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亲我的头发,放开手,开始将车起步,“留白,我只要知道,你选择的是我,就可以了。”

我心情大好,在座位上舒展身子。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平稳地向前疾驰,他侧过脸看了我一眼,眼里都是温暖,“还有一件事,留白。”

“嗯?”我低声回应。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见见茉莉?”

心里那个饱满的浆果又开始淌出甜蜜的汁液来,我坐正身子,长久地注视着他。留白,你何德何能,得到这样一个好男人。只要待在他身边,幸福和安定的感觉就会把我所有的忧虑一扫而光,好像什么事情都变得很简单,一切都会得到最完满的结果。

“楚承,”我声音低低的。

“怎么了?”他看着前方,“这个周六好不好,我们带茉莉去骑马,这里有没有马场?”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我眼眶发热,说不出话来,该死,让我这么感动,叫我怎么办。

“你怎么不说话?”他又侧头看了我一眼,情不自禁地,我倾身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侧低语:“楚承,我爱你。”

他不语,然后车子突然靠向侧边的紧急停车带,刹车停下。我还来不及吃惊,双唇已经被他的狠狠吻住,他的手扣住我的后脑,唇齿极尽缠绵,我几乎窒息他才将我放开,气喘吁吁中,听到他的回答,“留白,你爱我,决不会比我爱你更多。”

这天,他没有直接送我回家,我们去了小巷里的公寓,恩爱缠绵,直到筋疲力尽。高潮来临的时候,我幸福地呜咽,然后蜷缩在他温暖的怀里,沉沉睡去,他的手始终将我紧紧箍在胸前,就算在睡梦中,也会不自觉地将翻身欲离的我压回他的怀里。被自己爱的人深深爱着,这一刻,我感觉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第二十五章

傍晚回到家里,门铃响过,首先扑出来的是茉莉温暖清香的小身子。我放开行李箱,一把将她抱起,亲她的脸颊,“宝宝,妈妈好想你。”

“我也想你的,妈妈。”她毫不吝啬地嘟起嘴亲我的脸,小手环绕上来,紧贴在我身上。

“留白,你回来啦。”妈妈的声音响起,我没有回答,放下茉莉,对她微笑:“宝宝,你到楼下爱玲家玩一会,妈妈有事情跟外公外婆说,好不好?”

她张大眼睛,看着我,点点头。我帮她按下电梯,看着她走了进去,然后抬头看了爸爸妈妈一眼,心里有些酸楚,他们两个表情期待,一定认为我这么晚才回到家,多半是已经和默然达成了协议,现在要告诉他们好消息了。

“我们坐下来说好不好?”我走进客厅,坐在餐桌前。

“今天默然有没有去接你?”他们也坐下,妈妈率先开口。

我看了她一眼,有些责怪。果然是妈妈,到底还是告诉他我回来的航班。“他是有来接我,可是我并不是坐他的车离开机场的。”我实话实说,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妈妈变了脸色。

“留白!”她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我叹息,“可是爸爸妈妈,我真的不能再接受这个人了,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感情,我和他,是非常认真地想在一起,这个时候叫我再回到默然身边,我想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你说的是谁?”爸爸开口了。

“他叫作楚承,潮州人,在加拿大长大,刚回上海不久。”

“他知道你的具体情况吗?”

“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他还提出要见茉莉,我想这个周末我们三个会一起过吧。”

“那么,你确定你们会有结果吗?”

这个问题,叫我怎么回答?我哑然,沉默地看着父母的脸。结果,什么是结果?不往前走,怎么可能看到将来?我知道我和他有结果的几率,可能跟奇迹发生差不多,可是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就要放弃,就要选择那条一定会有结果的路,就算那个结果,是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吗?这些话,叫我怎么说出来?

“我已经跟你说过,齐大非偶,留白啊,你一直很聪明,从来不用爸爸妈妈操心,怎么这次,会这么糊涂?”妈妈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赞成。

“什么是清醒?”我有些烦躁,“和默然复合,就是清醒吗?”

