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往后看男人,心尖微微颤动,就连小脸不自觉红了一下,但还在假装一本正经:“我带你回医院。”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说这句话的声音有些干干的。

“好。”

——

把秦歌送进病房后,余笙就去办了离职手续。

王姐负责帮她处理,看着她这样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那你接下去怎么办?”

余笙收拾文件的手一顿。她撑在桌子上,抬头看着风扇叶片的旋转,想了好一会。

“大概去北京,也有可能回映川,努力找个医院工作。”反正也进不了大队了,这三个月就当过来旅个游。

“你不回家?”

余笙原本还笑着,可听到“家”时,笑容微微僵住,声音也有些干涩:“不回了。”

“那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没有…有缘分的话总会再见的吧。”余笙的心态还挺好,刚刚的失落一下就掩过。

王姐捋捋她的头发,劝说:“你跟我去主任那解释解释吧,你是还想留在这的对吧。我也去问过秦歌了,你有责任他更有责任,我们跟他商量一下让他和主任开开口?”

余笙不予置评,她拍拍王姐的胳膊,转了话锋:“秦歌他没有女朋友,就是有点混,王姐,这是我目前知道的。”

“都这时候了,提这个干嘛。”王姐简直要被她气死。

“当然是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啦。”余笙笑了笑。

她又看向窗外繁花盛景,声音带着惋惜:“西遥真美,曾经我想永远留在这。”

美好得在这里的人永远都不想离开,好好地在这个地方过一辈子。

可是不能了…

王姐问:“那你买好票了吗?”

“买好了,明天下午的火车票。”她又忽然看向拐角处的病房,神色忡忡,“王姐,等我离开了你再告诉他好吗?”

“小妞子这看起来是动心啦?”王姐捏捏她的脸颊。

余笙轻轻摇头:“就是不想看见朋友之间互相送别那种依依不舍的情况。”

“那好,王姐不告诉他。”

“谢谢。”

之后,余笙一个人去了超市,她站在水果架前挑了好多当季的水果。

她不知道秦歌喜欢吃哪种,于是每样都挑了一些。

买完水果,路过花店的时候,她又进去挑了一束满天星。

再回医院,已经是下午了。

秦歌躺在床上,一只手捏着颗苹果,可能…对余笙来说是一个,但男人的手太大了,只好用一颗来形容。

她过去窗户边,按照惯例换了花束。

“晚上我还想吃你做的。”

“做的什么?”

“水煮牛肉汤。”

余笙扭过头:“一定要?”他身上还带伤,按理说不能吃。

“想。十分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余笙在校时期饲养的那只流浪哈巴狗一样,临到吃饭的时候可怜巴巴地坐着等她喂食。

不过男人也没那么强势,说的不是一定而是十分想,充分考虑了她的心情。

余笙歪头想了想:“那好吧,就给你做最后一次。”做得稍微清淡点也应该不会难吃。

而男人立马捕捉到了重点:“为什么…是最后一次?”

哦,差点说漏嘴了。

余笙下意识捂住嘴巴,转而又回答:“因为以后你出院了就没有这个福利了。”

男人似乎不相信她随口拈来的借口,他的食指弯曲在嘴唇上轻轻摩擦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不对…你是要去哪里?”他的观察很敏锐,直觉也很准。

“嗯?”余笙愣了一愣。

“今天你在家收拾东西,我看见了行李箱。而且你没穿白大褂,穿的是常服。如果你正在上班,你肯定没时间买花和水果,所以,你辞职了,是要去哪?”

男人的观察力和判断准得惊人。

余笙有些措手不及。

“我…”

“你要离开西遥了?”

余笙低下头,手里已经干枯的满天星被她轻轻折断。

“对,离开,永远不再回来,你满意了?”

余笙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但也知道并不能将此怪罪在秦歌身上。

所以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对不起。”

男人从床上下来,一只手握住她的。

“你别生气,我去找李主任说明情况。”秦歌知道,肯定是他外出的事情东窗事发,余笙被问责了。

小姑娘笑了笑,有点无力:“不用了,我已经办好离职手续了,而且你不是说西遥不安全吗,那我就去北京。”

“你不是应该回风华市吗?”男人脱口问出。

余笙去推开他的手一顿,微微抬眸:“你怎么知道?”

她转而捏住他的手,不让他转身躲开:“我并没有告诉过你,我家住哪,我来自什么地方,为什么你会知道?”

还精确到风华市。风华只是一个小城市而已,一般人都不太会知道。

男人沉默了一会,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我在李主任那看过你的资料。”

又骗人。

一丝失落从余笙脸上滑过:“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明天就走,你的牛肉汤也泡汤了,等你告诉我真相的那一天,我再给你煮。”

说完,她头也不回离开了病房。整个窈窕的背影是十足落寞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托腮],其实两人的联系千丝万缕,我慢慢揭示么么叽。

第13章

夜风徐徐,香樟树的味道弥漫在天台上。

余笙用餐桌布在天台上铺了方方正正的一块地,做了几个小菜还摆有一壶小酒,她打算在这最后的时光好好欣赏这西遥夜景。

可能越害怕什么,就越向往什么。

余笙恐高,可是她喜欢在高处的时候那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她喜欢看高处的风景,只要不往下看,她可以平安无事。

躺在地上,她看着满天空的星辰,嘴角的笑就没有掉下过。

西遥的地理位置,还有不是很全面的城市化,使得这片星空保持了原有的风貌。

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星辰,也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她的父母。

