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将瓶子再次藏于枕头下,一面道:“也好,臣妾还舍不得。”

闻言,他突然坐了起来,低头看着我。我本能地拉紧了被子,他皱了眉:“朕睡得不舒服,你搬去外头塌上睡。”

半张着嘴望着他,我以为,我听错了。

“还不去?”

我不去。

他要是睡得不舒服,怎的不回乾元宫去?不过,这话我不能问。

看着他,笑道:“臣妾刚刚小产,怎能睡塌上去?”有本事,就告诉别人我不是小产啊。

他也笑了,比我笑的灿烂。只那薄唇似乎比方才更加白了些,看起来,像是真的不舒服。微微别过脸,我不会同情他。他一天想着要我姐姐入宫来,我就绝不会同情他。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他身上的“怪病”,深吸了口气,我还是不会关心他。

“妡儿,你演戏演上瘾了?”

“是皇上说要臣妾陪着您演,是以,这一场戏,臣妾会拼尽全力演好。”最好的戏码,自然是,人前人后都一样。

他点了头:“很好。”

眼看着他伸手至枕头底下,取出了安歧阳给我的药,娴熟地吞了一颗进去。我吃惊地看着他,他一把掀起了被子,一手按上胸口,轻轻一推,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一切都太快了,快得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他干净利落地抬手拭去嘴角的血渍,开口叫:“来人。”

我跟着他坐起身,两个宫女进来了,云眉也进来了。

他起了身,指着床单上道:“昭仪娘娘弄脏了床单,叫人给换一床。”

几个宫女的目光皆落在床单上那滩血渍上,神色尴尬。我被他说得愣在了床上,一时间忘了起来。

元承灏,他怎么能这样?

什么叫昭仪娘娘弄脏了床单?

这叫我…叫我的脸往哪里搁?

“愣着作甚?还不扶她先过塌上休息?”他开口说着。

云眉忙取了一旁的外衣披在我的身上,小声问:“二小姐,可要奴婢先伺候您换一身衣裳?”

天啊,云眉,这叫我怎么活…

第三卷

第一章 戏弄我

那两个宫女上前来帮忙收拾,云眉小心地扶着我起身。她们走了过来,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我的亵裤上。不过,我披了外衣,此刻,就算真的染上了血也是看不出的。

我是一个姑娘家,居然被冤枉这么丢脸的事情。

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前走了一步,却是忘了床边的台阶,不小心踩了空,身子一个不平衡就朝前跌去。云眉吓得不轻,我的身子却已经落入男子的怀抱,听他温柔一笑,宠溺地开口:“瞧你,这有什么?没有力气么?朕抱你。”他说着,当着宫女的面儿将我横抱了起来,转身朝外头的软榻走去。

若我方才还担心他,此刻就不必了。他能这么轻松地抱我起来,那一口血,就是个把戏。

云眉怔了怔,倒是没有跟上来。我回眸的时候,只瞧见了她开心的笑。

咬牙瞪着他,他依旧笑得温柔:“如何?朕演得不比你差吧?”弯腰,将我安置在塌上,他迟疑了下,竟也躺了上来。

两个人睡塌上,终究还是有些拥挤的。他也不管,就这么睡了上来。

我气极了:“臣妾还是先去换身衣服,皇上不怕臣妾也弄脏了您的衣服么?”他不是说我因为那个,弄脏了床单么?

抬了手推住他的胸膛,推了两把,他真沉啊。稳如泰山。

“朕喜欢你呢,朕不怕你脏。”

天…

云眉取了毯子过来,许是听见了我与他的对话,一手捂着嘴,拼命忍着笑。那双眼睛,却分明已经笑得眯了起来。

我窘迫地涨红了脸,元承灏怎能如此?

他真是温柔得让我觉得无耻。

云眉上前来,将毯子轻轻地盖在我们身上,一面小声道:“皇上,床单铺好了。”

终是松了口气,他的宫女,速度就是快。

想起身,他用手臂箍住我,头也不回地开口:“知道了,你们都下去。”

“是。”云眉福了身子,那两个宫女也上前行了礼,纷纷退出去。

门再次被关上了,他却闭了眼睛,根本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甚至,连着呼吸都慢慢地均匀起来。

我愕然了,身子被他抱着,也动不了。即便能翻身,那也一定会从塌上掉下去的。就这样躺着,真不舒服。深吸了几口气,我本以为,他是不屑跟我玩这种的。看来,还是我错了。

他真会折磨人,我没有尝到过,就忘了元非锦的痛苦了。

抄经书,呵。

“笑什么?”他闭着眼睛问。

我忙敛起了笑,答道:“没什么,皇上不是要回床上去睡么?”他自己说两个人睡着不舒服,非要赶我睡塌上的。此刻,这么窄的软榻,两人睡着更不舒服。

闻言,他霍地睁开眼睛,错愕地瞧着我:“莫非你连软榻也弄脏了?”

