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指着秦王妃说道:“你媳妇受了委屈,还不快赔罪。”

王音奴戴着珍珠抹额,遮住了疤痕,颜色淡淡,低头不语。

朱樉作揖一拜,“我酒后糊涂,王妃原谅为夫吧。”

这场负荆请罪的戏是做给别人看的,洪武帝要怀柔北元降军,朱樉和王音奴这对怨侣必须配合出演。

王音奴装作害羞,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接受道歉。

马皇后说道:“二郎,你媳妇还住在山中别院,如今天气渐冷,山中不好再住人了,明日你去钦天监请一个好日子,接你媳妇回秦王/府。二郎媳妇,你宽宏大量,原谅了这一遭,他以后不敢再犯浑,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不要再闹腾了。”

朱橚和王音奴一起说道:“是,母后。”

皇室里夫妻和好,冰释前嫌;东宫皇长孙妃马氏肚皮尖尖,许多太医和产婆都说一定是个儿子,皇家即将四世同堂;朝堂上万国来朝,天下太平,洪武帝的生日一派热闹祥和,浑然不觉皇室朝堂都即将刮起一场血雨腥风。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要大规模发盒饭了

第246章 天罗地网

金秋十月,在明初就辞官归乡的开国元老级人物刘基病重,生命垂危。刘基和李善长齐名,是文官浙东党的领袖人物,其功劳仅次于李善长。李善长封了韩国公,刘基低了两个品阶,封为诚意伯。

大明建国后,李善长的淮西党和刘基的浙东党明争暗斗,刘基败北,辞官归乡,浙东党也被排挤打压,支离破碎。

听闻刘基病危,洪武帝感叹不已,人之将死,以前君臣之间的不愉快也都模糊了,剩下的都是刘基的好处,洪武帝念及君臣之谊,派了丞相胡惟庸带着御医和各种名贵的药材去浙□□田县探望老臣诚意伯刘基。

身为丞相,胡惟庸公事缠身,洪武帝居然派他放去青田这种乡下地方看望一个阔别政坛已久的老臣。朝中一片哗然,不少大臣们称赞胡惟庸礼贤下士。

御书房里,朱棣给父皇请安,洪武帝指着御案上的奏折说道:“你先看看奏本,把那些歌功颂德、无关紧要的扔一边去,朕要先处理军国大事。”

朱棣领命,一本本的细看,待洪武帝批阅完手里的折子,见朱棣的案头已经堆了厚厚一摞,他随便翻了翻,皆是赞美丞相胡惟庸的。

洪武帝合上奏折,问道:“四郎,你如何看待此事?”

这八年来,朱棣已经学会了看父亲的脸色,慢慢揣摩出了一些心得,不像以前那样总是和父亲硬抗了,说道:“皇恩浩荡,是父皇体恤老臣。”

都是淮西党官员写的奏折,乘机拍胡惟庸马屁呢。朱棣知道父皇心里暗自气闷,因为派胡惟庸去青田县的是皇上,所赐之物也是皇上给的,胡惟庸只是身份高贵,跑一趟腿而已,以表示皇上关心刘基这个老臣。

总算有个头脑清醒的儿子。洪武帝面无表情,看着朱棣挑选出来的奏折,心里顿时又不痛快了。

为何?胡惟庸走后,六部无首,许多国计民生的大事就此搁浅,毫无进展,等着胡惟庸回来。

洪武帝暗道:朕是皇上,难道朕不能做主吗?

朱棣暗观着父亲的表情,心道机会终于来了。

燕王府,朱棣用左手写了一封密信,交给马三保,“命人连夜秘密送到青田县刘基手中。”

马三保看着空白的信封,问道:“我们隐去身份,刘基真的会依计行事吗?”

