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吧,还早得很。”管隽筠不喜欢人提及这件事,就好像是自己少年时候不喜欢人提到管岫筠一样,都是太有传奇的故事,想起来叫人心里阵阵难受。

这样一幅神态已经是说明了一切,诸葛果没想到谣传会成真。尤其是自己家绝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人家,哥哥嫂嫂更是明白这样下去,等待着女儿的会是怎样的将来,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把这个唯一的宝贝儿送到火堆上去炙烤。

“宝贝儿,没事吧?”回过神,看到管隽筠已经疾步到了儿女身边,抱起即将摔倒的依依,左看右看:“摔倒没有?痛吗?”

“不痛,哥哥都在扶着我。”依依脸上全是兴奋的笑容:“娘,这就是羊拐。”

“三个哥哥都围着你转。”让丫鬟端来热水给孩子们洗干净小手:“咱们到饭厅去了,该用晚饭了。”又看看三个半大不大的小子:“等会儿有你们最喜欢吃的东西,这儿太冷仔细招了风寒。”

“舅妈,我喜欢吃鹿肉。”颢然就怕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等不及人说完马上接口道:“烤鹿肉最好。”

“我又没短你的吃喝,你用得着这样?”诸葛果忍不住在旁边跺脚:“这可真是没法子。”

“小孩子知道什么,用得着急成这样?”管隽筠失口笑道:“我们家稚儿晖儿从前在家也是这样,不打紧。”

“嫂嫂你是不知道,在家里说说就罢了。那天在外人家做客,就这样老实不客气说出来。人家不知道的,真以为我们这做爹妈把这孩子饿到了。我好歹只有这一个,哪里舍得。姜辉满不在乎,我还是要点颜面的。”

听着诸葛果的抱怨,管隽筠笑而不语。有时候能够这样听听别人的抱怨,再看看自己,或者就觉得男人没什么不好,而且对自己的容忍也超越了很多人所能承载的底线。就好像嘴里说自己恨他恨得牙痒,只是真要出了事,恐怕出了任何事情都不会放任他去独自承担。也好像是此次贞娘两口子惹的事,男人责令应天府秉公处置,不止是为了他的名声,也为了那么多因为借了钱,最后利滚利而无法偿还的佃户们。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十九章认错

“娘,我和晖儿给您弄回了夜明珠,格尔说这个可以安神。只要是夜里放在枕边,娘就能一夜睡到大天亮了。”稚儿在背囊里摸索了一会儿,翻腾出自己好不容易找来的两个鸽子蛋大的珠子,神秘兮兮吹熄了桌上的烛火。绿莹莹的光亮马上弥漫在周围,透出一种神秘而悠远的神采:“娘,您看,这就是夜明珠。”

“你们从哪儿听来夜明珠可以安神的?”摸摸儿子的头发,难怪诸葛果说稚儿和晖儿叫人省心。在外面不止没有丢人,还给人长了无数脸面。

“听军医说的。”晖儿小脑袋凑过来:“晋捷哥哥教我们念书:父母在,不远行。我和哥哥都要出去学本事,不能在爹娘身边。所以就不能让爹娘担心。”

“跟你说了不许说这些话惹娘伤心的。”稚儿拍了弟弟一下,看到娘微微涨红的眼睛,知道这一下又让娘伤心了。

“本来就是啊!”晖儿摇晃了一下:“娘,我没惹您伤心吧?”

“没有。”把儿子抱在怀里坐着,本来还在那边玩得很高兴的依依就不乐意了:“娘抱我,娘抱我。”

“来,到这儿来。”把女儿也抱在膝上坐下,三个孩子就把母亲围在正中间。诸葛果一家子到在东边院子里,那是专门给他们来往预备的屋子,这边只有他们一家子。本来男人也要过来的,突如其来的事情只能是把他留在书房了。

“娘,我们可以在家里过年了。”稚儿很高兴这个年可以在家过:“爹说,这是破例。”

“那就破例好了。”能够把孩子笼在身边,跟孩子很安逸的相处,好久都在憧憬着这种情形,终于出现了:“这个年,娘尽量不出去。都在家陪着你们,好不好?”

