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叹气道:“你难道看上哪家有钱人的家产了,想谋财害命?”

“师父真是冰雪聪明,徒弟我要谋的,正是岳父家的家产…”

“…”

太虚摇头叹气将药方写下,萧凡接过看了一遍,除了罂粟需要派人从南方秘密获取之外,其他的药倒是寻常性寒之物。

萧凡大喜,拍着太虚的肩笑道:“师父深明大义,将来一定长命百岁…”

太虚怒道:“放屁贫道早就超过百岁了你这是拍马屁还是咒我呢?”

“此事若成,师父功莫大焉,徒弟我一定奏请天子,请他给你封个九千岁。”

太虚顿时转嗔为喜。

——老头儿傻一点其实挺可爱的。

当晚,北平钦差行辕内放飞了一只鸽子,鸽子在漆黑的夜空中扑扇了几下翅膀,便朝京师方向悄无声息的飞去。

指挥使一声令下,锦衣卫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悄然运转起来…

以下不算字数

刚刚来电,又丢了大概两千来字,最痛苦的莫过于重复码字,很多细微之处现在都回忆不起来了。。。

现在去吃饭,休息过后继续码字,什么时候码完什么时候发。。。

第一百九十八章 短兵相接

风吹草低,一望无垠,辽阔的草原无论何时都是那么的苍茫,广袤。

风吹过平坦的草地,一道一道的绿波如同浪潮般翻滚着涌向远方,一直向前延伸,直到天与地的尽头,渐渐与湛蓝的天空连为一体。

远处的牛羊正悠闲的啃着青草,牧人在它们身后不时挥动鞭子,甩出一道漂亮而清脆的鞭花,出了圈的牛羊微惊,步伐急促的跑了几步,又低头开始啃起草来。

木栅栏边,倚着一位皱纹深深,皮肤黝黑的老人,他穿着略显破烂的蒙古长袍,浑浊的眼睛望向远方,仿佛一位智者在思考生命的真谛,又好象在回忆自己平凡的一生,淡然而平静的神情,流露出历经沧桑后才慢慢拥有的睿智和脱俗。

风儿轻轻,吹拂过老人的脸庞,夹杂着青草的青香,还有些许细如尘埃的沙粒,微痛,但亲切,这是家乡的味道,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老人拉起了马头琴,如泣如诉的琴声,伴随着低沉沙哑的牧歌,悠悠被风吹到天边,苍凉中带着几分豪迈,凄苦中带着几分豁达。

栅栏内,连绵数里的白色圆顶帐篷被风吹得簌簌抖动,它们如同繁星一般,拱卫着草场正中的一顶黄金大帐,像忠心的猎狗守护着它们的主人一般。

黄金大帐比帐篷高出丈余,也大了很多,大帐的布帘外平铺镶着紫色花边的红毯。

大帐外是一片空旷的草地,一群穿着长袍的小伙子正骑着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蹄声如雷鸣雨泻,夹杂着飞扬的尘土,如风卷残云一般来回驰骋。

一群穿着节日盛装的蒙古姑娘高举着食物和甘甜的马奶酒,经过草场的中间,策马奔驰的小伙子们顿时愈发兴奋难抑,他们为博各自心爱的姑娘们一笑,马速徒然快了许多,他们抛去了马镫,在飞驰的马背上或倒立,或藏身于马腹,在姑娘们面前表演出高超而危险的马术,口中还伴以豪迈的呜哇怪叫。

姑娘们不负小伙子所望,纷纷笑开了花,棕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湛湛生辉,银铃般的笑声撒遍广袤无垠的草原。

今日是蒙古一年一度的马奶节,成千上万欢腾喧闹的各部落牧民和蒙古勇士聚在一起,肆意玩乐吃喝,摔角赛马,整个草原如同一片欢乐的海洋。

居于草场正中的黄金大帐被人掀开了帘子,低沉的长牛角号呜咽般在草原上传扬回荡。

黄金大帐内走出三位男子,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轻人,他穿着金黄色的长袍,戴着一顶黑色镶着明珠的毡帽,他的脸庞瘦削切微微有些苍白,眼神巡梭打量间,仿佛蕴涵着无限的愁意。

