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捂住他嘴, 不让他说了:“快点放我下来!”

正是闹着,一人从徐家走了出来。

霍征才到门口,抱臂这就倚靠了偏门边上:“我说,你们有话说能进去说?就在这大门口拉拉扯扯, 背背抱抱的, 成何体统。”

顾青城看见是他,也是抬眸。

他没有动,霍征又是笑了:“你们能别在我面前这样吗?你们卿卿我我, 我还没个好姑娘,这合适吗?”

眼看着院里似乎也有人过来了,徐椀急忙拍了顾青城,让她放手:“来人啦,快点放开我呀,快点!”

可是真的急了,顾青城也看见霍征身后来人,轻易就放开了她,让她从背后滑落下来。

她比赵昶晚到家这么久,家里人怎能不惦记。

出来的是赵澜之,正是来送霍征,顺便看看女儿走到哪了,才一到门前,不想撞见这三人一起,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忙是推了霍征,让他先走。

其实平心论,他还是喜欢霍征的,不过女儿不喜欢,总不能勉强,和顾青城打了招呼,赶紧推了霍征先走。

霍征也是一笑而过,抱拳而过。

徐椀上了石阶了,回头看着顾青城:“得了,你回去吧,我心里知道就行了。”

才一说完,才发现他也跟了过来。

他见她瞠目结舌的模样,伸手按了她的肩头上面:“怎么?还不想走,用不用本王背你进去?这是不欢迎本王来?”

吓得徐椀忙是躲开了:“不用不用,当然希望你来。”

赵澜之送了霍征回来,看见她们身影也是忙追了上来,他这嗓门一招呼,就有人得了消息了,早早去徐回面前通传去了。

他迎了顾青城到了前堂,见女儿期期艾艾地也跟在一旁,立即不快了起来:“这还未成婚,你站远一些。”

徐椀往旁边错开两步,真的站远了一些。

不消片刻,洪珠和洪福都过来伺候着,还上了茶,徐回也带着不肯离开她半步的赵昶过来了,这孩子迷迷糊糊睡了一道,醒了就说饿了,可花桂给他拿了饭菜,只吃了那么一点就开始黏糊上他娘了。

徐回坐下,赵昶就靠了她的腿上,一抬头看见顾青城了,吓得站直了。

徐回抬眸看见徐椀,好笑道:“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回头看看,的确是有点此地无银的感觉,徐椀干笑两声,才要往桌边靠近一些,不想她爹突然大步过来,站在了她和顾青城的中间。

顾青城连忙站了起来,请他坐:“岳父大人请坐。”

赵澜之嗓子里就像是被人塞了鸡蛋噎住了一样,看着顾青城恼意上涌,渐渐有一种我才养大的娇花,怎么就被他要摘走了的那种恼怒感。

徐回看见他脸色了,推了下赵昶:“去让你爹带你去给你阿姐准备些饭菜。”

赵昶本来就害怕顾青城,闻言顿时走向他爹:“爹,咱们走吧!”

赵澜之看见徐回脸色,也就牵着儿子的手,走了出去。

徐椀见没有人追问她怎么才回来,也是松了口气,侧立一旁,对上母亲目光,又自觉地站了她的身侧去。

顾青城见赵澜之走了,也回身坐下。

他一身朝服还未换下,看着徐回很是恳切:“今日前来,还想恳请岳母大人帮一个忙,此事务必悄悄的办。”

徐回一手搭在桌边,笑意也浅:“别,婚事未成,叫什么岳母。”

顾青城知她深意,继续道:“岳母不必推脱,如今还请岳母摆一家宴,悄悄请了那位来,用了徐家密地,谈一件要事。”

怎么就非要在徐家,徐椀忙是看向他,对他使着眼色。

一猜也能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那位能是谁,虽然俩家早已放下了从前旧怨,她爹也和他一起喝酒,偶尔也能遇见,但是真正请了家里来,只怕那醋桶酸醋都要装满了。

顾青城不为所动,依旧看着徐回。

徐回沉吟片刻,也是笑:“为何偏偏是徐家府上呢,想悄悄请了他,那简单,去哪里不行?”

