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城眉头微蹙,瞬间明白,这个“她”是指谁。

宋兴东想一出是一出,都知道他迷糊,偏又语气抑扬顿挫,颇有康健时的气势。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向黎枝,几乎同时,宋彦城握住她的手,掌心完全包裹,温热仿佛活了一般,顺着纹路通筋活血,教她微微一颤。

就听宋彦城应答:“您放心。”

宋兴东盯着他,“不喝冷水,不生病,不……”他嘱托几句,然后卡了壳,眼睛往上翻,费劲地想着什么。

宋彦城也不催,耐心等。

宋兴东突然笑起来,慈眉善目道:“住在一起,要照顾她。”

黎枝:“……”

这位大爷,既然生病就少说点。

宋彦城沉吟不言,其他人明面挂笑,实则都试图从他的表情言语里寻找破绽。片刻之后,他对老人家点了头,“好,听您的。”

黎枝后知后觉,刚才那番跳跃式的聊天,宋彦城传递给所有人的信息:他们在同居。

黎枝心里升腾起不祥预感,并逐步演变成后悔之意。

生日饭后宾客渐散,他们在八点钟也离开。今夜是入冬后第二轮大降温,寒风如刃,宣告海城正式进入三九天。从宅子到车里这么一小截路,黎枝的肩头已被霜气打湿。

车内暖气傍身,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宾利拐过明桥,从滨水大道直通市区。路灯陡亮,裹着隆冬雾气,光晕也定格一般,如絮状凝固空气中。宋彦城坐她身边,一路无言,让时间都慢了节拍。

黎枝心里忐忑,算计着剩余路程。

红绿灯口,宋彦城终于开口:“收拾一下,搬过来。”

黎枝心里憋的那一团冒烟儿的炭,轰的一下燃起火焰。她斩钉截铁:“不行。”

“我们签过合同。”

“合同没规定要同居!”

“但规定,你必须无条件配合我的一切临时需要。”

黎枝暗骂神经病。

宋彦城轻飘道:“单方违约,你等着收律师函。”

以这人间毒物的心肠,一定让她高额赔偿。黎枝无语,一边辱骂,一边悔恨。她梗着一口气,辩解道:“我档期很满的!”

宋彦城直视她,嗓音微微上勾,“满?”

黎枝理直气壮地瞪回去。

“提个醒,你已经一年没有拍过电视剧,代言没有,综艺没有,广告没有,最近的作品,是两年前的一部古装剧,第一集出场,第五分钟被‘杀’。嗯,档期真满。”

黎枝哑口无言,又怒又心虚。

宋彦城耐心告罄,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明天起,搬来和我住。”

作者有话要说:好凶凶~(ㄒoㄒ)

——

这章红包。

☆、好狠一男的

第八章

黎枝回家后立刻给毛飞瑜打电话,那边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半小时后,毛飞瑜才磨唧地回电话,“干嘛呀?”

黎枝气得:“有你这么当经纪人的吗?一天到晚找不着人。”

那边是唱歌声,毛飞瑜“喂”了半天,“你说什么?”

黎枝拜服,提高嗓音:“我要和姓宋的解约。”

毛飞瑜:“疯了?”

黎枝冷静道:“合同在你那儿,你确认一下解约条件。”

毛飞瑜显然敷衍了事,“别发疯,我忙着呢。”

“毛飞瑜!”黎枝压低声音。

一块这么久,毛飞瑜自然抹得清她脾性,这是动了真格。他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行吧行吧,等着。”

几分钟后,黎枝听到他报了一个数字,凉意从天灵盖直劈脚底心。毛飞瑜走到KTV外,音响声渐小,他不耐道:“你又在搞什么飞机?”

黎枝一顿窝火,“这话问你自己,当初签的时候,你不是说找法务审核过吗?”

毛飞瑜理亏气势却不亏,“你这么缺钱,有的签就不错了!”