朱棣说道:“刘基的长子刘琏去年和胡惟庸党的起了争执,不幸坠井而亡。胡惟庸包庇党羽,说刘琏死于意外。而刘基人走茶凉,居然无法为长子报仇。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刘基肯定和淮西党做最后一搏,他的浙东党也能东山再起,他知道该怎么做。”

胡惟庸带着太医去了青田县,胡惟庸是淮西党,又执掌相印多年,有些忘乎所以,见昔日政敌虚弱无力的模样,心下得意,态度傲慢冷淡,刘家人和刘基的学生旧部见了,都暗自愤恨不已。

尤其是刘家人,谁都无法忘记刘基长子刘琏冤死井中的悲剧,在他们眼里,胡惟庸就是刘家的仇人。

刘基是和李善长同等资历的老臣,他玩弄权术时候,胡惟庸还只是李善长背后的无名小卒呢。刘基见胡惟庸张狂倨傲的样子,心中冷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拖着病体跪接圣旨,和胡惟庸言谈自若,仿佛已经放下了昔日的种种恩怨,什么党争,什么晚年丧子之痛,他都已忘却。

太医开了药,一应药材都用的是御赐之物,可是刘基喝了药之后,病得越来越重,不到两天,居然一命呜呼了。

洪武帝大恸,命太子朱标代为去青田县祭拜刘基,朱标从青田县回来,进宫复命,将刘家人的哭诉一五一十告诉了洪武帝。

“胡惟庸探病时态度倨傲,出言讽刺诚意伯…”

“诚意伯服药后病情反而加重,刘家人发现御赐的药材大多被人掉包了,百年人参变成了芦须…”

洪武帝暴怒:“当真如此?”

朱标点点头,“千真万确,儿臣亲眼所见,灵芝都是虫咬过的,千疮百孔,绝对不是父皇当初赐的药材,刘家人不敢欺君。而且刘基死前有遗言,说了一些为政治国的建议,但最后却感叹说‘我本想写遗表献给皇上,可只要胡惟庸还在,皇上就看不到我写的遗表,或许因这本遗表而祸及家人,干脆就不写了,如果有一天皇上召见了你们,你们就将我的话转告给皇上吧。’‘”

洪武帝眼神冰冷,朱标看着父皇,隐隐有些害怕,当年父亲决定灭谢再兴满门时,就是这个表情。

朱标低下头,不敢看父亲的脸色,更不敢多说什么,唯有沉默。

胡惟庸浑然不觉危机即将到来,倒是亲家兼老上司李善长听闻刘基就在胡惟庸探视之后立刻暴病而亡的消息,心下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告诫胡惟庸:“最近皇上或许会找你的麻烦,你收敛一些,管束好家人和下属。”

胡惟庸并不在乎,“刘家人在背后诬告,说什么我辱骂刘基,还把御赐的药材给调换了,真是无稽之谈,我堂堂大明宰相,家里什么没有?用得着私吞那些人参灵芝吗?”

胡惟庸是李善长亲手提拔培养的接班人,他也不信胡惟庸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不过…

李善长叮嘱说道:“这些话已经传遍朝野,连市井百姓都知道了,怎么可能是空穴来风?你一定要小心。”

胡惟庸解释道:“我奉旨去青田探望刘基,我是堂堂宰相,他是归乡的老臣,我和他客客气气说话,嘘寒问暖,礼贤下士,这都不够,难道还要我跪着和他说话不成?至于调换御赐之物私吞之事,更是子虚乌有。刘基的长子刘链和我的下属争论时不慎坠井而亡,刘家人总觉得我包庇了下属,一直嫉恨在心,所以自己掉包栽赃于我。”

李善长听到那句“他是归乡的老臣”,语气带着贬义和嘲笑,心下不快:因为李善长也告老还乡,在凤阳住了八年,刚刚重返朝堂,想要有所成就呢,就被自己亲手栽培的学生泼了一盆冷水!

明知胡惟庸针对的是刘基,但李善长觉得,胡惟庸久居高位,顺风顺水惯了,已经不再像以前那种尊敬自己这个恩师。否则以一个丞相的阅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口误?

一定是忌惮我这个前丞相回归朝堂,起了怀疑轻视之心了!

李善长和刘基一样,都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被胡惟庸屡屡挑起怒火,并不表现在脸上,毕竟在火烧眉头的时候,最忌讳内斗,要一致对外。

李善长忍着怒火,说道:“刘基是我多年的对手,他诡计多端,有张良的美称,他应该不会想出这种调换御赐之物的小伎俩,我们要仔细防范,他必定还有后招。”

胡惟庸觉得老上司小题大做,“刘基已死,棺材都出殡了,我们何必惧怕一个死人?”

