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再说吧,我都饿得要吐了。”把头搁在他肩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诸葛宸下意识环紧了她,一手抱着女儿,然后轻轻安抚着她,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第六卷新生第二十一章挥之不去

没有在相府住很久就搬回了这边的府第,只有到了这里才不会像是在相府那边,时时刻刻紧绷着自己,甚至连还在襁褓中的女儿好像都感受到了这种紧绷,总是用最无邪的眼睛看着自己,好像想要知道所有未知的一切。

“夫人。”贞娘将管隽筠说的东西放到书案上:“这些都是您说的东西。”

“皇后这两天或许会派人过来,你要门上听差的人好好给我看着,不许有丝毫差池。”再三掂量之后,还是决定不要放开属于皇后的那根联系。既然是要替一家人打算,就不能让自己背后变成一座冰山。

不论是从嫡庶论还是从人品论,皇后跟皇太子都是最适当的人选。那天在回来的路上,皇宫中所遇到的一切,事无巨细都告诉了男人。男人一如既往的沉稳,甚至连一个字都不肯吐露出来。到了家,还是很愉快地抱着女儿,不顾忌周围那些人的眼光。

接下来就是这么多天都没有再看到男人,他很忙。这是唯一能够知道的事情。决定回来以后,男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少有的闲暇,很平静地告诉人: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收不了场的时候还有我。

有时候夫妇间想说话都变得遥不可及,那天也不知道那人哪来的兴致,叫人送了一封手启回来。没有什么绵绵情意的话,很简短的写上几句话。好像他一如既往的沉稳,在别人眼里他都是岿然不动的宰相,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才是最正常的事情。

信手翻开手边最上面的那卷簿子,略略看了几眼就放下了。皇后看来真的很在乎这件事,仅仅在这几天里,各种赏赐络绎不绝。大到朝服朝冠上面的首饰点缀,小到孩子们喜欢的零食玩意儿,几乎没有任何遗漏。是不是定下了儿媳妇就要这样子公诸于众,只怕别人不知道相府中尚在襁褓的女儿,已经是帝国未来的国母?

“夫人,小姐醒了。”嬷嬷抱着孩子到了花厅:“瞧这样子,只怕是在到处找着夫人。”

“我看看。”管隽筠笑着接过女儿,白嫩可爱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好像阳光下的千丈寒潭。这么小,就生就了这样好看的眼睛。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会变得怎样。

“吚吚呜呜。”小嘴里发出毫无意识地声响,不忘把小手送到嘴里吮吸不停。女儿这样子,就是有再多心烦的事情都能丢到一边。

“娘,娘。”晖儿从回廊上叫嚣着跑来,几步之外赶紧放慢了步子:“是依依醒了啊?”不知道是在哪儿受的教,只要看到妹妹就不许乱叫乱嚷,不能吓坏了妹妹更不能让妹妹还没长大,就生得跟男孩子一样。

“刚醒。”比起他哥哥,晖儿已经算是很安静了。稚儿简直就是个活猴儿,只要沾染上他,再安静的地方都会变得喧闹不堪:“怎么了,瞧你这一头的汗。”

“娘,哥哥被荣叔叔带走了。”晖儿凑过来看着妹妹:“我听见荣侍卫跟哥哥说,是爹要荣叔叔来带哥哥到皇宫里去。还说是皇上要见哥哥,娘,是不是哥哥要做状元了?”

“什么?”儿子带来的消息叫人惊讶莫名,荣立没有来跟自己说这件事,平常遇到这种事,第一个知道的人一定是自己:“哥哥去了吗?”