他就是这一代的天之骄子,北元朝廷新继任的皇帝,坤帖木儿可汗。

跟在坤帖木儿身后的两名中年男子,其中一个穿着同样的金黄色长袍,光秃秃的脑袋上扎着几根细短的辫子,模样看似粗犷豪迈,细小的眼中却不时掠过几许阴沉森然的目光。

这名男子便是曾经兵围北平城,无意中解了朱棣被困京师之危的乞儿吉斯部落首领,鬼力赤。

鬼力赤身旁的男子体型魁梧微胖,他挺着圆圆的肚子,看起来和善憨厚,可他的笑容里却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也许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仁厚,他便是阿苏特部的首领阿鲁台,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阿鲁台像一只狡猾奸诈的狼,他能够做到面带笑容时冷不丁一口咬断敌人的脖子,吸干敌人的鲜血。

乞儿吉斯和阿苏特是目前蒙古草原上最强大的两个部落,而且鬼力赤和阿鲁台也是最忠实的一对盟友,北元前任皇帝额勒伯克可汗去世后,二人共同拥立了额勒伯克可汗的长子坤帖木儿为继任皇帝,然而自从洪武二十一年,朱元璋派大将军蓝玉北征残元,于捕鱼儿海大败元军后,黄金家族日渐势微,蒙古诸部纷纷独立,现任北元皇帝的坤帖木儿也成了鬼力赤和阿鲁台背后操纵的傀儡。

傀儡皇帝仍然是皇帝。

三人走出黄金大帐,成千上万欢腾的牧民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右手抚胸,弯腰向坤帖木儿鞠躬行礼,齐声喝道:“长生天赐福蒙古人伟大的可汗,愿太阳的光辉永远照耀着您。”

坤帖木儿面带微笑,朝行礼的人群徐徐挥手。

跟在他身后的鬼力赤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个嘲讽般的笑容。

帐外的北元各级官吏,以及各部落首领和蒙古贵族也纷纷抚胸向坤帖木儿行礼。

坤帖木儿回过礼,然后当先在红毯上盘腿坐下。

美丽如火的蒙古姑娘高举着白皙赛雪的马奶酒和各色鲜美的食物上前,将它们摆在红毯上。

各官吏贵族恭敬的向坤帖木儿敬酒,乾帖木儿微笑着端杯,道:“愿长生天赐福蒙古,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我们纵横世上的每一个角落,再坚固的城池,再凶狠的敌人,也不能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我们与伟大的成吉思汗如太阳的永恒一般,终将被世人所铭记…”

鬼力赤嘴角嘲讽的笑容越来越深,还没等坤帖木儿说完,鬼力赤便嗤笑道:“伟大的可汗陛下,蒙古人铭记的是翱翔万里长空的雄鹰,而不是躲藏在温暖巢穴里的小家雀,一百多年前,伟大的成吉思汗率领着我们蒙古人东征西战,将我们目光所能看到的土地全部变成了蒙古人的牧场,他给我们蒙古人带来土地,牛羊,财宝和女人,他是我们蒙古最伟大最耀眼的可汗,可是如今…呵呵,可汗陛下,如今我们为何又退回了草原?为何我们部落子民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为何每年的冬天我们还要像个上不了台面的蟊贼一般,去抢劫那些原本比我们低劣得多的汉人?而且从来都是抢完了便跑,根本不敢与明廷的军队一战?”