李善长长叹一声,“死人比活人可怕,因为死人不会再犯错,人们惦记的大多是他的好处。你对刘基无礼,并且调换御赐之物的事情那么快就传到市井,人尽皆知,难道只是刘家人传出去的吗?”

胡惟庸说道:“那些市井流传的话太荒诞了,皇上不会信的。”

李善长摇摇头,“就是刘基的妙处了。市井中人就是喜欢传这种似是而非的流言,譬如狸猫换太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宫廷?但老百姓愿意相信,并且口口相传,没有谁会去探问真相。如今你苛待刘基,调换御赐之物的事情都被说书人编成话本在茶楼酒肆里流传,背后定有人推波助澜,我担心浙东党死灰复燃啊。”

胡惟庸说道:“浙东党已经消声灭迹了,只要我还在宰相的位置上,他们休想卷土重来。”

言下之意,就是怪李善长手伸的太长了,如今淮西党的领袖是我胡惟庸,不用劳烦老师您操心了。

李善长听得心灰意冷,胡惟庸自高自大,已经没救了。当初推举他当丞相的时候,还谦卑有礼,战战兢兢,八年过去,物是人非。

接下来胡家出了两桩神迹般的事件,胡惟庸再次大出风头。

第一桩是胡惟庸家的花园水池里突然冒出了喷泉,并且长了一个石笋!

天降祥瑞,胡惟庸在水池边大宴宾客,来者多是淮西党,泼墨作诗,歌功颂德,赞胡惟庸功绩盖世,引来了祥瑞。

这些诗作很快传到了市井…还有洪武帝的御案前。洪武帝看着诗歌上一个个高官的署名,眼神冰冷。

第二桩更加轰隆京城,据传胡惟庸家的祖坟半夜时突然发出阵阵红光!照亮了夜空,一直到天明时方散。守坟人和附近的村民亲眼所见,胡家人赶到京城报喜,隔天市井茶楼里就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胡惟庸家祖坟冒红光,并且亲眼看见红光里飞出了一条金龙…

听到了这个传言,茶楼雅座里,李善长静静的听着听着茶客们的议论,一言不发的回家,次日,李善长病倒了,并写了奏本请辞,说自己老迈,实在无法继续为大明效力了。

洪武帝派了太医为李善长诊治,李善长额头滚烫,身上发寒,太医回禀皇上,说得了伤寒,病情严重,不是装病。

多疑的洪武帝才准了李善长的辞呈,并给予厚赐。

李善长昨晚在穿着单衣,以老迈之躯在秋风里吹了半夜,不得伤寒才怪呢!

连结发多年的老妻都没有发觉丈夫的打算,还为李善长可惜,“唉,好容易从凤阳乡下回到京城,这官位还没坐热呢,就生了一场大病。”

李善长暗道:不生病,就要被胡惟庸一起拖到绞刑架了。

每次吃药,李善长只喝一口,剩下的药汁都暗中泼到了池塘,因此他的病一直不见好转。

燕王府。

朱棣双拳重重砸在书案上,“李善长太狡猾了,他已经嗅到不对劲,挣脱了我们的大网。”

马三保说道:“殿下布局胡惟庸家喷泉石笋,还有祖坟冒红光的神迹,他已经不可能翻身了,除掉胡惟庸,铲除淮西党,李善长只是头没牙的老虎,将来不足为惧。”

那有什么神迹,都是人为。朱棣命人打通胡惟庸花园的地下暗泉,石笋是早就深埋进淤泥的,顺着泉水喷了出来,至于祖坟半夜冒红光,是点燃了特制的烟火…

朱棣深吸一口气,说道:“时机已经成熟,你和刘家人说,可以开反击了,成败在此一举。”

洪武帝十三年,岁末,胡惟庸之子胡大郎的车驾突然被后面一辆普通的马车超过了,而且两车并行时有过激烈的碰撞和刮擦。

胡大郎大怒,京城地界,居然有人超他的马车!不能忍!