“去了,哥哥还穿了上次娘叫人做的那个小朝服呢。”晖儿扯住娘的衣袖:“娘,我也要穿我那套小朝服,为什么皇帝只要哥哥进宫去不要晖儿去?晖儿念书写字也很用功也很乖。”

“娘知道,晖儿跟哥哥一样用功一样很乖。”管隽筠摸摸儿子的脸,穿了朝服进宫显然就是很要紧的事情,难道是在给皇太子找伴读?稚儿比皇太子小了好几岁,说不定男人也是在没有丝毫预警的情形下,被皇帝宣召的:“哥哥不是做状元,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转脸看向身边的小丫鬟:“吩咐下去,今晚预备几样丞相喜欢的小菜,昨儿皇后叫人送来的玉泉酒拿一坛出来。”

“是。”小丫鬟赶紧去厨房吩咐。让儿子在身边坐下,母子两个一起逗弄着睁开大眼睛看着人的依依,晖儿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娘,我看到那天在咱们家里的那个小姑娘了。就是说那个叫芬芬的,她跟贞娘姨姨在一起。”

“什么时候的事儿,娘怎么不知道?”贞娘一个字儿都没提,这是想干什么?把自己当做坐在井里的蛤蟆还是睁眼瞎子?

“就是午后,我看到的。哥哥还说,那个芬芬很讨厌。爹只要看到她就会不高兴,娘也是的。”晖儿吃了一块花生饴糖:“娘,您跟爹都不喜欢她,为什么贞娘姨姨还带她到处走?”

“等有工夫的时候,娘问问就知道了。”摸摸儿子的头,这么明目张胆还真是叫人想不到。不过贞娘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这是一定的。她绝不会不知道,一旦做的事情被自己知道了,不止是她还有郭跃谁也没法撇清,到时候会出什么乱子她心里清楚得很。

晖儿点点头,依依一双大眼睛盯着他手里的花生饴糖。爹说过,只要是依依喜欢的东西,就要给妹妹。一定依依是喜欢这个的,没有犹豫就把花生饴糖趁着娘不注意,送到了妹妹嘴边。

依依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花生糖,很兴奋地用小手去抓。晖儿也跟着尖叫不已:“娘,依依都知道要吃糖糖,还在我手里吃这个。”忍不住要把手里的糖全都喂到妹妹嘴里:“是不是依依也喜欢吃糖,以后我要有好多好多的糖给她吃。”

“妹妹没吃过这些,给她尝尝就行了。”很喜欢看到儿女这样毫不掩饰的兄妹情深,好像自己跟三个哥哥一样。

“哦,这样啊。”晖儿点头,看着妹妹的大眼睛兴奋不已:“娘,依依会叫哥哥吗?是要叫我还是叫哥哥?”

“都会叫的。”而晖儿擦擦头上的汗,扭头看到贞娘有些局促不安地眼睛,显然儿子说的事情是真的,贞娘想干什么?难道是在同情那个一头碰死的秀儿,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这话还真是没说错。

“夫人,奴婢有件事要跟夫人回。”贞娘缩瑟了一下,知道那件事她一定会知道的。不会有人觉得瞒过她是一件会很容易的事情,所以早早跟她说了。说不定还能有点法子,至少不会是最坏的结局。

“什么?”懒得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说,我听着。”

“夫人让人送到庵堂去的芬芬,又被庵主送回来了。”贞娘不敢看她的眼睛,微微低着头:“芬芬被人从庵堂带走,说是这孩子生得标致,恐怕是要买到那些勾栏瓦舍去。这孩子机警得很,沿途路上扔了些标记的东西,到了城外趁着人不主意,又跑了回来。不敢再回庵堂去,在府外等了两天,看到奴婢,求奴婢不要再把她送走。”

管隽筠看了她一眼:“是么?”微微抬起眼皮:“她的生死跟相府什么相干?就是买到勾栏瓦舍,日后一双玉臂千人枕,又与诸葛家有什么妨碍?”

语气冷冰冰的,比起诸葛宸毫不怜惜地态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贞娘想起那些时候她还算温和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有些不解,却不敢去问个究竟。缩瑟了一下:“夫人,芬芬好歹是个孩子。您看是不是让她留在府内一些时候,等奴婢找到合适的地方,再把她送走?”

