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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时没有回答,只是表情有些怅然,唐维便以为那段感情巳经过去了,于是她一毕业就进了秘书室工作。

现在回想起来,她从未见过他抽烟。听唐天说,叶总早就戒了, 因为君临有哮喘。某次偶尔聊起,唐人还告诉她,那天算她运气好,那栋楼刚好是君临以前的宿舍。

唐维觉得唐天这话说得尤其不对,她但愿从未认识过叶岑。因为这些从来就是她一个人的缠绵悱惻,与他无关。

小提琴悠扬缠绵,钢琴清丽似一场淋漓春雨。君临离叶岑那样近,近得好像心跳声都貼在一起。

乐声渐歇,叶岑再次矮身。君临以为他想替自己穿回鞋,环顾四周却发现两人的鞋子都放在大约两米远处,她隐隐知道要发生什么,紧张地手指蜷曲。

叶岑单膝跪地,从白色礼服内袋里掏出那枚时时刻刻都贴身携带的戒指。在此之前,他想过无数次求婚时要说的话,打过无数遍腹稿,甚至对着镜子练习过,但是此刻他静静地跪在那里,久久不语,最终只抬起头,轻轻问了她一句:“Would you marry me? I mean ‘will’…”

他太紧张,竟有些语无伦次。“Will”才是标准的求婚用语,当场就会得到答案。“Would”则显得更为谨慎,只是在探讨一种将来的可能性,希望对方可以考虑。叶岑从小在美国长大,一直到高中才回国,关键时刻,他竟然连措辞都失误。

还没等叶岑懊恼完,就听到君临轻轻回答道:“Yes.”

她说得干脆果断,说完便强忍着眼角的湿意,对着他笑。

戒指怎么套到君临左手无名指上的,叶岑已经记不淸了,他甚至浑然不知自己在所有宾客面前流了泪,他满心满眼只知道-件事,君临对他说了 “Yes”。

两人一个跪着,一个站着,眼中只有彼此,旁若无人。

良久,君临被周围热烈的掌声和恭贺祝福惊醒,才轻声道:“咱们穿鞋吧。”谁知叶岑居然一把托起她的腰在原地转了一圈。层层裙摆流云-般散开。君临被放下的时候还惊魂未定,嗔道,“你疯了?”

叶岑满不在乎地答:“我是疯了。”他这才快步走到旁去拿鞋替她穿上,然后趁着第二支舞曲响起,拉起她的手,飞快将她带离了人群。

两人一路奔向露台。夜风拂身,君临不禁打了个寒战,下一刻, 叶岑的外套己经落到她肩上。

“我其实应该用中文。不过几乎所有我看过的浪漫电影都是用英文求婚的。” 一顿,叶岑才露出轻松的笑意,“好吧,我刚才实在太紧张。幸亏你答应了。”

君临举起左手,对着月光赞叹:“因为你给了我一枚无法拒绝的戒指。”

“好啊,原来你是因为钻石才嫁给我。”他箍紧她的细腰,不依不饶,面上却笑得前所未有地欢欣。

“不止。你还有无数优点:长得帅、有钱、会做饭、懂情趣、脾气温顺…”君临一边胡说八道,一边掰着手指。然后她突然静默下来,片刻后才轻声道,“还有最重要的,我爱你。”

这是君临第一次说爱他,说得无比认真。叶岑的怀抱渐渐收紧, 紧得她甚至觉得骨头都有点疼。月光下,她看见他脸上隐约闪烁的潮意,轻声道:“小怪兽,奥特曼要欺负你一辈子了,你怕不怕?”

“求之不得。”

“你之前把偷拍的照片拿出來,是不是想为自己加分?”君临继续逗他。

“对不起,我又处心积虑了。”到底瞒不过她。

“看在戒指的分上,我就不计较了。”

叶岑好笑地刮君临的鼻尖:“这颗钻石最早的时候叫‘Ocean Dream’,发现于非洲中部,经过了数百万年的自然辐射才形成独一无二的像大海一般深邃神秘的蓝绿,后来又被命名为‘Heart of Eternity’。”

其实叶岑当初拍下这枚宝石除了看中它本身的品质外,更被它的名字所打动。宝石并不算大,大概七克拉,被切割成完美的心形。彩钻比白钻珍资得多,何况还是这样举世无双的颜色,所以这枚戒指绝对价值连城。