“好。”晖儿很兴奋地在母亲脸上亲了一下,依依有样学样也在另外一边亲了一下:“娘,我要跟娘睡。”

“你看哥哥们都在自己睡,依依大了也要自己睡了。”最近夜里都睡不安稳,有时候还会吵到睡在身边的男人。就算是夜里陪着自己,男人都不希望女儿跟自己一起睡。再疼爱女儿都会说,孩子大了要自己睡才好。

依依嘟着嘴:“娘,娘。”小身子扭着,一脸的不高兴。一股诱人的香气从外面传了进来,稚儿跟晖儿高兴地扭过头,如意带着小丫鬟提着两个大大的食盒进来:“夫人,可以用点心了。”

“娘,有什么好吃的?”稚儿探了探头,小时候的习惯还是一点没改。只要有好吃的,就一定会夺走他全部的注意,原本还觉得儿子只知道吃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过了这么久才知道,儿子日后若是要跟他父亲一样,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要隐藏在别人无法看到的地方。那么能够有点这种跟接近于常人的爱好,绝对是一件好事。

这样的话,作为母亲还能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也是最平常不过的常人,不是所谓紫光阁上二十八功臣的神袛。就像他父亲一样,撤下脸上那层宰相面具的时候,甚至比那些寻常人还要有更多的喜怒哀乐。

“看看就知道了。”管隽筠看着丫鬟们打开了上面的碗盖,各色精致的小点心仅仅只是铺满了盘底。但是琳琅满目的品种最能吸引孩子们的注意。

“这个娘最喜欢。”稚儿拈起一块沾满了芝麻的山楂金糕送到母亲嘴边:“稚儿跟娘一样,最喜欢吃山楂糕。”

管隽筠笑着咬了一口,晖儿有样学样拿起一枚千层酥送到母亲嘴边:“娘也喜欢这个,晖儿知道。”

依依眼看着哥哥们都在那里跟娘亲近,小嘴嘟的更高:“我知道娘喜欢吃什么,娘都不理我。”小手指拈着一个蜜渍玫瑰,好像再不理她就要哭起来似的。

“哪有不理你。”管隽筠从女儿手里接过玫瑰花咬了一口:“还是依依知道娘最喜欢吃什么,这个玫瑰花依依也喜欢。”依依不等娘吃完,马上把母亲手里剩下的半朵玫瑰花吃进嘴里:“真好吃。”

两个哥哥看到这样子,侧过脸撇嘴。要是自己敢这样,等会儿爹肯定就翻脸了。就因为依依是妹妹,所以爹什么时候都是宠着她的。

等忙完了手里的事情,回到屋子里已经是三更左右。桌上还有一盒没有开启的食盒,这是专门等着他回来才预备打开的,三个孩子好说歹说终于肯去睡觉。就连一心要等着父亲回来,好好说说自己学有所成的稚儿,也熬不过了。非常不舍得的去睡觉。

“都睡去了?”诸葛宸满脸的抱歉:“原说忙完了就进来,没想到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知道一会儿完不了。”管隽筠轻轻打开食盒,取出碗箸和一碗鲜香扑鼻的鱼羹:“晚上原说就叫送去你尝尝,想着若是放凉了恐怕腥气难闻,干脆等着你进来再做。还好,时候刚刚好。”

诸葛宸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笑起来:“要是早知道这两个小子回来,你就变了个人似的,我早早就把他们接回来了。看看平时都懒得理我,今儿可是不一样了。”

“看样子还是不这样才好。”睨了他一眼,绞好一块热腾腾的手巾递给他擦脸:“我都有些认不出稚儿了,说话行事都跟大人似的。比起上次见到他,好像是更懂事了。”

“稚儿要是不做正经事的时候,一肚子的鬼主意。上次捉弄张继保还在其次,这次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看看你儿子的本事就知道了。”诸葛宸从袖袋里拿出一份信笺递给她:“只怕是稚儿的性子,跟管晋捷还有你三哥更像。透着邪性,凡是都不照着牌理出牌。”

管隽筠有些好奇,还是接过信慢慢打开。管晋捷写来的信里写着两个孩子在军营中的种种童趣,全都写了进去。看着看着忍不住笑起来,最后又看看写信来的日子:“这是太早的信,你才收到?”

“我哪敢先给你,要不你越发睡不沉了。”诸葛宸慢慢吃着鱼羹:“再说我也不好说他们在外头遇到了什么,稚儿还病了一次。”

明知道儿子没事,就好好在家里呆着。还在不远的屋子里安安稳稳睡着了,但是听到儿子病了心依旧是忍不住揪起来:“什么病,好了没有?”