黎枝气急:“我不管,这解约款你赔。”

“没钱。”

“那你给我找律师。”

“没钱。”

黎枝握紧拳头,咬牙道:“我联系枫姐,让她帮忙……”

毛飞瑜打断,“你这是私下接的活儿,还敢让公司知道?嫌违约金不够多呢?”他压低声音警告:“合同是你自己签的名,爱干嘛干嘛去。”

毛飞瑜把电话挂断,只剩嘟嘟短音。

出租屋里的灯年久发暗,跟着窗外涌进来的风左摇右晃。黎枝瘫在沙发上好久,冻得双脚麻木,才慢吞吞地去关窗。

稍晚时候的栢铭集团,宋彦城开窗散烟味,夜风从窗缝劈入,吹开他额间的发,露出饱满天庭。季左将上周老爷子的体检报告放在桌上,“还是老样子,没有康复迹象。”

宋彦城踱步回桌边,拿起那些纸页卷了一圈,随意丢进桌上的青瓷花瓶中,划燃的火柴丢进去,青烟引出火苗,幽蓝变暗红,最后燃成半丈火焰。

他说:“告诉老徐,欠的人情我都记着。”

季左笑答:“老徐猜到你会这样说,他让我告诉你,不过举手之劳。”

宋兴东的体检报告相当于家族内的绝对机密,获取不易,这些信息,他大哥宋锐尧都未必能了解。

他侧过头,吩咐季左:“明天派车去接她。”

季左愣了下,“嗯?哦,黎小姐啊,接去哪?”

宋彦城看他一眼,平静道:“同我住。”

季左震惊三连,这么大尺度?老板不是不近女色?怎么还搞起女明星?

宋彦城睨他一眼,蹙眉不悦,“你什么表情?”

季左含蓄地点了下头,“我明白。”

“你明白了不该明白的。”宋彦城眉头皱得更深,但还是将前因后果简述几句。

季左这下懂了,以他的了解,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宋彦城低调内敛不争不抢,暗中部署这么些年——绝不允许任何环节出差错。

季左点点头,“好,我和黎小姐约个时间。”

“不用。”宋彦城说:“她闲。”

就这样,黎枝头顶巨额赔款威胁函,彻底体会了一遍什么叫自讨苦吃。跟她联系的还是季左,发了个宋彦城的住址定位以及他回家的时间。

“黎小姐,你可以在晚七点过来,宋总今天没应酬,会早点回家。”

“还有一份注意事项,麻烦你看看,疑问之处可以问我。”

黎枝打开文档,看了两行就翻白眼。二十多条“未经允许,绝不可以”,防贼也不过如此。胡乱收拾一气,她掐着点,十分准时地在七点之前打车去到宋彦城的住所。

温臣公馆地处中心商圈,大厦七十多层,集酒店式公寓和餐饮会所于一体,顶层住宅不过百户,闹中取静的好地段。黎枝没有门禁卡不让进。她拖着行李箱等在入户花园里,四面八方的风全往她身上扎。

今天低温零度,时间早就过了七点,黎枝坐在行李箱上冻得瑟瑟发抖。她没有宋彦城的号码,季左的也打不通。黎枝对的那点好感所剩不多。

宋彦城不是人。

又过去半小时,提示音轻悦,电梯门缓缓划开。不是人的宋彦城一身黑大衣,边摘手套边走了出来。黑色小羊皮左手还只摘到一半,他抬起头,见到坐在行李箱上的女人愣了下。

这个表情被黎枝捕捉到。

发愣?

他还敢发愣?

他有什么资格来发愣?

再好的脾气也扛不住,黎枝气呼呼地看着他,头顶一片柔和灯光罩下,让她白皙的面庞笼了一层雾气,眼神中的愤怒和指责……也没让宋彦城觉得多突兀。并且令他记起来,自己好像是说过,让她七点准时来等。

宋彦城视线垂于她的脸,什么都没说,越过人,解了大门的指纹锁。室内智能控灯,人进去便都亮了。黎枝跟在他身后,行李箱的滑轮咕咕作响。她把箱子不算温柔地往门口一靠,“砰”的一声宣泄不满。

宋彦城没回头,只不动声色地打开了地暖,“你住那间房。”

黎枝没好气儿:“哪间?”