“永恒之心。我喜欢。”每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人都会对感情赋予永恒的意义。

叶岑掏出手机,找到曲目。Lana Del的Young and Beautiful响起。

“把手给我。”叶岑拉过君临的手,贴近她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教你跳舞。”他轻轻地在君临的耳边唱:“I’ve seen the world. Done it all, had my cake now. Diamonds, brilliant, and Bel-Airnow"

“看过繁华,历尽沧桑,人己老;金钱、成就,如过眼烟云。当我青春不再,容颜己老,你是否还会爱我?当我一无所有,只留悲伤,你是否还会爱我?我知道你会,你会的。”

君临轻轻哼起第二段的歌词:“Oh that grace, oh that body. Oh that face makes me wanna party. He's my sun, he makes me shine like diamonds.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 I know you will, I know you will.”

“那优雅,那外形;那面庞,都让我雀跃。他是我的太阳,赐予我钻石般的光芒。” 一曲唱罢,君临拥着叶岑轻笑,心道:第二段歌词形容他还真贴切。

“我们己经互相交换过誓言了。”

她总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叶岑忍住再次落泪的冲动,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都记不清整个晚上这首歌在耳边响起过几遍,但歌词已经深刻烙印在心里。

次日,君临没想到会因为“永恒之心”而登上门户网站的娱乐版头条。

她接过叶岑递来的果汁,仰头笑道:“记者说你太小气,没见到传说中的鸽子蛋,他们很失望。”网站上还登出了好多名人富豪们的婚戒做对比,当然“永恒之心”是其中最小的。

“那是他们外行。这枚戒指戴起来大小正合适,你不是说过不喜欢《喜宝》里的麻将牌吗? ”

其实季昀留给君临的珠宝里就有鸽子蛋,不过遗嘱处理得很低调,媒体不知道。

“嗯。”

“妈给你的首饰里倒是有好几件Kutchinsky。她喜欢这家的设计风格。”

君临记得亦舒将Kutchinsky翻译成“辜青斯基”。这是一个源自波兰拥有一百多年历史的珠宝品牌。Kutchinsky的顶级珠宝,经常出现在桂冠上,主要客户是皇室和贵族。扣比而言,蒂芙尼、卡地亚等都只能算作中产消费品。不过Kutchinsky被收购后,只有从前的出品流转于各大拍卖行了。

君临对《喜宝》里的一段对话印象挺深。

聪慧说:“爹很宠妈妈,妈妈的珠宝都是辜靑斯基的。”喜宝诧异:“卡地亚的不好吗?”聪慧笑:“那是暴发户的珠宝店,暴发户只懂得卡地亚。”

在本城,坊间都以为叶家算根基深厚的,毕竞传到叶岑手里已经第四代了。其实叶无羁当初同季昀结婚实在是高攀的。季家在海外树大根深,就好比是Kutchinsky,况且眼下季家尚未没落,叶无羁当初也是靠季家才勉强够卡地亚的水准的。季昀跟了叶无羁,实在是明珠暗投。温静怡眼红叶无羁从前送给季昀的首饰,根本亳无必要, 那些东西跟季昀木身的收藏比起来,好似萤烛之火与日月光辉,难以同日而语。讽刺的是,两天前叶无羁把季昀拍卖的首饰又高价拍了回去,也不知道温静怡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吃过早饭,君临刚把叶岑送出门就到接了丁鹏的电话:“君小姐,Lawrence说他很荣幸受到您的邀请,他会准时赴约。还有,维修店已经打来电话确认,刹车油确实被人调换过,受热后会出现气阻, 导致刹车失灵。”

君临轻声道:“我知道了。”

她原先以为不过一点股权,何至于你死我活,果真是她太天真了。

君临到山根的时候,Lawrence还未现身。她索性弃了车,沿着溪流旁的石子路一口气走到了半山,又顺着白玉彩虹桥踏过淸溪。抬头便是“流丹”两个金字,配上一旁顺流而下无数染了霜红的枫叶,再贴切不过。

君临坐下点了一壶庐山云雾。表演茶艺的是个身穿扎染的小姑娘,介绍说此间用来烹茶的水是庐山康王谷谷王洞的泉水。虽是借这唇红齿白小姑娘的口,但只要是商人嘴里说出来的,就作不得真。君临听了一笑而过。她选这里只不过是听说Lawrence喜欢读《茶经》,好附庸风雅罢了。

