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金凌只要想到前天那一场逗弄,就觉得这家伙话中带话,便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瞅他。

他却在这时低低一笑,有点怪怪的味道,还挺无辜的眨起眼,让人觉得他是如此的纯良无害。

可,他是若无害的,这世上就没有“害虫”了!

“你…在想什么邪恶的东西?”

她问,脸上薄薄生出一层春霞,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的眼神的魅力,令她浑身莫名的躁热起来。

这人优雅一笑,呷了一口酒,慢吞吞的说:

“今天是新婚大喜之夜,你说我能想什么?公事早被我抛之脑后了,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欣赏新娘子了…”

他答的倒是很动听。

一边说,一边给她夹了一些菜:

“多吃点吧…我听秋姨说,你今儿个没吃什么食物,累倒了吧!多吃点,补充体力…饿坏了,我会心疼…嗯,我可不想辜负了如此良宵…有句话怎么说来的…”

他很故意的低头想了一下,才吐出下句:

“哦,记起来了,一刻值千金!”

好吧,他承认,他有点色眯眯,如此说话,他还是第一回,对像呢,是这个迷人的小女人——话说夫妻之间,色也是光明正大的。

金凌的俏脸儿,立即红润润起来:流氓啊流氓…这世上道貌岸然的流氓,怎那么多?

这男人,表面看,多像正人君子啊,温和谦恭,如清风似暖玉,人背后,心头怀的邪念,可深了,只不过他能将这邪念以婉转含蓄的语气来发扬光大。

她忽眯眯一笑,也夹了不少菜到他的小碟里:

“你也多吃一点。憋了那么久,也许身子有点不中用了也不一定。嗯,这是什么,好像是牛鞭…嘿,可能很合适你…”

说着,她摆出一副天真之色,看着男人一口酒全呛进了咽喉里。

这妞连忙掩嘴轻笑,使劲的保持无邪的模样,一边还殷勤的奉上湿巾,隐隐含着笑,作惊怪状:

“熙哥哥,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吃酒都能呛到…难不成醉了?啧,你的酒量不错的…该不会真是年纪大了,有点力不从心,沾酒就醉,连杯子都抓不稳了…”

哈,那丫头,还真是挑衅挑上瘾了!

燕熙接过妻子好心递上来的湿巾,深一笑,动作不慌不乱,站了起来,将凳子往后一移,姿态很斯文的来到她面前。

她抬头仰望,突然感觉到了某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干什么?呀…”

下一刻,一双迸发着强大力量的铁臂,将她拦腰抱起。

下一刻,她不再坐着,而挂在了他的双手上。

“嗯,我觉得,你该吃的差不多了…所以呢,我不客气了!”

再客气下去,都被损成不举了。

这女人太欠收拾了!

“呃,其实,我还没有吃饱…”

她连忙说。

他跨开步子,向凤榻而去:

“没关系,等你喂饱我以后,我们再慢慢填肚子…不急!”

呃,好吧,是她不好,终于将某只饿了很久的老虎给惹怒了…

柔软的凤榻上,大红的翡翠鸯鸳被整齐的叠放着,火红的床褥上绣着凤凰于飞图,散落着很多花生,莲子。

燕熙以手一抹,将那些花生莲子全抹到了地上,耳边就听得一阵阵哗啦啦落地的声音,折射着某人急不可奈的心情。

金凌再度扑哧一下笑了,在被他放到床上时,点点他的唇:

“别急…我又不会跑!”

盈盈的目光尽是惹人遐想的神韵。

燕熙俊脸微一烫,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心急,一边拆下她如墨似的云鬓上那几根玉簪,将她高盘的长发放下,一边轻轻笑:

“嗯,我不急,我们有一整夜的时候,慢慢的享受这得之不易的时光…”

低头一吻,吻在额心,满带怜惜。

有人吃吃在笑:“可我怎么觉得你想把我大卸八块,然后囫囵吞枣的将我吞进肚子去呢!”

“某个新娘子敢在那里笑话新郎倌的能力,这个新郎倌若是再不发威,那就真是太不男人了…你说是吧!”