宋彦城:“左。”

“左边是厨房。”

明明还有一间卧室,黎枝故意呛他。宋彦城转身看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黎枝蹲在地上收拾行李,低着脑瓜,头发遮住侧脸,只露鼻尖。虽然看不清她的嘴,但宋彦城直觉,就算没骂他,也一定没好话。

他打量的目光很有存在感,黎枝索性打开行李箱,把东西一件件往外搬,“拖鞋、洗发水、吹风机、纸巾、床单,全是我自己的,你要不点点数?”

宋彦城脚步顿了下,又转过身,还真朝着她走来。

他站着,她蹲着,宋彦城居高临下望着,正儿八经地数起来,说:“八样。”

黎枝:“……”

宋彦城背过身时,唇角轻轻抿了抿,眼角余光仍往后瞥了瞥。

地暖供热,冰冷的房间逐渐温暖。黎枝垂头丧气地蹲在行李箱旁,沉默十几秒,抬起头说:“你换人吧。”

宋彦城说:“可以。”

欣喜情绪刚起了个头,就听他说:“先付违约金。”

黎枝撑着膝盖站起来,“根本不合规,谁家违约金七位数?干脆送你一套房好了!”

她的声线很柔软,和她的长相相得益彰。哪怕是生气到极点的重话,听着也并不刺耳。甚至有那么两秒,宋彦城还悉心回味了一番,声音不错。

屋里回暖,他随手脱了外套,漫不经心答:“也可以。”

黎枝:“?”

“和季左预约,办好房产赠予手续,更替户主。”

黎枝无语,憋了半天才赌气说:“只有棺材。”

宋彦城点了下头,由衷道:“黎小姐未雨绸缪,有远见。”

“……”

“对自己真的很好。”

“…………”

黎枝发现,这人空有一副好皮囊,披着最贵的人皮,本质还是一头狼。

她愣神发呆,神游四海地站在原地,宋彦城眼神轻扫而过她的脸,随后走去书房。窗户缝透进来的风,恰好稀释了晚上临时饭局上的闷热乏腻情绪,甚至还有了些许轻松愉悦。

客厅里的暖气已经足够,黎枝待在原地,心情凉透。发呆半晌,才推着行李箱去房间。这公寓是宜居三室,装潢简洁质感的浅灰调,没有任何多余点缀,宛若样板间。黎枝带的东西不多,根本无心收拾,索性把箱子合上。

她去找水喝,房子的厨房是开放式,基本也就是个摆设,连口锅都没有。走进去时,黎枝被右边的动静吸引,刚看过去,一团黄毛活物便冲她而来。

黎枝吓得半死,看清楚了,竟是一只狗。看着挺肥,骨架也大,脑门儿上仿佛写着“我的狗生很幸福”。

她震惊了,宋彦城这种心狠手辣之人,竟然还养宠物?这宠物还活着,真够玄幻。

这狗对她不甚友好,龇牙咧嘴发出低哼。黎枝瞪它一眼,狗子便开始汪声嚎叫。

黎枝蹲下来,问它:“知道明天什么日子么?”

“汪!”

“离过年还有两个月的日子。”黎枝凶巴巴地指着它,“庆祝一下,明儿吃狗肉。”

狗子一顿狂吠,惊天地泣鬼神。

黎枝正无语,一双暗蓝色的拖鞋出现眼前,由下往上看,宋彦城淡着一张脸,正眼不瞧她。弯腰一把捞起狗,轻车熟路地夹在右手臂里,没感情地说:“你该吃饭了。”

宋彦城这只小金毛是什么双血统,还带芯片证书,在训狗师那儿待过,真跟成了精似的,对这些关键指令很敏感。一听“吃饭”,就以为是吃狗粮,尾巴狂摇,狗腿扒他的衣服。

宋彦城抱着它往客厅去,黎枝看见他从桌上的水果盘里捞了个东西,然后塞到小金毛的嘴里。这狗一牙齿咬下去,尝到了甜味,很满意,摇着尾巴一顿狂啃。

黎枝看清楚了,任何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宋彦城摸摸它的狗头,说:“晚饭不吃狗粮,吃梨子。”