才半盏茶的工夫,Lawrence晚年发福的身影便出现在包房门口。 他笑嘻嘻的样子倒跟Joe有点像,天生的一团和气。只不过从他望向她的第一眼,君临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君临并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看。

当年她以为自己是幸运儿,从一万七千名学生中脱颍而出,抢到三百五十个暑期实习生名额中的一个。当时整个GS的IBD部门只有她一个非ABC的中国女生。每日穿梭于白人男性中,如同小红帽出没于群狼环饲的森林。她的Mentor是Associate中被看好升VP的,几乎所有的intern都希望拜在他门下,而Steven钦点了君临做自己的实习生。 君临并不知道,她那张典型的东方美女脸孔恰恰激发了狩猎者的猎奇心。每当Steven看她的时候,君临就觉得像被一条冰冷的毐蛇紧贴着攀爬缠绕,皮肤战栗过后,心底翻涌出阵阵恶心。

Steven非常懂得猎杀技巧,他并不急着对猎物伸出毒牙,甚至态度比其他Mentor更耐心,更宽和。他常常在人前大肆表扬君临做的并不见得高明的ps,邀请她单独共进晚餐,并且巧妙暗示,实习结束是否能拿到offer全在她一念之间。

后来君临才慢慢明白,在行业里潜伏的丑陋文化里.,男性员工和女实习生有瓜葛是向同事吹嘘的资本,也是贏得某些上司另眼相看的方法之一,虽然那些女实习生事后多半并不会被录用。

君临问过Joe,为什么无视Steven的实习评价录用了她。Joe笑着说:“因为你能在Steven手下全身而退,那么多陷阱,你都一一避过,他却只能写份中庸的报告来掩饰自己的挫败感,这已经相当值得你骄傲。”

而这一次,君临想Lawrence弄错了一件事——她不再是当年只身闯荡华尔街的实习生,今时今日轮到她赏Lawrence—口饭吃,而不是倒过来。

用餐的时候君临尽量保持不动声色,对Lawrence的种种暗示视若无睹。

好不容易应付完一餐,回城的路上, 丁鹏试探道:“要不我去物色个貂蝉?”

反正是打发老色鬼,估计什么样的鱼饵他都会吞。

“不必。打听一下他退休以后华邦方面会派谁接手。刚才 Lawrence口风里露出来张林玉手里的筹码似乎并不多,我想她会耍的手段并不是跟我们比收购价,而是直接丢给Lawrence 一大笔退休金。”

“君小姐,华邦内部人员透露,Lawrence己经向上面推荐了他的副手接替,但总部没有采纳,打算平调人过来。”

“打听淸楚会是谁,把张林玉的算盘透露给他。他会选择跟我们合作的。”无论来人是谁,能够接替Lawrence坐上这个位置, -定懂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应该比君临更想抓住Lawrence的把柄借此换掉老人,扶植自己的亲信。何况最近欧洲最大的制药公司在中国行贿以打开销路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风声鹤唳的当口,Lawrence敬洒不吃吃罚酒,简直自寻死路。

君临再想不到,一天之内会看见Lawrence两次。

她跟叶岑约在外滩的会所吃晚饭,因为听说会有流星雨,就选了外场的座位。等餐的时候,两人正商量等手上的事告段落,带着外公外婆一起去法国旅行。叶岑突然发现君临表情一滞,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隔了两张桌子,Lawrence跟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怎么样? ”-

“想不到这么漂亮的女人轻易就能搞到手。” Lawrence当然不会告诉自己最得力的手下他在君临那里碰了个软钉子。

“君小姐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商界新星,想必格外刺激。”

…接下去的对话更不堪入耳。

不等君临反应过来,叶岑就噌地一下站起,走到Lawrence身边对准他的嘴猛地一拳。Lawrence毫无防备,肥硕的身体被打得翻倒在 地,扯落的桌布带倒杯盘,“哗啦” 一声,顷刻间一片狼藉。会所的工作人员被惊动,急忙跑过来,一个扶起Lawrence, —个试图拉开叶 岑,却被冲上来的小唐挡住。

Lawrence被打落一颗牙,满口是血,口齿不清地大声嚷嚷:“你是谁?我要控告你!”

叶岑转了转手腕,重新整理好衬衣和西服袖U,掏出口袋中的名片夹,取出一张丢在Lawrence脸上,轻蔑道:“就怕你不来!”