“…”

第二章 馨禾宫

几乎是本能地捂住了他的嘴,他若是再叫一次,我真的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种事,我也不好解释啊。

愤愤地盯着他看,他眸中闪过的那抹流光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他抬手拂开了我的手,低嗤一声,又闭了眼睛。而另一手,依旧紧紧地抱着我的身子。

我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比方才好了很多。那唇,也不再是苍白的样子,渐渐的,红润了起来。

“垂涎朕的美色?”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没有睁眼,他怎知我看着他?

有些局促地收回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安歧阳给我的药,还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我小声问道:“表少…不,郡马给臣妾的,究竟是什么药?”

我有种强烈的感觉,他的异样,和他的怪病有关。而安歧阳的药…似乎对他有作用。

他却敷衍我:“他不是告诉你了么?”

安歧阳只说是调理身子用的,我自然信。不过元承灏方才也说了,这么珍贵的药,亏安歧阳舍得。是以,这药的药性,必然不止这些的。

不过他不打算说,我也就不问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竟真的睡着了。

元承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床上去睡的,还是和上次一样,天亮的时候,他下来,将我抱上床去。我只闭着眼睛装睡,不一会儿,常公公带了人来伺候他起身。

等他出去了,我才睁眼。

坐了起来,瞧见安歧阳给我的药好端端地放在我的身边。想了想,将它与安歧阳给我银票一并放在了一起。我不是真的病了,还用不着吃这么好的药。

从水烟阁搬去了馨禾宫,寝宫大得翻了好几倍。从后窗望出去,远远地,还能瞧见内湖。

宫女太监也多了好多,来来往往的,比水烟阁的时候热闹了许多。

下午的时候,太皇太后差了公公来问我可有少些什么。我有些惶恐,看清楚了,原来是那时候在郁宁宫见过的钱公公。我不知太皇太后特意派钱公公来问我是何意,反正,我也少不了什么东西。

客气地请他回去替我谢了太皇太后,又叫云眉打赏了他。钱公公却谦卑地拒绝了我的打赏,这,让我觉得有些不安。

“莫不是公公瞧不上本宫的一点小意思?”

他似乎被吓到了,“扑通”一声跪了,忙道:“奴才怎么敢?娘娘您不记着那次在郁宁宫奴才做的错事,就是奴才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谨慎的钱公公,不过那一次,是太皇太后下令叫他端药给我的,我又怎么会迁怒到他的头上?

示意他起来,我开口道:“那怎么能怪公公,是本宫让太皇太后生气,她老人家要罚也是应该。”

钱公公擦了把汗,不敢多言。

傍晚的时候,帝姬来了。却不见姚妃,是萱儿带了她来。

孩子见了我,眉开眼笑。对着我,她已经不再生分了。

抱着球跑过来,脆脆地叫:“妡母妃。”

我怔了下,这句“母妃”叫得我心里突然柔软了起来…

第三章 送补品

她也不顾生,爬上我的床来。

萱儿急忙上前拉住她小小的身子:“帝姬,娘娘病着。”

她愣了下,我忙道:“没事,让她上来吧。”云眉过来抱了她上来,让她坐在我的身边。

萱儿这才不再说什么,只在床边站着。

帝姬晃了晃她手中的花球,笑着道:“您听。”

听见了,小铃铛的声音。定睛一看,才见她的花球上,那垂挂下的流苏上,分别挂上了铃铛。很小的铜铃,一齐摇响起来,声音脆脆的,像是密密麻麻的雨点落下来。

我夸着她:“真漂亮。”

她似乎很得意,靠近我的耳畔,小声道:“比棠婕妤的好听,是么?”

忍不住笑出来,原来她也注意到了棠婕妤常年挂于腰际的金铃。看着她期待的样子,我点了点头。她愈发地高兴了,小小的身子靠过来,倚着我。

花球放在被褥上,她的小手伸过来,安放在我的小腹上,又言:“母妃说,本来玉儿就有弟弟了。本来,在这里。”她的动作好轻,小手暖暖的,有点像元承灏的掌心。

心头一震,我是疯了,竟会突然想起他。

回了神,听她接着道:“玉儿也是从母妃这里出来的。”

我点头:“当然。”

姚妃是真疼她,不然,何以如此说?