坤帖木儿闻言脸色一白,微带怒气道:“那是因为…因为…”

说到这里,他也说不下去了,明军战力愈强,自洪武二十一年蓝玉北征草原大漠,北元一败涂地,后来朱元璋也数次亲征,再后来北平府的燕王,大宁府的宁王屡屡主动出击,明军士气高涨,势如破竹,曾经纵横天下的蒙古骑兵竟然节节败退,从而也导致了黄金家族在蒙古各部落中的威信一落千丈,成吉思汗时代蒙古人天下无敌的往事,如今对他们来说已经变得非常遥远和陌生了…

鬼力赤盯着坤帖木儿,目光阴沉森然,忽然哈哈一笑,道:“因为我们缺少一位像成吉思汗和世祖皇帝那样英明的领导者,因为我们原本是一群嗜血吃肉的狼,却在一头绵羊的带领下,竟然吃起了草,变成了绵羊的蒙古人,还是蒙古人吗?还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吗?我们有何资格让长生天赐福我们?”

鬼力赤说到最后暴烈大喝起来,字字诛心的话令坤帖木儿脸色苍白,冷汗潸潸,有心想拍案而起,大斥鬼力赤的无礼犯上,然而当他左右环顾,迎上蒙古各官吏,部落首领和贵族们阴冷的目光时,坤帖木儿不由浑身冰凉,勃然待发的怒火,终被他心中的懦弱和面前鬼力赤咄咄逼人的强势所熄灭。

鬼力赤长身而起,环顾四周的蒙古王公和首领,大声道:“我们不应该只待在草原我们要出去用我们手中的钢刀,去征服外面的世界重现祖先成吉思汗曾经开创的辉煌蒙古人是天之骄子,太阳能照射到的土地,都应该是我们的我们应该躺在汉人的城池里,喝着芬芳的美酒,搂着娇弱的汉女,把玩着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而不是在这荒凉偏僻的草原吹着冷风,唱着悲歌回忆当年的辉煌和荣誉,那是失败者才干的事情,我们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们要战”

一番话仿佛将首领和贵族们的热情调动了起来,众人纷纷起身,神情激动的高举拳头,齐声喝道:“战战战”

坤帖木儿浑身发抖,不知是气是怕,王公贵族们看他时眼神中充满了嘲笑,转而望向鬼力赤时,却充满了忠诚和拥戴。

蒙古人只臣服于强者,对弱者毫无同情,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只有跟随强者,才能得到最好的生存。

鬼力赤双眼通红,将拳头大的酒樽狠狠摔到草地上,大笑道:“我们战我们要打败明廷,将原本属于我们的土地,财宝和女人都拿回来”

仿佛在回应鬼力赤的话,远处与天相接的草地上,忽然多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大,马蹄声也渐渐传来,由轻微变得清晰,最后越来越密集,如同急雨倾泻一般,由远及近向黄金大帐奔来。

所有的蒙古人都被这批骑士给弄糊涂了,直到骑士越来越近,忽然间,一杆黑底黄边的大旗非常突兀的竖立在骑士们中间,旗子上绣着一个斗大的汉字:“张”。

乍看到旗子上的汉字,一直不发一语的阿苏特部首领阿鲁台立马失声惊呼道:“不好明军明军杀来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惊慌失措,奔走四散。

鬼力赤楞了一下,接着勃然怒道:“明军怎么会杀到这里来的?我们的斥候呢?都死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回报?”

阿鲁台跺脚急道:“这个时候你还关心斥候做什么?马上传令迎敌啊”

鬼力赤如梦初醒,眼中凶光大盛,他猛地抽出腰刀,将他面前一名惊慌奔跑的小部落首领一刀劈翻,然后在喧乱的人群中暴烈大喝道:“乱什么乱别忘了我们是战无不胜的蒙古人勇士们全部上马,准备迎敌”

说着鬼力赤倒提腰刀,一扬腿便上了一匹棕色的战马,他眯着眼观察了一下前方的明军,忽然嘿嘿怪笑起来:“张?看来是燕王府的张玉了,这家伙是不是有病?数千人马敢杀到我们的黄金大帐,想立功想疯了吧?欺我蒙古无人了吗?”

