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某人眼睛一亮,满眼笑意,回答地又快又干脆。

看他笑得肆无忌惮的样子,我怎么有一种小白兔即将落入大灰狼口中的压迫感?

接下来几天,不知道是“冰块”在家的缘故,还是那些画像起了作用,她们都在忙着灭自家后院的火,反正三姑六婆没有再来,连叔公也没有再上门,苏府又恢复了平静。

府里平静了,“冰块”却是越来越忙了,每天出门四处去跑,我知道他是想尽快完成他的计划,所以也尽量不去惹事烦他。

我每天安静带着佑佑呆在宅子里,教佑佑背诗识字,有时候也会加上阿旺和小季子两个孩子,足足过了一把当夫子的瘾。有一天佑佑临睡前很开心地告诉我说,“娘!阿旺和小季子都说佑佑的娘好厉害噢!会讲那么那么多故事!”

谢天谢地!佑佑宝贝,你总算了解到你娘的优点啦?如果不要让我亲手给你做新衣裳那就更好了。这几天的女红学习早已让我耐心全无,若不是因为答应了佑佑,怕给孩子树个不守承诺的坏榜样,我早就宣布不干了。

那天上午,“冰块”一早出门了,教佑佑他们习完字,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带着佑佑去玩了,反正有陈嫂在旁边陪着,我就安心地准备去韵儿那里继续我的女红学习。

小紫指挥着几个丫鬟小厮,开始准备把西厢房的书房里里外外收拾一遍,书架上的书以及几个柜子都被小厮们抬出来放在院子里了。这两天总觉得书房里有什么味不对劲,我担心是有什么死耗子之类的,提醒小紫要彻彻底底地清扫。

午膳是送到韵儿的院子里一起用的。饭后,跟韵儿又聊了一会儿,借着佑佑说要我带着他去后花园玩玩的机会,我忙宣布当天的女红学习到此结束。

等回到淡月院,书房已经收拾好了,小紫见了我,笑嘻嘻地说,“小姐,您猜找到什么好宝贝?”

“宝贝?”我不解,希望不是一只死耗子。

小紫很神秘地说,“放在书桌上了,待会儿小姐自己去看吧!”

让陈嫂安顿佑佑去睡会儿,我跟着小紫进了书房。到了门口,就远远看到书桌上摆着一幅卷轴。我开玩笑地说,“又是谁送来的美人画像啊?”

“才不是呢!是小姐以前写的字,从左家带过来的,其它的字小姐出嫁前都让我们烧了,就留了这一幅,没想到居然落在书房的柜子里,这么多年了还在。”小紫兴奋地说道。

我的心“咯噔”一沉,惊讶地盯着那幅卷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打开看过了?”我紧张地看着小紫。两个人的字迹是很容易被认出的,以前她们之所以没有发现我的字迹不同,可能是因为好久没有看到左月月的字了,毕竟当时左月月有三年没有进过书房,可现在有一幅真迹在,那不是…

“看过了呀,要不然我怎么会认出是小姐的字呢!”小紫在旁边很开心地说着。

“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我试探性地提示。

“没有啊!不过…小紫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小紫调皮地对我眨眼,她的话对于我则象是五雷轰顶。

“什么大秘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就是关于小姐和姑爷的大秘密!原来小姐不光失忆后还能记得姑爷的名字,连出嫁前写的字里都有姑爷的名字,小姐和姑爷还真是象老和尚…噢不…活菩萨说的是命定三生的良缘啊!”

“你胡说什么?”我被小紫说得更糊涂了,快步走到书桌旁,手有些颤抖地拿起那幅字,深吸了一口气,把字摊在桌上缓缓地打开,一首字迹熟悉地词出现在我面前,是李清照的《浣溪沙》:“髻子伤春慵更梳,晚风庭院落梅初,淡云来住月疏疏。玉鸭熏炉闲瑞脑,朱樱斗帐掩流苏,通犀还解辟寒无。”看这字迹,分明是我写的,可我很清楚自己从来没有写过。难道,左月月连字迹也与我相同?我把卷轴又展开了些,看向落款,当即吃惊地“啊”了一声。

“小姐!您怎么了?”小紫神情担忧地走过来问。

“这…月左左…是谁?”说不清楚心里是怎样一种震惊和恐慌,感觉真相似乎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整颗心都纠结在一起,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月左左不就是小姐喽!您以前写字的时候,总喜欢落款写月左左,说是原来的名字太女儿家了!”小紫看着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小姐!您没事吧?小姐不是还记得这个名吗?您在梅苑的时候不是还让我们叫您左左,还有,莫大夫那时候就叫您左左,小姐忘了吗?”