他说,身上某个部位昂扬的抵向她,令她不由自觉就沸起红潮…

于是,他笑的更深了,一边往她腰际去解玉带,一边低头,往她耳朵上咬下去,还不住的呵着气,似春风拂过一般。

她的身子极敏感的颤栗起来——这个可恶的男人啊,很清楚要如何撩拨,能激发她的热情、她作为女人的本能…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正当衣裳半解,一阵急促的敲门,极不识趣的响起来。

起先一阵很轻,紧接着六记渐渐重了,碧柔在外头急急的低叫起来:

“公主…公主…驸马…驸马…你们歇了吗…出…出事了…能开一下门吗?”

燕熙的太阳穴上“突突突”了几次,有点想宰了外头吵吵嚷嚷的妞:这个时候敢来扰了他们的情致,不想活了吗?

“是碧柔,声音这么急,不知出什么事了…”

金凌翘起头听了一下,推着身上的男人,却看到这人闷闷的眼神里冒着火,不由得掩嘴笑,好事被打搅,他的心情哪能好得起来。

“去看看吧!若无大事,她们断断不会来打搅!”

燕熙很想不理会,殿外那小女子又喊了起来:

“公主,驸马,小皇子和小公主哭的很厉害,乳娘怎么抱也不管用,奴婢和清漪去服侍了,两小主子还是哭个不停,两位当值的太医又都吃醉了,奴婢们真是没法了,想请公主驸马看看两小主这是怎么了?再这么哭下去,哭坏了小身子那可如何是好!”

这话一落下,金凌立即脸色大变,连忙把男人推开,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往外赶出去。很快开了内殿门,看到碧柔正跪在门口。

“孩子呢…怎会哭个不停的?”

正待往外而去,身后,燕熙拉住了她,斥道:

“外头冷的厉害,披了斗蓬再去!”

说着,他示意碧柔进去给他们备裘衣,一边安抚已失了闲情逸致的妻子:“别急,不会有大问题的!”

心里则在叹息:好好的洞房花烛夜,只怕要泡汤了!

事实证明,这两孩子根本就没事!

这对新婚夫妻一赶到双子殿,就听得娃娃哭的惊天动地,可当金凌一手一个抱在怀,噢噢噢的哄了几声后,俩小屁孩子,渐渐就停止了哭泣,每人眼里挂上两朵眼泪,眨着黑亮亮的眼睛,经过金凌一逗,哇,居然都笑了耶!

“朕明白,这两个鬼机灵这是想娘亲了,所以才这么没完没了的哭…”

先前,奴婢们实在是服侍不了这两个小祖宗,先去惊动了在吃喜宴的九华大帝。这位皇上可从来没生养过,哪懂得如何去哄娃娃啊,闻讯赶来后抱着两个软绵绵的小哭怪走来又走去,就是没用,实在无奈,只好让人把清漪和碧柔给请来,还是没用,偏偏这个时候玲珑九月因为身子不适和靖北王早早回了府,实在没法了,他们只能去惊动房里的新人。

此刻看到这个情景,九华大帝恍然的总结出这样一个结论。

于是他们试验了一下,马上将两个娃娃交给乳娘抱,两张殷殷笑脸,一点点皱紧起来,一个两个,转着头眼巴巴看着金凌,金凌不欲理会,没一会儿功夫,安安先扁着嘴哭了,然后呢,是宁宁应和着也哭了起来。

金凌连忙将人抱回来,两小鬼再次破泣为笑。

“看样子,是孩子在认人!”

秋姨是生养过的,有过做母亲的经验,最后由这样一个现象,得出了一个很权威的总结:

“这些天,俩个小主子已经习惯了在晚上临睡前和公主相处。

“公主总逗弄他们,母亲的声音,他们必是听习惯了,再加上他们在公主肚子里的时候,公主常常会拿本书,和他们讲故事。孩子们虽然小,可母子天性会令他们很依赖于公主的声音。

“就连昨儿临睡前,也是公主将两个孩子哄睡了,才让乳娘给抱回双子殿的,今儿个,他们白天睡饱了,刚刚又睡了一会儿,到了钟点,他们必是想听公主讲故事了,所以啊,咱们谁给哄都不管用!”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两孩子都爱赖着金凌,一离金凌就大哭,金凌想想没法,末了,迟疑的对燕熙说:

“要不我留在这里陪孩子吧!”