说话间,所有的蒙古勇士已飞身骑上了战马,纷纷抽出了腰刀,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的百夫长,刚刚在马奶节上欢腾起舞的活泼小伙子,在遇到战事时,却完全换了性子似的,一双双充满了战意的眼睛热切而沉静,只待百夫长一声令下,他们便策马上前将一切敌人绞得粉碎。

鬼力赤坐在马背上直起身子,回过头却见坤帖木儿已吓得面无人色,在数十名怯薛侍卫的护侍下,慌张惊恐的往黄金大帐中退去。

鬼力赤见状不由鄙夷的一笑,然后抽出腰刀,高高举起,暴喝道:“两个千人队出营向左包抄,两个千人队向右包抄,正面留下三个千人队迎敌,我们把这些汉狗杀得一个不剩”

众蒙古勇士轰然喝应。

低沉的长牛角号呜咽传扬于草原上空,还没开始交战,空气中便充斥着一股血腥气,令人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微风吹过草地,却吹不散那凝结于每个人心中澎湃激涌的战意。

张玉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飞扬飘舞,他策马飞驰在队伍的最前方,在离蒙古人营帐还有数百丈之地时,张玉忽然抬手,明军将士令行禁止,勒马停了下来。

双方相隔数百丈远远对峙,没有宣战,也没有骂阵,一切都在静默中,草原上只听得到呼啸的风声,还有战马临战前不安躁动的响鼻声。

张玉看着远处密集林立,如临大敌般的蒙古骑兵,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

大明立国三十余年,先帝数次亲征北元,数次派遣大将皇子出征,屡战屡胜,蒙古人的士气早已被我大明打击得一蹶不振,节节败退,你们还以为自己是当年战无不胜,纵横天下无敌的蒙古骑兵么?江山轮转,各领风骚,如今的时代,是属于我大明的

张玉抽出了腰间的长刀,长刀斜举向天,雪亮的刃光在阳光下散发出刺眼的白芒。

“大明万胜冲进黄金大帐,杀了鞑子皇帝杀”

话音刚落,张玉狠踢马腹,像一支射向敌人的箭,一往无前的冲去。

身后的明军将士见主将已动,他们高举战刀齐声大喝:“大明万胜”

三千人的明军将士一齐催策战马,跟随张玉向蒙古营帐杀去,急速奔驰中,明军将士的冲锋队型由散乱渐渐变得有序,他们分成了五列长蛇阵,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捅向敌人的心窝。

鬼力赤暴烈长笑,手中长刀一挥,大喝道:“迎敌长生天保佑勇敢的蒙古勇士”

数千人的蒙古骑兵如潮水般倾泄而出,像一股黑色的巨*,朝着明军将士迎头拍去。

草原上夹杂着沙尘的大风刮得张玉脸庞生疼,他眯着眼,眼睛紧紧盯着对面蜂拥而至的蒙古骑兵,还有距离他大约二百余丈的黄金大帐,张玉冷冷一笑,忽然高举右手,打了个手势。

明军队伍见主将发令,丝毫不乱的拨马转了个方向,避开了鬼力赤的正面锋芒,改向右侧包抄他们的两个千人队杀去。

千人队匆促中队伍没有成形,被明军的举动弄了个措手不及,数十丈的距离顷刻便至,轰然一声大响,蒙古骑兵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张玉意气风发的哈哈一笑,明军撕开那道口子,继续往黄金大帐杀去。

身在营帐外布置兵马的阿鲁台大惊,急忙大叫道:“不好明军志在可汗快回来”

鬼力赤领军回马,包围明军的策略落空,三股骑兵合为一股,急匆匆向黄金大帐冲去。

守在大帐前的千余蒙古骑兵见明军冲来,纷纷大惊失色,他们急忙将马头调转,用自己的身躯死死挡在大帐前方,凛然不惧的盯着冲杀而至的明军。

张玉瞧在眼中,又看了看身后如潮水般的追兵,心中暗叫可惜,蒙古骑兵的反应超出他的意料,没想到一座黄金大帐被他们保护得如此密不透风,看来今日不可能斩杀鞑子皇帝了。

于是张玉忽然收刀入鞘,凛冽大喝道:“换弓”