“你这么喜欢她?”晖儿拿着一只皇后御赐的玩意儿逗弄着妹妹,一点都没注意到母亲的语气神态有什么变化:“贞娘,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忘了我交代你的话,还是觉得你收留这孩子,日后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

“夫人,奴婢不敢。奴婢绝不敢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只是觉得这孩子真是可怜。”贞娘腾一下跪在地上:“夫人明鉴,奴婢不敢。”

“记着我的话,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最好不要做。”管隽筠挥挥手:“你下去,叫仙儿来见我。”

“是。”贞娘迟疑了一下,看来自己真的是做错了一件事。只要仙儿接手这件事,芬芬的人生就注定了。

芬芬好奇地看着在管隽筠身边玩得不亦乐乎的兄妹俩,晖儿手里那只能够接连演奏出好几只曲子的八音盒,引得依依兴奋不已。看了眼管隽筠,芬芬蹲下来看着依依。

“不许你碰依依。”晖儿放下八音盒,一下挡开她的手:“依依是我妹妹,又不认识你。不许你碰她。”

“我没碰她,只是看看她。”芬芬低声分辨着:“她生得好可爱。”

“那跟你没关系。”晖儿护在妹妹前面,看看坐在一旁的母亲:“娘,她好讨厌。不许她到咱们家来。”

儿子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脱母亲的视线,管隽筠从来都不会指责儿子对与不对,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更加不需要告诉儿子该怎么做。被人看见也不值紧要,多大点孩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对还是错。

第六卷新生第二十二章骄傲

远远看见父子两个穿着朝服往这边走,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从没让稚儿穿过那套专门给他做好的小朝服,最近皇帝新进自己的两个儿子有了品级。真是应了那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自己的这两个儿子,如今都是拿着朝廷俸禄的小官儿了。以后传出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说。

“娘,我跟爹进了皇宫了。皇上还夸我来着。”稚儿很兴奋,好像有了无上的荣耀要跟母亲分享一样,叫嚣着跑来:“娘看,这是皇上给我的。要我以后跟皇太子在上书房好好念书,以后我不止是跟晖儿一起念书,还有皇太子也要一起念书。”

管隽筠好奇地看了眼男人,明显一副哑巴吃黄连的样子。想要问还是忍住了,因为男人抱起晖儿的同时,看到了身边的芬芬。已经是一脸不高兴的男人,因为看到了她就变得更加阴郁:“怎么又是她?”

“先时不是让人将她安置到城外的庵堂,没想到会有人对这孩子起了坏心思。将她拐到了城外,要不是这孩子自己机警,恐怕就要吃大亏了。”说着还不忘轻轻摩挲着芬芬的头发:“总不能让孩子连这点安稳都没有。”

“与咱们什么干系?”诸葛宸紧抿着唇:“让仙儿夫妇俩把她带走好了,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以后也不要为这件事总是烦心,我不想你总在后面收拾这些烂摊子。”

“好。”管隽筠眉眼间隐隐闪过一丝诡谲,很快就消失了。怀中的依依摇晃着小手,好像是要吸引住谁的注意。晖儿在父亲怀里扭动了一下,抱住父亲的脖子:“爹,方才我拿着手里的花生糖喂给依依吃,依依都会是舔个不停。”

“依依才多大,你就给她吃这个?”诸葛宸蹭蹭儿子红透的小脸,稚儿不习惯穿着一本正经的朝服,早就拉着嬷嬷想下去给他换了衣服。

“依依喜欢,我就给她吃啊。”晖儿扭动着脖子,然后歪着头想了想:“爹,下次晖儿要跟哥哥一样,都去皇宫里面呢。也要跟皇太子一起念书,好不好?”

“好。”诸葛宸刮刮儿子的小鼻子,管隽筠好像想起了什么:“晖儿,让爹去换了外头这身衣服,咱们不是准备了爹还有哥哥爱吃的小菜?过会儿咱们一起吃,好不好?”