说完,他还状似无意地瞥了眼黎枝,面容平静,眉梢轻吊。

黎枝:“……”

好狠一男的。

作者有话要说:宋彦城摸了摸狗头,现在你吃梨子,以后我吃黎枝黎枝:……您真是一个含蓄的se鬼。

这章也红包。

☆、好绝一女的

第九章

寄人篱下,人不如狗。

黎枝清醒认知现状,一边心酸一边后悔。恻隐之心不值钱,当初就不该为那么几分微妙的熟悉感所折腰。世上长得好看的男人有很多,不是人的更多。

正感慨,毛飞瑜给她打来电话,简明扼要道:“枫姐说,让你明天上午去程导那儿试试镜。”

黎枝愣了愣,“我?试镜?”

毛飞瑜说:“不敢置信吧,我也是,但枫姐是这么通知的。你不是一直想演戏吗,别说公司没给你机会。虽然是个戏份少的女配,但《指尖月光》多大的IP不用我说了吧。”

黎枝慢半拍地点了下头,“哦。”

“明天我有事,你就自己去吧。机灵点儿,别筐瓢。”毛飞瑜挂了电话,发了地址和联系人到她微信上。

飘忽的心这一刻才有了真真实实的喜悦,黎枝发了一大串问题过去,毛飞瑜半个字都没回。罢了,习惯了,这经纪人担个虚名,真靠不住。

次日,黎枝起个大早,也不用化妆,剧方要求素颜。八点出门,经过客厅时,她瞄了一眼宋彦城的房间,门关着,也不知人在还是不在。那只小金毛在狗窝里流哈喇子睡觉,四脚朝天,还打呼噜。脑里浮现“人不如狗”四个字,黎枝深吸一口气,精神头倍儿足地出了门。

年度大IP的吸引力,一个戏份不足十集的女配都有数十人竞争。除了各娱乐公司送上来的新人,还有不少老面孔,混了几年还半死不红的那种。

序号在前的已经试完一轮,随着房间门的开合,暴吼声时隐时现。

“你对素颜有什么误会?没钱买镜子吗?”

“向后转,瞧见门了吗?走你的。”

“你哪个公司的?公司还没倒闭呢?”

如此不留情面,也只有业内的制作一哥张一杰敢说了。

黎枝前面的新人瑟瑟发抖,扭头问她:“害怕吗?”

黎枝点了下头,有点。

“杰哥太严格了,为什么今天是他。”

黎枝宽慰道:“没事,就当练练抗压能力。”

说得轻松,轮到她时,她还是默默用指尖掐了掐自己的指腹。助理在门口核对好信息,让开道,“进吧。”

推门,里面的温度比外边高,蒸腾出隐隐的香水味。黎枝绽开笑颜,“各位老师好,我叫……”话未圆满,她便顿住。视线定在座位正中间,张一杰左手边是程导,右手边的时芷若正微笑望着她。

黎枝脑袋“嗡”的一声发了懵,之前信心十足的准备都变得无所适从。

《指间月光》一公布是程导团队筹备,未导先火。男女主角没有官宣,剧组正在极力争取时芷若。看今天这形势,十有八九就是她。黎枝浑身发紧,从容姿态不见,连眼神都变得游离胆怯。

这部IP是现实题材,讲述的是一个农村妇人的悲惨一生,包办婚姻,因多年没有孩子而被丈夫家暴。所有人都认为是女方不能生,而结尾真相大白,其实是她丈夫没有生育能力。

本子打磨五年,由凡天娱乐投资制作,就是奔着国内外各大电影奖项去的。多少花旦小生都在争取,想转型的,想拿奖镀金的多不胜数。十八里外的配角都成了香馍馍。

黎枝目前这临场状态,张一杰是不满意的。刚要不悦开口,时芷若笑着说:“杰哥,开始吧。”

