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当悍妇遇到孝子

作者:秋李子

文案:

她是众所周知的悍妇,十六岁出嫁,二十二岁和离。传说她并没有女子的娇柔。

他是人人皆知的孝子,事母至孝,甚至为母求药没能见到妻子最后一面。

当命运之手把他们俩连到一块,将会发生什么故事呢?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黄娟 ┃ 配角: ┃ 其它:

、寻子

中午时分,天上日头照的人火辣辣的,狗趴在树荫下伸着舌头喘气,这种时候连最勤快的人都想跑到树下躲懒。但在一所宅子面前,此时站了个妇人,双手如同擂鼓样的敲。这样的敲击让宅子里的人吓了一跳,还当是出什么事,刚把门打开一个缝那门就被人从外一掌推开,接着妇人就冲进去。

看见妇人,开门的人说话舌头都有点打结:“四奶奶,您怎么…”说了一半想起这人已不再是这宅里的四奶奶,换了称呼道:“黄姑奶奶,您今儿这是怎么了,来我们这有什么事,要我说…”不等他说完,黄娟已把他猛地一推:“灵儿在哪?”

灵儿?开门人还有些转不过弯来,身后已经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唉哟,这不是黄姑奶奶吗?怎么今儿到我们这来,是不是嫁不掉想重新回来寻我们四爷?只是姑奶奶您晚来了一步,我们四爷已经另娶了,您啊,顶多就是做妾。”

啪的一声,这人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黄娟面罩寒霜地道:“二狗子,别以为穿了件长衫我就把你当人看,守门的狗就是守门的狗,抱了赵氏的大腿还是狗,给我滚开,我要去见灵儿。”

二狗子自从得了新奶奶的青眼做了这里的管家,人前人后都被称一声王管家,此时听到黄娟这话不由大怒:“守门的狗又怎样,我在这,你休想冲进去,我们大姑娘虽说是你生的,可已有了…”黄娟已把他猛地一推,举步往前面走,二狗子被黄娟推倒,忙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拦住她。”

黄娟抬眼冷冷地瞧了围上来的众人,她毕竟是这宅里六年的主母,这里的下人多是当初她曾用过的旧人,积威尚在,这一眼就逼退了众人。黄娟冷哼一声,抬脚就往女儿的房间走。

二狗子忙让人在后追,但怎么追的上黄娟的脚步,黄娟已经推开女儿住的屋门,屋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小丫鬟坐在那里发呆,瞧见黄娟进来,她脸上有惊喜神色:“奶奶您回来了,姑娘被他们带…”

二狗子已经在那喝道:“你胡说什么,姑娘是爷的女儿,哪是这个下堂贱妇可以带走的?”黄娟转身两巴掌甩在二狗子脸上,用手指着他的脑袋:“我告诉你,就算我离开林家,要碾死你,也就跟碾死个蚂蚁似的,给我滚开。”

说着黄娟回身对小丫鬟道:“好春儿,告诉我灵儿在哪?”春儿瞧一眼二狗子才喃喃地道:“新奶奶说姑娘不吉利,病了也不给治,把她放到厢房去了。”黄娟听了这话怒气已然冲天,先就手打二狗子几下出气:“我先去寻到灵儿,再来和你那个不要脸的主人算账。”

说着黄娟拨开人群拉着春儿就往厢房去,厢房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门窗关的死紧,地上垫了个褥子,一个小小身子缩在上面,黄娟一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情形,泪顿时流下,上前把那小身子抱在怀里:“灵儿,乖孩子,娘来带你走。”

灵儿烧的模模糊糊中听到母亲的声音,眼十分茫然地看向她:“我是不是要死了,不然怎么会看见娘呢?”女童的声音本该是清脆娇甜的,可灵儿的声音却十分沙哑,这声音再加这句话,让黄娟的泪流的更凶,用脸贴了贴女儿的脸:“乖孩子,跟娘走,娘不会让你再受折磨。”

灵儿乖乖点头,黄娟微一使力就把女儿抱起来,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滚烫,黄娟心里已经骂了几百句,但此时还是要先把女儿带走再请医调治。春儿看见黄娟把灵儿抱起来往外走忙跟在她身后。

黄娟笑一笑:“你不必担心,我答应过你就会保你平安,跟我一起走吧。”春儿面上顿时露出喜悦神色,虽然年纪还小,可春儿也知道那位新奶奶是不好相与的。嫁过来不到四个月,已经赶走了姑娘身边的奶妈妈,又说人手不足把另外两个大丫头赶去厨房,姑娘身边就只剩的自己,再这样下去,只怕连自己都没有着落,能跟了黄娟走是最好的。

黄娟抱着灵儿带着春儿刚走到门口,二狗子瞧见就又喊道:“黄姑奶奶,您要做什么小的们虽不好说,可是大姑娘是四爷的女儿,这丫头也是林家的丫头,您啊,管不到。”黄娟怎会理他,眼一瞥就带着春儿往外走,二狗子啊了一声但还是不敢上前对黄娟怎样,只得去拉春儿:“死丫头,你的身契可还在奶奶手里攥着呢,你刚走出去一步奶奶就能把你腿打断。”

黄娟用手摸一下灵儿的脸,感觉到女儿睡的安稳一些这才回头对二狗子道:“敢?我今儿就带走了,谁敢再多说一句。”黄娟眼神冰冷,二狗子不由吸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

