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还算顺畅,但到了严嘉居住的小区,问题就来了。

严嘉住的房子,是十几年的老小区,周围都是熟识的邻居。她和齐临一进小区,就迎面撞见几个准备出门买菜的阿姨。

中年妇女最擅长什么,当然是脑补加八卦。严嘉一单身女子一大早从外面回来不说,还带着一个野男人。

一个名符其实的野男人。

如此重口味,阿姨们不知会怎么想她

她本想挡着脸避开,见来人已经看见她,只能咧嘴笑着和人打招呼,只是悄悄和齐临隔开了一点距离,装作和他不认识,

阿姨们先是看到严嘉,招呼寒暄之后,视线立刻转移到离她两步处的齐临。

一个穿着怪异抱着一只猴子的长发大胡子男人,很容易就引起她们的警觉。

她们一开始并没有将严嘉和这个奇怪的男人联系起来。只怀疑这个男人是什么危险人物。

但齐临见严嘉和迎面而来的阿姨打招呼,似乎思考了一下,快步走到她身旁挨着她,而后诡异地对一众阿姨挥了挥手:“早上好”

别说是阿姨们,就是严嘉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看到对面几个阿姨脸上出现的戒备神色,她只得硬着头皮道:“他是我朋友。”

说完,不等人又任何反应,拉着齐临快速走开。

“怎么了”齐临不明所以地问。

“你吓到别人了。”严嘉白了他一眼。

齐临撇了撇嘴:“以貌取人的文明人。”

齐临有点不耐:“难道就不能稍微学学我们文明人,整整头发刮刮胡子”她顿了顿,斜了他一眼,“难不成你本身长得不能见人”

齐临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扭过头避开她的目光。

两个人匆匆上楼,终于在没有撞见邻居的的情况下,顺利回到家中。

严嘉舒了口气,看齐临站在玄关处,抱着他弟一动不动。

“怎么了”她问。

“你家好小。”齐临环顾小小的客厅,很客观认真地评价。

对于一个拥有很多几百平米房子家庭的人说,严嘉这七十平米不到的小二居,那就是个鸟笼子。

她对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野人富二代白了一眼,呵呵道:“谢谢你中肯的评价。”又见他手里的小猴子正蠢蠢欲动,赶紧指了指道,“麻烦你转告给你亲爱的弟弟,请他在我家里老实点,如果弄坏什么东西,或者随地大小便,我立刻把他送进动物园。”

齐临摸了摸小猴子,低语不知说了一串什么,那小东西果然安静了下来。

严嘉满意地点点头:“你去沙发坐着,我去做给你们兄弟俩做早饭。”

齐临光着脚丫子走到沙发坐下,他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头回在人家家里做客,也有点拘束。等严嘉去了厨房,才撒开手里的小猴子,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

严嘉的的房子,虽然不大,但里面布置地很温馨,处处散发着女孩子特有的味道。齐临从未见过这种房间,莫名觉得激动兴奋。

严嘉煮好面出来,看到就是让她目瞪口呆的诡异画面,齐临和他小弟,一人一猴,在她家客厅地上撒欢打滚。

“你这是疯了吗”严嘉知道这可能是这个家伙在部落学来的某种表达高兴的习惯,但毕竟是在自己家里,不由得有点傻眼。

果然,齐临将小猴子抓住,停下动作,但人还是躺在地上:“我喜欢你家。”

对于这种赞美,以及这种在地上打滚的表达方式,严嘉不知该说什么。不过相处这么久,齐临做出任何行为,她基本上已经见惯不怪,便木着脸道:“谢谢你的喜欢,不过我这里不是非洲大草原,还麻烦你和你弟能使用我习惯的文明行为。”

她冷漠的态度并不影响齐临的心情,他欢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吸了吸鼻子:“很香,你做的什么”

“煮的面,过来吃吧。”严嘉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去餐桌上坐下。

虽然严嘉将这两个家伙带来自己家,一百个不情愿,但也没有怠慢他,服务周到地将煮好的面条,端在了他面前,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不放心他自己动手。

他家里碗筷不多,经不起这粗鲁的野人折腾。

齐临弟弟是一只很聪明的猴子,很好地掌握了使用勺子和叉子的技能,严嘉没忘给这只小猴子,准备了一小碗面。

由于没有和野人与猴子一桌进餐的习惯,严嘉服务好齐临和他弟,自己则端着一碗面去了沙发。

齐临倒是没察觉到什么,大致是觉得面条美味至极,从第一口开始,就埋头苦吃,吭哧吭哧吃面的声音,响彻二十平米的小客厅。

他吃得很快,严嘉才吃了不几口,他已经端着一个空碗,起身来到她面前。

严嘉知道他食量大,之前张阿姨给他准备饭菜,分量都有点吓人,所以她专门给他煮了一大海碗的面条。

看了眼他添得干干净净的碗,严嘉以为他是像自己展示成果,随口道:“吃得挺干净的,我煮面的手艺还不错吧”