明军将士齐唰唰的收了刀,然后众人取出马臀后的强弓,搭弓拉弦。

“放箭”离大帐还有十余丈时,张玉断然下令。

漫天箭雨,如蝗虫般激射而出,毫不留情的朝蒙了牛皮的黄金大帐射去。

饶是蒙古骑兵用身躯保护着大帐,仍有箭支不可避免的穿透了大帐。

只听得大帐内忽然哎呀一声,接着便是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一名蒙古侍女惶然跑出帐外,用蒙古语朝不远处的阿鲁台大喊道:“可汗伤着了可汗伤着了”

张玉见状不由哈哈一笑,回头轻蔑的瞥了一眼身后追得甚紧的鬼力赤,然后忽然拨马转了个方向,面朝西南方猛地挥鞭一抽,大喝道:“我们回北平”

鬼力赤见明军忽然而至,骗过了所有的蒙古勇士,却朝黄金大帐放了一轮箭便逃走,鬼力赤勃然大怒。

可汗虽然是傀儡可汗,但他名义上仍是所有蒙古人的大汗,现在被明军伤了,对鬼力赤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来人召集各部落首领出兵纵然是追到北平城下,我也要将张玉这只狡猾奸诈的恶狼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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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上启下之章,嗯,这种时候主角一般不出场的,片酬太低。。。

第一百九十九章 各有谋划

洪武三十一年八月,北平燕王府左护卫指挥张玉率三千精骑,深入蒙古草原,与蒙古乞儿吉斯部和阿苏特部短兵相接,张玉避开两部主力骑兵,率部迂回突破蒙古军右翼,向黄金大帐射了一轮箭雨后,果断下令撤退,乞儿吉斯部首领鬼力赤率部急追,一直追到大明境内泰宁卫所,接近宁王治下的大宁府时,碍于宁王麾下朵颜三卫的战力,鬼力赤不得不愤然收兵。

此次交战,过程不到半个时辰,张玉率部奇袭,蒙古军准备不及,仓促反应,竟被张玉区区三千人马轻易突破了蒙古军右翼,并使得北元皇帝坤帖木儿右臂受了箭伤。

伤口很小,几乎不足挂齿,但整个蒙古部落却愤怒了。

这是明廷的挑衅

当年纵横天下,几无敌手的蒙古黄金家族,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风光之时,蒙古人征战天下,横跨亚欧大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蒙古人的牧场”,这句话并不是句空话,蒙古人确实做到了。

大浪淘沙之后,风光不再,不但失了江山沃土,退缩到这苦寒荒僻的草原大漠,明军竟然还落井下石,主动向他们挑衅,伤了黄金家族一代代传衍下来的大汗,生性刚烈的蒙古各部绝对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鬼力赤收兵回营,趁着马奶节之日,各部首领皆聚黄金大帐之际,他号召各部首领连夜出兵,向大明境内进发启战,各部首领群情激愤之下,纷纷慷慨应允。