他目光恳切:“众口悠悠,只怕流言四起。望岳母能为青城主持大婚之事,平阿蛮心中愤恨,为青城正名。”

这是不想避讳徐家了,徐椀低下眼帘,只竖着耳朵听着。

她娘从来干脆,听了他这一番话,也是一口应下来了:“好,这就让人备下家宴,差人去请李昇来。”

说着二人还商议了一下,郡王府的马车以及侍卫队都离开徐家门前,造成了顾青城已经离开的假象。

徐回考虑也是周全,命洪运拿了赵澜之的信物,去皇子府请李昇夫妇。

赵澜之带了赵昶一直在旁坐着,看向她的目光也是欣慰,徐椀随便吃了点东西,知道有贵客要来,也是赶紧让洪珠捡下去了。

家宴准备得也快,特意摆了书房里。

约莫是快半个时辰了,皇子府的马车才到,李昇夫妇姗姗来迟,皇妃林氏可是第一次到徐家来,徐回夫妻亲自去迎,到了门口了,她提着灯,站住了。

赵澜之上前打着寒暄,李昇先行下车,随后回身,一个身穿锦衣的小姑娘随即钻出了马车,一下跳了他怀里,他稳稳接住。

提灯上前,只见那孩子精雕玉琢一样的脸上,天生贵气。

她头发一边梳了一个发包,飘着长长的流苏垂到肩头,一甩头都叮当作响,可爱至极。李昇没有着急离开,还在等,最后下车的才是皇妃林氏。

听闻她产女之后身体一直在调养当中,如今见了只觉她丰润许多,动作之间都带着温婉之意,看见徐回,想也是知道是谁,盈盈一笑。

迎了客人进门,李昇带着妻儿也是笑容满面。

到了前堂,他将女儿放下,李锦虽然平时有些任性,但被教养得还很懂礼,都跟着见过礼了,一回头瞧见徐椀身边的赵昶,立即就笑了。

赵昶也是上前见礼,不卑不亢地。不过,他的目光也是一直看着李锦的,他二人年纪相仿,又有新仇旧恨的,可不想着她的边。

都见过礼后,徐回留下皇妃,让赵澜之带着李昇去了书房,她乐的避开。

这下子,前堂里一下只剩下了她们几个家眷,因怕人多眼杂,小厮丫鬟们都留了后院不许过来,屋里只一个花桂在旁伺候着。

林氏身边也只一个丫鬟,这两个人都顾着看孩子。

李锦一见到赵昶就很高兴的样子,还从皇子府带了礼物来,直追着他要给他,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自己偷偷装的,不知什么东西。

孩子们一边玩闹,徐回和林氏说着话。

林氏看着女儿这般淘气,也是笑:“听说要来你们府上,她非要来,还特地给令郎装了礼物,我问了什么,也不肯与我说。”

徐回看着小孩子一起玩闹,目光也一路追随着:“你女儿真可爱,这让我想起了阿蛮小时候,她就有点闷…”

俩人正说着话,李锦已经追上了赵昶,并且把盒子塞了他的手里。

赵昶回头看着母亲,有点不知所措。

儿子太腼腆了,徐回点头,鼓励着他:“拿着吧,一会儿,你也送锦儿个礼物吧。”

李锦还站在他的身边,直推着他:“快看看,喜欢不喜欢!”

毕竟还是个孩子,赵昶两手拿着盒子,看着它这么漂亮,也就打开了来,徐椀站在旁边一低头,看着里面东西,一个也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锦盒里放着一颗偌大的珍珠,能有小孩子拳头那么大。

李锦笑眯眯地看着他,还一个劲地问他喜欢不,林氏也没瞧仔细什么东西,远远看着,也问了一声:“什么东西呀,昶儿可还喜欢?”

赵昶这点礼数还要有的,走上前去,将锦盒放了桌子上面,恭恭敬敬地施了礼:“昶儿很喜欢,谢谢。”

林氏一低头看见是颗大珍珠,想起赵昶那珍珠的小名,也是失笑:“锦儿这孩子可真是,也太淘气了,该打!”

徐回看见了,也是笑:“可别这么说,多招人爱。”

赵昶并未离去:“娘,我也想准备一份薄礼回赠。”

这当然好,徐回并未在意,让花桂带着他下去准备了。

两个女人依旧说着话,徐椀亲自给添茶,小李锦听说有礼物,可坐不住,来回在门口直晃悠,赵昶也并未让她久等,不消片刻就回来了。

他手里也捧着一个锦盒,到了李锦身边了,痛快递给了她:“喏,给你。”

李锦也是道谢,忙接了过来,她蹲了地上,飞快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两朵新剪的月季花,粉嫩的,还带着花香。

赵昶站远了些,很怕她突然暴跳起来来打他。

李锦也果然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她伸手拿了花儿,在自己发包上一边插了一朵,晃动着耳边流苏,对着赵昶笑了。

浅浅梨涡,粉嫩的花儿将她小脸衬得更是个画里的孩儿似地。

李锦歪着头,自顾着还指着自己的鼻尖,叫了他一声:“怎样,我戴这个,是不是就比你好看了?嗯?赵珍珠,你说现在,是你好看还是我好看了?嗯?”

