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气又怒,还带了一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委屈。退后一步,头微微低下来,带着一点凄凉的语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我也不想知道。对我而言,我们的情分,在长乐宫那一夜就已经结束了。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好。

——关于募军的事情,民女能说的,刚才都已经说完了。想来大人公事繁忙,民女就不继续打扰了,就此告退。”

“阿嫣。”刘盈恳声唤她。

“吕大人。”张嫣回头,回望他的一双杏核眼眸中,黑白分明,“这儿没有你的阿嫣。”

刘盈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叹道,“你若生气了,我道歉就是。只是。”他面色微微沉下来,“我看那个闵若心术不正,你日后不要和他再来往了。”

张嫣挑眉,“我与谁有来往,吕大人似乎管不着吧?”

“阿嫣,不要赌气,我是认真的。”刘盈无奈抚额,道,“男人对男人才瞧的最分明,闵若对你有淑女之思,这些日子我也私下里查了下,闵家在沙南素来风行霸道,他又是家中嫡幼子,骄惯桀骜,这样的人,你沾惹上,没有好处,你若是想要香料,长安乃京城,什么样的香料没有?何必非要和他打交道。”

“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张嫣哼了一声,答道,“吕大人还是顾好自己的好,民女告退。”

回到家的时候,青葵捧着香合子迎出来,“大娘子看看,可满意?”双眸喜滋滋的,单纯明亮。

张嫣的心情便好转起来,打开香合子,香粉被模压成片香,叠放于合中。伸手捻了一片,形状完整,弥出一份芬香而清涩的气息,点点头赞道,“青葵,你这收尾的功夫可以出师了。”

青葵的眸中便透出喜悦来,矜持道,“不敢当娘子夸赞。”

紫陶深腹圈足荷叶香炉吞吐着熏香气息,芬芳而青涩。

“本来以为淑君不过是玩笑罢了。”赵覃把玩着手中的香合子,“不想你真的做出了香来。劳烦淑君了。”

张嫣嫣然,“瞧表哥这话说的,我既然应允了送你,又怎么会反悔?”

“如此说,是我错怪淑君妹妹了。多谢妹妹赠香。咦,不对,这香炉…”

“想来表哥也发现了。”张嫣道,“中国自古以来,以茅草辛夷为香,用豆式香炉直接焚烧,取其筋骨里的香气。但我听说在极西之地,有一种说法,草木大多都可以入香,香之道者,万千变化。说简单,当然很简单,晒干的茅草,便可自成一香,说复杂,也可以很复杂。就像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一样,毎一品香,也有自己的气质。不仅人选香,香也是配人的,只有香与人相得益彰,才是上品。”

“有所谓‘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送表哥的这一品香,我给它取名侠骨。并且做成片状,可以直接放在香囊衣带之中,渐染渐香,也可以深腹式香炉熏燃,端看表哥喜欢。”

“侠骨?”

“是啊,侠骨。”张嫣明眸微闪,“我想,表哥是仗剑天涯的游侠,但是游侠与游侠也有不同。从荥阳道出函谷关的路上,我注意到了,表哥每一次收剑,都要抚一抚袖口。这些都是贵族才有的派头。游侠里头,你是贵族。贵族里头,你是游侠。所以,我将这品香命名‘侠骨’。”

“淑君说的好。”赵覃放声笑道。

侠骨香乍闻起来有一种热辣,却蕴着涩意,燃着久了,让人有一种清醒之感,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赵覃爱不释手,随身携带。

“这香味,很特别。”沈莫咂摸着鼻子品了品。

他是陇西良家子出生,出任郎中副将,统领天子出行骑乘扈从及安全,弓马工夫娴熟。自与赵覃相识之后,便经常互相切磋,结下了交情。这一日揽上前来,正要说话,却闻到赵覃身上隐隐绰绰的清香,笑骂道,“你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学那些女孩子熏什么香啊?”

“胡说八道。”赵覃笑骂道,“长安子弟身上熏香的多着呢。”

“再说了。”他取过腰上佩着的香囊,自得道,“我这可不是平常的茅草香,是我妹子特意配制给我的。”

沈莫便凝神去看,那宝蓝色香囊造型四方古朴,针脚平整,倒没有多少脂粉气,并不同于一般塞的满满的香草的那种,而是扁平贴在掌心。散出淡淡幽香,反而葱葱郁郁的。

他的目光不经意的往赵覃神户瞟了瞟,神色变的有点奇怪,“你的哪个妹子?”

“还有哪个妹子?”赵覃毫不在意,“当然是我淑君妹妹了。”

“淑君妹子,不,不对,嫣娘,我的表舅母。”赵覃求道,“算我求求你了,你去安抚一下我那位表舅吧?”