“好。”晖儿很听话,马上从父亲怀里溜下地:“爹,您去换朝服。”

诸葛宸笑笑,就着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才转身过去。管隽筠的目光随着男人的离去,落在芬芬身上。男人从她身边走过,几乎是视若无物。没有片刻的停留和目光停驻,只是很随意地离去。

“小姐。”仙儿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她该到什么地方去,就到什么地方去。以后都不要再有她的身影,任何地方都不用再让我看到。”管隽筠眸光微微一闪:“任何人最好都不要看到她,不过还要防着一个人。”

“是。”仙儿点头,这个地方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她始终没有吩咐下来,谁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要等她一点头,芬芬的一生从此就已经注定:“小姐放心,这件事奴婢亲手去办不交给别人。”

“你的身子还没妥当,自己小心。”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管隽筠笑笑:“我知道你的心思,别叫我担心。”

“小姐放心。”仙儿很慎重地点点头,不是自己能改变闲适的时候,就算是自己去办这件事,小姐还是会知道最后的结局。因为她会让另外毫不相干的人,再去看看这件事的结果。

“娘,我今天还在皇上面前背了书的。背的是《论语》。”稚儿换了衣服跑出来,神气活现地扭着脑袋:“皇上还夸我,给爹娘露脸了。以后我要是跟皇太子一起念书的话,肯定要比皇太子还出息。因为皇上说,爹是太子太傅。要我就像舅舅当年跟皇上一起念书的时候,还是同窗之谊呢。”

也不知道稚儿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大篇说辞,说话的时候很清晰。好像皇帝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这小子记在了心里。

“嗯,稚儿是最棒的。”给儿子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告诉娘,你跟爹都在御书房么?”这件事就是两口子计较了好久,最后得来的结论。没想到皇帝真的这么做了,不只是要男人做太子太傅,还有稚儿一样也走脱不掉。难道这就是一家人未来的命运?

或者是因为白天都玩得太过兴奋,包括依依都睡得特别早。换了件松快的长裙,蓦然想起男人用饭以后就去了书房,好像没多说一句话。反而是两个儿子在吃饭的时候,有些喋喋不休。

稚儿肯定是要跟晖儿说起午后在上书房种种新奇的见闻,晖儿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很乖的说,下次他去了也会跟哥哥一样让人觉得是给爹娘露脸。不知道有这样两个儿子是不是应该高兴。

慢慢走过游廊,廊下点着的灯盏在微风中摇曳生辉。游廊外盛开的花卉,让种种馨香随风而来。管隽筠走得很慢,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从男人带着儿子进宫开始,一切都让人目不暇接。

“在想什么?”诸葛宸抱着肩站在游廊的一头,刚刚忙完。出来就看到女人平静而安和的面容,好像任何事情对于她来说都不会大形于色。

这种稳重,很适合做一个宰相。偏偏她是女人,那就只好委屈她做了丞相夫人。很称职的丞相夫人,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谚语,所以从不抛头露面,只是做着她分内的一切。不叫人担心,很好也很难得。

“想今天的事情。”住了脚,看得灯辉下的男人。眼眸在黑夜中也不会认错,这就是她的男人:“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我需要慢慢想想该怎么做才会更好。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至少我们都想到会是这样的恩遇。”

诸葛宸大步上前牵住她的手,慢慢往内院走:“我是不是该这么省心?好像这些事情都应该是我来替你操心,想想以后该怎么规避?没想到你已经想了很多遍,或者说是不是已经想好该要怎么应对了?”

“可以有别的选择?”管隽筠并不否认男人的说法,自然而然看到两人紧紧纠缠一起的十指,突然发现男人跟自己手指相对的地方,多了一枚指环。自己那枚是金丝琉璃,男人没有那么夺目,但是一看就知道上面的纹饰,很显然是为了跟自己的指环相匹配做特制的。

笑着扬起手甩了甩:“怎么会有这个?难道你要戴着指环上朝,让所有人都看到丞相手指上有枚指环?”