遭来某位新郎淡淡一瞟。

“那可不行,哪有新娘子新婚夜在外头逗留的?”

九华大帝也难以苟同。

“把孩子抱回凰宫吧!让他们跟我们一起睡…”

燕熙走过去,将安安抱了过来。

那小小子小嘴一撇,又想哭。

燕熙眯眼横了一记过去,没吓住,那奶娃“哇”了一声就大哭起来——唉,先前,他一抱就管用,现在,他抱没有用:有了娘,就不要爹,太没天理了!

“你别凶他,瞅瞅,又叫你吓哭了,还我!”

燕熙才不还呢,抱着哇哇大哭的安安走到边上,让安安的乳娘苏氏给抓来一个斗蓬把娃娃包住,一边低声道:

“全是被你惯的!这可不是好习惯!天天黏着你,你哪还有时间去管政事,得改。从明天开始慢慢调整过来。今儿个带他们过去睡一觉,只是破个特例,没第二次的…”

“喂喂喂,孩子哭的厉害呢…你还在那里说什么破不破例,你…喂…还我…”

金凌抱着也想哭的宁宁去抢安安。

燕熙早把孩子裹严实向九华大帝行了一个告辞之礼,往外而去:

“安安由我来收拾,你抱着宁宁就成!做哥哥的怎么可以老是带头闹,真是的,非得给他一点苦头吃吃…”

这话引来一众人一阵吃吃而笑。

金凌也有点哭笑不得,瞪眼道:

“你这人真是的,跟孩子生什么急啊,他是孩子还是你孩子啊…喂…”

人早走远了!

众人知道呀,燕王眼巴巴期待的洞房花烛叫两个孩子给搅黄了,心头难免有点不满的,不由得都露出了同情的神情。

金凌呢,忙将宁宁包好,急急和“父亲”告辞,匆匆跟了上去,在冷凛的北风里低叫着他的名字,埋怨他尽做丢脸的事。

于是呢,新房就叫两个小不点给占领了,喜床成了两个鬼灵精和他们母亲的天下。

这夜,殿内又多添了两个碳炉,把新房薰的倍儿香,又倍儿暖和。

金凌睡在里床,安安宁宁睡在中央,两孩子只穿着单衣,扬起小胳脯小腿,一个在啃粉粉的小脚丫,一个在啃嫩嫩的小拳头。

金凌正和他们讲着故事,时不时呵他们痒痒,俩没牙齿的娃娃,眯紧眼睛,弯着小嘴角,咯咯咯的笑着。

做母亲的,也只穿着一件单衣,看到孩儿们这么可爱,这么欢快,也跟着嘻嘻直笑,玩的可欢了!

燕熙脱下喜袍,侧倚在床头,淡淡含笑的目光在孩子和妻子身上流转,偶尔伸手去摸摸安安和安安的小手小脚,又香又软又腻,新生命是如此的美好,只是,他自然是无比喜爱他们的,只是…

唉!

他看着被两个孩子隔开的凌儿,红扑扑的脸孔,和孩子玩的可欢可开心了,再看看这火艳艳的喜房,本该你侬我侬、恩爱缠绵的新婚夜,全被搞砸了!

孩子的精神劲儿特旺盛,待到他们饿了吃了奶水终于沉沉睡下去的时候,已是子夜。

鸳鸯被盖住了他们一家四口。

她睡在里面,他睡在外头,两娃娃脸对着脸睡在他们中间,他们也面对面,都没有睡,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微微在笑。

金凌伸过手,牵住了他的大掌一起将娃娃护在两个人的手臂圈内,忽然良心发现,有点歉然,咬唇,小声的说:

“以后补偿你,好不好?”

“嗯?呵!”

燕熙低一笑:

“傻妞!”