黄娟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出这个小院就听到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你这恶妇,被我林家休了还有脸来要女儿,你们还不快些给我把她打出去?”春儿听到这声音不由一抖,手就去拉黄娟的胳膊,昏昏沉沉的灵儿重新睁开眼睛:“娘,您别管我,爹会打死您的。”

黄娟拍一下女儿的手,停下脚步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前夫林世安,眉头微微一挑:“林四爷,久违了。”黄娟这么淡然的说话让林世安有些泄气,脚步也停下:“黄娟,你别欺人太甚,当日你既离了我林家,女儿就该…”

黄娟并没理他,只是用手摸一下女儿的额头这才抬起头瞧着林世安:“你也有脸说?当日你林家信誓旦旦会对我女儿好,结果呢?女儿烧成这样没人在旁服侍,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屋里,身边的丫鬟婆子半个不见。林世安,你既管不了我女儿,我这当娘的来把女儿带走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论起嘴头功夫来,林世安怎能比得过黄娟,吭吭哧哧很久才冒出一句:“你已不是我林家妇,女儿姓林,你不能带走。”黄娟早已走出数步,听到这句话回头瞟了眼:“女儿姓林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这个爹不照顾好她,我这当娘的怎能不带走她?”

林世安脸红脖子粗地嚷道:“你胡说八道,我哪有没照顾好她?我另娶一房媳妇不就为的照顾好她?”黄娟唇边冷笑泛起:“是吗?难道你没听说过有后娘就有后爹?”说着黄娟眼稍都不稍林世安,带着春儿疾步往大门口走。

林世安见黄娟对自己不闻不问,急得对那些下人们大喊:“你们都手瘸了吗?给我拦住她?”二狗子倒是先窜上去,但下人们没有几个像二狗子一样对林世安那么忠心,互看一眼磨磨蹭蹭上去。

还不等二狗子伸手去抢黄娟怀里的灵儿,黄娟已经一手抱紧灵儿,另一手伸出就推了二狗子一下:“滚。”二狗子被这一推差点倒地,回头看一眼林世安,林世安已经气的在那直挽袖子一副要把黄娟赶出去的模样,但终究不敢上前只敢站在下人们背后嚷。

这个男人就是这么没出息,黄娟唇边有嘲讽笑容出现,如同没听见林世安的嚷叫一样,施施然地往大门口走,刚走到门口黄娟让春儿去开门,身后已经传来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黄家姐姐请留步。”

黄娟微微转身,看着阳光下苍白了一张脸却掩不住花容月貌的赵氏,眼微微一抬:“你配吗?”赵氏方上前一步就听到这么一句,脸色更加苍白,这让林世安十分心疼,忙上前扶住赵氏就对黄娟骂道:“你这悍妇妒妇,若不是我娘子心地宽厚,早都不理你了,此时唤你一声姐姐你还这样做作?”

说着林世安低头对赵氏道:“娘子你刚有了身子,该好好在床上躺着才是,怎能出来?”赵氏被林世安扶住更显娇弱,喘息一下才道:“灵儿是我的女儿,真要被带走了我们林家的脸面往哪里搁,我既嫁了你,当然事事要以你为重。”

这一句让林世安感动的差点掉泪,果然赵氏和黄娟是不一样的,他握一下赵氏的手才转而对黄娟道:“听到没有,灵儿有我们夫妻,你还不赶紧把孩子给我放下。”黄娟冷笑一声:“先奸后娶的货,也有资格说夫妻,林世安,我没想到你倒长情,能把这个外室接进家来。”

这话让赵氏的脸更加苍白,身子晃了晃差点倒下去,眼里已经有泪:“相公,我…”林世安见赵氏如此,心里顿时升起男儿气概来,手一拍胸口就道:“若非你不肯下堂,娘子又怎会…”

不等林世安把话说完,黄娟已开门走出,林世安知道真要让黄娟把灵儿带走,自己家都不用再在这活了,忙咽下后面的话就追出去。

外面阳光刺眼,黄娟用脸贴一下灵儿的脸,觉得没有方才那么烧,刚要继续前行已经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老者声音:“黄姑娘请留步。”

、盘算

黄娟的脚步略停一停,转身看着说话的人,唇微一上扬就道:“三叔公好,恕我抱着孩子不好行礼。”三叔公今年已经六十有三,在这林家族里也是能说得上话的长辈,既然黄娟对他笑脸相迎,他也不好恶语相向,停下脚步道:“黄姑娘,虽说你们做不成夫妻,但总有那么几年的情分在,灵儿怎么说都是姓林,你抱了她走,我们林家的脸面当真就没了。”

黄娟唇边有一丝嘲讽笑容,怀中的灵儿睁开眼睛看了眼,见自己依旧在娘怀里,这才重又安心睡去。黄娟拍她一下才道:“三叔公,我知道你是林家的人,自当维护林家的脸面,可是三叔公,灵儿是什么情形你也看到了,病的昏昏沉沉,他们竟不给她看病,难道要等她真的没了,我再寻上门来和他们打人命官司?三叔公,若那对夫妻不讲说对灵儿好,只要能病了能请医,饿了能给吃的,平日里教导着她些,我也不会寻上门来。”

说着黄娟眼里已有泪流出,瞧着三叔公道:“当日和离时候,我要把灵儿带走,是三叔公你在我面前拍了胸口,说灵儿是你们林家血脉,留在这里怎会受委屈,我这才把女儿留下,可是这才几个月,从我和他和离也没四个月,灵儿瘦成这样不说,还病了没人请医无人服侍,当日我走的时候,可是留下了奶娘和三个丫鬟,可是现在身边就有这么个小的,那些全都不见。三叔公,你难道还要指责我吗?”

