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自然是尽快将这件事消停了,最好能找出灵珠。如果找不出灵珠,至少要找出证据证明龙域师出无理,灵珠的真与假,与西秦无关。

九无擎闭眼,睡在矮榻上,整个脸型轮廓都已塌陷,脸孔上没有戴面具,丑陋的伤疤清楚的呈现在空气里,身上是一件满是沾满血渍的白衣,邋遢的不得了,一片死气沉沉。

听到问话,他扯扯干裂如老树皮的嘴唇,干哑的轻咳不停的冒出几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把灵玉交出来,朕让你见她!”

“见她?不必了!”

九无擎回绝了,睁开眼,眼里是绝望的神色。

母亲已死,自己也是在拖时间而已,凭着现在这副鬼样,见了只会徒增她的伤感罢了。

“九无擎…”

“我累了…要是不想赐死我,就走开,别来碍我睡觉!”

他又闭眼,语气甚为疲惫,玲珑九月一死,他似乎也生了求死之念。

不,他是知道自己来日有限,已懒的去努力。

“你想陷万民于水生火热当中吗?你忍心吗?”

他死是他的事,百姓何其无辜。

九无擎扯皮一笑,阖着剑目,哑着声音说:

“万民是你拓跋的万民,与我九无擎何关?而且是生是死,都是命中注定的。”

尽是一副认命的语气。

“你连那丫头的小命都不顾了吗?”

宋黎跟在身后,插~进一句:“要是不把灵珠拿出来,下一个死的便是她!”

这威胁很有用,九无擎立即睁开了眼,一边爬坐起来,一边咳着,而后无力的倚在满是青苔痕迹的墙头上。

他们原以为他会求饶,谁知竟吐出一句气死人偿命的话:

“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不仅会激怒龙奕,凤烈也不会善罢甘休。拿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那是蠢材才会做的事。你们若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大可以放手去逼死她…”

两天之后。

龙少主带着一千龙卫进鍄京,是来谈判的。

龙奕和拓跋弘,一个作为少主,一个作为帝主,这是第一次正式会晤。

会晤的地点是三里亭,会晤主题是:是和平共处,还是兵戎相见?

人家龙少主说了:“我也不想打仗,烽烟一起,悲惨的是黎民百姓,但是灵珠关系重大,若不能寻回来,本少主无颜见龙域的臣民。所以,灵珠一事,你们西秦国必须给我们一个合适的交代。”

拓跋弘辩回去说:“事情隔了这么久,龙少主突然中冒出来说灵珠是假的?把这一个天大的罪名套到我西秦国头上,以兵压人,有点欺人太甚。”这种嫌疑的确很重。

可人家龙少主早把词想好了,说:

“这个本少主不管。本少主只知道护珠嬷嬷断不可能撒谎盗珠。千余年来,护珠嬷嬷家世代相承,应天命以护灵珠,若生异心,必遭天遣:族毁人亡,断子绝孙。最最重要的是:珠有灵性:护则佑,反之必诛。这是千年遗训,无人敢违逆。拓跋兄,在这种情况下,本少主有必要乱造谣言来生乱吗?灵珠遗落,与国而言,是不吉之相,是折损国运的大事。本少主虽不拘小节,江湖气甚重,但关乎黎民,关系国之运道的事,却断断不会马虎大意的。灵珠被调包一事,必须细查!当初是毓王殿下盗走的,就从毓王这一环给本少主查起,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当然,本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可以给你们足够的时候去查,条件是…”

条件是什么?

慕倾城没有往下说去。

她之所以知道这些事,当然是东方珂说与她知道的。

慕倾城和舅父谈完话回来后就开始发呆。

金凌看着纳闷便问她怀了什么心事?

她这才把外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只是说到这里时就停下了。

金凌看到慕倾城的脸色有点难看。

“说下去啊,到底什么条件?”

慕倾城咬着红润的唇,低头扭着手上的绢帕,神情落寞的说道:

“龙少主说:慕倾城是未来皇后,他是肖想不得了。听说慕倾云生也是天姿绝色。他想要她。这事,皇上也已经准了,但是,舅父与我说,到时,进宫做皇后的还是你,嫁去龙域的则是我!凌儿,两后天,帝后将举行大礼,同一日,慕倾云也会出阁…我们,要分开了…”

初九那天,她们将各自去嫁自己不喜欢的人,去做一枚被人掌控在手上的棋子。

明天继续!