“他不是好好回来了。”诸葛宸放下碗筷:“军医说是重风寒,高烧了三天。当时都是担心出了**烦,已经到了咱们家外头被我拦下来。还好,什么都好了。要是当时跟你说了,你就冲了去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听到这话,管隽筠的脸一下煞白:“这还是小事么?依依有点咳嗽我都吓得了不得,稚儿病成那样子,我们都不去看他,让稚儿自己怎么想?他这么大了,有自己的心思。肯定会觉得我们对他不够好。”

“稚儿自己跟管晋捷说,不要跟我们说,尤其是不要跟你说。”诸葛宸看到她泪水夺眶而出,自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想过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说了虽然一时心酸,总比日后问起来什么都不知道来得好:“我都不敢告诉你,虽然事情都过去了,一切都是平安无事,你还是会担心的。”

“知道你还瞒着我。”还想要埋怨他几句,抬起眼帘看到了一张同样跟自己伤心的脸。其实想想也知道,儿女有任何不好,他跟自己一样心里不痛快,同样是揪心而且伤神。而且他还要瞒着自己,不让自己知道。承担比自己更多的烦恼和担忧。

诸葛宸笑笑,捏紧她的手指。然后从袖袋里拿出那枚指环:“戴上?!”

“不要。”本能地抽回手:“你觉得这个很要紧,还是只有戴了才算是夫妻?”

“都不是。”诸葛宸摇头:“我戴着这个,你也戴着这个。就算是不知道的人看到,也知道你是我女人。任何人都不敢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我不会起了外心,你也不会。”

管隽筠看着他:“这话是在跟我说上次的事情?”揽月楼的故事,她不想再提。即使过去这么久,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多少。不过男人肯定是有不对的,因为那个男人居然去和一个烟花女子在一起谈笑风生,这比弄回家来更叫人无法容忍。如果是个大家闺秀倒还好说,偏偏是那样一个不值一提的女人。

“过了这么久,我都是在说自己不是。是我没有考虑到那么深远,让你难堪。”诸葛宸把指环托在手心里,熠熠生辉的金丝琉璃在烛火下光彩夺目:“你也有不是,这话你爱听也不好,不爱听也罢,我都要说。你有任何不高兴,都应该跟我说。就是我错到无以复加,也不能把自己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在那里好歹是个男人,你也该信任我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只是好奇也只是好玩。”

管隽筠侧着脸不说话,虽然嘴硬不肯承认,心里不是没有想过。确实是太任性了,要是传出去被人听到恐怕谁都担待不起那个沉重。丞相夫人到了那种地方,给谁听了都是不光彩的事情。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二十章捉弄

“事情都过去了,我说这话不是在说你什么不对。”诸葛宸摸摸她的脸庞:“不过要说红线有什么好看,比起我夫人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我当时还真是担心你会被谁抢了去,再多钱都不行。”

想到那些时候她的举动,管隽筠忍不住笑起来:“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人居然还有沉不住气的时候,都不像是你了。”

“这也要看看叫我沉不住气的人是谁,换做是别人的话,恐怕泰山崩于前都是面不改色的。”诸葛宸最近很少都没见到她笑意吟吟的样子,甚至都有些忘了她欢喜的样子。乍然一见,甚至都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我真想常常看到你这样子,要是你能永远这样子该多好。”

男人很少说这种话,管隽筠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迟疑了一下,对上男人的眼睛:“当时为什么不说这些话?”

“你要听得进去才行,气急了谁都不在你眼里。不论是我还是别人,即使是皇帝也是一样。”诸葛宸摇头,笑起来有些无奈:“后来想想,还是我自己不好。否则你也不会做出那种惊骇世俗的事情,我想要是旁人的话,说不定我都能有法子。你,不行。你是我女人,说得多了就是我自己不对。我也没想过要把这件事再拿出来讲,不过如今看到你心绪好了些,说给你听。以后再有什么,都不许做出任何让人诟病的事情。不止是你,也还有我。”

“既然是两个人都错了,那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仰起头看着他:“以后要是有人说,两人说什么都不承认。”

“好。”诸葛宸也随之笑起来,没想到最后会这样来解除掉,上次两人怄气斗嘴,恼火了这么久的事情,会这样烟消云散:“那是不是可以把这个戴起来?”还是念念不忘,那没指环,只有她应允了这件事,才能说明最后没有记在心里。

