符带着月灵回山,和仙兽相比,这区区天符的价值根本不值一提。至于月灵本人愿不愿意……他作为监护人,可以完全不予考虑。

当然,在发动天符之前,该做的表面功夫还要做好。他的坤山剑依然斜斜前指,法力输出也不曾中断,这无相剑围撑了足足大半夜,尽显无相功的持久

而在他身旁的琉璃仙也没有懈怠,剑心通明的澄净体质,让她在帝流浆中也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刚刚晋级虚丹,还略有些不稳的元神再次得到洗练,神妙更增。琉璃仙以剑心通明融入无相剑围,法力和剑意也维持了大半夜,半点也不显疲惫。

此外,狗肉馋师小七、犬走棋、猫女灵烟……也都围在光茧四周,各自做着戒备。

一行人摆出随时可以一战的姿态,反而确保了大半夜的平安。

只是,平静的生活也就到此为止了。

望月谷上空,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在为首的虎王带领下,驭兽宗分舵的修士们倾巢而出,摆出决一死战的姿态,战意激昂。

见到那虎头长老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就连王陆都好奇地问:“你信春哥?”

不是没料到对方可能没死,但刚刚险死还生,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再次跑来送死,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的问题。

虎王侥幸逃生,但身受重伤,全无再战之力,这一点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此时他却站在队伍最前面,颇有几分花样作死的风采。

不过,还没等王陆再说什么,虎王的声音便回荡在山谷之中。

“没料到我会回来吧?你们故弄玄虚的把戏到此为止了”

听了这话,王陆反倒不想说什么了。

想要决一死战?行啊,那就来战吧……这大半夜过去,尽管他的伤势已经自愈,法力、精力、元神……状态都在巅峰位置,但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一场战斗,从头到尾,一直是他在策划,在执行,在承担,一个人扛起了所有的担子,压力之重远远超乎寻常人的想象,而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太久,是时候画上休止符了。对方数量虽多,但最具威胁的元婴修士被废,如今重伤残破之躯除了站在最前面充当精神领袖,开打之后也只能扮演拉拉队的角色。实际能战的,无非是那几个金丹长老和灵兽。

但是只要自己和小琉璃能合作无间,金丹级的对手也没什么了不起,打不过,撑还撑不住么?只要撑到月灵化形完毕,天符一闪便走人,你们能奈我何

不过,就在王陆准备提剑迎接这最后一战的时候,心中忽而闪过不祥之兆

抬起头时,目光正好和虎王相撞,但是那双紫红色的瞳孔之中,却闪过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神采。

那不是真正的虎王

王陆的直觉如此说道。

不过,管他是谁呢,反正都一样啦……王陆的疲惫在如此说道。

下一刻,他在对方的目光中读到了一丝阴谋得逞的戏谑。你终于也上了我的当,王陆仿佛听到了对方的嘲讽。

下意识的,他回过头,看到了身边的琉璃仙,就在琉璃仙身后,猫女灵烟不声不响地欺近过来,带着一半茫然,一半恐慌……将手中一柄造型异样的匕首,深深地刺入了琉璃仙的后心。

第三十七章:以牙还牙,加倍奉还!

再专业的冒险者,也会有扑街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没有全知全能的神,只有兢兢业业,精益求精的修行者。

恍惚间,王陆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么两句话。

已经记不清是从哪里看来的,但很长一段时间里,王陆都将其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

他经常剑走偏锋,经常兵行险招,经常以神展开的方式刷新别人的三观。但就他本人而言,对每一件事都是很认真的,绝不打毫无把握之仗。

包括这一次的望月谷之战,除了以减法题的方式确认了自己的绝对实力以外,哪怕是在虎王退场,大势已定的时候,王陆依然维持着足够的警觉。这种全神贯注的精神,才是他无往不利的关键。

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即将大获全胜的前夕,紧绷的弦稍稍松了少许,露出了一个微不足道,却致命的破绽。

他早该想到的。

如果说这场望月谷之战有什么人值得他特别关注的话,元婴级的虎王雷震名列第一,紧随其后的,并不是分舵二号人物公羊长老,也不是虎王当作左膀右臂的灵兽,而是阿夏。

王陆从来不曾低估那个变态修士的破坏力,阿夏在修行路上的确是个废物,玩弄阴谋诡计的本事也及不上王陆这个专业冒险者,但是在一个周密的布局之中,他却很可能成为一个难以预料的变数。

因为他足够变态,足够扭曲,足够残忍。

事实上,当王陆呼唤万物之灵击溃虎王,一举奠定胜局之后,还曾花费不少心思去揣摩阿夏的动向。他并不认为阿夏会从头沉默到尾,这种大场面里,他肯定会迫不及待参上一脚……却始终没有等到阿夏出场。

或许这也的确是王陆欠缺了几分运气,若是阿夏能早几刻完成夺舍,镇压伤势,自冠云峰山腹中走出来收拾局面,或许还正赶上王陆警惕心尚在。

那时,只要王陆发觉异常,直觉到阿夏的身份,那么第一时间就该想到,当阿夏出场时,某个猫女将立刻成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王陆并不怀疑猫女投诚的诚意,也不怀疑琉璃仙阻隔刻印的剑意,但他同样不怀疑阿夏对手下奴隶的掌控力灵烟在他手下被调教了足足数十年,哪有那么容易就摆脱阿夏的控制?或许奴隶刻印,可以用剑心通明予以隔绝,但猫女内心深处几十年积累的阴影,哪有那么容易斩除?