“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那样的豪门,是我们这种人家高攀得起的吗?就算他现在喜欢你,可是能够坚持多久?一年?两年?到最后受伤的,还不是你?留白啊,爸爸妈妈不是要阻止你恋爱,只是不想看到你以后痛苦。”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在心里大喊,可是完全发不出声音。楚承,这些痛苦,你是体会不到的吧。可是我,每天都在这样的矛盾中煎熬着,现在被妈妈赤裸裸地提出来,我的心痛得紧缩起来。

“爸爸妈妈,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的声音软弱,唯有哀求,“请你们让我,自己来选择。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自己承担,好不好?我不知道和他在一起,将来会不会有结果,会不会痛苦,我只知道和默然在一起,我现在就会开始痛苦,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餐桌上一片沉默,最后还是爸爸开口,“留白啊,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一切自己把握,我们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

“谢谢。”我长出了一口气,“我下楼去把茉莉接回来。”

我没有直接带茉莉回家,而是牵着她的手,到小区的花园里散步。夏日的傍晚,树荫浓郁,一片清凉,我的低下头,柔声问她,“茉莉,你和妈妈在一起,过得开心吗?”

“开心啊。”她的小手将我抓得紧紧的,“妈妈,爸爸带我去过公园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怎么了?”

“爸爸问我,要不要让他回家?”

“你要和爸爸一起生活吗?”我蹲下身子,目光和她平视,郑重地问。

她迟疑了半晌,然后对我说,“可是我觉得,和爸爸在一起,你总是不开心。我想你开心,妈妈。”

哦,茉莉。我忍不住热泪盈眶,伸出手抱紧她,心里的挫败和酸楚,简直要将我整个打倒。如果和默然重新开始可以让你幸福,我一定会这么做的。可是一对不快乐的父母,真的会让你幸福吗?我拥着女儿,感觉从未如此彷徨,才相隔数个小时,和他在一起的快乐便被现实狠狠掐灭,未来究竟会如何,在我眼里,忽然变得全然模糊,毫无把握。

第二十六章

菲在第二天早晨打电话给我,不想待在家里,我约她出门一聚。见面的时候,她夸张地上下打量我,然后打趣:“留白啊,昨天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你居然还能完好无缺地出现在我面前,真不容易噢。”

我苦笑,习惯性地在过大的沙发中团起身子。永远黑衬衫的老板把咖啡和蛋糕端到我们面前,饶有兴趣地发问:“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差,出什么事了?”

“快去忙你的。”我没好气,我的生活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出闹剧,让身边的每个人都好奇不已。

他保持微笑,好脾气地下楼去了。菲左顾右盼,然后在沙发上舒服地叹气:“留白,多好的地方,你真是会享受。”

“我很烦。”撑住头,我叹气。

“如果我是你,就不觉得烦。也不是人人有机会在机场上演被两大帅哥争夺的精彩一幕的。”菲呵呵笑,然后问我,“留白,你后来,是和谁回家的?”

“你猜呢?”

“我猜?后来的那个,是你的前夫吧?先让我理顺关系,你的生活太精彩了,我们看得有点糊涂。”

“你说默然?”我点点头,“是的,他是我前夫。”

“我也恋爱过,女人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眼睛就发光。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你一定是选了楚承,你现在的男朋友,对不对啊?”

我再点头。菲梦幻起来,“留白噢,你真厉害。当时那个情景,比日剧韩剧还精彩。他们两个人眼神对峙的时候,简直火花四射。”

我笑起来,“菲,你不是和我一样大吗?怎么弄得跟小女生一样。两个男人中间夹着一个女人,就算是一只母猪,他们也会当天仙抢,等抢到手了,他们就会发现,原来只不过是一只母猪而已。”

菲大笑起来,差点打翻面前的杯子,“你不是用这个来形容你自己的吧。拜托,没看到楚承看你的样子吗?他是真的把你当宝。”

“可是我害怕,情深不寿。”

“不要跟我掉文,喜欢一个人,就努力争取和他在一起。现在就开始担心将来,那日子怎么过?”

“菲,”我看着她,有点感动,“你真是乐观。”

“我也有过辛酸的恋爱史好不好。”她不满,“想当年和我初恋男友分手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惨烈,我当时每天以泪洗面,内分泌都失调了,就差没得忧郁症。”

“我也想努力争取啊,可是菲,你觉得我和他,会有将来吗?”