“丞相夫人戴着很不赖,丞相觉得应该自己也戴上。这才是夫妻。”诸葛宸最近想了很多,没有在一处住着,也少了儿子在身边聒噪。每天忙完朝中的事情,想要回来小聚才发现,其实已经很晚了。

不过这样却能够想通很多事情,尤其是前些时候,在她最不舒服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更是历历在目。

“是不赖,只是担心要是有人问起丞相,这指环是怎么回事,丞相怎么说?是会告诉别人,这枚指环丞相夫人戴着。所以丞相必定要戴着么?”俏皮地一笑,想想两人分开住在两个府邸,实在是没错。

若是住在一起,枯燥而乏味地等着他忙完,继而还要埋怨他没有闲暇跟自己说话,最后又为了某件事不高兴,两人不欢而散,实在是不够明智。这样分开了,时时刻刻都是新鲜的,相看两不厌,真的很好。

“怕什么?我们不会一起出去?”有段时间不见她,就会想得慌。不是每次相见都会笑脸相迎,不高兴一定会放在脸上。当然,这只是自己能够看到的时候。都说丞相夫人骄妒,那就骄妒好了。都是自己宠得她这样,换个人做不到。

“等丞相有空再说好了。如今更是多了一份差事,都是太子太傅,还要拐带我的儿子一块去,没趣得很。”被他搂在怀里坐下,终于忍不住抱怨出声:“怎么就让稚儿做了太子的同窗?”

“意料之中,不是么?”诸葛宸没有解释,只是贴在她耳边:“躲不掉的事情,我们尝试着接受或许好些。”

“两个孩子以后都会说,是我们做父母的将他们退到了风口浪尖上。”两人交缠着十指,耳鬓厮磨间谁也不想松手。

诸葛宸笑起来:“他的父母一直都是这样走过来,要是去面对别的事情,说不定还不如这样出来来得恰当。”停顿了一下:“说不定稚儿将来,比我这个做老子的更适合面对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好像是在御书房面对皇上的时候,稚儿不慌不忙,一点都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旁人家这么大,几乎说话都不利索。可是咱们的稚儿,能落落大方背完一段论语。”

语气很平淡,但是能够听出属于父亲的自豪和骄傲。这是他的儿子,是她们的骄傲,谁也比不了。

第六卷新生第二十三章花樽

管隽筠侧过脸有些不相信他的话,毕竟还是个孩子。能够有多少见识,让他去面对那么多事?不过男人从不轻易夸人,仙儿常说两人的性子还真是一样。要想丞相夸一句人,就像小姐从不轻易夸奖谁一样,真是莫大的荣耀。

“还在想什么?”诸葛宸想起在她身边看到那个芬芬的情形,好像从这件事出来以后,两人都没有好好说过这件事。心怀歉疚却又不好说,想要问还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个芬芬。”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所以从来不提。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多问了,会让他觉得不自在,他的冷他的狠,都在这件事上暴露无遗:“还是个孩子。”

“嗯。”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把她的脸埋在自己衣襟上不许她继续看:“你一向都是不会妥协的人,为什么这件事你就这么缠绵不休?““除了是因为你以外,我想永远我都学不会妥协。”贴在他怀里,听到沉稳的心跳,这好像是能够平复心中所有的不快,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只是仅仅是他的刺?同样也是自己的刺。

在别人看来这不过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一个宰相有了三妻四妾,很平常。甚至跟这些女人有了子嗣也很平常,再说又不过是个女娃儿,丝毫威胁不到自己儿子的地位。只是这样都容不得,那是她的男人,做什么要跟别的女人去分?哪怕只是春风一度都不行,就算是她已经死了,什么都翻过去了也不行。

“我没有要你妥协过,既然你不愿意就告诉我。”手上的力道渐渐减轻,让她能够喘口气:“这件事我难堪,你也不高兴。甚至要赶在你生依依的时候爆发出来,我一直都在想:稚儿跟晖儿出生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让人目不暇接。所以希望在依依出生的时候,一切都是平平安安。没想到还是一样,甚至是我们都牵涉到里面。我想,也许这就是我注定要亏欠你的地方。”

吸了吸鼻子,不让他听到自己窸窣作响的鼻息声。轻轻推了他一把:“一些日子不回家,回来了就说这些叫人心里不痛快的事儿。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要是你不是一心护着我,你看我搭不搭理你。”