这次很配合的伸出手指,看着男人给自己戴上去。男人很虔诚的神情,加上低低垂着的眉眼,一下想起那天翠姐跟自己说的话。当一个男人心甘情愿为你做这些的时候,就不要再端着。除了他不会再有人这么怜惜你,除了你他却能够对别的女人同样好。不要把唾手可得的宝藏拱手让人,何况这个人还是当朝一品的宰相。

念头无数次转动着,管隽筠纤长的手指却覆上男人的眼:“宸,我错了。”不许他看到自己的神情,遮住他的眼睛,好像是捉迷藏一样:“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我什么都没听见。”诸葛宸握紧她的手:“当做你什么都没说好了,难道夫妻之间还要计较这个?”

“你真不计较?”手指划过他的脸,柔软的唇瓣在他脸庞边细细开合着。

“不许放火。”诸葛宸夺过她的手,一下子两人便近在咫尺:“我是念着你最近都不好,才没有碰你的。要是自己不知道好歹,非要让人难受的话,我也有法子收拾你。”

“是么?”仿佛男人说的话一点都不要紧,或者只是在说说笑笑而已。管隽筠依偎在他脖项边:“我总是觉得你每次说得那么吓人,真真做起来也不过如此。”

“嗯?”诸葛宸扬起一侧眉头,今儿这是怎么了?居然敢毫不避讳的放火,借以撩起人的心火:“这话可是你说的,等会儿可是不兴后悔的。”

“后什么悔?”纤长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两人四目相对。诸葛宸将她放倒在榻上,覆上柔软的双唇,不住啃啮亲吻着。

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娘,是不是爹回来了?”稚儿的声音蓦然在门外响起,诸葛宸懊恼地放手:“臭小子,这时候跑来。”

“是我忘了,稚儿是说有要紧事要跟你说。”同样是被打断了,管隽筠脸上也有着悻悻然的神情,系好衣带:“你爹回来了。”手掌摩挲过男人的脸:“还真要跟儿子见怪?”

“都是你的好儿子。”诸葛宸捏了一下她的手,起身去开门。稚儿穿着青衣,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门口。看清来人是父亲,丢掉方才在弟妹面前刻意做出的哥哥的样子,跳到父亲怀里:“爹。”

“这么晚了不去睡觉,到这边来做什么?”没想到儿子会这样,诸葛宸倒退了两步,抱着儿子进来:“还跟以前一样,多大了还撒娇。”

“我想跟爹在一起说话。”看到父母都在,稚儿更加高兴,在父亲怀里跟在母亲怀里绝对是两个概念。父亲的怀抱永远都是足够宽广坚实的,不论他有多淘气,有多被人仰视或是质疑,都不会让父亲对他失望。

“来吧。”母子两个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说的话都足够击倒男人所有的软肋。反正是这句话从儿子嘴里出来以后,男人已经忘掉了破坏两人好事的所有不愉快。伸手把儿子拉到身边坐好:“有什么事儿,非要这时候跟爹说?”

“没什么,就是想跟爹说话。”稚儿挠头,坐在爹娘中间好像还是以前在家的样子:“爹,我跟晖儿在军中都没有给您和娘丢脸。”

“这话先放着。”诸葛宸摇手,要是说这些话还嫌早。尤其是两个儿子做了多少好事,绝对是别人想不到的,就是他娘都未必知道:“上次你们那个百草丹是怎么回事?张继保可是被你们好好捉弄了一番。”

稚儿忍不住大笑起来,一下跌倒在母亲怀里,看着眉眼弯弯的母亲:“娘,您不知道,要是您跟爹都在军中,看到张继保那样子,恐怕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个百草丹真是他自己全都塞到嘴里的,我跟晖儿都没有告诉他能不能吃。只是告诉他,越是污秽恶臭的东西,也是有用。然后他就跑到马厩里,自己吃个不停。那个营帐臭到没人愿意过去,晋捷哥哥跟军医简直被他弄得没法子了。”

“你们知道他不够灵光,还要去折腾人家。”要是张莲姐妹知道自己的侄儿如此无可救药,是不是想要一头碰死?