一顿又说:“这样的洞房花烛也不错!这世上有谁能过得上这样的新婚夜!独此一家,无处他访了!堪称独一无二。呵,别多想了,睡吧…可能待会儿孩子又要饿了…”

“嗯…”

她点头,的确有点困了,不自觉就打了几个哈欠,挂着美美的笑容缓缓合上眼,嘴里则在轻轻笑,说:

“可惜我不能喂,到时还得麻烦别人。哎,熙哥哥,咱们争取来年给他们再添一个弟弟或妹妹可好?这一次,我要自己喂!”

啥?

燕熙一怔,还生?

她这番死里逃生,吓的他还不够吗?

再生,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不干!

坚绝不干!

他也闭了眼,心里却在啄磨一件很严重的事:以后一定再不能生了。

那么,在保证自己福利不损的情况下,怎样做才能确保没有意外的事发生呢?

嗯,这个医学难题,必须尽快攻克!

这一夜,这一家四口,各怀鬼胎的甜睡了过去,而龙凤喜烛则在哧哧的燃烧着。

直到临近天亮,一声惊呼之声自凰宫内长长的传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熙哥哥,湿了湿了,全湿了…我刚刚做梦在洗澡,感觉暖暖的,这摸,哇,宁宁这一泡尿好了得,把我全尿湿了…”

有人惊醒,哑然而笑:

“嗯,安安也是尿尿大王…我这里也湿了,全湿…”

其实,这也是一种幸福。

只有幸福的人家,小毛头才会和父母同床共枕,也只有在晚间照看过毛毛头的父母,才会了解做父母亲的辛苦。

养儿方知父母恩呵,一切得经历了,才知道恩情重。

“凌,我来换尿布,你去找一床新床褥出来,自己换了吧,别惊动外头的人。”

“嗯!可你会吗?”

“怎么,你连这也小瞧我?”

“呵呵…”

“去去去,我会的比你多的多…”

“嘻嘻…我去找被子,你慢慢换!”

这便是幸福。

幸福,就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同甘苦,共命运,一起辅育自己的孩子,喂他们吃,给他们换尿布,闻他们身上奶香,嗅他们身上的便臭,看着他们一天天在眼底长大成才。

虽然,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人主,但在人后,他们只是寻常夫妻,寻常父母罢了。

最后一字符敲了下来,一切已尘埃落定。

面对字幕上的字,林若情轻轻嘘了一口气,凌儿的故事,终于输入的差不多,就差一些后续的事宜交待了。

每番读秦贽自帝陵里带出来的那些书稿,她总会被故事主人公那曲折离奇的经历感动的一踏糊涂。

无他,皆是因为那是凌儿的亲身经历,读着她的手稿,令她感同身受了那么一场忍隐而坎坷的悲欢离合,并且每一次,皆热泪盈眶。

想到那个漂亮的孩子,林若情的心就无比的柔软,那是她和金晟在九华生下的孩儿呵!

当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在那个世界死去的时候,他们却在为他们的重新而不断的经历磨难。

而今,她与一诺可以在这里生活的如此幸福,皆是他们的功劳。

熙儿,凌儿,娘亲和爹地衷心的谢谢你们!

她在心里默默的念着。

回头,执起书桌上那一幅美伦美奂的画卷。

一片花海,一棵碧树,一个男子,白衣,束发,俊美如玉,噙一抹浅笑,盘于虎纹地毯上,轻弹凤琴;一个女子,绛裙,宫装,人面桃花,倚坐边上,笑的东升之旭日,玉手轻拍,无比温柔的睇着欢闹戏闹的孩娃。

两个孩娃,二三岁模样,一男一女,粉雕玉琢,女娃娃笑眯着眼儿,粉裙小辫,手上抱一束沾露鲜花,男娃娃,杏衣髫髻,酷酷眨眼,笑容腹黑,正偷摘女孩手上的花…

那小模样,男娃娃像熙儿,女娃娃像凌儿…

看着,她为之兴叹,纤秀的指腹轻轻抚上卷面上那一男一女俊秀的脸膀,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柔软。

这是她的女儿和女婿,还有一对漂亮的龙胎娃娃,多么和谐一家!

凌儿,虽然隔着一个无法拉近的时空,虽然不能亲眼看到你出嫁的盛况,但是,娘亲在这里虔诚的为你们祈福,愿你们在九华一切如意,幸福安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