于是闹市中人人都看见胡大郎命车夫狂抽马匹,追赶前方马车,路边摊主百姓纷纷避让,偶有被胡大郎车驾撞翻了摊位,货物散落一地,只能自认倒霉。

前方马车拐到了一个僻静的巷子,似乎放慢了速度,胡大郎胜利在望,命车夫继续追赶,浑然不觉有人从路边屋顶上跳到了马车上,刺客身形敏捷,从车窗翻到了车厢里,像是早已练过千百遍,双腿夹住了胡大郎的脖子,轻轻一扭。

咔嚓一声闷响,胡大郎颈部断裂,无声无息的死去,前面赶车的车夫根本没注意到小主人已经死亡。

刺客探了探胡大郎的鼻息,低声说道:“为诚意伯报仇,一命偿一命。他死了儿子,就用你儿子的命来赔吧。”

刺客将胡大郎的尸首扔下马车,做出飙车时意外坠车,摔断颈骨的假象。

胡惟庸老年丧子,悲痛之下,将车夫一剑封喉,对外宣称是车夫畏罪自杀。可不知为何,本该拿着抚恤银子回乡的车夫的遗孀突然去了刑部衙门击鼓鸣冤,说丈夫被丞相胡惟庸所杀。

作者有话要说:刘基和胡惟庸的儿子都离奇死亡,一个坠井,一个飙车出车祸,实在太巧了。

舟觉得里头有阴谋,于是做出了这个推测…或许我太阴谋论了。

妙仪的老公发威了,你们怕也不怕?

第247章 福无双至

燕王府。

秋风里,菊花开的正好。果子成熟,压弯了树梢,到了收获的季节。

一柄锋利的小刀割破红苹果的果皮,从顶端开始,果皮一圈圈落下,蜿蜒不断,厚薄均匀,露出细腻嫩白的果肉。

静养了两个月,徐妙仪的脸上总算有些血色了,肚皮凸起,就像藏了一个西瓜。她摸着小腹里的“西瓜”,看着窗外三个孩子们。

朱高炽正在练习射箭,永安郡主骑着西洋小矮马慢慢溜达,永平郡主在奶娘的帮忙下采摘菊花,她要编一个花篮送给母亲。

自从得知表哥朱守谦堕落,被弹劾即将押送京城,徐妙仪先是愤怒,差点动了胎气,后来道衍禅师时常来燕王府做客,徐妙仪的怒火渐渐平息,只是对朱棣一直淡淡的,也不和他吵架。

但她什么都不说,比骂他还难受,朱棣一直陪着小心。

朱棣一边削着果皮,一边说着最近惊动朝野的胡惟庸杀害车夫大案,给妻子解闷,“…人命关天,父皇大怒,命锦衣卫带着仵作去验尸了。”

徐妙仪以前对验尸就颇有心得,帮着朱棣破过几桩案子,朱棣的话立刻引起了她的兴趣,“车夫的遗孀说丈夫是天生的左撇子,这就很简单了,用左手自刎的,伤口应该是从右到耳后,伤口过喉约一二寸,且右边的伤口深,从中间开始到左边会慢慢变浅,因为疼痛会让握刀的手变得颤抖。如果是他杀,咽喉的伤口的深浅会比较一致。”

今天难得妻子有了精神,朱棣连忙说道:“茶馆酒肆里都在讲这事,要不要去外头坐坐,看看热闹?”

“其实结局已经定了,没什么好看的。”徐妙仪说道,“胡惟庸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连一个小寡妇都震慑不住,定是政敌暗中捣鬼,想要绊倒这个宰相,或者是皇上厌恶他独揽朝纲,骄傲自大,想要借此把他踹走,换一个听话的人当丞相。你细想去,只要锦衣卫接手办的案子,那个不是铁案?我看胡惟庸要认栽,即使车夫不是他杀的,也会判成是他所杀。”

徐妙仪突然一顿,问道:“你是不是推波助澜了一把?”