“谁叫他总是趾高气昂的,我跟晖儿两个比他小了那么多,每天一大早都要去演武场练操。不到日上三竿,他是不会起床的。还要冲着晋捷哥哥吆五喝六,不整整他怎么过得去?”稚儿振振有辞:“又不是我们塞到他嘴里要他吃的,是他自己放进去的。”

诸葛宸看了眼女人,真不知道这两个儿子是哪儿学来的淘气。就是这样子还叫人抓不住小辫子,看样子夫妻两个都未必是他的对手:“稚儿,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都不许再这样做了。”

“做一次就够了,难道他喜欢吃还非要我们看着啊。”稚儿脑袋一扭:“爹,都说他是皇上的侄儿,怎么皇上家还有这么笨的亲戚?”

“人吃五谷杂粮,自然是什么样都有。”摸摸儿子的头发:“以后你们见了他,还是要像从前一样。别为这捉弄了人家,就弄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管隽筠看着儿子:“前些时候在军中病了,好了不曾?”

“好了,军医说我壮得很。”跟娘说话的时候,绝对是个撒娇的孩子:“娘,晖儿看到我病了都守在我身边,一步都不肯走。一定等我好了,才肯去吃饭睡觉呢。”看到母亲眼圈有逐渐变红的迹象,赶紧住了嘴。从小就知道,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惹母亲生气伤心:“我们都好得很,不信您看。”

一面说一面捋起衣袖,露出壮实的胳膊:“我都能跟晋捷哥哥掰手腕了,以后我还会更壮实。”

诸葛宸看着儿子兴奋的脸:“诸葛梓岐,你是不是应该回房去睡觉?有哪个军人是三更不眠五更不起的?闻鸡起舞又说的是什么?”

“我这是承欢膝下啊!”稚儿脱口而出:“爹,齐家哦。”

“够了,睡觉去。”诸葛宸微微沉下脸:“有话明天再说。”

“是。”稚儿看样子是不能在这儿多呆了,只好是起身鞠了个躬,又抱着母亲的手蹭个不停:“娘,我睡觉去了。”

“嗯,别着凉了。”管隽筠点点头:“早些睡。”

看着儿子远离了自己的视线,诸葛宸打横抱起她:“这小子,从小就是这样子坏人好事。最喜欢出其不意跑了来,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这是您的宝贝儿子。”管隽筠看着他含笑的眉眼:“跟你一样,不论是眉眼还是什么都一样。”接着很认真地看向外面:“晖儿?”手臂还环在男人的脖子上。

男人本来很兴奋的脸一瞬间严肃起来,飞快放下女人:“这么晚了,你跟哥哥怎么还不去睡觉?”声音中刻意按捺住自己的不耐烦,好像又回到那个平日方正古板的宰相样子。只是女人还在自己身上,从前儿子们还小的时候都不觉得。当儿子远离身边,而女儿渐渐长大开始,两口在再亲密都没有让儿女撞见过。

所以虽然是虎着脸,还是担心被儿子撞见。尤其是女人跟自己这样子嬉戏,以后还怎么一本正经教训儿子?两个儿子可是出了名的淘气,孩子的娘一脸有恃无恐的神情,挂在自己身上毫不避讳。又不忍心把她放下,僵硬地转过脸不知道怎么给儿子解释。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二十章奉承

“你母亲…”话说了一半,没看到儿子。反倒是看到女人恶作剧似的笑容:“晖儿呢?”

“睡了。”管隽筠笑起来:“至于这样子?还要端着给谁看?”

“你就够淘气了,还敢这样来骗我!”诸葛宸忍不住在女人后腰上掐了一下,简直是把这女人毫无办法。

“还不是看你最近忙得狠了,逗逗你好了。”管隽筠笑起来,旋即把脸挨到他脖子上:“早就睡去了,你还以为余下的两个都是跟稚儿一样?我不过是看你忙得狠了,才逗你开心来着。”

“你这哪是逗人开心,真是拿着我寻开心。”诸葛宸无奈地看着她:“我要是被你吓上这几次,恐怕会比在朝堂上更叫人心烦了。”

管隽筠挑起一侧指头堵着他嘴巴:“在家不许谈国事,还觉得平时不够忙?”

“我如今就要忙得很了。”说话间已经用脚关上门,直接把女人扔到床上:“看你能够躲到几时!”