齐临用力点头:“好吃,我还没吃饱。”

严嘉差点一口呛住,抬头不可置信看着他,确定他不是开玩笑。但那是满满一大海碗啊她一个人三顿还多的分量啊

亲你是猪八戒转世么

严嘉见他举着一个碗,明显等她再去给他做。

进门都是客,她总不能真让他吃不饱。她只能悻悻放下手里的碗筷,腹诽着再次折进厨房。

等她咬牙切齿地煮好一大锅面条,再出来时,预料中的事情果然发生。她放在茶几上的大半碗面,已经被齐临偷吃得一干二净。

还端着那只碗,伸着长舌头,认真舔着。

严嘉头冒黑线:“你是狗么”

齐临将脸从碗里抬起来:“汪汪”

严嘉当真被雷得外焦里嫩。她给他盛好面,重重放在餐桌上,没好气道:“你是几天没吃饭了还是怎样”

齐临满足地回到餐桌前:“你做的面,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好吃。“

面对这样毫不吝啬的赞美,严嘉只能将不满的话吞了进去。

当齐临终于觉得自己再也吃不下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有点晕晕乎乎,看了一会儿电视,竟然躺在沙发前面的地上睡着了。

吃完睡,果然是单细胞动物。

严嘉本想叫醒他,但想到他本来就是个野蛮人,睡地上比睡沙发舒服多了,也就由着他去了。

没了齐临烦她,严嘉和小猴子斗智斗勇了一会,等它和它哥一样,昏昏欲睡后。她才终于歇了一口气。

严嘉最近除了熟悉博物馆的业务,还在准备下个星期的一个展会。

那展会本来是由齐家的主人去参加的,但齐风实在工作繁忙,便让齐临代替自己出面,让严嘉辅助他。

严嘉看着展会的资料,头大地看向地上睡得人事无知的野人,她是已经习惯他犀利的造型,但不知道到时展会的负责人和保安,会不会习惯

她已经能悲催得想象出,那天被人拒之门外的场景。

这个问题,她当然跟齐风说过,但是齐大公子貌似不以为然,说到时会让他稍微收拾一下自己。

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的话

第13章 真实面目

?严嘉拿着展会的资料,了解了一会,已经是大中午,见齐临和他弟,还在地上呼呼大睡,才想起自己昨天只在博物馆随便洗了一下,身上这时已经黏黏糊糊。

她赶紧拿了干净衣服去洗澡。

不想,她才洗到一半,洗手间便响起敲门声。

“干什么”严嘉简直快要被烦死,这家伙刚刚不是还睡得正鼾么

“我想上厕所。”

“你就不能等一下吗我很快就洗完了。”

“我憋不住了。”

严嘉气急败坏地将身上的泡快速沫冲干净,宿便套了件睡裙,拉开门,没好气道:“真是麻烦”

齐临大致是真的憋得厉害,跳着脚跑进厕所,门还是严嘉顺手给他拉上的。

等到齐临神清气爽地从厕所里出来,严嘉也已经在卧室换好适宜的衣服,坐在沙发继续看展会资料。

齐临看到她手中的资料,问:“我哥让你辅助我,你行不行”

严嘉一口气噎住,抬头看向他:“是你行不行吧都不知道到时保安让不让你进去。”

齐临提起沙发上的小猴子,一屁股在严嘉旁边坐下:“不就是拿几样东西,和别人一起展览么有什么行不行的,懂行就行。别忘了我是专业人士。你们文明人虽然都是势利眼,但我代表的是齐氏,保安怎么不可能让我进去。”

看来他脑子还没被门彻底夹坏,自己什么身份,有什么用处,竟然还挺清楚。

他靠得太近,身上的热气传过来,严嘉朝旁边挪开一点,斜睨道:“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你是考古学家呢”

齐临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得意道:“错错错,严格来说,我是人类学家,考古只是我研究的一个小方向而已。我个人对挖东西没什么兴趣,我感兴趣的是那些古物背后的故事。”

严嘉轻嗤一声:“说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她也算是半个专业人士,确实知道在国外,考古学只是人类学的一个方向,很多人类学家同时也是考古学家。