三叔公抬眼瞧了瞧被黄娟抱在怀里的灵儿,心里暗骂林世安做的不地道,此时林世安已经走上前对三叔公委屈地道:“三叔公您别听她一面之词,灵儿是我女儿难道我不心疼,只是她病了也没人回我我这才不知道。你们,赶紧地给我去请医生去。”

黄娟冷笑一声:“林世安,你是死了还是病了?不知道?难道女儿每日不来你面前晨昏定省?难道女儿不叫你声爹,此时全都怪到下人身上,林世安,你娶的新奶奶可真是会管家。”

赵氏躲在门后听的胆战心惊,虽说她已把林世安全捏在手心,可也晓得林家族里这几位是不大好相与的,当日林世安要把自己接进门的时候这几位就有些不欢喜,若不是林世安执意如此,他们毕竟不是林世安的父母,只怕自己现在还在外头住着。

想到这里赵氏不由手紧紧握成拳,怎么能因自己又有了身孕就当在林家已站稳了脚跟,把灵儿身边的人都赶了个干净,连她病了都只当做不知?三叔公见林世安还在那为赵氏分辨,哼了一声就道:“谁让你不正经另娶一房,反接了赵氏进来?我和你两个叔叔都不答应,只是我们毕竟不是你的父母也做不了你的主,这时你瞧瞧,人才进来几个月,家里就闹的乌烟瘴气。”

赵氏听到此处晓得再站不好躲,只得掩着脸出来,见她那样娇娇弱弱走出来,三叔公的胡子一翘眉头皱的更紧,娶媳妇哪是个娶来画上看的,要的是能管家理事,这娇滴滴的模样,一看就是只会吃不会做的。

这样想着三叔公又看向黄娟,见虽在烈日之下,黄娟还是腰板挺的笔直,唇微微抿住。当日这门媳妇是林世安的娘临终前不久特意求来的,不为的就是林世安早年丧父被养的娇了些,怕他守不住这家业,特意娶一房能干的媳妇回来为他管家?

三叔公叹了口气,自己那个已过世的侄媳妇眼神的确好,黄娟嫁过来这几年,又多添了三四百亩地,家里的下人都多了几房,虽说凶悍了些,可是这男人不抵用,女人不凶悍些怎么养家?

也不知道这侄孙是被什么蒙住了眼,竟被赵氏这样的娇弱女子所迷,这样女子顶多只能多个妾哪能做这一家的主母?赵氏被三叔公的眼看的心里一惊,手握的更紧,当日不就是不愿为妾才哄着林世安把自己养在外面,再吹了些风到黄娟耳里,趁黄娟带人上门来打时候趁机弄掉自己肚里的孩子才让林世安下了休妻的决心。

虽则最后并不是黄娟被休而是变成和离,还拿走了林家的二百亩地,可是剩下的家业也够自己丰衣足食,筹划了那么多终于如愿以偿,哪能害怕别人的眼?

赵氏想到此处已经滴了几滴泪,委委屈屈地道:“三叔公明鉴,并不是侄孙媳妇管教不好下人,只是侄孙媳妇前几日有了身子,原先小产过相公不许侄孙媳妇下地,这才不知道大姑娘病着,怎么说我也大姑娘的继母,怎会故意不请医调治,姐姐你先消消气。”

后面那句向黄娟说的更是娇喘吁吁,惹的林世安心中一片怜爱,更觉赵氏楚楚可怜,黄娟面目可憎。林世安心中上前拉住赵氏:“你无需对她说好话,这事就算我的错。”黄娟勾唇一笑迈开步子:“你们慢慢地去讲是谁的错,我没什么空和你们在这啰嗦,先带着灵儿去看病。”

说着黄娟招呼春儿一声就继续前行,三叔公急忙道:“侄女,三叔公好话说了一箩筐,你就把重孙女放下吧。”黄娟摸一下灵儿的脸就道:“放下?等他们磨磨蹭蹭什么时候才能请来医抓了药?我也不劳他们的药钱,我自己带灵儿去瞧还更快些。”

三叔公额头有汗出来了:“侄女、侄女,这总是我林家的孩子,总不能在你们黄家长住。”黄娟冷笑一声:“那是你们林家的脸面,你们自己慢慢商量。”说着黄娟往柳树下走去,那树下还栓着一头驴,黄娟让春儿把驴绳解开,自己就跨上驴带着春儿走了。

赵氏虽心里巴不得灵儿就这样被黄娟带走,以后再不回来才好,可也晓得真要这样做了自己在这林家更是日子难过,哭哭啼啼地道:“三叔公,并不是侄孙媳妇…”

不等赵氏把这句话说完三叔公已经摔了袖子:“谁对谁错你们心里有数,灵儿怎么说你们也要接回来,若不接回来,你也别叫我叔公。”林世安见三叔公话说的这么决绝,忙道:“三叔公,全是那泼妇上门来找茬。”