“我才不躲,看你能把我吃了。”女人娇笑着,好像是根本就不把男人的恐吓放在眼里。一反往日的骄矜,很娇俏的手勾住男人的脖子:“要是你忙狠了,那就算了。”

“这个要多少有多少。”话音未落,已经把女人紧紧压在身下。

“爹。”兄妹三个穿戴得很是规矩,在花厅里早早坐好。诸葛宸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像是自己的孩子。不做坏事已经很难得了,怎么还会这么规矩?

“依依,过来。”没有招呼儿子,只是朝女儿招招手:“要去哪儿?”

“娘要带依依和哥哥一起到外面去玩儿。”依依站在父亲身上,白嫩的小手时不时在父亲脸上磨蹭。

晖儿一脸不屑,以前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要是敢跟爹磨蹭,肯定会被爹瞪回来。就是那一句话:哪有个男孩子这么样子撒娇的!偏偏妹妹就可以这样,还是肆无忌惮没有遮掩的撒娇。

“对了,二哥哥说是应酬。”一下子就把哥哥方才教的话说到了父亲耳边:“还说以前他跟大哥哥都是这样去的。”

诸葛宸抬起眼皮,两个儿子居然在那里旁若无人的下围棋。丝毫不在乎妹妹在父亲这里说了什么,这一招有点意思。诸葛宸抱起女儿过去,看着棋称上,黑白子相互角逐。为了尺寸之地,两人互不相让。

这一下反倒是让诸葛宸看住了,比起先时在家的时候,两个小子还只是初入门的样子,已经成熟了很多。

“这一个子儿换个地方?”终于忍不住说出来。

稚儿摆手:“爹,观棋不语真君子!”根本就不抬头去看旁边的父亲和妹妹,反倒是抬起眼帘看着对面的晖儿:“看看,你要是再不专心恐怕就要失去这一大片了。”

“嘿嘿,哥哥不能只顾着眼前哦。”晖儿很用心地放下一枚棋子儿:“瞧瞧,你的后方全都是我的了。”

稚儿挠头:“你居然给我反戈一击!”晖儿大笑不止:“哈哈,我终于赢了你了。”

诸葛宸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两个儿子,尤其是没想到两个小子在这黑白子之间相互较劲儿,却又不会失去了兄弟间该有的亲密,甚至也带着一丝孩子气。

“娘。”依依也不像以前那样胡乱搅局,在父亲怀里玩闹了一会儿,扭头看到母亲进来,想要伸手讨抱,又不愿放弃父亲宽阔温暖的怀抱,伸出手摇晃了一下就收回来。

“嗯。”管隽筠缓步进来:“是不是能把手里的东西放放?时候不早了。”

“到哪儿去?”诸葛宸看女人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还要把他们都带去?”

“嗯。”管隽筠点头:“原本是说不去的,只是那么多命妇夫人,都跟着一处去。我要是不去,只怕要说我端着架子了。还好就是让把他们都带去,也让稚儿跟晖儿两个见识一下。”稚儿跟晖儿早就拢到母亲身边:“娘,你的应酬就要带上我们。”

“只是娘的应酬?”管隽筠挑起眉头:“是谁跟我说,要去见见别人家的小孩子?还说要看看,别人是不是都有你们这么出息的?”

稚儿摸摸脑袋:“娘,您用不着再说一遍嘛。”诸葛宸很有些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养出这样的两个儿子,小小年纪所想的事情,是自己这个做父亲都想不到的。看来齐家治国的事情,要是有一件没有顾及到,都会有自己意想不到的遗失。

依依穿了件火狐皮的小斗篷,越发衬得粉雕玉琢一样。稚儿跟晖儿两个还是看得出谁大谁小,不过晖儿还是比哥哥矮了不止一个头:“哥哥,我们等下可不能被人家小瞧了。”

“才不会呢。”稚儿笑起来:“我们比他们都出息,你看那个张继保哥哥比我们大了那么多,最后还不是吃了百草丹。”

一听到这里,兄弟两个就不可抑止地大笑。管隽筠摇头,回头看看诸葛宸。夫妻二人一笑,有些无可奈何却也把隐隐的自豪留在笑容里。

管隽筠始终都把女儿带在手边,不是像那些命妇们泰然自若把女儿交给身边的嬷嬷们。但是冰雪可爱的依依足够吸引那些女人们的目光,比猴子还要精明的女人彼此都是心照不宣,这个还有些乳臭未干的小女娃,说不定就是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只是这话谁都没有说明白,丞相夫人不提谁敢去说这话?