齐临对她的怀疑态度,并不以为然,他伸了个懒腰:“我饿了,你去给我煮面吧。”

严嘉这回真的是没办法忍住:“你是猪么”

猪还没这么自觉呢

不过齐临确实是好脾气,面对这种人生攻击,完全不以为然,只一双包围在毛发中间的黑亮眼睛,像是小动物一样,期待地看着她。

这一天,终于是在齐临吃光严嘉家里的两袋面之后而结束。

因为齐临表示对严嘉七十平米的鸟笼子很喜欢,试图要求在客厅过夜,但最终被严嘉严词拒绝,拉着他,将他和他弟送回了齐氏博物馆。

临近展会前两天,齐临总算做了点他该做的事。他钦点了两件去参加展会的藏品,一件是古代羌族战甲,一件是藏族佛盒。

严嘉算是舒了口气,他好在没有脑抽风,选择那件未被人任何的镇馆之宝辰氐人服饰。

齐风对这件事也挺上心,提前几天派人给齐临送来了一套正装。但严嘉强烈怀疑他根本就不会配合穿上。

一想到,自己要和一个穿着破衬衣大裤衩和草拖鞋的野人,一起出席那种国际收藏家云集的展会,严嘉便有种想将齐临除之而后快的冲动。

展会地点是在市内的五星酒店丽都,开始时间是上午十点,所以虽然是闭馆日,严嘉还是七点就赶到了博物馆,将准备参展的两件文物,小心翼翼装好。

当她把所有东西准备好,又将邀请卡检查几遍之后,却还没见到齐临下楼的身影。

她懒得在一楼傻等,直接跑上三楼催人。

大致是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不等她站定敲门推门,齐临的房门已经从后面打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刻遮住严嘉的视线。

严嘉本来低着头,在门开后,下意识抬头,视线一路经过咖色系带翻皮鞋,黑西裤,质地高档的名牌皮带,崭新干净的白衬衣,一根还未完成的藏青领带,然后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猴子。

“齐临”严嘉有点犹疑。

此刻小猕猴将面前的人整张脸挡住,只露出一个光洁的下巴。

“别添乱”齐临骂了一声,空出打领带的一只手,将头上捣蛋的猴子,扔到一边。

一个清爽短发的脑袋,和一张干净的脸,直矗矗立在严嘉眼前。

严嘉一时怔住,像是反应不过来一般,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这声音是齐临没错,但这是他吗这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好吗

严嘉完全不能将眼前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和那个与她相处多日的野人犀利哥相联系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肤色是偏黑的麦色,这根本就是一张俊秀得过分的脸。

严嘉倒不是被齐临的长相震惊到,只是这样的反差,实在是让她意外,太意外了

齐临微微低头,一心在和胸前的领带作战,完全没注意到严嘉的惊讶。直到几次失败之后,他才烦躁地松开手,抬头对严嘉道:“这个破玩意儿,我绑了半天也没绑好,你快帮我弄弄,也不知你们文明人发明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

严嘉哦了一声,双手伸到他胸前,帮他把揉乱的领带弄平,又替他打好。

顿时,一个衣冠楚楚的英俊男人,便完全成型。

齐临似乎还是对脖子上的这根东西不爽,低头撇了撇嘴,抬头再看严嘉时,终于意识到她盯着自己的脸,不同寻常的表情。

他面上瞬时闪过一丝惊慌和无措,后退开两步,结结巴巴说:“你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这个样子”

严嘉反应过来,一愣:“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只是看惯了你的大胡子和长头发,一时有点不习惯。”

齐临似是松了口气:“我也喜欢大胡子,那才有男子气。”

喂她什么时候说她喜欢大胡子了

严嘉经过这几分钟的心理建设,终于接受面前这个清秀的男人就是齐临的事实,她再打量了一番他,想到齐同瑞和齐风的长相,也觉得他本来是这个样子挺正常的。

只是如此反差她不由得觉得好笑,自顾地摇头道:“穿好了就赶紧走吧,别忘了把你弟关好。”

齐临从书柜里,将唧唧叫着乱爬的小猴子拎起来,叽里咕噜不知对它说了几句什么,便又将它放回地上,自己跟着严嘉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他见严嘉嘴角还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也不知怎的就有点恼火地抓住她的手臂:“你是不是在笑我的长相”

严嘉不解地看他:“我笑你长相做什么你长得这么帅这么清秀”