张玉在朱棣的授意下,终于成功的捅翻了一个大马蜂窝,马蜂们愤怒了。

奇袭蒙古大营的第三日,蒙古各部勇士聚齐,正式向明廷进军,联兵共计五万余人,由鬼力赤和阿鲁台统帅,兵锋首指大明边境的榆木川。

榆木川位于长城之外的塞罕坝西,戍守宣府的谷王和戍守大宁的宁王离此最近。

蒙古这番大举动自然早有明军斥候飞马报于宣府,大宁和北平三王。

奇怪的是,闻知蒙古鞑靼寇边,谷王和宁王竟然一兵一卒未动,任由蒙古人长驱直入,蒙古人就这样很轻易的拿下了榆木川,兵烽直指开平。

谷王和宁王不动,远在北平的燕王却要动了。派张玉深入草原主动出击,这本是朱棣的计划,如今计划达到了理想的效果。

钦差大人萧凡是个很奇怪的人。

至少张红桥是这么认为的。只要是男人,看到她后无一不露出好色的目光,那种目光恨不得将她全身的衣裳扒得干干净净,然后在她身上用各种喜欢的方式肆意征伐,张红桥身在风尘烟花之地,男人的这种目光她见得多了,她的反应早已由当初的面红羞涩,到如今的鄙夷不屑。

但凡有廉耻的女人,没人愿意在花街柳巷终老一生,每日生张熟魏,迎来送往,那些好色之徒当着面叫她们姑娘,转过脸叫她们*子,久而久之,连她们也把自己当成了*子。

可是,谁愿意当*子?谁不想有个好的归宿?坠入风尘的女子,自古以来有几个有好归宿的?风风光光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那是想都别想了,对于从良的青楼女子来说,最好的莫过于有朝廷官员将她纳为妾室,天黑一顶小轿往家里一抬,偃旗息鼓,黑灯瞎火的,这就算是正式进门了。

次一点的嫁给殷实人家为妾,再次一点的嫁给商贾为妾,总之,这一生终究逃不过一个“妾”字,有那结局更悲惨的,在青楼吃了十来年的青春饭,待到人老珠黄,既没恩客上门,更没人肯为她赎身,一生接客无数,老了落一身的病痛,孤苦无依的被老鸨弃之如敝屣,终归落得个无家可归,冻饿病死荒郊野地的下场。

现在她被燕王脱了贱籍,转送给朝廷来的钦差萧凡,老实说,张红桥乍闻之时,芳心确实暗暗窃喜。

作为风尘女子,张红桥感到很幸运,她得到了最好的归宿,萧凡不但有功名有官身,而且还是朝廷内数一数二的权臣,更重要的是,他不是那种肥胖如猪或老迈得快蹬腿的官员,相反,萧凡年仅弱冠,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又年轻又有权而且还英俊,能与这样的良人共度一生,纵是做妾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张红桥感觉这就像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

然而,童话故事并不是完美无暇的。

不完美的地方是,萧凡把她往行辕的厢房里一扔,请了两个小丫鬟来照顾她,然后就再也没管过她了,她未来的身份是奴婢还是妾室,萧凡根本提都没提过,不仅如此,萧凡死活都没碰过她,难道他是个不正常的男人?

但是萧凡后来以事实证明,他不但正常,而且正常得太过分了。一个正常的男人却不肯碰她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他到底什么意思?

张红桥幽幽叹息,她虽出身青楼烟花之地,可至今仍是个黄花闺女,这种事总不好让她一个女儿家开口问他吧?

萧凡的冷漠让张红桥很幽怨,她对自己的姿色很自信,难道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眼光高得离谱,连她这样的人间绝色也看不进眼里?

厢房里几分淡淡的脂粉香味萦绕,张红桥叹了口气,神情又变得不甘起来,他为什么看不上我?他凭什么看不上我?

洁白的贝齿咬得下唇浮现一道浅浅的牙印,张红桥神色渐渐坚定,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妆容,然后微微提起裙摆便往行辕的花厅走去。

我倒要问问这位钦差大人,你的眼光到底高到什么地步

行辕的花厅内,王贵再次以果蔬贩子的身份,瞒过了外面的燕王府亲军混了进来,正与萧凡秘密会面。

“卖菜混进来的?”萧凡挑了挑眉。

王贵有些得意的笑:“不但卖菜,还卖新鲜的时令瓜果…”

萧凡冷不丁道:“白菜多少钱一斤?”

王贵不假思索道:“两文一斤。”

“鲜藕呢?”

“一文半一斤。”

“韭菜呢?”