可惜这一刻的宁静很快被打破。

余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她酒过三巡半醒半醉的时候,天台的门被人打开了。

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跑上天台来。

她举酒的动作一顿,看向那人的身后,迷迷糊糊中发现有人追捕前者。

余笙的眼神很不清晰,但她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追人的那个身影很让她感到熟悉…

是谁呢。

啧…想不起来了。

看到两个人在阳台的另一边对峙。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甩了甩脑袋。

她对大晚上还有人打架感到奇怪,便晃晃悠悠地过去打算看看热闹劝劝架。

原本对峙的两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晚上天台还有人。

目光都落在了小姑娘身上。

余笙靠近他们的脚步也猛然一顿。

她发现那两个人她都认识。

一个是曾经威胁过并吻过她的黑衣人,还有一个…是那个昨天晚上随左老师下楼的女人。

女人手中拿着刀。此刻正向前抵着指向那个黑衣男。

黑衣男正步步紧逼,看上去像是要对女人下手。

余笙想也没想跑到女人面前挡住那个男人靠近的步伐。

“你想干什么!”

那是护小崽子的架势,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母鸡。

男人前进的脚步一顿,又微微后退一步。

他举起了枪对准余笙,声音清冷:“让开。”

余笙吓得一顿,有些勉强了。

她向后看了一眼,发现身后是一个娇弱的女人,大概力气还没有自己大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鼓起了一些勇气。

“你这个变态!你要对人家做什么,你常年混迹在我们这小区,天天欺负调戏姑娘,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男人果断地给枪上了膛:“我再说一遍,让开。”

似乎是这个动作激怒了余笙后边的女人,她直接将匕首抵在了余笙的脖子上对男人说:“那我也说一遍,让我走。”

什么鬼…

余笙看着面前的枪,还有脖子上的匕首。一头的黑线。

她此刻又记起来秦歌跟她说过的那句话——

“下次遇到医闹事件,不要第一个冲出去了,你力气小,跑得又不快,受伤的总会是你。”

对啊,感觉这次受伤的也会是她。她真是脑子有坑管这件事。

“即使你披上这层黑衣服,我也知道你是谁,如果在你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一个无辜的人,你的后果恐怕跟我差不多,嗯?”女人的声音很平静。

男人这次没有开口说话。

女人的语气更加嚣张了:“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这么久了,还记着追杀我。我真那么有魅力吗?”

两人再怎么针锋相对,反正余笙是对两方都没有好感了。

尤其是现在身后的这个。

“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话吗?”忽而那男人幽幽地开口。

“什么?”后边的女人一愣。

男人却将目光落在了余笙的脸上:“我不会伤害你,我还会来找你。”

余笙当然记得这句话,她微微抬眸,瞬间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他不会伤害自己,他是要和自己演戏?

“咻”,男人戴着□□的枪开了一枪,黑暗中谁也看不清他将子.弹射向哪了,只能靠人耳辨明。

但余笙感觉到脖子间一松,下一秒她快速擒住女人的手想要将女人的匕首夺走。

女人也发现了她的人质根本没有中枪,想要重新占据主导地位,于是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男人疾步靠向她们。

女人见这情势犹如穷途困兽,最后大喊了一声“去死吧”,奋力将余笙往栏杆处一推。

余笙的重心不稳,整个人翻向了外边。

她极力攀住墙沿,小小的身体就像是风筝在狂风中摇晃。

即使在学校里也要像军人一样操练,可是引体向上是她最差的一项。

如果没人来救她的话,不超过三十秒,她就会掉下去的吧…

余笙快哭了。

大概五秒钟后,上边探出来男人的身影,他毫不犹豫伸出手抓住了余笙。

那声音和十年前救她的一模一样,都像是甘霖一般:“别害怕,我在。”

余笙也反抓住男人的手:“救救我…”

也不知道是她太重了还是男人没有力气,他拉了许久都没有拉起来。

余笙感受到一抹不是来自自身的温热。

她能闻出那是血腥味。

两人的手因为冷汗变得有些滑,好几次余笙被提上来又滑下去,几乎在做无用功。

余笙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受伤了?”

“小伤…”男人有些无力。

“你要不放了我吧,我看你拉不动了。”她说着丧气的话,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不能成为你的麻烦。”

“你不是麻烦。”男人一字一句说道,“我虽然拉不了你上来,但我能坚持到有人上来。”

余笙的脚能碰到外沿,站立住能稍微为男人减少些力气。

她不敢往下看,豆大的眼泪却不住往外蹦。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都是麻烦。我的小名也叫小麻烦。”她吸吸鼻子,十分委屈,“长大后,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个家,可还是成了一个麻烦,所以我远离那个家跑到这里来,工作还是成为了别人口中的麻烦,现在我不想成为你的麻烦。”

在这样下去,余笙怕他也从天台上滑下去。

男人紧紧抓住她,再次否定她的观点:“你不是麻烦。”

余笙吸吸鼻子,恹恹的:“这话曾经也有个人对我说过。可我是不是太重了。”不然怎么都拉不上。

男人听此,不由得轻笑一声:“是我没有用。肩胛骨的伤还没好,用不上力气。”

余笙觉得自己心态还真好,这时候了还有力气和他开玩笑。

她收回一只手,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交给他。

“如果我们挨不到有人过来,你帮我带着它,然后挂在我的坟头上。”

“傻。”男人一嗤,并没有接过。觉得小姑娘快放弃了,于是他咬咬牙,将人猛的一提,拉了大概有一半的距离。

余笙的腰架在了栏杆上,她很聪明会借力使力,自个就动身将身体往前一倾,上半身埋入男人的怀里。

两个人一前一后倒在了天台上。

男人早已经没了力气,瘫在地上不住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