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灏拉起了身,皱眉道:“朕不是让你待在朕的寝宫里么?叶蔓贞呢?”

听他提及叶蔓贞,心头的怒意升起来,咬着牙开口:“皇上将她指给小王爷真是笑话,她最想嫁的人,可是皇上您!”她虽未及言明,不过字里行间我若还听不出来,那我就太傻了不是?

他略一怔,随即一笑:“怎么,吃醋了?何苦吃她的醋,朕又不会纳她为妃。”

他自然不会,赐婚的圣旨都下了,他若是再纳了叶蔓贞为妃,岂不叫天下人笑话?我担心的,只是元非锦!

愤愤地看着他:“皇上那么多可用之人,为何就非得用叶家的人?”对着叶蔓贞,我说不出的不喜欢,还有一种厌恶。

他低头看着我,倒是没有怒:“怎么,难道你不想要朕用你的宫女?”

他的话,说得我一怔,他把云眉给了杨将军,而我身边现在唯有阿蛮。咬着唇,我又哪里是这个意思?云眉却是对杨将军有意,可阿蛮不一样。再说如今,我身边也确实少不了她。

“呵,舍不得?”他说着,拉着我出去。

我突然站住了步子:“皇上不留下来等隋大人出来么?”

他愣了下,才言:“他不想看见朕。”

“可皇上担心他。”

“朕不过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能走出皇宫。”

不承认,我也不逼他。

二人才要出去,见里头的宫女跑出来,开口道:“皇上,侯爷说请您进去。”

心下一喜,瞧见他的神色微微一变,我忙拉住他的手。

到底,还是进去了。

隋太医退至了一旁,元承灏迟疑了一下,依旧上前在他床边坐了。淡声开口:“何事?”

元非锦没有抬眸,只开口:“我父王的尸首…”

“在行馆,已过了三日,天气炎热,朕做主,明日就入殓,然后,道回琼郡。”他的语气淡得尝不出一丝味道。

元非锦轻阖了双眸,半晌,开了品,竟是问:“那,我父王的爵位?”

元承灏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才开口:“自然由你世袭。”

他略笑着:“皇上,我没有兄弟。”

我才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没有兄弟,琼郡不会被划分,而是,依旧唯有一位主子,就是他元非锦!

元承灏不说话,他继续道:“我为我父王守孝三年。”

守孝三年,三年,不娶亲。

多好的借口,不动声色地推掉叶蔓贞。三年之后,谁知道是怎么样一番光景呢?

不知为何,我听了,心里却是高兴的。

元承灏的神色依旧不变,只淡声道:“可以。”

这一日,我与元承灏从他房里出来之时,只听他问:“皇上既不放心我父王,就真的放心把琼郡交给我么?”

我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只元承灏依旧神色不变,连着步子都没有停留,只拉了我出去。

外头,见叶瘟贞站在门口,我们出去,她识趣地行礼。在元承灏的面前,她又恢复了乖巧温柔的样子,他吩咐着她好好照顾元非锦,她也只低头应着声。

傍晚的时候,太皇太后来了乾元宫,她的神色很是难看,开口便问:“哀家听闻皇上应了让蔓贞三年后再嫁支琼郡的话?”

他点了头。

太皇太后又道:“这算什么?岂不叫天下人看叶家的笑话么?”

元承灏不以为然地搁下手中的茶杯,抬眸道:“那皇祖母要朕如何做?他说要给他父王守孝,古语有云,百善孝为先。朕若不应,就不能为天下之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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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太皇太后一时间语塞了。

元承灏又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皇太后深吸了口气,才道:“此事皇上既如此说,哀家也不好说什么。蔓贞既是要嫁云琼郡的,那就是未来的王妃,哀家也喜欢她得紧,这几年,不如就先留在哀家身边吧。”

他也不拒绝,只道:“皇祖母喜欢就好。”

隔日,景王入殓,元非锦没有去,只頣沅公主去了。

元承灏下旨,给他封王。从此,在天下人眼里,琼郡的评价是锦王。

三日后,元非锦可以下床,当天便出宫去了行馆。

没有一请辞,我甚至连他一面都没有见着。

又两日,中午用膳的时候,听阿蛮道:“娘娘,王爷还不会马上离京的是么?”