皇位之争——如何两全?(求月票)

更新时间:201293 0:40:34 本章字数:7492

金凌嘴角狠狠抽了一下,低头,怀中的小怪玩够后本在闭目养神,听得这话,忽“噌”的就睁亮了眸子,同时还露出了几丝嫌弃之色。

这小东西不住的打量眼前这位生的和凌美人一模一样的姑娘,心里想:

敢耍我家老大?小心我咬死你。啧,就你这文文静静的小样儿,怎么镇得住我家老大——可恶啊可恶,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鬼皇帝,长的是什么坏心眼啊?

为了表示愤怒,它同时低低“嗷呜”了一声,目露凶光,盯的某人脚下直发怵,心头直发寒。

慕倾城看到这光景,不由得自我反省起来:这几天,该给的肉没少一块,该奉上的骨头也没落下一根,哪都没得罪它啊?这只通灵的猫猫,为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怫。

嗯,到现在为止,她还是认为这是一只猫。

话说这只猫猫也只有在金凌怀里的时候,才乖顺的就像一只猫,离了金凌,谁也不搭理,常常在夜间神出鬼没的往外跑,不知是去捕野食了,还是怎么的了,总之神秘的不得了。

通常情况下,白天时间,这只猫猫都会在房里睡懒觉,或是趴在金凌怀里养神,以一种讨喜的模样博她欢心。就像先前,它就在金凌膝头打滚嘻闹,现在却一下翻了脸,还真是喜怒无常笆。

“它…干嘛?”

倾城小声的问。

“这家伙,呃,有点小气。别理它!”

金凌捋它顺毛,拍拍它的额头。

小怪不高兴的睨视:“什么嘛,我哪小气?”

金凌点点头,流动一动,笑了,唔,现在也只有这小家伙能招她开心。

她用眼神与它交流:“好吧好吧,你不小气。你忠心护主成了吧!唉,这年头,连禽兽也知道要面子,怎么宫里的那两位怎就尽做一些禽兽之事!”

小怪继续白眼:“拜托,禽兽有禽兽的兽格。那几位亚个儿就禽兽不如。”

对,还真是连禽兽都不如。

记忆里的小八,当真已成历史——拓跋弘,你害我月姨,囚我夫君,困我自由之身,细数种种罪孽,真是让人憎恨。

话说此人,原也不是那般让人觉得讨厌,顶多也就有点为求名利、不择手段而已,这是很多皇族人惯有的通病。

如今,她恨上了!

太无耻。

真无耻。

无耻到令人发指。

金凌抬起头,压着心头突然冒出来的忿忿之情,盯视眼前这位姑娘,这小模样儿,和自己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看她,就好像在照镜子。

只不过人家比自己可娴静多多了,性子又端庄又大度,浅浅笑起来,温婉谦谦,尽是大家风范,不像自己怒起来像野马,横起来像恶狼,骄纵惯了,吃不得半分亏,更无法受人摆布。

“倾城,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你还会喜欢吗?”

这话问的残忍。

可她还是问了。

想当初,她冒名顶替,只是一时气愤不过,想狠狠教训那个随意糟贱人的晋王,却没想过,一旦介入,会引发这么多的纷纷扰扰,开了一个头,便是无穷无尽难以预想的发展。

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个结局:自己被逼着下嫁给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慕倾城微微一怔,玉也似的脸蛋上抹开一丝淡淡的苦涩,拓跋弘对于金凌的认真,与她而言,就是一种深深的伤害。

可她也知道,任何见过金凌的人,都会喜欢她。

哪怕她们生着一模一样的脸孔,然,与生俱来的气质注定了她们的不一样。

金凌的个性,待人接物的态度,眼光,以及思考问题的角度,心计,那不是她能可以去比较的。

而她对于拓跋弘的喜欢,那是从小就有的,根深蒂固,一时很难从这份喜欢里抽身出来。

也正因为如此,心,才会受伤——

自己的未婚夫爱的人、想娶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最最喜欢的姐妹,最后,这个姐姐,这个恩人,还要代替自己嫁给他。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做慕倾城,必须以另一个全新的身份去嫁另一个想娶慕倾云的男人,桃代李疆去应付那个据说很难缠的男人。

拓跋弘将她推进了一个可怕的旋涡里,逼她承受着她难以承受的纷争磨难。

她心里真不好受。

“也许,我是该清醒了!”

慕倾城低头:曾经,那个男人,是她眼里的英雄。

现在呢!

心痛之余,是失望,失望之余,是成全,最后,只能祝福。

金凌皱眉,心下纳闷这丫头到底喜欢那混球什么?