三叔公胡子都气的翘起来:“人都说经一事长一智,你到现在都这么傻?不是你对你女儿不闻不问,让她身边没服侍的人,病了也没人请医,黄家的怎么上门来闹?你自己做事不地道,给人落了把柄,这时还只会怪别人,真是。”

三叔公还打算训下去,见林世安低头不说话,三叔公鼻子里面哼了一声:“罢了,你还是和你媳妇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才能把灵儿从黄家接回来,不然我林家的脸面就这样被你们丢尽了。”说完三叔公手往后一背就气冲冲走了。

见林世安那样焉头搭脑,赵氏眼珠一转就唉哟叫出来,这一叫让林世安慌了神,上前扶住她:“你怎样了,是不是又不好受?”赵氏怏怏地靠在林世安身上:“爷,我也没什么,只是我想着,姐姐怎么知道大姑娘病了,想来定有人乱嚼舌头。”

林世安已经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这些人里面大都是那泼妇用过的,你瞧瞧今儿泼妇一来,他们一个个都不敢上前,等过些日子定要全都换掉。”赵氏盼的就是这句,等人全换掉了,那灵儿就算被接回来,还不就是自己的下饭菜,那时候任自己揉圆搓扁。黄娟,你再能干难道还能继续管你的女儿?难道不晓得鞭长莫及这话?

此时黄娟已带着灵儿来到医馆请医生给灵儿瞧病,医生号过脉又瞧过灵儿的神色,问过春儿灵儿病了几日,知道之后连声抱怨怎么都这时候了才带孩子来瞧病,这怎么当娘的?春儿想为黄娟分辨几句,黄娟止住春儿,只问医生灵儿这病能不能好?

医生久在这里坐堂,抱怨完了摸着胡子道:“幸好还能送过来,再晚那么一天就算华佗再世扁鹊重生都救不回来。”说着就拿出药丸交给药童用水化开先给灵儿灌下去,然后再写了药方该怎么煨怎么照顾。

黄娟眼眨都不眨地听着,见黄娟这样医生这才语气好了些,抓完药付了钱黄娟依旧抱着灵儿走出。刚走出屋子春儿就道:“奶奶,您怎么不说实话,明明是那个姓赵的…”黄娟低头看了眼女儿,虽然心里十分心疼女儿,却也晓得女儿终究姓林,跟着自己不是长久之计,还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能护住女儿平安长大。

听到春儿这样说,黄娟咬一下牙:“我现在只怪当日怜惜那贱|人,给我惹出这么大的祸来,我倒罢了,我灵儿要怎样才能保全?”

前面传来咳嗽声,想是说话声音有些大被人听到,黄娟抬头望去,见门口来了个着素服的秀才,脸上还有些不赞同的神色,黄娟瞟他一眼就带着春儿径自走了。

那秀才的眉头皱紧,这谁家女人抛头露面不说,话也说得不好听,世间粗俗女子大抵如此,可恼自己的贤良爱妻竟不得长命,真是可叹。秀才还在叹息,药童已经打招呼:“汪秀才,我家先生已经把药丸备好,就等您来拿。”

汪枝应了一声,把方才念头抛往脑后,进去寻人取药。

、黄家

黄娟回去时心情比来的时候要好很多,那丸药吃下去后灵儿的汗发出来了,身上也没那么烫。黄娟抱着女儿坐在驴上,不时和春儿说话,春儿晓得黄娟一定会保住自己,心里放松,不等黄娟相问就把赵氏怎么对灵儿说出。

听到赵氏把灵儿的奶妈妈赶走,两个大丫鬟也被调到她房里黄娟的唇往下垂,那日离开林家时候,想的已经够周全。奶妈妈是自己庄上挑出来的人,三个丫鬟也是冷眼选了很久,别的不提,忠心都是一等一的,有她们照顾灵儿,灵儿衣食也不会短缺,谁知赵氏竟直接把人赶走。

心里骂了一句,黄娟问道:“那你们四爷没有说什么?”春儿没说话,黄娟笑了一声,那个男人实在无能,虽然从小丧父,婆婆却是个能干人,林家族内人还算宽厚,没有人趁机算计孤儿寡母的财产。

只是从小丧父的男子养的未免娇了些,又有些唯我独尊,当日婆婆撑着一口气定亲不久就散手而去。刚办完丧事他就要退亲,若不是三叔公他们出来说不能做这样的事,那时只怕就被退亲了。想想嫁他这六年,也不知吵了多少架,再到后来这个赵氏,那时心已经冷了,这样的男子有何可托,倒不如散了由他去闹。

只是舍不得怀里的娇儿,灵儿睁开眼瞧着黄娟,露出一个笑往娘怀里偎紧一些,黄娟看见女儿的笑心里又是疼又是怜:“我留给灵儿的那些东西也被那个不要脸的拿到她屋里去了?”当日黄娟离开林家虽带走嫁妆,但还是给灵儿留下不少财物,这赵氏。

看着春儿点头,黄娟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等灵儿病好了,这笔帐我会和她慢慢算的。”春儿点头后眼睛又睁大:“可是,奶奶您不是…”黄娟勾唇一笑:“别人不可以,但我不是别人。”