“墙倒众人推,破鼓众人擂。胡惟庸倒台,必然会牵连到李善长,对我们是有利的。”朱棣削好了苹果,切成了小块,用银果叉叉起一块递给徐妙仪,算是默认:

“太医和五弟都说过很多次了,孕中要少思,你放心,外面有我呢,前三个孩子我都错过了你的产期,这第四个孩子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出生。今年我那里都不去了,就守着你。”

徐妙仪这一胎有些凶险,朱橚早就叮嘱过哥哥,要她安心养胎,因此朱棣一直瞒着妻子,暗中推行着复仇计划,不想让她跟着操心。

徐妙仪似乎猜到了什么,入口的苹果甜丝丝的,她却吃出了酸涩之感,多年的夙愿即将达成,不禁百感交集,喃喃道:“这一次真的能成吗?”

八年前和李善长第一次摊牌对质,朱棣和徐妙仪输的很惨,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朱棣说道:“失去了牙齿和利爪的老虎就是一只病猫,以后我们就藩北平,就不用怕李善长暗算了。对付李善长,我还有后招等着他自投罗网。一步一步的,定要他血债血偿。”

徐妙仪抱着肚子,歪着脑袋靠在丈夫的肩上。此时无言,胜过了千言万语——从那天为了朱守谦的事情暴怒开始,她就没有这样和丈夫亲昵过了。

朱棣轻轻摸着她的肚皮,说道:“我知道。”

徐妙仪问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啊,你知道什么?”

朱棣说道:“你刚才心里一定在说‘我爱你’。”

人到中年,居然还有被丈夫撩到面红耳赤的时候!带着满脸的红晕,徐妙仪说道:“我也知道。”

朱棣握着她的手,“知道什么?”

徐妙仪说道:“你一定在想院子里安置的六个高丽国美女。”

朱棣的脸色僵白发硬,“我没有,真没有。”

徐妙仪笑道:“我知道。”总算扳回一局。

这时永平郡主提着刚编好的花篮进来了,好奇的问母亲,“娘,你的脸怎么红了?”

徐妙仪抱着小女儿亲了亲,“被秋阳晒的。”

永平郡主又指着朱棣说道:“父王的脸怎么白了?”

徐妙仪敷衍道:“秋风凉飕飕的,你父王被吹白了。”

胡惟庸杀车夫案被锦衣卫办成了铁案,证据确凿。胡惟庸这才慌张起来,请求用金银赎罪,被洪武帝驳回。

墙倒众人推,杀人案定罪后,弹劾胡惟庸的奏折如雪片般堆积在洪武帝的案头,如私吞安南国进献给皇上贺寿的贡品、罗织罪名排除异己、收受贿赂用人唯亲等等。

洪武帝将这些案子都交给了锦衣卫查处,指挥使毛骧将诸多高官剥了官服,扔到诏狱审问,朝野上下,人人自危,许多官员只要见到穿着飞鱼服,佩着绣春刀的锦衣卫们就吓得直打哆嗦。

韩国公府,卧病在床的李善长听着侄儿李佑的哭诉,“…求伯父上本,为胡家辩驳一二,胡惟庸确实不该杀人,可是那个车夫技艺不精,导致胡大郎跌下马车,胡惟庸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之下才误杀了车夫,罪不该死啊!”

李佑的妻子是胡惟庸的亲侄女,李胡两家因姻亲关系而连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八年前李善长告老归乡,推举胡惟庸为宰相,是为了共同的利益,李佑和胡氏的婚姻是政治联姻。

可如今…

李善长捂着帕子一阵剧烈的咳嗽,许久才顺过气来,“侄儿啊,你以为杀人偿命,一命还一命,就可以平息皇上的怒火了?你想的太天真了,胡家的霉运才刚刚开始呢,倘若我为了胡惟庸求情,恐怕连咱们李家都要搭进去。”

李佑猛地抬起头,“伯父!您的意思是——”

李善长叹道:“胡惟庸有免死金牌,只有谋逆不赦,皇上想治他死罪,锦衣卫就会无中生有的罗织一个谋反的罪名。不过罪不及出嫁女,你和胡氏把孩子们安排回凤阳老家,无论京城有什么消息,都不要回来。”

李佑明白了伯父的意思,狠了狠心,说道:“不如我休掉胡氏,以免后患无穷。”

“糊涂!”李善长将药盏扔到侄儿脚下,“胡氏为李家生儿育女,孝敬公婆,你若因胡家获罪而将她休弃,岂不是被天下人所不齿?堂堂男人,连妻小都保不住,我们李家的名声就坏了!”