“一文。”

“我买你两斤白菜,四斤鲜藕,多少钱?”

“十文。”

“我把钱给了你,又觉得白菜不新鲜,要把白菜退给你,用已付的四文白菜钱换成鲜藕,然后又觉得藕买得太多了,于是把所有的藕再退给你一半,用这一半的钱换韭菜,提问:你应该给我几斤韭菜?”

王贵张大了嘴,表情很纠结:“…”

萧凡长长叹息:“敌后工作很危险啊,细作不是那么好当的,形似神不似可不行,万一外面的燕王府亲军也这么盘问你一番,你不就全露馅儿了吗?”

王贵面带惭色虔心受教,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我到底该给您几斤韭菜啊?”

萧凡悠悠道:“你不用去想这个问题,记住,如果真有人这么问你,那他肯定是来砸场子的,你就用大耳光抽他”

王贵:“…”

“这份药方你先看看,把它记下来,牢牢记在心里。”萧凡递给他一张薄薄的纸。

王贵接过,疑惑道:“大人,这是…”

“药方里面有一味药不容易找,我已吩咐锦衣卫去办这件事了,你把它记下来以后马上回京师,去镇抚司衙门找袁千户,他会把这味最难找的药交给你的,然后锦衣卫会给你找个隐秘的地方,你用最短的时间把这个药方配好。”

“配好了药之后呢?”

“配好之后把它晒干,然后磨成粉末状,把它掺进你送给燕军的粮草里,这种粉末很细微,很难分辨得出来,而且吃下去也不会马上有反应,一年半载才见效果,燕军的粮草官就算检查也根本不会发觉,下药的分量不必太多,每一个麻袋掺三四两药粉就足够了。”

王贵吃了一惊,颤声道:“大人要我…下毒?”

萧凡白了他一眼:“什么下毒,说得真难听我只是想让燕军将士们更嗨一点…”

“嗨…嗨一点?”

萧凡很认真的点头:“此药大补,不但味道可口,而且吃了以后情绪高亢,兴奋难抑,实在是居家旅行,羽化升仙之必备良药…”

一番鬼话听得王贵两眼发直,无神的双眼呆呆的望着萧凡,沉默许久,王贵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他委屈的瞧着萧凡,小声谴责道:“…你骗我。”

萧凡擦汗:“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真犀利…”

“大人,我在你心里是有多傻啊…”

“这事儿只有你能干,不论你愿不愿意,必须把这事儿办好了,不然本官要拿你问罪。”

王贵苦着脸道:“大人,您不觉得要小人办这事儿太离谱了吗?下毒这种事根本不是小人的强项啊您要一个卖粮食的改卖砒霜,他能干得好吗?”

“你卖粮食的时候自己偷吃过?”

“没有。”

萧凡笑了:“那不就得了,卖毒药想必你更不会偷吃了,这一点我很放心…”

王贵吓得一抖,急忙道:“这一点我比您更放心”

大事商量既定,二人说笑了几句,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萧大人可在里面?”清脆的女声柔柔的在门外唤道。

萧凡微微一笑,扬声道:“红桥姑娘,你进来吧。”

门外张红桥应了,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甫一进门槛,却见萧凡与一名陌生的男子正在说话,张红桥不由一呆,俏脸顿时红了,万分不好意思的道:“大人原来有贵客在此,奴家冒昧了…”

说完张红桥朝二人盈盈裣衽,然后低头便待退出去。

萧凡哈哈一笑,道:“无妨的,本官刚刚在花园里闲逛,正好遇着这个小贩挑着瓜果蔬菜进来,本官一时兴起,便将他请到这里聊了几句。”

王贵乍见张红桥,不由被她的绝世容貌惊呆了,楞楞瞧了她半晌,方才惊觉这个女人可是萧大人的禁脔,不但看不得,连想都不能想的。

于是王贵急忙低下头,目光望地,又忍不住心中惊艳之情,不时的小心偷瞟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