说着黄娟抬头一瞧跳下驴:“到了,你先在这住几天,等灵儿病好再说,一切都有我呢,你别担心。”这是又给春儿吃定心丸,春儿点头看着面前黄家宅子,觉得好像比林家宅子还要大一些,门半掩着,有个婆子坐在门口捡着豆子,瞧见黄娟过来忙去接她手里的驴绳:“姑奶奶您可算回来了,二奶奶听说您去了林家,在那急得不得了,还在那里怪小的们没拦住您,说句不怕姑奶奶您恼的话,小的们实在是拦不住。”

黄娟把驴绳交给她又指着春儿道:“你把驴牵到后面,叫小厮给它喂水再多添半升豆子,这丫头你也带着下去,先让她跟你安置。”婆子已经看见黄娟怀里的灵儿,还想再说话黄娟已经交代下来,忙点头道:“是,是,小的知道,哎,怎么会有那么心狠的人,表姑娘这样花一样的人,这才几天就瘦成这样。”

黄娟只是把灵儿再抱紧些没有接那婆子的话,一手拿着药包要里面走。看见黄娟进来,在树下的一个丫鬟急忙迎上来:“姑奶奶您总算回来了,方才二奶奶要遣人去林家寻您,又怕您出什么事,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还让奴婢在这守着呢。”说着丫鬟就往后跑。

黄娟微微一笑绕过正厅往后面去,刚过了角门黄二奶奶就走过来,先瞧了黄娟没什么事又往她怀里抱着的灵儿脸上看了眼这才念了声佛:“小姑,你要去寻林家的晦气就和我先说一声,你这样单枪匹马地去了,有个万一我怎对得起地下的公婆和你哥哥?”

说着黄二奶奶眼圈就红了,丫鬟已经接过黄娟手里的灵儿往屋里走,黄娟把药包顺手递给个小丫鬟让她把药熬出来这才扶着黄二奶奶往屋里走:“二嫂我晓得你为我着急,可是就林家那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黄二奶奶忧心忡忡地望一眼黄娟:“我晓得,可林家要是真那么讲理,你也不会回来了。”进屋后的黄娟把一壶茶喝光了才开口:“这没什么,比起我们黄家来,林家的不讲理就抬简单了。”

黄家在此也是聚族而居,族中颇出过几个人物,当然也有仗势欺人之徒。这支偏偏男丁不旺,数代单传不说,男儿还往往壮年就死去。到了黄娟娘这里,总算生了两个儿子,可是黄娟大哥到了五岁还是夭折,只有黄娟二哥成人,娶了媳妇生了两个女儿后过了数年才生下一个儿子,而黄二爷也没逃过祖宗的魔咒,前年不到三十就撒手而去。

指望不了儿子,这支就只指望媳妇,历代所娶的媳妇都是能干女子,为的就是要把这支往下传,只有到黄二爷娶媳妇时看中自己老师之女,黄母心疼儿子,虽然觉得这媳妇软了些但还是为儿子娶了过门。黄母怕的是自己死后媳妇撑不住家,于是尽力教导黄娟和两个孙女,前年儿子死后黄母也撑不住去世,黄二奶奶办婆婆丧事时候就有族人欺她面嫩儿子又小,颇欺负了几次,亏的黄娟出来把他们都给辖制住。

听到黄娟这样说,黄二奶奶笑一笑:“倒是我糊涂了,外甥女的病怎么说,我瞧已经抓了药了。”提到灵儿,黄娟的眉头微微皱了下才道:“去医馆时受了通抱怨,还说再晚一日去就…”此时小丫鬟端着药进来,黄娟接过药走到床边抱起灵儿把药喂给她。

灵儿感到药很苦,露出不高兴的神色,黄娟轻轻拍了拍她灵儿这才睁眼看看把药乖乖咽下去。喂完药黄娟把灵儿放下,又摸一摸她额头这才拿起蒲扇给灵儿扇着扇子。

黄二奶奶在旁边瞧见,不由叹一声:“哎,虽说是他做错,可受苦的却是灵儿,瞧瘦成这样,也不知道在继母手下吃了多少苦,小姑,我说句不当说的话,当日为了孩子你也要忍一忍。”黄娟伸手把灵儿额头上的汗擦一下才道:“嫂嫂,我和他是真过不成了,他一颗心全在外面那女人身上,这样人就算回来我也不肯理了。”

黄二奶奶看着黄娟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我知道你过的苦,你回来其实我私心是很欢喜的,有你在家有些人也不敢找茬,只是瞧见灵儿这样,我做舅母的都心疼,更何况你做母亲的。”

黄娟的手一直放在灵儿额头,感觉到灵儿的额头没那么烫了才把手放开道:“赵氏那边,我定要她给我个交代,真以为她进了林家的门,我出了林家的门就奈何不了她,那是笑话。”黄二奶奶轻轻拍了下黄娟的手,比起这位有主见的小姑,黄二奶奶这个做嫂嫂的也只有婆婆活着的时候听婆婆的,婆婆不在了就听小姑的,或者有一天还要听自己女儿的。

门帘被掀起,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跑了进来:“娘,听说姑妈把表妹接回来了,在哪里呢?”这是黄娟的大侄女巧娘,黄二奶奶做个噤声的手势:“你表妹病了在床上躺着呢,你这样大嚷大叫哪似个姑娘家?”