嫁衣送了过来,就在初八的傍晚。

一套皇后的礼服,一套是侯门小姐出嫁的吉服。

皇后的凤衣,华丽无比,七彩天丝线绣成的凤凰,盘于凤裙之上,振翅欲飞,墨绿的眼珠子,是以绿宝石雕琢而成,打以小洞穿绣于衣裳之上,几缕阳光射进来,照在那眼珠子上,顿时有盈盈流彩溢出,便如真眸一般,能发出奇异的光华。

凤冠之上,金凰婷婷而立,流苏低垂,宝珠璀璨…

另一身吉服,虽不若凤衣来的精致,但也绝对可称之为绝品——

牡丹花团团簇开,代表吉祥如意,另绣有西秦中特有的图腾:鸳鸯雀。

此雀,生着凤凰似的尾翼,凤凰的羽毛,长着鸳鸯头——据说这种鸟,是西秦国的特产,一旦成年,便择偶而居,一生一世,忠于伴侣。民间风俗成婚之时,必穿这鸳鸯裙,有白首恩爱之意。

送礼服来的是李姑姑笑盈盈上前,看着面前这两位一模一样的姑娘,一个显得温柔娴静,还温温带着笑容,着淡色的罗裙,便似凌波之仙子,另一个傲气凛凛,锐利的眸,噙着一抹似讥非讥的笑意,着一袭红罗,随意嗑着瓜子。

这二人,都对这两套衣裳视而不见。

她不由的上前又问了一声:“请问两位小姐,谁是未来的皇后:倾城娘娘。请娘娘试嫁衣,若有什么不合体的地方,奴婢立即让人去修整。明儿个就是大礼之期,这事,真正是马虎不得的。”

两个姑娘依旧不搭理。一个在想:姑奶奶我姓金,名凌,别想套住我,什么皇后娘娘,见鬼去吧!

一个在想:嫁去皇宫的又不是我,以后,我是慕倾云,不再是什么倾城了!

两个人彼此观望一眼,自顾自忙自己的。一个只顾着吃,一个顾着看香袋上的针法。

至于小怪,早乖乖的藏起来了。

李姑姑身上直冒汗,犯迷糊,为嘛两位小姐都不吱话,皇后娘娘啊,天下多少女子巴望着呢,怎么落到这位倾城小姐头上,就这么不吃香,居然谁都不肯认自己是那位好命的贵人。

门又开了,这番进来的是国师宋黎。

人家一眼就认出哪个是金凌,哪个是慕倾城,那气质太不一样了。

金凌一看到这个祸害,就“嗖”的两眼冒火光;倾城一瞧见这位大人,就面露紧张之色。

“娘娘…”

宋黎走上前,行礼,看似恭恭敬敬,没有半分差错,但那虚虚欠身的姿势,却生着一种倨傲的神气。

“你又来做什么?”

“是这样子的,皇上料到皇后娘娘可能会闹一些小脾气,是故令臣下过来劝劝。皇上说了,明天的大婚事关我西秦我的颜面,请娘娘一定配合好,令帝家这场婚礼完美的完成。”

宋黎笑眯眯着,那模样,就像一只怀着算计的老狐狸,眼睛里流转的尽是贼光。

原来拓跋弘也在担心明儿个她会闹事?

金凌板着脸冷笑:

“本姑娘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左右过…想让我心甘情愿的嫁拓跋弘,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一字一顿,表示这件事完全不可商量。

言下之下就是:明天,你们等着闹笑话吧!

宋黎完全不惊怪,一径笑:

“是吗?可这世上没有完全绝对的事。纵然你是天之娇女,落魄了,也只能顺势而为。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固执已见的闹脾气,最后受委屈受累的还是自己——哦,对了,皇上让老夫告诉您一声:娘娘要是误了时间,误一刻钟,被抓的九华人就会被砍掉一个。鍄京里的九华人不下五百人。娘娘要是希望那些无辜人因为娘娘的任性而丢了性命,那您就去闹去吧!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末了,一记冷哼,尽是兴灾乐祸看好戏的调调。

某人的脸色微变:

“你…堂堂一国之帝,尽做一些小人行径!”