张嫣愕然,“你这是怎么了?”唇角忍不住扬起,抑不住心中笑意。

赵覃灰头土脸,神情憔悴。“还不是你送我的那香。”他忿然,想起刘盈当时面上的神情,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自己就是笨啊。已经在张嫣身上栽过一次跟头了,还不知道收敛。

现在想想,也是。人家这位正牌夫婿都没有收到妻子手制的熏香,他这个要支八竿子才打的着的表外甥凑什么热闹?

可是,“他居然罚我去磨面。整整十袋小麦,我又不是驴。”赵覃气愤填膺。

扑哧。

一旁,小刀,青葵都听得忍不住笑出声,张嫣也板不住嘴角,“这我可帮不了你。——你还没用饭吧?我让人给你备去。”

“不用了。”赵覃连忙摇头。

他再不敢明知故犯。说起来,他那位表舅到现在还没有登堂入室呢。若他再用了张嫣亲手布的饭,谁知道那位会怎么想?

赵覃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忍不住问道,“淑君,表舅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怎么样呢?”

“不要说想到他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男人,这些日子他所做的,也已经是用尽真心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张嫣面色倏然冷下来,偏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原来,在你看来,我就是不知好歹?”

“你只看到了他所谓的好,可知道他对我的不好?”

“这…”赵覃哑然。

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自己一个外人哪里知道?只讷讷道,“可是,表舅是个好人。”

“那我就是坏人么?”张嫣反诘。

“我与他十年舅甥,四年夫妻,我远比你了解他。究竟是什么事情,才让我抛却全部牵挂只身远走,赵覃,你知道么?”

“大娘子。”青葵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劝道,“赵郎君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没事。”张嫣淡淡道。

第166章 秋夕

是不是,在所有人看来,她拒绝回头,重新接受刘盈,不过是欲迎还拒,或是庸人自扰?

张嫣推开窗,忍不住叹了口气。

所有的人都只看到刘盈对她的好,告诉她,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个世界上,能够有一个对你这么好的男人有多么的不容易,尤其,那个男人的身价更是为他加了无数分。你还在犹豫什么?矜持什么?可是,她的心中终究郁气难平。

她将手心贴在自己的胸膛,问自己,你能够原谅了么?

静夜如霜,心轻轻的跳动。

它在说,她不愿意。

而她终究不是圣人,四年无望的苦恋,天一阁中的羞辱,那么多的委屈,她受了。用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才说服自己放下。却在又见到他的时候,重新翻上心头。若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放弃,那些她在中夜为他流过的泪,苦楚又向谁去诉?

清冷的月色照下来,洒在窗台上,一片晶莹。张嫣抬头,望着静谧夜空,今夜中天如水,星星一霎一霎,好像冻在夜空之中,极远又极近。仿佛一伸出手来就可以触摸到。天际的一侧,一条长长的白色光带分外分明。

这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七夕。

七夕本是楚地的节俗。沛人向楚,阿母出嫁之后,依旧保留着过七夕的习惯。小时候,每年到了七夕,阿母都会挑一只蜘蛛,将它放到合子里,摆在自己床下,笑着对自己说,“等到阿嫣明天早上打开看,喜子就会结出又绵又密的网子了。”

喜子结的网子绵密,便代表着,这一年,女郎心灵手巧,会有好运。

后来呢?

这些年她抓的喜子,都结了网子么?她好像,已经记不清了。

大汉初立,到如今,也不过十几年,七夕的风俗还没有传到北地来。赵媪和青葵也就不会跟自己提及。只有等到了夜晚,看到清空如洗的夜空和其上分明如带的银河,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张嫣取了一只合子,推门出来,在静悄悄的院子里找寻蜘蛛的踪迹。

秋七月的时候,北地的夜里已经有些冷,她朝掌心呼气,轻轻搓手,气息在掌心形成一片白雾,落下来,是细小的水珠。

便听到一阵泠泠的丝琴之声。

刘盈在台上弹琴。

他心中积郁,流泻出来的琴声,便失了往日的中正平和,如叙娓娓思念。而带有了一丝激烈之意。

丝弦轻轻“噌”了一声,断绝开来,琴声骤停。

刘盈怔然的看着手边的桐木琴,嘴角便牵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抬起左手,食指之上有一道鲜红的线,一滴血滴下,染红了琴座。

“主子。”管升惊骇不已,连忙上前道,“来人啊。”

“大半夜里乱喊什么?”刘盈皱眉,“你去取一些纱布,悄悄的为我包扎就行了。”

管升张了张口,委屈应了,亲自伺候着将伤口小心翼翼的包起,又问道,“主子,要不要再取一把琴来?”