嘴上如是说,反而被他越搂越紧:“我要是不护着你,护着谁?”已经到屋门口,脚下一空已经被他拦腰抱起,男人的脸近在咫尺。只有在这时候才发觉,他的眼圈都是乌青的。其实两人不住在一起,心却没有一刻不是悬着挂着。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甚至会有人说别看丞相夫人不出门,但是丞相的任何举动都瞒不过夫人。就是这样,丞相对夫人都是百依百顺。所以说丞相夫人的骄妒,还是丞相惯出来的、“已经有人说我骄妒了。”女人毫无掩饰的说道:“我听到不止一次。”被他这么抱着很舒服,就算是到了屋子里都还不想下来。

“那又怎么了?”诸葛宸看着她飞扬的眉眼:“关别人什么事?我跟你,是夫妻。就算是你骄妒,也是我愿意的事情。、骄妒,哼”冷笑了一声:“别人家倒是想要这样的骄妒,也要有才能给他们。”

脚下刻意一个趔趄,女人惊讶地环住他的脖子:“看仔细摔了。”

“手里紧得很,怕什么。”男人狡黠地一笑:“是不是,就这样子还叫骄妒?这么点胆子,怎么骄妒得起来。”说话间已经压倒在她身上,不给她说话分神的空隙就含住她娇艳的红唇,将最近的思念和歉疚都在唇齿间告诉她。

被男人带着戏谑和浓烈的思念弄得有些不习惯,只能是在男人的引领下到达两人从未到达过的境地,而且男人满是得意而炫耀的神情,好像有很值得他高兴的事情。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要做的事情就是跟着男人一起做两人都爱做的事情。

往外翻了个身,手轻轻一划拉没有摸到温热的躯体。睁开眼,人已经没了影子。两人纠葛了半夜,也知道昨晚哪来那么好的兴致。原来不止是两人之间隔得久了,还有男人昨天在皇帝面前狠狠露了脸。不能在儿子面前说,却能在儿子的娘面前毫不掩饰地说出来。

其实男人也跟女人一样吃味儿,尤其是面对皇帝的时候。皇帝所说的孩童,是皇帝的儿子。比之于自己的儿子,哪怕自己的儿子小了些也能够胜过皇帝之子。虽然是在孩提之间,又有君臣之分,却不妨碍作为一个父亲,在那个或许会成为他情敌的男人面前,即使不流露也会有的属于男人的骄傲。

管隽筠嘴角泛起笑容,不是一定要男人对自己有愧疚之心。因为若是这样相处下去,日子久了两人之间自然是少不了隔膜的。要的只是男人知道,自己有多不容易。尤其是在大是大非的面前,一定会站在男人一边,就算男人偶尔错了,也不妨碍自己跟他之间无法磨灭的东西。

“还没醒呢?”男人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抬起头看到他不可捉摸的笑意:“都什么时候了?”

“不是走了的,还赖在家里。”嗔笑着,想起来他说今日休沐。只是没想到比自己起得早:“若是不出去办事,等会儿又有人说我在家里给丞相难堪了。”

“理他呢?”诸葛宸在她身边坐下,把她环进怀里:“这两日休沐,我们到别院去疏散两天?”

“好。”这是一家人最喜欢的事情,别看女儿还在襁褓间,但是在相府的时候她就显得不那么高兴,总是闷着小脸都不爱笑。到了这边就会好很多,恐怕到了别院会活泼很多:“是要当作奖励来给稚儿?”

“我跟他说了,以后在上书房不要因为我是他爹,就能觉得自己处处最好。”抵着她的脸:“或者我们都很功利,在孩子们看来爹娘有时候都显得不近人情,因为别人的爹娘都不是这样逼迫着他们念书写字。”

“这件事等我慢慢跟他们说。”管隽筠低头看到两人手指间带着的指环,昨晚看得不甚清楚。天亮了才发觉,指环上的纹饰都是阴文阳文交织成的,一直都不觉得原来他是有意叫人做成目前看到的这样子,好像是一对可以合并一个整体的琉璃,只是拆开戴在了两个人手里而已。

“都起来了?”还在些微发怔,忽然想到自己这样子赖床,还是赖在男人怀里,等下被那两个小子看到的话,就不这么有意思了。

“早得很,你什么时候迟起过?”诸葛宸朗声一笑:“我不过是起得早了,你瞧那边。”指着一边的花樽,里面是满满一花樽纯白的芍药,难道他早起就是为了去花园里摆弄这个?有些不可置信,不过看到他鞋边还有些微青苔的痕迹,一定是了。

“哪儿来的?”刻意忽略掉自己看到的一切:“不会是丞相大人一大早到花园里,为妾身采摘的?”