巧娘吐一下舌蹑手蹑脚走到床前瞧了眼灵儿才对黄二奶奶道:“娘,您还说我,您在这屋里定要和姑妈说话,吵醒表妹怎么办?”黄二奶奶莞尔一笑:“好,就听你的,我们出去外面说,这里让丫鬟瞧着。”

巧娘出了门就挽住黄娟:“姑妈,今日您去林家把表妹带回来了?您怎么不叫上我,对那种不要脸的就该很啐几口才是。”这话让黄二奶奶变了神色:“巧娘,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儿说这话。”

巧娘悄悄做个鬼脸这才去挽住黄二奶奶:“娘,女儿历来听您的,对长辈要敬爱,可是您也说了,那种没脸没皮做人外室的就该鄙视才是,这样的人怎能被视为长辈?”这话竟把黄二奶奶问住。

巧娘看见自己的娘被问住,用手比划一下:“再说做继母的自当慈爱,可是表妹这才离开亲娘几日就瘦成这样,还病体支离。这不是就是为人继母的不慈?”黄二奶奶用手按住头:“才说你一句,你就说出这番话来,真让人。”身后已经多了一道声音:“娘,姐姐这话我来辨。”

一个不行,又来一个?黄二奶奶回头瞧着走过来的二女儿宛若:“好了,你们姐妹平日在一起也别光练嘴皮子,你表妹病了,你们做表姐的可要好好照顾。”巧娘和宛若双双点头,这对女儿十分乖巧,黄二奶奶也不舍得再多说,只轻轻拍她们俩一下。

有了精心照顾,灵儿两天后就下了地,巧娘和宛若怕她闷,拿出纸笔针线教她写字做针线,这其中林家也有人来,只是都被黄娟一碗闭门羹打发回去了。

黄娟这样举动自然有人议论,这日黄娟才把灵儿安顿去睡午觉走到前面就看见一个族内的婶子在那和黄二奶奶说话,看见黄娟进来那婶子皱一皱眉就打算开口,黄二奶奶在旁察言观色地道:“三婶子,昨儿我娘家送了些好茶叶过来,正好您来就带些回去尝尝。”

黄三婶听了黄二奶奶这话也晓得人家是要堵她的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侄媳妇,你不要说我话多,我黄家可是有过贞节牌坊的,有一座不就是前头五嫂嫂挣回来的?这做人啊,是一定要向好的。”

、说亲

黄二奶奶打算打圆场,黄娟已经坐下:“三婶子这话我竟有些听不明白,难道是说我坏了黄家的名声?”黄娟单刀直入让黄三婶嘴巴张了张才道:“我们黄家自从先祖搬到这里,也有两三百年了,从没有过被出之妇,自然也没有被休之女。”

黄娟斜眼看着黄三婶:“三婶子这话说的,我这回了娘家的女儿是该去祠堂门前上吊呢还是一头撞死在五婶子的牌坊下面,好让祖宗不为我蒙羞?”黄三婶要说口齿也算伶俐的,但怎比得上黄娟,一听这话就知道黄娟故意说话堵她的口,咳嗽一声正襟危坐起来:“我是你长辈,来说你几句是该的,你就这样死啊活啊的?”

黄二奶奶又要开口,黄娟伸手把她的手拍一拍示意她不要开口这才对黄三婶道:“我若不这样死啊活的,三婶子又嫌我坏了黄家的名声,那我倒要请问三婶子一句,您今儿到这,到底是为什么,是要我从此后夹了尾巴做人不说半个字呢还是要我对在林家的女儿不闻不问一心只过自己的日子?容我多说一句,这两条路,都不是我黄娟能走的。”

黄三婶一张脸顿时红了:“好,好,我不过说一句你就这么一堆话,说句那什么的话,你既出了林家,不再是林家人,林家怎么待那女儿也是林家的事,你又何必打上门去强出头?”黄三婶说一句,黄娟的眼冷一下,等黄三婶说完黄娟已经冷笑一声:“三婶子果然好贤良淑德不会出头,六妹妹已经出嫁,到时在婆家有什么事,三婶子可千万记得嫁出门的女是泼出去的水不说半个字。”

黄三婶顿时噎住,黄娟的话又来了:“况且当日林家为什么闹?不就为的我没有亲哥哥撑腰,侄子还小,族里的叔伯兄弟们个个都明哲保身不肯出面,林家的这才大着胆子不但养了外室还要为接外室进来把我赶出门好给她腾空?此时三婶子倒有脸跑到我面前说什么我坏了黄家的名声,呸,黄家但凡有人敢出头,我又怎会从林家出来?再则说了,当日我离了林家是和离而不是被休,对黄家名声又有什么阻碍了?”

黄二奶奶张口数次想打断黄娟的话都又停住,等黄娟一口气说完黄三婶已经气的脸色铁青:“你一张利口我说不过你,但你要知道…”不等她说完黄娟冷笑:“知道什么?知道我嫂嫂和侄子还要靠着黄家族内过日子吗?也不是我说,从我曾祖过世我曾祖母独自支撑起,这族内可给过多少帮衬?若非我曾祖母为人能干,当日我曾祖父留下的那些田地只怕再已四散。三婶子,你一口一个名声一口一个要我记得黄家如何如何,可你也要知道,我们这房四代单传,哪一代不是靠了媳妇支撑?”