对阿夏的服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当本能爆发时,由剑心通明构成的防线,恐怕将首先从内部瓦解不是阿夏用了什么手段重新控制了猫女,而是猫女情不自禁地落入了对方的掌控

没有直接见面的话,怎么都好说,一旦两人正面相遇,猫女就有一定可能爆发……也是因为这样,王陆在望月谷决战前才将她派到远处去吹响号角。直到大局已定,才让她带着号角归队——毕竟金丹级的实力值得一用,这般布局已经足够谨慎,却不料终于还是出了纰漏。

当猫女手足无措地将匕首刺入琉璃仙体内时,王陆就知道预期中最坏的可能已经化为了现实,脑中因为过于疲惫而积累的木然在顷刻间便一扫而空。

尽管没能及时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王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应对。

他完全没理会猫女灵烟,也没去管骤然重伤的琉璃仙,而是踏步向前,瞄准了天上的阿夏。

猫女灵烟并非有意伤人,一击之后,自己便陷入了混乱之中——不过也正因如此,就连琉璃仙都没察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犬走棋在一时的错愕之后已经缓过神来,一口就咬掉了猫女的两只手,期间猫女完全没有反应。

在望月谷决战前,王陆曾经交代过犬走棋,一旦猫女出了问题,第一时间夺走她的行动能力,留下一条性命即可,其余不必客气。

至于琉璃仙的伤……的确很沉重,但并不会立即致命,一来猫女本能的迟疑和茫然令她难以全力爆发,而琉璃仙处于战斗状态,并不是毫无防备,只是变生肘腋实在措手不及——她擅攻不擅防。二来小七所修的禅功最擅长救死扶伤,有她在身边就无需王陆再多管闲事。三来站在阿夏的角度来看,活着的琉璃仙远比死去的琉璃仙更有利于他。

在看到猫女手中那柄幽青碧绿的匕首前,王陆就揣摩过,对方应该不会直接谋求击杀琉璃仙,而很可能会用毒,那种噬心腐骨,却不立即致命的剧毒,将琉璃仙毒倒以后,便能利用手中的解药漫天要价。

对此,正确的应对只有一个,也就是王陆现在正在做的事。

他将玉府中的法力抽调出来,化为轻身的法术,踏步间,人如流星一般向天空飞去,直冲阿夏

擒贼先擒王,只要能擒下阿夏,任何事情都不难解决,何况如今琉璃仙重伤,最忌讳的就是夜长梦多,驭兽宗这一众杂兵放在正常时候根本不入王陆的眼,但现在猫女背叛,犬走棋压制猫女,小七为琉璃仙疗伤,几乎都没有什么战力,他就算以无相剑围撑起防御,在如此众多的金丹级面前也难免会露出破绽,更何况还有个决不能掉以轻心的阿夏。

所以正确的做法就是反客为主,先发制人,将对方最大的变数拿下来。阿夏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大大方方地站在了队伍前列,给王陆创造了极好的条件。若不然他躲在金丹长老的环绕之中,专精无相功的王陆未必能轻易走到他面前。

……当然,尽管上述这些理由都能成立,但真正驱使着王陆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的,只有一件事:愤怒。

当琉璃仙惊愕、茫然地倒在他身边时,一向喜欢在脑中放很多事的王陆,霎时间脑海是一片空白的。

待他回过神来,身体已经不由自主似的向前踏出了一步,体内也积蓄了足够一飞冲天的力量。

视线之中是一片血红,宛如置身火海,胸口也被无名之火灼烧地疼痛不已,脑中仿佛有一股膨胀的力量在四下冲撞,如欲炸裂开来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体会过这样纯粹的愤怒了。

哪怕是他自己受伤,都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但琉璃仙不一样,她是王陆的逆鳞这次北上云州,其实是王陆本人的任务,但琉璃仙一路跟随,鞍前马后,让她做什么都绝没有折扣。这种无保留的信任,同时也意味着极大的责任。

王陆是师兄,有责任保护好师妹,他专精防御,也有能力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琉璃仙正是因为信任王陆,所以哪怕进入战斗状态,剑心通明开启的时候,也没有过多地把精力浪费在自保上面,因为她相信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师兄都能帮她挡下来。

可惜,王陆失误了,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反应延误,终归还是酿成了恶果,辜负了师妹的信任,这个事实,才是王陆行动的最大推动力。

无相功没有治病疗伤的本事,王陆在战斗时也没有治病疗伤的本能,所以当愤怒的情绪充斥心中,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杀人。

一个眨眼的功夫,王陆已经直冲飞天,来到了阿夏面前,速度之快,令许多金丹长老都感到惊讶万分。

唯有阿夏,仍是不紧不慢地飘在半空,仿佛没有看到迎面而来的王陆,没有看到他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装模作样,你伤不了我的。”

阿夏摇头笑着,心中得意简直要满溢出来,王陆的冲势看似凶猛,落在他眼里无异于狗急跳墙,因为……

“你哪有伤人的本事啊,我的王陆大人?”

王陆的冲势果然是戛然而止,在与阿夏正面相撞前的瞬间停了下来,相距不过三尺。

阿夏身边,数十位驭兽宗修士将王陆团团围住,不过并不急于出手。

阿夏见局势已定,笑得更为得意:“很奇怪我为什么能认得出你不是岳陆,而是王陆?很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只精于防守,却不能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