“花樽里长出来的。”男人也是一笑:“一夜之间就这样了,不知道夫人意下如何?”

“还行。”想要多赖一会儿床,能够在一大早起来看到他,还有他采摘来的白芍药,真的是很让人高兴,这个鬼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思了。

“只是还行?”诸葛宸挑起一侧眉头,不容许她起身索性把她压在怀里,狠狠亲了几下才放开:“为了找到同样含苞待放的花苞,很难。早知道就早早叫人把咱们相府里的那几株也移了过来,省得被人笑话。一大早像个花农一样,持着花剪到处找了。”

管隽筠已经是笑靥如花,系好衣带起身,很认真地看着他:“看不出来丞相还有这份心思,真是让妾身受宠若惊,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丞相这份苦心?丞相能不能教导妾身一二,妾身固然鲁钝,想要学还是学得会的。”

诸葛宸被她说得笑起来,外面已经有丫鬟推开房门进来。不好做出太轻佻的举动,但是这话闷在心里也确实是不痛快,就附在她耳边低低说道:“不如就学着为夫方才怎么惩治夫人那样子,也来一次就行。”

“没半点正形,都不怕人笑话。”管隽筠笑着推了他一下:“你瞧瞧这么多人,被人看见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夫人都不害怕,为夫益发是不害怕了。这个没脸没皮说得就是咱们。”诸葛宸压低了声音,一脸的正言正色,好像说的是最正经不过的事情。

管隽筠忍着笑低声啐了一下,看到丫鬟们打起帘子进来,两人也不好继续说下去。诸葛宸由着丫鬟伺候着换了衣服,如意带着小丫鬟来给管隽筠梳头:“夫人,是要出去?”

“嗯,今儿到别院去。丞相休沐。”看着铜鉴中男人的倒影,还有花樽里的白芍药,嘴角是满满的笑意。

第六卷新生第二十四章进谗

张薇没想到皇帝会答应了皇后所请,准许皇太子跟诸葛宸的长子诸葛梓岐一起念书。而且还是诸葛宸亲自做太子太傅,而这件事居然跟她的儿子,皇次子没有丝毫关系。甚至皇帝都没有提过要让自己的儿子跟着一起。

这不只是嫡庶之分,还有很多事情在里面跟着搅和。要是换在小门小户的人家,就算是庶出也是要孩子跟着一起念书的,不是说庶出就没有出息。可是在这里,庶出不止是没有念书,连告诉一声都嫌多余。

上次跟管隽筠说要把自己的纹纹嫁给他们家,最后换来的不过是管隽筠不做任何表态的笑容。当时跟她结怨时候,要是料到会有今日,说不定就不会闹到不可收拾。只是当时谁都没想到诸葛宸对她会是来真的,一直以为诸葛宸会为了皇帝跟她的旧情未了而生气,继而不会有任何夫妻情。

没料到会失算,一朝宰辅不止是没有对这个女人有任何不满,而且只有这一个女人,三个孩子都是她生的,诸葛宸对她是来真的。甚至放弃掉了,别人都以为是诸葛宸心中不可取代的管岫筠。

有些追悔莫及,希望能有更好的法子来弥补这个莫大的失算。张薇修长的指甲慢慢击打着一边的琉璃盏,想想能够有什么好法子。张莲是皇后,也是自己的亲姐姐。同样是一个父母生养的,谁又会比谁差?

皇帝对她好也不过是最近这段时日,一直皇帝对自己都是很好的。皇后生了一儿一女,自己不也是一样?