黄三婶见说不过黄娟,只得抬脚就走,嘴里还道:“罢了罢了,原本想来劝劝的,谁知就被这不识好歹的排揎了。”黄二奶奶追出去送她,黄娟站在堂屋门口瞧着黄三婶的背影冷笑道:“三婶子,小心我家院子里的狗。”

黄三婶脚步明显绊了下这才继续往外走,黄二奶奶已经回来,对黄娟无奈地笑道:“小姑,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黄娟给黄二奶奶倒杯茶递过去:“嫂嫂,三婶子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惯爱说人家的长短,她当她仗了个婶子的名头我就不敢驳回去了?再说她平日最贪财,今儿特地过来只怕是要为林家说情的?”

黄二奶奶把茶杯放下:“小姑你不光是颗豆腐心,还是颗玲珑心,她方才话里的确让我劝着你,把灵儿早日送回去,被我用话岔过去了。”就知道林家直接上门行不通会用这手,黄娟的眉微微皱了皱才道:“不说这些了,灵儿虽要送回林家,但也不能就这样送回去,横竖拖的时间越长急的也是林家,我趁这个空,再给灵儿挑几个好的使唤人。”

黄二奶奶抿唇一笑:“我知道,你那日和我说了,我就让媒婆留心了,想着这几日她该来回话了。”这次服侍灵儿的人,身契可得捏在自己手里,还有她们的衣食可得安排妥当,绝不能像上次一样赵氏可以插手。黄娟用手按一下额头,真没想到赵氏竟能做出这样的事,不过细想一想,赵氏只怕恨透了自己,又怎会对灵儿施加一点点的好心?

丫鬟走进来:“奶奶,林妈妈来了。”黄二奶奶笑了:“说来就来,也不知道她给我带了什么样的人?”说话时候媒婆老林已经走了进来,先给黄二奶奶和黄娟行礼才坐下捶着腿:“这大热天,走了这么十来里路,腿都跑细了。”

黄二奶奶让丫鬟给她倒茶,笑着道:“我还当你是来回前几日的话,谁晓得你竟是一个人来的,是为了什么事特意跑这一趟?”老林一口把茶喝干才对黄二奶奶道:“今儿是去给旁边景姑娘说亲呢,谁知被赶了出来,这才老了脸皮来奶奶这讨口茶喝。”

黄二奶奶的眉头已经皱起:“哪个景姑娘?这族里的…”老林被赶出来十分不满,用手拍一下腿:“这族里还有哪个景姑娘?不就是举人的妹子,奶奶您也知道,景姑娘守了望门寡也有那么一年了,恰好隔壁村里汪秀才去年也丧了妻子,汪太太托我给儿子说门亲,我就想起景姑娘来了。哪晓得今儿只说话碰一碰就被你们五太太赶出了家门,还说女儿要守节。要我说,五太太自己守了一辈子,守到儿子成名得了牌坊脸上光彩也是常事。可这景姑娘今年才十八,都没嫁过去,无儿无女的就要守节,真是。”

黄娟还不知道隔壁那个景妹妹守了望门寡,更不知道她娘还要她守节,低头沉默不语。老林唠叨了一会儿这才起身:“二奶奶我先告辞了,您说的那件事,这几日我都上心打听着,等过个两三日一定回话。”

黄二奶奶让丫鬟送她出去回身见黄娟低头不语,叹了声道:“要说起守节,像我们这样好歹有儿有女年纪又大,舍不得儿女不肯再嫁也是常事,可是这守节的滋味难受。五婶子守了快十九年,怎么舍得自己女儿又守。”黄娟握住自己嫂嫂的手,这时候说什么让嫂嫂再嫁不再嫁那是戳人心窝子的事,毕竟巧娘已经十四,再过几年就要出嫁。

老林离了黄家,急匆匆往汪家赶,没了这一头亲,只怕汪太太也不会喜欢那些再嫁的,毕竟汪家日子过的好,又不是穷人娶不到妻子才会去挑那些寡妇。可是要照了汪太太的要求,这一过门就要管家掌事的,那些在家里娇滴滴的姑娘们还真是有些不大符合。

老林一边念叨一边已瞧见汪家的大门,和守门的说了声就往里面走,转过角门进了汪太太的上房就看见汪枝从上房里出来。老林停下脚步对汪枝道:“大爷大喜啊。”汪枝知道老林是媒婆,也晓得自己继母要为自己再寻门亲事,那眉只是微微一皱点点头就径自离去。

老林已习惯了,和门口丫鬟说一声就掀起门帘进了上房,汪太太正坐在上面,这样大热的天还围着床绉被窝,瞧见老林就道:“你这老货这张嘴简直不能说,答应给我寻的媳妇呢?到现在都没寻到。”

老林笑嘻嘻地行了礼这才坐到下方:“太太,您是知道我的,必要寻门特别好的,这家里大爷虽说人才好、孝心好,可是总有两个不好,一来是已娶过一房前头还留下儿女,二来呢…”不等老林说完汪太太已经啐了一口:“左不过是我们家穷的缘故,若真是那样有钱人家,别说这样年纪,就算再老上个十来岁,还不是一群人争着要结亲。”

老林掩口一笑:“太太您说这话就是拿我玩笑了,您这样人家住的瓦房、穿的是绸吃的是油,服侍的人眼前也站了好一些,这样还叫穷,那我这样的人就该死了算了。”汪太太面皮扯一扯:“好了,你也别和我练嘴,横竖我这媳妇是要落到你身上。”