君临走到叶岑身边:“我们走吧。”

两人站在路边,等小唐把车开过来。君临紧了紧披肩,拉起叶岑的左手:“怎么用左手打人?疼吗? ”

“不疼。”叶岑怒气未歇,双眸中仿佛有黑色的漩涡在酝酿流动。事实上他左手拳头比右手硬,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

有叶岑替她出气,君临反倒不生气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他怒气勃发的冲动,维护她的样子执拗而凶狠,像一匹狼。君临突然踮起脚在叶岑面颊上亲了一下:“我觉得你打架的样子比做饭的样子更帅。”

叶岑不看君临,装作审视自己的左手,微弯的嘴角却泄露出一丝得意。

“那我要奖励。”

没等君临答应,他便侧过身,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抵在她的后脑勺上,深吻。他的姿势是充满侵略性的,不容逃避的,他的吻却是温柔的怜惜的。君临记挂着车要过来,因而有些分心,叶岑反倒更耐心地轻柔引诱。渐渐地,她迷失在他的气息里,闭上了眼晴。好一会儿叶岑才松开她,低声道:“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我知道。”

君临回过神才发现车早就开过来了,只是停在不远处不敢靠近。 她知道小唐一定看见了,便恼羞成怒捶了叶岑一下,却被叶岑捉住手,拉上了车。

君临坐上车的时候发现丁鹏在副驾驶座上。小唐应该已经把刚 才发生的事对他说了,因此丁鹏一见君临便道:“我査到了,接替 Lawrence的是个ABC,叫Jacob,中文名字叫付鑫。”

叶岑嘴角微弯:“我认识他。”

在美国读MBA时学校常常安排校友回来畅谈毕业之后的职业生涯,付鑫就是其中之一,叶岑还单独跟他一起吃过饭,算是印象深刻 的萍水相逢。

两人被扫了兴,索性打道回府。

吃饭的时候,君临问叶岑,以前有没有为女孩子打过架?他说今天是破天荒第一次,又说起初中的时候跟人打过架。叶岑是班里唯一 的黄种人,被同班同学排挤,对方实在太过分,撕了他的教科书,又 说所有中国人都蠢,他实在气极了,便打了个了最大的带头挑衅的孩 子,后来被十几个白人男孩儿围住按在地上打断了手。骨头养好后, 叶岑便去韩国人聚集的社区学跆拳道。因为校方的介入,那些孩子虽然常常言语挑衅,嘲笑叶岑是个懦夫,却不敢再动手。他一直忍着,直到一年后觉得能打嬴了,主动找那帮人又干了一架。虽然他自己也 挂了彩,但那群人一个不落都被狠揍了一顿,从此看见他就绕道走。 后来的几年,叶岑把跆拳道一路练到了黑带,却再也没动过手,直到今天。

晚上君临査邮件的时候收到了Joe关于她辞职的回复。Joe虽然表达了惋借之意,却没有挽留,并祝贺君临开始打造厲于自己的王国。 Joe在邮件中提到一件事,当时叶岑把二氧化碳减排的项目交给他,除了提出让君临负责外,还有另一个条件,就是给Steven一次教训。 不过,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Joe无须亲自动手,Steven就踢到了铁板。他这次的猎物是大老板美韩混血的小女儿。小女孩儿初生牛犊, 坚持要白龙鱼服来公司实习,知道她身份的人有限,Joe是其中之一, 但他选择保持缄默。大白天,女孩子哭着跑到人事部投诉Steven性骚扰。现在公司正在进行内部调查。

君临看罢邮件不禁拍手称快,她想问叶岑怎么会跟Joe聊起Steven 的事,走到书房听见他正在跟付鑫通电话。君临望着叶岑身穿A衬衣的背影,想起刚才他在车上玩笑似的抱怨出手太重,把袖扣也打没了,她忽然觉得有人处处为自己出尖的感觉真好。

第十七章 细水长流

让君临始料未及的是,除了Lawrence,张林玉还准备了另外一副牌。

君临的身世被挖了出来,消息被捅到各大媒体。第一轮的攻击出现在网上,刘俊本人出现在采访视频里现身说法,声泪俱下地控诉她这个亲生女儿不认生父,为了攀龙附凤绝情绝义。豪门秘辛总是记者们乐意追逐的题材,何况君临这几天风头正劲,刚成为大笔遗产的继承人,紧接着乂高调订婚。张林玉应该是想借机打压君临的声望,甚至利用她的身世大做文章,谋求推翻遗嘱的契机。再不济,也可用刘俊分君临的心,打一个时间差,抢先争取到Lawrence下中的股权。