我点着头。

这一夜,元承灏不曾过馨禾宫来,听说是小皇子满月了。

掐指一算,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我借口身子不适,没有去赴宴。

天色还不晚,却是见元非锦和頣沅公主进来,我倒是吃了一惊。頣沅公主开口道:“皇子满月,今夜皇上大宴群臣的,倒是不见娘娘,是病了么?”

请他们进来坐了,忙道:“没事,只是不想去罢了。”目光,落在元非锦的身上,又问,“王爷身上的伤如何?”

他笑道:“没事了。”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包用红布包着的东西来,搁在桌上,打开了,才见竟是孩子的一套百锁。

“原就是要给娘娘的孩子的,只是这次出了太多的事,不慎差点就忘了。娘娘的孩子满月,我可就不会进京来了。”将东西推至我的面前。

鼻子一酸,低语道:“王爷有心了。”

“哭什么?”他皱了眉。

我只是感慨,还能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在渝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半夜里,偷偷从安歧阳房间的后窗进来。那一次,还是为了给他妹妹出气的。

将目光转向身边的頣沅公主,他低笑着:“莫不是有了孩子就爱哭了?楹儿日后可别如此。”

頣沅公主轻打着他:“胡说什么呢。”

他依旧笑着,却是朝我道:“日后我不在,请娘娘多多照顾楹儿。”

他不说,我也会的。

只是…

看着他,问着:“你以为皇上不会么?”

他怔住了。

我又道:“你父王的事,不是皇上做的。”元承灏不屑解释,可是我忍不住,我想替他解释。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半晌,才开口:“此事,都过去了,娘娘也不必再提。”

“为何就不信他?”我有些急了。

他只转了口:“阿蛮,不如去准备一壶酒,方才在席上不曾喝,此刻倒是想喝了。”

“王兄。”頣沅公主拉住他,“你伤未好,喝什么酒?”

他拂开她的手,笑着:“只是高兴,难得不曾这么高兴了。”

酒上来了,他连喝了三杯,脸颊已经透出了绯色。頣沅公主扶着他,劝道:“别喝多了,省得又难受。在娘娘这里,叫她看了笑话。”

我也让阿蛮给倒了一杯,他却一把夺过我手中,皱眉道:“有孩子的人不能喝酒。”

“算关心么?”

他一怔,点了头。

我又道:“那这么多人关心着你,又何苦还要任性?”

已经触及嘴唇的手腕到底没有再动,半晌,将杯子搁在桌上,似是遗憾,低言道:“人长大了,果然就不能再放纵自己了。”

“王爷心里有恨。”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低嗤笑着:“娘娘,我还是个正常人。”是个正常人,所以不能在父亲的问题上无所谓,是么?

叹息道:“王爷那日要走,皇上在你身后跟了一路。”

他略低了头,半晌,才又低声道:“这些,娘娘不必多说了。我心里,都清楚。”他也还是那个意思,元承灏对待景王和他,从来不起冲突。

我再欲开口,见他突然咳嗽起来,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頣沅公主急忙着问他:“王兄,怎么样?”

他摇着头:“没事。”

“不如楹儿跟你回琼郡去。”这,大约是安歧阳死后,她第一次想要离开京城这个地方。还记得那时候,她曾说过,外面,哪里都没有安歧阳,所以她要留下来。

而如今,她到底不放心他一个人。

他却道:“不必了,届时皇上必然会让我的准王妃随行的。”

我倒是讶然了,皱眉道:“她不会随行的,太皇太后想她留在身边几年,你竟不知道么?”

闻言,他似是释然。

我忙道:“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提醒着他,也让他心里有个数。

却不想,他竟笑道:“皇上给我选的,能省油么?娘娘还不了解他?”

一怔,我怎么是这个意思?