老林收了嬉笑道:“这些日子也到处去寻,只是这肯结亲的人家不是穷了些就是寡妇再嫁再不然就是那家教不大好的,这些人家我怎敢往太太您面前放,想了许久想到邻村黄举人的妹子,他这妹子去年还没出门子男的就死了,守了望门寡,我觉得正合适要去碰一碰,谁知就被赶出来连水都没喝一口。”

老林这样说,汪太太可想的不同,眉头皱了下道:“若是这寡妇真的十分好,寡妇也就…”老林一听这话猛可想到黄娟,心里不由暗骂自己怎么糊涂眼前这么近的人都忘了,忙开口道:“太太您怎不早说,前日还有寡妇托我寻人家,我寻了别家去,现在倒是有这么个人,只是是从原先那家出来的。”

、盘算

汪太太的眉已经皱起:“老林,叫我怎么说你?我汪家虽比不上那些大富之家,却也不是穷到没饭吃,虽是挑填房,却也没有娶个被人休了的回来。”老林身子往汪太太面前坐一下,双手一拍就说:“哎呀我的太太,这人要不是实在好,我怎敢拿到您面前说,您先听我说,虽是从那家子出来,却不是被人休了,是和那家和离。要说起那家,实在也不是个东西,在外被个狐狸精迷了,先是置了外室,这黄姑娘怎受得了这个,于是带了人打上门。头一日还好,第二日那狐狸精就叫嚷着肚里的胎没了。这家人就嚷着休妻,吵闹一番,最后说成和离,算是互不相欠。”

汪太太虽半闭着眼睛,那耳朵却竖的高高的听着老林在那掰扯这件事,等老林说完又喝了杯茶才对汪太太道:“那黄姑娘旁的不说,掌家是把好手,年岁也不算很大,当日她嫁到林家还是我做的媒,算下来也才二十三岁,前头有个女儿丢给男人了。和离时候除了自己嫁妆还有两百亩地,也算富足。”

别的罢了,听到黄娟还有两百亩地,汪太太的眼皮微微抬了抬,面上却没显:“谁都知道媒婆嘴是信不得的,你说的这么好,谁晓得这妇人哪里不贤良才被休?”老林双手又是一拍:“我的太太,我在这家子来往也十来年了,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当日您嫁到这家子来还是我和老魏合伙做的媒,难道不晓得我从来不说虚话的?”

提到十来年前的事,汪太太面上泛起一丝红晕,接着那丝红晕很快消失:“好了,你也别表功了,等我让人出去打听打听,要真的好,你再帮我去探口气。”说着汪太太就唤丫鬟:“老林来这一趟也辛苦了,拿一百钱来给她打酒吃。”

又多了一百钱,老林站起身来谢了又谢:“太太为人就是好,二爷二姑娘是您生的孝敬您是平常事,大爷也孝敬您才是旷古少听到的。”汪太太抿唇笑了笑:“尽贫嘴,你还有事我也不留你,等打听清楚了再请你来。”

老林接了钱又说了两句这才喜颠颠走了。汪太太瞧着老林背影消失,面上笑容渐渐收了,从屏风后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娘,每次老林来您都让我在屏风后面听着,这样村话我听来做什么?”

看见爱女抱怨,汪太太把身上的绉纱被窝推开瞧着她道:“你啊,真的以为那些是村话?做姑娘的总是要出门的,哪能一辈子做女儿那样腼腆温柔。”少女赖到汪太太身上:“娘,您这么疼我,还有大哥二弟,我出了阁,谁家会对我不好?”

女儿这样爱娇让汪太太又笑一笑捏一下她鼻子:“你啊,别想的这么好,就说我…”少女的大眼睛闪一下:“娘,您怎么了?爹在世的时候对您也很恩爱,爹不在世了,大哥虽说不是您生的,对您也从不忤逆,谁不知道大哥是个出了名的孝子。”

不提汪老爷还好,一提汪老爷汪太太就有点胸闷:“你爹?哼,我嫁了他十五年,又生了你们两姐弟,对他从来都是掏心掏肺的,可是他做出了什么事?不就把我当做一个管家婆子样的?前头妻子的嫁妆我都没摸过,等你大嫂进了门,他倒巴巴地把这些嫁妆都给你大嫂送过去。”

少女听到自己的娘又唠叨这个,眉头皱紧:“娘,您也说了,那是大娘的嫁妆,让大嫂管是正经事。”汪太太见女儿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伸手往她额上狠狠点了一下:“你啊,真是只知道吃睡和玩,别的都不知道。这家里,要没你大娘的嫁妆,每年的进项不过就够温饱。等你出嫁后你二弟成亲,总要分家的。到时难道我们就看着那大笔的嫁妆都被你大哥拿去?”

少女不解地皱起眉头:“娘,那些是大娘的嫁妆,大哥拿去也是平常事,难道我们还要那些嫁妆不成?再说大哥也有子女。”汪太太有些被女儿气到,早晓得就不让她和汪枝来往密切,现在她倒好,只会和自己讲这些。

见娘用手摸着下腹,少女睁大眼睛:“娘,难道您又肝气疼了,快躺下。”汪太太见女儿这么乖巧,心又软一些,罢了,她总是要出嫁的,要商量还是要找自己儿子商量,再说自己这番做作不就为的给儿子争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