她的眼睛眨着会说话,也过来打他。

赵昶听见她声音脆快,想到他竟然和一个女娃娃一般见识,因她送个珍珠就故意送她两朵花儿,可是羞愧得很。

一时也忘了她才还叫他珍珠,忙是结巴道:“你、你好看。”

第141章 变天了啊

孩子们总不能玩闹太晚, 林氏坐了一会儿也有些吃不消。

徐回就让人先送了她们回去, 人家来一次, 徐椀亲自挑选了些礼物,大多都是从前她用香料做的小人偶和锦袋什么的, 送了李锦。

李锦头上一直插着那两朵花, 也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送她出门时候, 赵昶一直盯着她头顶花儿,想着李二花这名字, 真是忒俗气。索性她走的时候再没叫过他珍珠, 这小姑娘还对着他摆了手, 一上车, 动作之间流苏叮当作响,他又觉得俗气, 很怕别人不知道她金贵, 流苏上都是红宝石。

不过,也幸好她长得好看, 才不绝得突兀。

等车走了,徐回和徐椀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往前堂走去,花桂在前面提着灯, 月光温柔地照在地面上, 银白一片。

徐椀想到那两朵花,笑:“赵珍珠,你也太小气啦!”

徐回在另外一侧也是失笑:“就是, 多可爱的小姑娘,人家送了你那么大一颗珍珠,你干什么要送人家两朵花,生怕别人不知道二花这名字似地,再说这是人家乳名,爹娘喜欢时候才叫出口的,就像是珍珠一样,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呢!”

赵昶见他娘也这么说,更是羞愧:“嗯,以后让着她些。”

花桂在前面听了都笑了:“可怎么办,咱们家这个更像女孩呢…”

徐回抬指头敲了儿子额头一下:“没事,长大就好了,可能是带他时候念了太多佛经,他有点和我想的不一样,就算是女孩,也应该像李锦那样的。”

赵昶实在忍无可忍,左右都摇了摇她们的手:“我并不是女孩。”

其实这孩子的贴心程度和他的黏糊程度一样,娇气,但是懂事,也很懂得体贴别人,赵澜之不在的那些个日夜,他也时时看护着娘亲,说起来这脾气也当真像个姑娘家的了。

也难怪家里人都愿意叫他赵珍珠,徐椀知道他反感,忙是给他顺了顺毛:“是了,我们昶儿是男子汉大丈夫,以后谁也不要叫他珍珠了,都说名字是众口铄金,大家怎么叫了,就容易怎么样,真的,娘,以后不要叫了。”

徐回也郑重嗯了声:“明个娘就吩咐下去,谁也不许叫我们珍…我们昶儿那个名字了,你爹也不行,好了吧?”

赵昶点头,这才舒展了眉头。

到了前堂,那颗珍珠还在,徐回盖上了锦盒,仍旧给了赵昶,说既然是送他的,让他好生收好,说不定是颗夜明珠。

前堂点着灯火,之前也没细想,赵昶听她娘这么一说,拿着锦盒回自己房里了。

当然了,他一试之下,当真是个发着光的夜明珠这是后话。

时间不早了,书房中的三人还在把酒言欢。

徐回让徐椀回去歇下,可徐椀没动,她也是心不在焉地,仔细回想着顾青城说的那些话,其中似乎还有隐情,就想等着她。

徐回见她这般模样,也是猜中一些,由着她了。

“那为娘先走了,折腾了一天,也是累了。”

话是这么说,徐椀可不相信她会不管不问,她只说要回房先走一步,等到了园子暗处站住了,果然不等片刻,徐回就出了前堂,她脚步也快,偏往洪运守着的书房去了。

徐椀就靠了墙边,一直盯着书房。

灯火映着里面的人影,有时会交错在一起,她仔细分辨着顾青城的,回想着他背她回来时候走的每一步,忍不住笑意扩散。

就那么看着窗上剪影,也是欢喜。

晚风徐徐,站了许久,洪珠出来找她,才一进院子就看见她提着个灯,直直奔着前堂去了,徐椀弯腰捡起了一块石头,啪地扔了她的脚底下,从暗处走了出来。

吓得洪珠差点跳起来,回头看见是她,才拍着胸口站住。

徐椀好笑地拿过她手里的灯:“你回去吧,我再等一等。”

洪珠胆子小,左右看看,到处都是树影,怯怯地:“小姐还等什么,这么晚了,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天说也一样的。”