还有就是宫中的皇后,有多看重这母女两个,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谁都知道,隔三差五那些送往相府府邸的赏赐,未尝不是在预订聘礼。

“夫人,这依依小姐倒是跟夫人一模一样,瞧着就是个小美人坯子。”不知道该怎么跟管隽筠套近乎的女人们,把这句话说了好多遍。管隽筠笑而不答,只是很平淡地点点头,要是女儿不像自己,这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边不知道是谁家的两个臭小子,居然学着人赶围棋,还不许人在旁边说话,也不知道是谁教的。”有些嚣张到没有道理的女音在耳边响起,管隽筠正在跟张彬的夫人,从前翰林家的小姐说话,依依很乖在母亲身边吃着喜欢的玫瑰饴糖。不像那些娇娇小姐们吵闹不休。

侧过脸看过去,是新进兵部尚书的夫人,一个圆润娇小的小妇人。穿一件绣着合欢花的玫瑰红大氅,看着也像是新晋命妇的身份。

想都不用想,这两个赶围棋的小子一定是自家的两个宝贝儿子。不过孩子们绝对不是那种不知礼的野小子,淘气难免但是不会叫人难堪。但凡是熟知自家事情的人都知道,被人说儿子有失教养还是第一次。

张夫人看着管隽筠,嘴角微微抿着:“要不跟夫人去看看?”闲闲说话的时候,还是翰林家小姐的风范:“夫人只怕是不知道,这位尚书夫人最近倒是风光得很。不论是在哪儿,都会是崭露头角的风头。”

“不错,能这样最好。”管隽筠抬起眼帘很仔细地看了那位尚书夫人一眼:“还年轻,风光的日子长远得很。”

兵部尚书是吗?新进的兵部尚书?要是这样的话,看来做不长远了。管晋捷的兵部尚书就是因为还年轻,不想叫人说闲话,才让给了别人的。好听点叫知道进退,知道怎样才是韬光养晦。这当然是说给自己人听的,外头人算什么?管家嫌着官衔小了,日后自然会有大出息。这么点官职,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张夫人看了眼管隽筠,紧接着就是颇为同情看向那位站在不远处的尚书夫人,千万不要再说出什么话来。孩子是自己家里的好,何况说的就是丞相府的两个小公子。这可是皇帝面前都挂了号,日后一定是有大出息的两个娃儿。

管隽筠蹲下身抱起女儿:“跟娘过去看看哥哥们在做什么。”

“嗯。”依依点头,小手环在母亲脖子上:“娘,这里的人好多。比咱们在宫里见的人多多。”

“是,宫里人少。”小小年纪就知道人多人少,下次再说哪里热闹哪里冷清,那就有得瞧了。

不认识丞相家的公子,却知道谁是丞相夫人。因为这位丞相夫人在皇帝皇后面前极有面子,一句话甚至可以决定人的生死。至于高官厚禄,不过是嘴边上的一笑一颦而已。兵部尚书夫人一脸笑意过来:“夫人好,这就是夫人家的小姐?瞧这小模样生的,可是真好。”

“多谢。”谄媚的笑容,看来这也是一种生存之道。管隽筠抱紧了女儿,准备走人。

“还是夫人家的小姐公子有模有样,那边那两个野小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这么多人,不跟人说说笑笑,就在那儿赶围棋子儿。倚仗着一点小聪明,也不知道是在给谁长脸。”看样子像是一句话得到了认同,接下来说的话更加着意奉承。日后自己男人的前程,说不定就是风生水起。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二十一章兄妹

“是么?”原本要走的人,立住脚看着她:“那咱们看看去,看看谁在给谁长脸,谁又给谁没脸。”

“是。”丞相夫人从不跟人多说话,要是能跟丞相夫人多说上两句话,恐怕也不是谁都有的面子。

“您瞧,就是那两个小子。”挑着染着红蔻丹的指甲,指着那边的稚儿和晖儿。张夫人一直都跟在管隽筠身边,看向那边乖乖坐着不惹事的两个孩子。两人只是在黑白之间斗奕,一点也不像是这个年级的孩子该有的沉稳。

“哥哥,哥哥。”依依看到两个哥哥,用力摇晃着小手。

“哟,小姐可真懂事。见到谁都会叫哥哥。”还在竭力奉承着,谁都知道这是未来的东宫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