一连数日,君家大宅门口都有数十名记者蹲守。

丁鹏望了望窗外道:“君小姐,要不待会儿你出去的时候,让人拦住他们? ”

“不必大动干戈。那些人咱们不妨好吃好喝招待着,一会儿从侧门走就是了。”

于是丁鹏让人送了快餐过去,只字不提撵记者走,只说人家辛苦了,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君临便借此机会从侧门溜走,逃难一般躲去了叶岑的别墅。

叶岑正在煮咖啡,看见君临进来,也不上前,只是张开双臂,微笑着等她投怀送抱。他喜欢她的主动,哪怕这种主动要靠连哄带骗。君临坏着叶岑的腰,汲取他身上松软的木叶香:“刚才去过花房?”

“嗯。种了几株含羞草。”

她上次无意中说起小时候偷偷溜进幼儿园花房玩含羞草的事,叶岑就知道她会喜欢。果然君临看见一旁白瓷盆里青嫩碧绿的含羞草便松开他,用手指轻抚叶片玩得不亦乐乎。

君临道:“知道吗,你的生日花是含羞草。”

叶岑生于十二月七日。书上说,受含羞草祝福而生的人个性非常害羞,胆小怕生,感觉特别敏锐,自尊心也很强。不过如果和了解自己的人在一起,就会轻松自在得多。她记得书上特别强调,受到含羞草祝福的人,适合细水长流的感愔。怎么看叶岑的个性都不像书里描写的那样,不过君临确实能感觉到他跟自己在--起时才展现的放松的面貌。

就像现在,他递给她一杯Espresso,得意道:“怪不得你喜欢含羞草。”

咖啡上面的拉花竟是一只Q版小怪兽,毛团般的爪子搭在岡圆的大头上,一双滚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惜好不无辜。君临不由得轻笑出声。叶岑从身后将君临圈进怀中,安慰道:“奥特曼别担心,媒体那边小怪兽己经打过招呼了,一定替你打跑他们。道德价值观绑架不了你。”

“嗯“

君临回眸看他。他从前是那样锋芒凌厉,那双好看的眼睛,轻睨她的样子,总是带着不屑和淡讽。而现在,这双眼睛里只有缱绻的柔波,属于她的细水长流。

去叶家大宅的路上,叶岑问君临:“紧张吗?”

君临摇头道:“还好。反正我已经见过伯父。不过他交代我的事,我一件都没做到。”

叶岑见君临作怪腔,不由得笑道:“本来家里只有我一个老是违背他的意思,现在我们变成叛变二人组,老头子不气死才怪。”

“好歹是我第一次上门,你不要冲撞他。”

叶岑握住君临的手,温和道:“知道了。”

叶家的房子有些年月了,外表看起来就是三十年代的老公馆,让君临想起《金粉世家》里金公馆的样子。果然一走进去,红木框落地窗,暗红色的丝绒绣花窗帘,老式的拼花地板,处处都带着旧日奢华的影子。

只是君临想不到,自己会看到一个白秀珠。人是叶宜以朋友的名义请来的。叶宜同君临介绍的时候说:“这是我哥的青梅竹马,叫宋萍。”

叶无羁那关倒是极好过,他只让君临不要拘束,方便的时候请蒋梦一道吃顿饭,把摆洒的日子定下来。君临猜测叶岑早就同叶无羁谈好了,因而叶无羁表现得如同一个温和的长者。其实叶岑的坚持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还是因为已故的季昀现在在叶无羁心目中地位非比寻常,君临是季昀看中的人,叶无羁便不会为难。再说,君临除了不体面的生父,其他方面简直无可挑剔,人又聪明,镇得住场,同叶岑也算相配,叶无羁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谈话过程中,温静怡因为感胃一直在楼上休息,不曾露面。于是婚事在叶家就这么正式提上了日程。

叶无羁说罢场面话便喊了叶岑一道去楼上书房。父子二人多日未见,想来是有事要交代。

叶岑跟着叶无羁上楼后,叶宜亲自端了水果出来,极殷勤地招呼君临和宋萍一起吃。

宋萍倒是极大方地跟君临打招呼:“还记得吗?我们见过的。叶岑出国之前,在酒吧。”