我们俩同时沉默,然后菲一挥手,认真地对我说,“留白,这个世界,总会有奇迹的。”

奇迹,开车回家的路上,我反复咀嚼这个词。在别人眼里,如果我能和楚承修成正果,那就是奇迹。其实在我自己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手忙脚乱地接通,“喂?”

“留白,在哪里?”是楚承,只有最亲近的人,才有资格随时随地问你在哪里,问得自然,我也答得顺口,“在回家的路上,刚和菲喝完咖啡。”

“下午有空吗?我想带你看看我家的别墅,我半小时后到你家接你如何?”

“可以啊。”

“那,等会见。”

“嗯,等会见。”我合上电话,加速回家。反光镜里,照出我微微含笑的脸,不要想太多了,留白。快乐的时候,何必让不可知的将来,困扰自己呢?

第二十七章

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的车驶过长长的车道,停在那栋所谓的别墅前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愣住了。白色的房子在花园的环抱中静静地闪着光,屋后是一大片草地,有小径直通湖泊,路的尽头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码头。这是不是上海啊?我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时空错位,请允许我小小的心理不平衡,当这个城市中还有很多人为了能够有自己的一个小小空间而拼命奋斗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房子,是会让人很气馁的。

“喜不喜欢我家的别墅?”他拉我往里走,“已经在装修了,小心脚下。”

“别墅?”我张大眼睛,“先生,这个叫做豪宅好不好,你要是希望用钱来镇住我,这样的刺激足够了。”

他呵呵笑起来,伸手捏我的鼻子,“用钱可以镇住你吗?怎么不早说,害得我挖空心思,每天都在想怎么可以追到你。”

我们已经走到堆满建材的客厅当中,空间之宽阔,简直可以装下两个我的家,我叹了口气,“早知道你这么有钱,怎么也要摆摆架子,让你追得更有诚意一点。”

“怎么才叫有诚意?”他拉着我上楼,“在这里,给你留一间房,好不好?”

“客房吗?”我探头张望。

“当然是和我共享一间房,傻瓜,你还指望一个人睡吗?”他从后面搂住我的腰,温暖的呼吸埋入我的发间,巨大的房间空荡荡的,只有阳光从落地的玻璃门外射进来,这一刻,我心愉悦,情不自禁,转身拥抱他。

“楚少爷,这位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我吃惊地松开手,楚承回头,打招呼,“福伯,你还在阿。”

走上楼梯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眼神越过楚承的肩膀,望向我。

“这是我的朋友留白,我带她来看看别墅。留白,这是福伯,我爸的助手,现在负责别墅的装修。”

“你好。”我向他点头,看到他眼里探询的意味越来越深,我不由后退一步,“楚承,我到楼下看看那片湖,好不好?”

他微笑,“你去吧,留白,我跟福伯交待几句,就下来,等下我们去吃饭。”

我走向楼梯口,听到身后他们两人用潮州话开始交谈。忍不住偷偷回头,却看到那个老人,正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我,我快步下楼,不知为何,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第二十八章

周六的中午,我和茉莉打扮妥帖,在家里等着楚承过来接我们。茉莉扯着身上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兴奋不已,“妈妈,那些马会和画上的一样吗?”

“应该一样吧,会很大很高,到时候茉莉可不要害怕。”

“有小马吗?”她眉开眼笑,“茉莉可以骑小马啊。”

“我不知道啊,如果有的话,一定让你骑小马好不好?”

“好啊好啊,那妈妈我们为什么还不走,如果太阳下山了,小马都要睡觉了。”

“我们还要等一个人,昨天不是跟茉莉说好了,今天不止是我们两个,还有一个人会和我们一起去噢。”

说话间,我的手机响起,“留白,我已经在楼下了,快下楼吧。”

我拉着茉莉进电梯,心跳有些加快,不知道他见到茉莉,会是怎样的表情。

阳光正好,他已经站在车外,看到我们大步迎上来,在茉莉面前停下,蹲下身来,“你好,是不是茉莉?”

茉莉睁大眼睛,有些迟疑。“宝宝,这是妈妈的朋友,叫叔叔吧。”

“不,叫哥哥,我还没结婚呢,不能叫叔叔,在潮州都是这么叫的。”

“哥哥?!”我骇笑,“你在说什么啊,我是茉莉的妈妈,她叫你哥哥,那我是你的谁?”