“不用了。”刘盈意兴阑珊道。

琴心已乱,琴意已散,再勉强弹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感情被调在高高的地方,却不得宣泄,积郁在胸口,过往与阿嫣种种,欢乐的,温馨的,绝望的,哀伤的记忆,一时间都从心中滚过,只觉燥郁难捱,终于忍不住立起来,道“我到外头走走。”

他沿着与阿嫣相隔一墙的墙壁下散水行走,夜色里,草木只得见一个郁郁葱葱的轮廓,投下淡淡的影子。隔着这座不算高,也不算矮,不算厚,也不算薄的墙壁,阿嫣便在对面,他似乎还能闻到她指尖淡淡的香气,却偏偏没有法子一睹她明亮的眼眸。

天河悬在高高的夜空之上,绵长而如曲折的带子。在它的东侧,有一颗星星明亮,是织女星。另有一大二小两颗星星悬在天河西侧。相传,大的那颗是牛郎,小的两颗是他们的孩子。

分别了一年,牛郎织女都要重逢了,那么,他和阿嫣呢?

这时候,阿嫣在做什么呢?

她可将侧颊枕在枕间,今夜可有一个好梦?枕头可在她的颊上压出一道睡痕?她可记得去年的今日,他为她将一只蜘蛛放在合中,等待第二天晨起来看,却只见一方空匣,喜子却了无踪迹?

“呀。”墙壁对面忽然传来一声低呼。

刘盈诧问,“谁?”

那一厢,张嫣丢开沾在衣角上的一只蜘蛛,急急回身走避。耳边听得刘盈疾声追问,“阿嫣,是你么?”

无人应答。墙的那一边,脚步声却是越行越远,刘盈只觉得心头泛上苦味,忍不住道,“阿嫣,牛郎和织女侯了一年,今夜都能见面了。我与你十多年的情谊,竟留不得你停步说几句话么?”

脚步声渐渐慢了下来,沉默了许久之后,一个清丽声音低低唤道,“舅舅。”声音低洄。

刘盈吁了口气,心中又是酸,又是甜,“你…”

千言万语盈在心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良久之后方道,“夜风凉,你记得多加件衣裳。”

花墙之东,张嫣抱着肘,露出浅淡笑意,轻轻答道,“我好的很。不劳担心。”

“阿嫣,这些日子,我很想你。”

一片静默。

张嫣并没有回应。刘盈却听见了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我想念我们在椒房殿的时光,那时侯,你烹茶,我读书,等到了冬天,长安的雪落下来,院子里落的有三尺厚。回头看,你总是在那儿等着我,笑的温暖。感觉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张嫣突兀的扬声道,截住了他的话。那些同守在椒房殿的岁月,已经过去很久了,她怕听多了,自己的心会动摇。

“想想你的身份。不管怎么样,这大汉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以潜龙鱼服之身,在这云中蹉跎一日。若是长安出了什么事情,要怎么办?你一直以国家为重,若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而将家国大事置于不顾。千年之后,史笔如椽,可要说我是妲己了。”

“你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女子。”

刘盈道。

你是我心中所爱。

“而且。”他话锋一转,“若是不想担妲己的名声,便随我回去,就算要做个一代贤后,也是使得。”

“你干嘛要到北地来?”张嫣忍不住转过脸去,大声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一直说,只想当我舅舅么?那么好,我成全你。我都已经离开了,你不顺水推舟下台阶,还来找我做什么?”话语放肆,但究竟还是有些孩子气。刘盈反倒放下了一些心,他最怕的,不是张嫣任性,执拗,而是就如那一日在东城的冷漠。

他低低道,“我想做什么?阿嫣,我只是想要你罢了。”

“在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我的脑海中一直在思念你。我想念和你朝夕相对的日子,我想将你抱在怀里,亲一亲。如果,我的身边真的只能够有一个人相依相伴到老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我想和你,做夫妻。一直到老。”

张嫣一时哑然。将手合成拳形,放在唇前,方能止住低汹涌流出的泪水,“你这样算什么呢?”

“我等了你整整四年啊。等的那么委屈,若是那时候,你稍稍对我好一点,我会有多么开心。就是我离开之前,只要你肯来看一看我,说一些好话,我也会什么都不要的原谅。如今我都决定放弃了,你再来跟我说着些,到底算什么呢?”

“阿嫣,对不住。”刘盈听见她的低泣,心疼的不得了,不断道,“我知道我从前错了。以后我绝对不会犯浑。只要你原谅我。好不好?”

“好不好?”