君临这才细细打量宋萍。她穿了一件白色蕾丝连身裙,整体剪裁很像改良过的旗袍,勾勒出黄金比例的身材。

宋萍笑道:“那天我化了烟熏妆,你大约认不出。”

听宋萍这么一提醒,君临倒是有些印象。那晚有个化着烟熏妆穿性感背心的女孩子一直目不转睛地打量她。

“我后来跟叶岑一起去了美国读书。说起来我们三个都是校友, 这也是缘分。”宋萍吃奇异果的样子很优雅,跟说话的语气一样,不紧不慢的。 “叶岑出车祸受伤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去医院看他。” 宋萍虽然态度像闲话家常,但一双杏眼直在观察君临的反应, 见对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倒也不急,只继续道:“叶岑没告诉 你吧?我们三年前订过婚。他送你的订婚戒上的宝石也是三年前竞拍到手的。我跟叶岑讲过,二手的东西不吉利。”宋萍叹了口气,轻声道,“没想到他还是拿来送给你了。不过我又想,反正人也是二手 的,一块几经易主的石头又有什么稀奇。你说是吧? ”

君临想不到宋萍讲起话来也跟白秀珠一样带刺。相比宋萍,秦思纯跟唐维的战斗力简直弱爆了。

叶宜见君临不说话,笑着圆场道:“我哥向你求婚的场景简直跟童话故事一样梦幻,我羡慕得不得了。怎么样,嫁给我哥是不是有灰姑娘美梦成真的感觉? ” 一顿,她咽下一颗葡萄,才继续道,“哦,我倒是忘了,听说你最近继承了遗产,应该是灰姑娘的姐姐才对。不过做人 不能忘本,你说对不对?刚才我都忘了提醒爸,让他把刘俊伯父一道请来。怎么说婚礼上也得由他把你交到我哥手上,这样才圆满。”

叶宜的五官跟温静怡有几分相似,但她遗传了一部分叶无羁的英 气,所以看起来不像温静怡那么柔婉。君临看得出叶宜在叶家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一样话不中听,从她嘴里讲出来就比温静怡髙出好几个段位。有这样一对母女在,难怪叶岑不喜欢回到这里来。相比叶岑,君临在君家的境遇真是天地之别。

叶宜见君临一直不开口,正想加把火,眼角瞥见叶岑走了过来,立刻噤了声。-

叶岑对君临道:“可以走了。”

本来还想带她到各处转转,但碍于宋萍,只能下次了。

君临正待起身,叶岑却按住她的手,坐到她身旁:“刚才在聊什么? ”

君临微笑着对叶岑耳语:“宋小姐说你是二手货。”

她说话的表情带着几分纯真,仿佛刚才被人联手挤对的话一句都没听懂?叶宜跟叶岑不睦,但她到底姓叶,君临不会在叶家打她小报告.

叶岑貼近君临的耳朵轻道:“她又没驗过,怎么会知道? ”君临想起自己验货时的情形,不由得面上一红,轻轻推了他一下。

宋萍只觉得眼前两人的亲密异常刺心,一瞬间眼泪便流了下来: “是,我是跟他们几个都公开交往过,但我没跟他们有过肌肤之亲。 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以为这样就可以气你?早知道这样只会让你丢 脸,我绝不佘这样做。”

今时今日,朱萍还以为叶岑对她不屑一願是因为她过去吃过窝边草,大家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叶岑不选她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心。

叶岑这才看向宋萍,冷道:“那是你的事。我们之间既没有过去,也不会有将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只是不甘心罢了。”宋萍已经泣不成声。 叶岑拉起君临要走,却被叶宜拦了下来:“哥,你何必对宋姐这样绝,她都为你割腕自杀过? ”

叶宜边说便拉起宋萍的手腕,上面果然有一道浅红色的伤疤。

君临轻声嘟囔:“原来是电视剧版《金粉世家》,不是小说版。”

小说里的白秀珠没有为燕七自杀过。叶岑没听清君临说了什么, 原本担心她有所误会,但见她置身事外一般态度超然,反倒被一口气噎得不上不下的。

叶宜万万没想到君临还这样年轻就仿佛铸就了金刚不坏之身,简直油盐不进。她顿觉自己讨了个没趣,于是丢下宋萍不管,反身上楼去了.

与君临并肩走在草坪上,反倒是叶岑先沉不住气:“怎么不问我关于宋萍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