“规矩是这样啊。”他一脸无辜,“茉莉,哥哥抱你上车好不好?你不答应,哥哥就一直蹲在这儿不起来哦。”

也许他的表情太逗笑,一直沉默的茉莉也情不自禁笑起来,乖巧地伸出手,让他抱了个满怀。一看就知道他很少作这样高难度的动作,双手小心翼翼地托起茉莉,有点笨拙,但是满脸喜悦。

我盯着他们两个,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这情景总是清晰地在我脑海里刻着,阳光下,他们一大一小两个头颅靠得紧紧的,走在我的身前,触手可及,就好像幸福,也是触手可及的。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顿在当时,那该是多么美好。

我们三个,渡过了无比愉快的一天,吃完晚饭,茉莉已经在后座沉沉睡去。楚承把音乐声调低,在后视镜中望了一眼,“留白,你看她,睡着的样子好可爱。”

“哪里可爱,玩了一天,现在睡得跟小猪一样。”

“她长得像你,眼睛大大的,也不爱说话,是个安静的小孩。”他抓过我放在身侧的手,亲了一下,“我今天很紧张。”

“紧张什么?”

“害怕茉莉会不喜欢我,这样你一定会很为难。”

我张开手指,与他十指紧握,“楚承,你对我是这么的好。”

红灯亮起,车在路口停下,他探身亲吻我,我回头张望茉莉,“不用看了,她睡得很沉。”楚承低笑,不依不饶地吻下来,“留白,我有预感,我和茉莉,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

我满足地叹息,这车上,有我爱的男人和我最亲的女儿,如果可以选择,我可不可以永远留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再也不离开。

第二十九章

老朋友马修从美国回来,在新买的别墅开party,本来约好楚承一起,他早晨抱歉地电话我,说他的爸爸从潮州回来了。

打扮妥当到别墅,门外已经停满了车,衣香鬓影,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正好与马修打了个照面,他大笑着迎出来,热情过头地拥抱我。马修是那种标准闲人,在美国出生,发达,然后有一天说要寻根,带着钱跑回中国来,也不知他走了什么运,正赶上房地产低潮,屯了一大堆办公楼商铺,然后就决定后半辈子靠收租过日子,也不结婚,四十多岁的人了,一个接一个地换女朋友,逍遥得很。太闲,热衷于搞party,说来乔也是在他的party上认识的。

“留白,好久不见,变漂亮了,等下party结束,赏脸一起单独宵夜吧,我在美国,想死你啦。”

这个人,真是死性不改,我避过他伸过来的手,“去对漂亮妹妹发情吧,不要告诉我你现在空窗,你不是自称the one of shanghai,还怕没有人陪你宵夜?乔来了没有?”

我想见见乔,这个人间蒸发的家伙,我知道女人之间的友谊脆弱,可是也不用一辈子断绝往来,毕竟我和楚承能够相识,也是因为她,应该感谢的吧。

“我有请她阿,不过好像没来。”马修左右张望,“人太多拉,我带你去桌球房间见几个新朋友,这次一起从美国回来的。”

穿过人群,一些有过一面或者数面之缘的人与我打招呼,富丽堂皇的客厅里人声喧哗,我突然感觉很差,真想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就算独处也好。可是已经到了桌球室,几个华裔男人站起身来,对我微笑。

“这就是留白,名不虚传吧,是不是很漂亮。”马修夸张地介绍,我不由扫了他一眼,这个人,到底跟人家怎么说我的。

那几个男人纷纷点头,然后自我介绍,递过名片来。我只好客气地接过,感觉奇怪,马修从未这么殷勤地给我介绍过朋友,我们虽然认识数年,也不过偶尔帮他翻译一些文件,最多算淡淡之交,他这次到底在想什么,难道突然觉得我至今还是一个人很碍眼,想帮忙把我推销出去?不是我自作多情,但是眼前这个情景,只能让我联想到那个方面去。

“会不会打桌球?”其中一个男人向我提问,然后把他手中的球棍递过来。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会。”我拒绝。

“很简单阿,要不我教你打一局?”

我正视他,“你是?”

“我叫肖。”

“没有中文名字吗?”我还是皱眉,这个男人,带着副无框眼镜,很是斯文,但是既然是中国人的脸,总有个中文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