她笑着,我低头问:“帝姬额上的伤还疼么?”

“不疼。”她顿了下,问我道,“今晚父皇会来馨禾宫么?”

我摸摸她的头:“我也不知道。”

回想起昨夜的场景,我不禁又尴尬地羞红了脸。喟叹一声,我与他本来就是逢场作戏,他也不必天天来。他是皇上,我身子“不便”,也不能伺候他。

帝姬有些失望:“玉儿好多天不见父皇了。”

“皇上不是送了好多玩的给帝姬么?”萱儿忙劝道。

她似乎想起来了,忙道:“是啊,妡母妃要赶紧生个弟弟出来,玉儿和他一起玩。”

孩子到底是孩子,生个弟弟出来,哪那么容易?

“帝姬,奴婢带您回去了,昭仪娘娘该休息了。”萱儿又劝着她。

我笑着:“也没事,本宫倒是不累。”和孩子说话,我还是乐意的。

帝姬又坐了会儿,外头说姚妃派了人来催了,这才回去。

用晚膳的时候,听闻元承灏过了关雎宫去。我忽然想起那日他在郁宁宫说的话,太皇太后希望的,他也没有不做。指的,便是这个吧?

只是皇后三年不孕,倒真的是件奇怪的事。

他不来,云眉先得有些失望,我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离得我远远的,也省得宫里头的女人时时刻刻盯着我不放。

宫女收拾了东西出去的时候,瞧见一个太监跑进来,朝我跪下道:“娘娘,丞相大人差人给娘娘送了些补品来,此刻,在外头候着。”

我几乎要想不起原来我还和丞相府有关的事情来了。

安丞相,他倒真是没忘了我。

东西被送了进来,无一例外,都是一些补身子用的。只那婢女,倒是叫我惊讶,那分明,是阿蛮。

第四章 告诫我

看见她,我便知道定是安歧阳要她来的。

阿蛮上前朝我行礼,笑道:“见着娘娘就好了,我家少爷惦念着,非得让奴婢亲自来一趟才放心。”

叫她免礼,开口道:“本宫没事。你替本宫谢谢丞相,让他破费了。”

“是,奴婢定把话带到。”她点了头,从丞相府带来的东西都已经放上了桌子,阿蛮也不多留,与太监一道退出去。

云眉上前查探了下送来的东西,一一清点过后,唤了人收起来。

“表少爷对二小姐真是上心。”她叹息着,朝我走来,“二小姐,您说表少爷和郡主成亲,真的好么?”

怔了怔,什么叫他们成亲真的好么?

回想起安歧阳的话,其实不难听得出,他们还是有感情的。能好好在一起,当然是好的。

一连好多天,元承灏都不曾来馨禾宫。我因为在宫里养病,也不必给太皇太后请安,倒也落得清净。

元非锦被封了定安侯,圣旨下了,他不想要也得要了。

听说他一大早便进宫来谢恩了,和元承灏在御书房待着,一直到下午才出来。这个恩谢得可真够久的。

想不到的是,元非锦从御书房出来,居然来了馨禾宫。我恰巧半躺在床上翻着书,他进来了,嬉笑着开口:“哟,娘娘竟变得贤惠了,还看《女诫》?”

急急合上了书,我低咳了声道:“小王爷看起来心情甚好。”我以为,封侯这件事,他心里终究是不舒服的。不过此刻,从他的脸上,我却丝毫看不出不悦。

他也不答,只上前坐了。

“何时离京?”问着他,我实则也是知道的,必然不会这么快。芷楹郡主是他的亲妹妹,她的婚事,他必然是要参加的。

接了云眉递给他的茶,浅饮一口,抬了眸道:“暂时还不会走,我来,看看娘娘的身子恢复得如何。”

云眉笑着开口:“多谢小王爷关心,我家小姐已经没事了。”

他瞪着我,目光中带着鄙夷:“早告诫你别到处跑,叶妃那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笑了:“这么说,小王爷还觉得我是自作自受了?”我想起来了,那日过慧如宫的时候,碰见他。他的确说过我不要乱走的话。

他哼了声,嗤笑道:“别我啊我的,听着一点气势都没有。尤其,少在安歧阳面前自称‘我’。”他话里有话,是想要我和安歧阳保持距离。看来,昨日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了。

朝软垫上靠得往上了些,我也不惧:“原来是替郡主来的。”

“我替皇上,也替你。”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他的眸华抬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