张一杰被堵了口,也不便再发作,只点了下头。

时芷若站起身,“前边的试镜也看不出效果,这样吧,我来搭个戏,就当给杰哥和程导解闷了。”

沉默半秒,很快,张一杰也随她了,笑道:“走运了你。”

这话是对黎枝说的,他还特意翻了一下资料,只觉得这人名字好挺好记。

时芷若已走近,她侧身站着,多年表情管理炉火纯青,左半边脸对着张一杰和程导,嘴角优雅上扬,和善温柔。而右边脸的角度,只有黎枝能看见。无论是目光还是气势,都像要吃人。

黎枝本能往后退一小步,低头躲闪。她心里发虚,发闷,大冬天的,背后全是冷汗。

时芷若笑得明眸皓齿,“那就对一下在村口的那场戏吧。”

北城一降温,外面就跟冻住一般。从车里下来到进电梯这短短几米,已教人无所适从。孟惟悉缓过这一阵寒气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宋彦城,“就穿这么点儿,冻坏了我可不负责。”

宋彦城确实连大衣都没披,一件黑色打底衬衫衬得肩宽腰窄。他说:“没人找你麻烦,但要算工伤。”

孟惟悉呵了声,“碰瓷。”

到楼层,两人踏出电梯,等候的副制片颔首:“孟总,杰哥还在里面,要不要我叫他过来?”

“不用,我看看。”

孟惟悉进去机房,工作人员立刻挪了个位置。他四年前回国执掌家族生意,年前已时任凡天娱乐的董事会主席兼执行总裁。《指间月光》作为公司的重要投资项目,孟惟悉自然上心。

宋彦城和他私交深厚,多年密友。他对文娱行业的投资向来谨慎,一是不了解,二是近些年政策紧缩,风险巨大。所以对这些,宋彦城一直持保留态度。今天不过是相约谈事,结束后顺路陪孟惟悉走这一遭。

副制片:“试第九个了。”

“怎么样?”

“杰哥不满意。”

孟惟悉也不交待什么,只吩咐把镜头切过来。

副制片将屏幕放大,直接做了投屏。对面的墙壁上,画面清晰呈现。而靠在一旁桌角,已隐隐不耐的宋彦城也“被逼”吸引过来。他视线往投影上轻飘飘地扫过,在见到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时,他怔了下。

村口这场戏是全剧的关键转折,黎枝扮演的女配因丈夫离家多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村里人人欺负的“活寡妇”。她被捆在村口老树下,那些村民往她身上泼水,说她不干净,脏。

时芷若为求情境真实,还真让工作人员往黎枝身上泼水。

一遍NG,两遍NG……

宋彦城现在看到的,已是她第五次NG。

室内暖气再足,也挡不住冷水这么浇。黎枝的脸在镜头里被放大,她今天没带妆,白皙肤色上没有肉眼可见的瑕疵。她的眼睛轮廓好看,细长杏眼,眼尾上翘的弧度刚刚好,很提精气神,只是嘴唇被冻得没了血色。

黎枝这张脸,在镜头里还是很有眼缘的。

孟惟悉侧头问副制片,“芷若过来了?”

“来了,特敬业,陪试镜演员对戏呢。”

女主角三天前就开会定下,择日官宣,这事儿孟惟悉是知道的,所以并不奇怪。又和副制片聊了几句,话题都落到时芷若身上。

一旁的宋彦城忽然问:“她演哪个角色?”

孟惟悉:“女主角。”

“被水泼的这个。”

“哪个角色都不是,过来试镜的。”

那就是八字没一撇。

宋彦城不再说什么,归于沉默,直到镜头里的黎枝被第七遍NG重来的时候,他的视线又落到了她脸上。

太冷了,到最后,黎枝已经没知觉了。

时芷若一秒出戏,转过头笑着对程导说:“就到这儿吧。”

她回到座位,助理和工作人员立刻递来保温瓶和纸巾,并与导演相谈甚欢。黎枝站在原地,冷水顺着额角往下,连成水串儿,滴进了领口,透心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