倒是让他以为我在提醒他元承灏要叶蔓贞监视他了。

他也不看我,只转向身侧之人,开口道:“不必跟我回去了,柏侯煜还不错,王兄,也希望你能幸福。”

“王兄…”

“这不还没走么,你也跟着哭。”抬手,替她拭去腮边的泪,他的目光温柔起来。

我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元非锦。

他是真的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快得,来不及让我去怀念我们的以前。

又坐了会儿,他便起身说要出宫。

我起了身送他们出去,行至馨禾宫门口的时候,恰巧见元承灏进来。

众人忙行了礼,他朝我走过来,才言:“朕还怕你一个人冷清着,倒是不想,真热闹呢。”

頣沅公主忙道:“听闻娘娘病了,我与王兄也看看娘娘。”

他“唔”了声,又道:“既如此,不如再进去坐坐。”

元非锦却开口:“不了,皇上来了,臣等还是回去吧。”他也不看他,只又道:“皇上与娘娘快些进去吧,臣告退了。”

頣沅公主亦是福了身子随着他出去。

怔怔地看着,瞧见元承灏的脸色有些难看。

元非锦,他终究连一声“臣弟”都不再自称。

臣,从此,他们之间,唯有君臣,再没有兄弟了。

想着,心里无比心酸,身子却已经被他拉着进去。他也不提元非锦的事情,只道:“身子不适,可有宣了太医来瞧?”

进去了,才发现桌上的东西已经让阿蛮收起来了。

我只点了头,骗着他:“瞧了,让臣妾休息一晚便好。”

他听了,才放心。

与我入内,在床边坐了,他的神色似有些黯淡。我以为是方才见了元非锦所致,也不敢擅自开口说话。

半晌,他却道:“今晚,太皇太后跟朕提立储的事了。”

微微有些讶异,这倒是我所想不到的。

“朕没有表态。”

“太皇太后生气了?”

“自然,只是没有发作罢了。”

缄默了,太皇太后只是想让他早点立太子,那她的一大心病也便撂下了。

只是这件事,元承灏不会依她的。

他今日不说,我射箭快要忘记他曾说过要把太子一位给我们的孩子的话来。目光,谨慎地落在他的脸上,他似乎有倦意,将我整个人揽过去,脸颊贴过来。

闻得出,他是喝了酒的。

只酒味儿不浓,没有醉,必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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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过郁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许久不曾颉的皇贵妃终于也出现了。她坐月子,只我不曾去探过。如今见了,才越发觉得她的面色红润起来。

我进去的时候,她忽而笑着:“这么久不见,馨妃的肚子也这么大了。”

我只钾肥她福了身子,过一旁坐了。

太皇太后进来的时候,没有扶着丝衣姑姑的手,跟随着她进来的,竟是叶蔓贞。

各宫的安妮皆露出讶然之色,只皇贵妃的眸中,除了讶然,似还有一抹微微的愤怒。

叶蔓贞的目光朝她看支,扶了太皇太后上前,才转身唤她:“二姐。”

皇贵妃的脸色微沉,低咳了声道:“宫里不比得府上,可要记得身份的。”

叶蔓贞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听得太皇太后道:“好了,蔓贞才刚入宫,那些规矩日后再学不迟。再说,她日后也不是要在宫里生活的。”

皇贵妃这才低低地应了声“是”,不再言语。

直到从郁宁宫散出来,皇贵妃的脸色依旧不见好,我以为,才给皇子办了满月酒,她该是神采飞扬的。看来,她跟这个妹妹的关系,也不见得好。

“妹妹。”身后传来姚妃的声音。

回了神,见萱儿扶了她上前来,她只皱眉道:“你还好吧?这些日子发生了些事,本宫是害喜得厉害,便也不曾过你的馨禾宫去。”

抿唇一笑,开口道:“没什么事,劳姐姐记挂了。”

闻言,她才放心地点了头。又与我说起帝姬的事来,说她很聪明,学会了好多东西。说起帝臣,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我听了也高兴,本想着过储钰宫去看看帝姬的,倒是不想,在路上碰见了姐姐。

姚妃识趣地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