“我就知道”齐临脸色一垮,放开手,气哼哼跑下了楼。

严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闹地哪一出这家伙样子是正常了,可人还是不正常啊

第14章 悲惨往事

?齐风给两人安排的车就在外面等着,齐临也不等严嘉,叫他也不应,一声不吭地先出门上了车。

严嘉在后面提着装着价值连城的文物箱子跟上,坐上车后座后,看着他紧绷着的脸,一头雾水问:“你这是怎么了”

齐临哼了一声,对前面的司机吩咐:“开车。”

严嘉侧头不解地看着他,他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恼羞成怒地伸手将她的眼睛捂住:“不准看我”

严嘉更加莫名其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钳子一样的双手给掰开,喘着粗气气急败坏道:“你到底抽什么风”

齐临总算安静下来,侧身看着她。因为没有了长发和胡子,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分明。但严嘉还是没看出他这俊秀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愤怒委屈恼羞成怒

但问题是,能不能告诉她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

齐临见她隐约有点生气的样子,终于支支吾吾开口:“我十六岁从非洲回美国,第一次进学校。”

严嘉不知道他这样没头没脑跳到他十六岁是要说什么,但还是耐心听他说了下去。

“看到学校里那么多小伙伴很新奇,以为可以交到很多新朋友。当时有几个男生,对我很热情,我也很高兴,就把他们当成朋友。没过多久,其中两个男生,在厕所里把我的衣服脱了摸我,我以为这是你们文明社会朋友间的友好方式,就没有反对,后来回去问我哥,他很生气,说人家是在欺负我,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回到学校,问那两个男生为什么要欺负我他们就说我长这个样子,就该被欺负。”

严嘉睁大眼睛听他说到这里,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知道他不高兴,是因为她说他长相清秀。

她忽然想起舅舅说的,他在学校呆了不到两个月就退学了,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她试探地问:“所以你就退学了”

齐临哼了哼:“那倒不是。我爸帮我向学校反映后,那几个男生倒没再欺负我。不过后来又有几个同学,总是跟我说没钱,让我给他们借钱。我想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就把钱都给他们了。后来他们又说没钱吃饭,要我的饭卡,我就把饭卡也给他们了,自己每天饿肚子。我哥知道后,说这也是校园欺凌。让我别再给他们钱。可我不给他们,他们就堵住我打我。还说我长这样子一看就是欠揍没种的男生。我当时觉得这是文明社会,不应该用武力解决问题,就没跟他们计较。但是他们堵我好几次,我就有点生气了,将那几个男生都扔下了二楼,有两个男生腿摔断了。后来没人再欺负我,但是也没人和我说话。我觉得没意思,就退学回家了。”

他补了一句,“我讨厌你们文明社会的人。”

严嘉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是这种性格,为什么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他十几岁从原始部落返回城市,本来是带着满腔热情,融入这个社会,但是不想,人们利用他的单纯欺负他。当他意识到这个社会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也就对这里的生活和人们失去了兴趣,继续保留了他的单蠢。

她讪讪笑了笑,开玩笑:“我也算是欺负过你,幸好你没把我扔下楼。”

“我又不讨厌你。”他道,“在我以前生活的部落里,如果对谁不满,就可以找他决斗。但是在文明社会里,爸爸和哥哥不让我伤人,因为打架不仅不是英雄,还会被关起来。所以我实在生谁的气时,就会去把他的头发剪下来。我哥的头发被我剪过好几次。”

严嘉愣了一下,噗嗤笑出声,想起他那天拉着自己的头发,说要剪掉,原来这真是他对人生气的方式。

因为对文明社会的未知和惶恐,他不能像之前那样随便找人决斗。只能用一个看起来搞笑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愤怒。

严嘉虽然觉得齐临是在讲述一个忧伤的故事,但老天请原谅她,她真的觉得太好笑,以至于终于忍不住乐不可支。

她一边笑,一边拍了拍紧绷着脸的齐临:“你真是逗死我了,齐临。但是关于你的长相,你似乎有点认识错误。怎么说呢你的样子,在我们这里,绝对是公认的帅小伙。你看看你,这么高这么结实,虽然是秀气了点,但一点也不女孩子气。你当年那些同学,其实就是欺生,知道吗”

齐临似是有点不信,犹疑道:“真的吗刚刚你不是取笑我的样子”

“当然不是啦,我是想原来你这么帅,太意外了。你之前那大胡子也不叫男子气,叫野蛮人好不好”

齐临高兴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真的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相信相信吧。”

参加展会的都是国际知名藏家,人数不多大概二三十个人,但加上他们的家属下属情人小蜜,整个展厅也坐了近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