“娘娘有什么吩咐?”季英看到贵妃的举动,马上亦步亦趋从外面进来,半弓着腰时刻准备听从贵妃的吩咐。

“这套琉璃是外藩进贡的珍品,即刻送到相府去。就说是我送给夫人赏玩的,顺便看看咱们小厨房可有什么应时的果品,装一个大大的食盒一并送去。”张薇把玩着修长的指甲:“跟夫人说,若是夫人哪天有空到建章宫来坐坐。我想念得紧。”

“是,奴婢就去。”季英想起刚才在外面听到的话:“奴婢有件事要回禀娘娘知道。”

“说吧。”张薇懒洋洋地答应了一句:“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奴婢听皇上身边的大总管说,皇上加封丞相为太子太傅。十五以后就让丞相带着两个公子到了上书房跟皇太子一起念书。”这才是这位主子最关心的事情,说到巴结谁好像是有些晚了。

皇上皇后前两日叫人送了那么多奇珍异宝到了相府,只说这是为了皇太子聘请西席的大礼。似乎又不只是西席,还有人说皇太子未来的太子妃,就是相府里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大小姐。

“是么?”张薇刻意做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这件事不是早就听说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奴婢听人说了件事,就连万岁爷都不清楚。”季英压低了声音:“听说是丞相夫人前次临盆的时候,有人带了个孩子来。带孩子来的人是个突厥女子,据说是那年丞相在江南跟个突厥女子春风一度,不止是有了孽缘还是珠胎暗结。那个孩子就是丞相的女儿,管昕昀说是跟突厥女子有什么事儿,其实是丞相所为。不过是为了不让丞相夫人难堪,才认下了。”

“这事儿是真的?”张薇惊愕地看着他,突厥之战管家何等出息。但是管锁昀不给皇后留脸面,重责了张继保的事情还是历历在目。没想到大战告捷之时,管家居然又是辞官还乡,皇帝始料未及,谁也没想过里面还有这段掌故。

“奴婢也只是听人说的,没辨真假。”季英不敢肯定,只是低声说着。

“那个突厥女子后来怎么样了?”要想诸葛宸跟管隽筠就范,就必须要有真凭实据。这个突厥女子就是最好的佐证。

“丞相夫人临盆以后,这个突厥女人担心丞相不肯认回孩子,就一头碰死在丞相面前。丞相命人到应天府报官后,请仵作验尸才用一领芦席包裹着送到城外乱坟岗子一葬了之。“季英想了想:“还有那个孩子,奴婢也叫人去打听了,只是没有下文。”

“你叫人去打听明白,谁也不要说。”张薇起身走了几步,亲手从橱柜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季英:“拿去花,用完再说。”

“奴婢谢娘娘赏赐。”季英跪下磕了个头:“奴婢这会儿还去相府?”

“去,怎么不去。”张薇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想来这件事除了自己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要是能够知道这件事的始末,日后未尝不是自己跟管隽筠夫妇交好的契机。

到时候还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不是自己能够说了算的。至少能够让诸葛宸死心塌地保全了自己母子三人,说不定还能跟相府结亲。那就是一辈子用之不尽的好处了。

“夫人,这是预备去哪儿?”如意好奇地看着管隽筠,换了件寻常妇人家穿的淡青色长裙,叫人传了一顶青布小轿准备出门。

“在家里闷坏了,出去走走。”怀里抱着女儿,小丫头有些认人了。从小吃母乳长大,格外的娇纵。最认得的人就是娘,这跟她两个哥哥一样,让那个做爹的人有些颓然。但是也没办法,就是想要女儿黏人,因为没工夫在家,只能是顺其自然。

“奴婢叫人跟着夫人一处吧,这样子叫人不放心。”如意有些担心,就这么出去还带着小小姐,等会儿有什么闪失,谁担待得起?

“不打紧,这不是有人跟着的。”指指四个轿夫,如意看清楚了,原来都是相府内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看样子这是早就安排好了,就等着出门的样子。

“是。”如意没敢多加阻拦,她做事从来都是安排好了的,一定不会涉险是她为人处事的原则:“早间夫人不是吩咐说,丞相今儿要回来?奴婢是不是要人预备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