李佑说道:“可是…可是我们和李家来往甚密,万一被卷了进去,我们李家也要跟着倒霉。”

李善长说道:“不要紧,我们还有公主,还有两个朱家血脉的孙子。”

大公主临安公主下嫁李善长的独生子李祺,还生了两个儿子,李芳和李茂,洪武帝看在公主和两个亲外孙的面子上,应该不会祸及李家。

李善长眼神一冷,“死贫道不如死道友,既然胡惟庸必死无疑,那就干脆让他一个人扛起皇上所有的怒火和猜忌,送他上路。”

次日,胡惟庸的亲家、李善长的亲弟弟、李佑的亲爹李存义自首告发胡惟庸谋反!

真是瞌睡遇到枕头,锦衣卫手里的谋杀案立刻变成了谋反案,又开始一轮血雨腥风。

朱守谦就在京城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中回来了,因马皇后从中说情,朱守谦一家子被宗人府软禁在

一处行宫里,除了不得自由外,锦衣玉食一如从前。

徐妙仪挺着大肚子去见表哥,已到初冬,殿里燃着火盆,熏着暖香,恍若春天。徐妙仪刚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怪异的甜香,她习过医术,熟悉各种香料,一下子就闻出这是催/情的合欢香!

徐妙仪退步,站在门廊下说道:“撤掉香炉,把窗户打开!”

刚开了窗户,就听见屋里有男子打着呵欠抱怨道:“什么在外头撒野?关上窗户,吵死了!”

男子头发散乱,随意的披在肩头,没有束发,只穿着单衣薄袜,没有穿鞋,面目白净削瘦,嘴唇殷红,他本来就生的俊秀,如今这个打扮,乍一看徐妙仪还以为是个美妇人!

“表妹?”男子斜依在门框上,放大的瞳孔露出些许欢喜。

初冬金陵阴冷,徐妙仪披着狐裘,朱守谦只穿着轻薄的绢布夏衣,在寒风下不仅没有冻得哆嗦,额前和鼻尖居然冒着微汗!

徐妙仪心头一凉,抓住了表哥的手,只是轻轻的触碰,表哥却当即疼得呲牙咧嘴,面目扭曲,猛地缩回了手。

可怕的猜测变成了“现实,徐妙仪的声音微颤,“你吃了五石散。”

五石散,兴起于两晋时期的贵族阶层,由钟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五种石料炼制而成,因服食后有飘飘欲仙的愉快之感,被传为成仙的仙丹。其实五石散有致幻的药性,通过损毁身体来得到短暂的愉快。许多贵族,包括书圣王羲之都因服用五石散死亡。

朱守谦摇头否认,“没有。”

徐妙仪再次抓住表哥的手,质问道:“我懂得医术,你休得骗我!五石散药性发作之时,会觉得莫名的愉悦,好像入极乐世界。但身体燥热,皮肤敏感,稍微触碰,就疼痛不已,所以必须穿旧衣薄衫,连头发都要散开,不能束冠。表哥,是谁逼你吃这种毒物的?这东西会致人成瘾,甚至疯癫而亡!”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又又把存稿箱设置成2096年了。所以推迟了更新。感谢微博私信提醒我的读者。

中年夫妇继续发糖。

表妹表哥就…

昨天独自带着儿子飞回青岛,他不停的说灰机坏了,灰机爆炸了,灰机落了,邻座纷纷侧目,两个半小时的飞行,舟把明年的“对不起”都透支光了…好想拥有魔法,以后骑着扫把飞行,就不会祸害别人了。

第248章 玉石俱焚

被揭穿真相,朱守谦再次挣脱了徐妙仪的手,“没有谁逼我,是我自己喜欢,吃完后会忘记所有的痛苦,我从未觉得人生会如此的快活。”

徐妙仪一噎,顿了顿,说道:“表哥,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这东西会摧毁人的心智!不能再吃了,你会死的。”

难怪表哥会堕落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