笑,徐椀推了她去:“赶紧回去吧,不然一会有什么跑出来吓到你,怕你哭都哭不出来。”

徐婼才没,这院子里总觉得有阴风似地,洪珠浑身发抖,直勾勾看着她手里的灯:“那,那我没有灯,不敢走,小姐送我回去。”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徐椀只得提着灯先给她送回去了。

这一去一回地,又耽搁了些时间,等她再回到前院时,书房的门已经开了,门口的洪运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想必人是走了,急的她慌忙去追。

赵澜之安排了洪运去送李昇,到了前面也没有顾青城的影子,想到他不宜露面,说不定去了后门了,又快步往后门去了。

此时夜已深了,夜禁了之后,街上根本不会有什么行人。

门楼处并没有什么人影,徐椀快步走了过去,提着灯推开了后门,左右看看,巷口街头都没有顾青城的影子,难免失望。

悻悻地走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回身才要关上后门,背后突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蓦地,那熟悉低沉的声音自背后传了过来:“你是在找我?”

他竟然还没走!

徐椀转过身来,提高了灯,红暗的灯火下,顾青城身姿清隽,正在与自己几步开外的地方站着。

她飞快上前,将小灯递给了他:“你拿着。”

他顺手接过,才一提高了,她人就扑了他身前来,伸开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身。轻轻靠在他的胸前,耳朵贴着他的心口处,似乎还能听见他的心跳声,一声咚过一声。

再环紧一些,贴得更近了。

心跳声似乎更快了些,徐椀笑,也不敢太大声:“你这里跳得有点快啊!”

顾青城也是勾唇,交错双臂将她揽紧:“想走得慢些,说不定能遇着你,没想到你在我前面,也是惊喜。”

“出了什么事,竟是这样地急迫。”

“别问了,得空再与你说。”

安平手中有先帝的遗旨,还有先帝的遗物,既然她说那是可以遏制李昇的东西,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东西了。早在之前,李昇就被抓过一次错处,就凭他下面那些人买官卖官,以及他兄弟相残的证据,足以流放,可却被先帝压下来了。

一直以为这些东西应当在东宫,却不想是在安平手里。

除掉这些东西,他还有什么可忌惮的。

夜风吹拂而过,两个人就这么拥着,直到背后传来脚步声,才是放开彼此。

徐椀自觉站得远了些,耳根直发热。

后追过来的,也是赵澜之,他回了书房,想再送顾青城,却发现他人不见了,赶紧到后门处来了,远远瞧见他身影,才要叫他,定睛一看,女儿也站在一旁。

他更是加快了脚步:“阿蛮,你不去歇下在这干什么?”

徐椀站得远远的,笑道:“我给他送灯来了,月亮都不知道哪去了,没有个灯可怎么回去,路上摔到怎么办。”

胡说八道,赵澜之瞪了她一眼:“赶紧回去!”

徐椀快走两步,转身。

顾青城也回头看着她,她倒退着往出走,一手轻抚在心口,对他笑了笑,他一手提灯,一手便也抚住了心口处,二人心照不宣,都用力按了下,随后各自别开了目光。

徐椀走了之后,赵澜之才看向顾青城:“我真是佩服你的胆识,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下定决心的呢!”

目光灼灼,也是做了个请走的姿势。

知道赵澜之更喜欢霍征一些,顾青城尽量坦诚,想了下,淡淡道:“从他开始打阿蛮主意开始,这不过是一个契机。”

赵澜之顿时怔住,随即释然。

其实在他心里,君臣之间,尤为简单,服从就好。

送了顾青城出去,他在自家后门外站了片刻,等看不见那人身影了才是退回院里,仔细关上后门,才往回走。

冷不防到了院子里,徐椀一下又从暗处跳了出来,吓了他一跳。

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只怕手刀都要劈下去了。

本来也是板着脸的,可自己女儿背着双手,站在他面前一副娇弱模样,晃着身子直求着他,可真让他这个当爹的心疼。

“爹,后门这边太黑了,我不敢走,你送我回去。”

“…”

灯送了顾青城了,想到她们孤男寡女的在一处说着话,他就莫名烦躁,瞪眼看着她,也真是拿她没办法,只好点了头,让她一起走。

徐椀脚步也慢,就与他并肩:“爹,你说你是不是最疼我了?”

赵澜之轻笑出声:“爹当然最疼你,这还得着问吗?”

走过这边院中,转个弯就进了她的园子,她沉默片刻,还不等到石阶下面了,就一把拉住了她爹的袖子,还轻轻晃了晃,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哀求着他:“那你就告诉我,出了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