金姑娘一怒,将桌案上的两套嫁衣悉数往他身上翻了过去。

宋黎早想料到她会怒,信手一捞,将两件新嫁衣一并捞了过来,凌空一送,重新放到案上,嘴里沉笑:

“姑娘的大小姐脾是不是大了一些?请问你现在还能有什么倚仗。如今,你能倚仗的也就皇上对你的几分怜惜罢了。哪天,皇上若对你没了最后几分宠爱,你就什么也不是。哦,对了,最后再提醒一声:皇衣的凤裙是用来行婚礼的,不是用来砸人的,可不能出现半点岔子。若是坏了,不能穿了,死的就可不止一个两个。所以啊,姑娘还是改改脾气的好。”

他看似好心的忠告着,然后,退了一步,淡淡的叮咛身边人:“李姑姑,好好服侍着,明儿个务必将皇后娘娘打扮的漂漂亮亮送上喜轿!”

“是!”

李姑姑兢兢惊惊的答应着。

宋黎深一笑,不再理会气怒交加的某人,转身离开。

金凌气不过,将手上的嫁衣再度翻了出去。

火爆的脾气令李姑姑看的那是瞠目结舌。

天呐地呐,传说慕小姐那可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以前虽然长的丑了一些,但总归是性子温温娴静的——现下看来,外头传来的话,果然是当不得真的,居然如此凶悍——皇上御赐的凤衣也敢往地上砸?这要是砸坏了,她这个管事的人小命不保那是次要的,娘娘这是在羞辱皇家啊,那罪可就大了。

“哎呀喂,娘娘啊,砸不得砸不得!”

连忙上来制止,抢住。

“滚开去。本姑娘做事,还轮不到你们这种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老巫婆来多管。”

左右来回数个巴掌就横扫了过去。

金凌从不会无缘无故打人,这一次,真是气翻。

李姑姑忙将嫁衣放下,捂着打疼的脸孔,惊恐的退了下去。

慕倾城呆呆的看着,沉默半天,不语也不劝,出门去。

一个女人,只会为自己心爱的男人欢天喜地的穿嫁衣。

今日,自知此身所嫁非人,前景茫茫,这种婚事,只是一种无奈的悲伤,她哪有这种兴致去试穿?

金凌呢,越看那嫁衣,心头越火大,噌噌噌过去,将东西一径扫到地上。

忽一个陌生小婢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直叫:

“娘娘息怒,别拿嫁衣出气,砸坏了,是要出人命的。娘娘,娘娘,嫁衣坏了,误了吉时,锦绣阁的一帮奴婢们都会身首异处。还请娘娘体恤。”

这小婢真是大胆,居然扑上来将她一把抱住,阻止她去踩踏。

金凌正想将这小婢推开,手中忽然就有什么东西塞了进来,还未等她有所行动,那小婢已经松开,爬着过去,将两件嫁衣抱着就往外逃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替她把门关上,回眸一睇,有深意。

呀,这婢女,是什么路数?

她眯起美眸,低头看手中那叠成的细条玩意儿,外头还抱着一张蜡纸,打开一看,上头看了一行苍劲的细字——

看完,她呆了一下,陷入沉思。

室外,晚暮。

慕倾城独走阁园内,看着这满江园的喜绫,预示着明日,这里将有一场喜事,而且还是双喜临门。

可这喜事,只会让人觉得它是一场荒唐之极的笑话。

假的,欺世盗名。

而她躲不开这样一种宿命,撇不清这样一种关系,死了一次,重新活过来,面对的还是一场可憎的戏,却又不得不去演,为了家族。

她的心,是悲痛的。

明明念想的是拓跋弘,却被他摒弃,嫁与其他人!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让悲惨的事吗?

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难堪。

“若还在喜欢,就该去争取,而不是在这里独自掉眼泪!”

慕倾城躲到了一处宁静的花坛后,难得一次放纵,任由自己坐在台阶之上,将整个精臻的小脸枕在手臂上,迷茫瞪视着,觉得这人活在世上,还真不是滋味。

听得说话声,回了头,看到的应该在房内发脾气的金凌不知何时追了出来,正神情奇特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苦笑一个。

“我是不是很傻?”

凌儿先前问她还喜不喜欢。她理智的认为该清醒,可有些东西,根本不受理智控制。

“不傻!我家倾城妹妹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好姑娘。”

金凌坐到她身边,随手摘了一朵五月兰凑到鼻子边上嗅着。

“我还是放他不下!”

慕倾城幽幽的低喃:“可他喜欢的是你。”

她悲怆一笑。

几缕夕阳落到自花丛中射过来,映到了倾城的脸上,金凌随意一瞥,但看到,她朦朦胧胧发着光的眼里,带着几丝忧郁。

“在你眼里,他是怎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