张嫣哭的很痛快,似乎要将这四年来的泪水都流个干净。“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好,我原谅你。”她闭着眼睛,靠在冰冷的墙上,仿佛靠在他的怀中。在她豆蔻的年华,曾经那样热烈的爱过一个人,只怕以后,再也不能了。

“阿嫣?”刘盈一喜,随之而来的是微微的惶惑。

“我不怪你了。”张嫣勉强笑道,“所以,你明儿个,就回长安去吧。”

刘盈沉静下来,问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她慢慢道,“我很开心你能对我说这一番话,这会让我觉得,我这四年的感情,不再是一场笑话。只是。”她抿了抿唇,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像刀一样道,“太迟了。”

“我已经没有了勇气去爱。”

纵然是再真挚的爱意,如果得不到那个人的回应,它终究会染成灰烬的。

如果,你能早一点对我说,该有多好啊?

如果,我能够早一点醒悟,该有多好啊?

太迟了…么?

刘盈握了握拳,心中沉了下去。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在椒房殿,他刚下朝回来的时候,阿嫣从殿里迎出来,天气热,只穿了单薄的纱衣,明媚新暖的像燕子飞过柳树梢头。

当初,他并不是真的这样想的。他只是觉得,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而阿嫣太痴,太执着,如果给了她一线希望,她会更加的沉溺于这段无望的姻缘而回不了头。

也许,他更是怕自己的心已经被阿嫣的柔情浸的太软,于是狠心拒绝,只为了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更加舍不得阿嫣。他只是,到头来却没有料到,到最后,阿嫣走出来了,他却陷进去了,直至灭顶。

“阿嫣,不要这么说。我们都还年轻,从前错过的,再补回来就好了。你想要的,我都会做到,你好好想一想,不要后悔。”

“不用了。这样就好。”张嫣睁开眼睛,平静而又决然。“感情就像烹茶,过一分则老,欠一分则不够。现在,我们能够这样子,火候刚刚好。停在这里的话,日后你想起少年的时候,会记得的都只是我的好。如果强要继续下去,怕将当初的情分都磨干净了。”

“去他的刚刚好。”刘盈忽然恼起来,“阿嫣,我一辈子都不会厌你。”

“阿嫣,你好好想一想,再想一想。你在长安,不仅有一个我,还有你的阿翁阿母,还有你弟弟,那么多关心你的亲人,你就能全部抛的下?阿嫣,你仔细想想,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若是日后后悔,就再也来不及了。”

要知道,皇后,从来不止是皇帝的妻子。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离宫出走,并不是一件小事——若非他费尽心力的压下了她离宫的消息,并且身为她外祖母的太后保持了缄默,只怕她纵然回头了,也不能再继续做这个皇后。

皇后失德,这个罪名,就是他想替她担,也未必全都吃的下。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宁愿留下一个没有自己在的长安,亲自来到这儿,只为了能够尽早的带回张嫣,在一切还没有无可挽回的时候,将事情天衣无缝的抹过去。

张嫣的眼泪终究洒了下来,扬了扬头,“没有什么人能够一辈子在一起的。虽然,我不能承欢尽孝于他们膝下,但是若他们知道,无论我在天涯海角,都思念着他们。也就可以安慰了。”

刘盈只觉的喉头腥甜,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你又何必如此自苦?”

他忍不住道,带着一点点的祈求,“只要你肯回长安,就有母仪天下的皇后,母后一样疼你,你的阿翁阿母依旧会时常入宫探望,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不是很好么?”

“哦?”张嫣的声音带了点尖锐自嘲,“你真的觉得,这些年,我一直过的很好么?”

身为中宫皇后,却没有帝宠,立身不正,她要怎样端起自己的架子,面对那些妃嫔?在宫中,你是我最最亲近依赖的人,可是再怎么靠近,我们之间都有一层隔阂,看不见摸不着,却偏偏逾越不得。四年漫长的未央宫的生涯,当她走出来之后,回首看过去,竟是一片黯淡。

刘盈无言以对,“阿嫣,过去的事情我无法追赎,只是,若你肯跟我回去,我再也不会让你遭受那些不愉之事。”

张嫣微微一笑,他话语真挚。能够寻到云中,刘盈对她的感情,应当是真的。他向来重承诺,她深信不疑,只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那个时候,我很天真,以为有了爱,什么都做的到。到后来才发现,原来不是这样的。”她可以应付各种做皇后应有的算计,唯独应付不了在未央宫中她最爱的也对她最好的那个人。回头想想这四年的时光,要有多么滴水穿石的力量,才能够让曾经破釜沉舟的自己,折戟沉沙黯然败退?

可是,“你不用为我担心的。”张嫣仰脸,清朗笑道,“我很喜欢现这儿的生活。虽然没有长安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但也过的不错。每天里要是有不开心的事情,抬头看看北地的蓝天,一会儿就觉得好了,这样的日子挺不错的。到时候我就离开这儿,骑着马一路向南走,看看大汉的山水,品尝各地的小吃,偶尔听听长安来的消息,也惬意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