我没忘!我当然记得我叫左左,家里人和亲近的朋友都叫我左左。但是,我不是小紫说的这个左左,不是写这幅字的左左。

我与左月月之间有太多的相似,原来小紫她们看到我的字迹不惊讶,不是她们忘了左月月的,而是因为我与她两个人的字迹本来就是一模一样;她们听到我说左左不惊讶,不是她们容易接受我的改变,而是我说的根本就是她们原来早就接受的东西。左月月命定三生的良缘,难道指的是“冰块”吗?要不怎么单单留了这么一幅字,上面居然含着“冰块”和她的名字。倘若真是这样,那老天爷让我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又算是什么呢?

“小紫,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呆会儿!”我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姐…”小紫想说什么,被我挥手制止了,她不解地看看我,终于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第60章 柳暗花明

闩着门在书房坐了很久,摸着那幅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心里即害怕又茫然,似有千头万绪,却理不出个头来。

小紫她们在门外来来回回好多趟,佑佑醒来也过来敲了好一会儿的门,终是抵不住他坚持不懈地用小手拍着门,脆生生地叫着“娘”,任谁劝也不走,我忍不住走过去把门打了开来。

“娘!为什么不理佑佑?”小家伙仰着小脸,嘟着嘴委屈地问。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抱进门来,紧紧地搂着他,软呼呼的小身体让我空落落地心顿时充实起来。

“都怪娘不好,娘睡着了,没听见!”我把他抱到椅子上坐着,仔细检查了他的小手,心疼地问,“疼不疼?以后如果娘没有应你,你就自己先去玩一会儿,别老是敲门。看!手都红了!”这孩子,固执起来真让人拿他没办法。

“不疼!”小家伙冲我笑笑,接着一脸兴奋地说,“娘,佑佑有办法了!以后娘陪佑佑一起睡,睡在佑佑的旁边,就不会听不到佑佑叫娘了!”

小家伙稚嫩而又天真的话把我逗乐了,我笑着应道,“佑佑真聪明,是个好办法!以后娘要睡午觉,一定陪佑佑一起睡!”

“少夫人,刚才少爷派人回来说,他晚上有事,不回来用晚膳了!让少夫人和小少爷不用等了!”小玉站在门口说。

“知道了!你去告诉一下二小姐,晚膳不用去前厅了,让人送到她院子里吧!”本来还在想着怎么逃避去前厅跟大家一起用晚膳,现在听说“冰块”一时不会回来,到是让我舒了口气。

小玉应声退了出去。小紫走近我,一脸担心地问,“小姐,您没事吧?要不要让人去请姑爷回来?”

“没事!我很好!千万不要惊动他!”我急忙阻止,又指着书桌说,“那幅字…你先收起来吧,就跟琴放在一起好了!”

左月月的琴和字,一次比一次更诡异地出现在我面前,每一次都要让我一番心惊肉跳的感觉。不知道,下一个,又将会是什么呢?

或许,该是告诉“冰块”真相的时候了?只是,他能接受我说的一切吗?我搂紧了怀里的佑佑,不确定地想。

晚上。

从佑佑房里回来后,我一直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着该如何把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告诉“冰块”,他才不至于太惊讶!倘若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我又该怎么办呢?

正想得出神,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吓了我一跳,慌忙回头,看到“冰块”一脸倦意地走了进来。

“你回来啦!很累吗?”我迎了上去,心疼地摸摸他皱着的眉头。看他疲惫的样子,刚才蕴酿了很久的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嗯!”“冰块”轻哼了一声,把我拉到他怀里,低着头靠在我肩膀上,轻轻地说,“月儿,明日我有事要出门了,这次恐怕要去半个月左右,又要把你和佑佑留在家里,我担心…”

“明日就走吗?怎么这么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急切地问。

“没什么大事,只是必须要我亲自去处理一下!月儿别担心!我保证,这次回来,以后再也不会离开家这么久了。”“冰块”的声音里满是歉意。

“那…你去吧!不用担心我和佑佑!我们会好好地在家等你回来!”离上次出门也不过几日,乍听到他又要出去,而且还要半月之久,心里不免有些不舍,可又不忍让他担心,我故作轻松地说。至于我本来想告诉他的话,看来只有再找机会了,今晚如果说了,恐怕他明天是不会安心出门的。

“万一在途中你的旧疾复发了怎么办?到时候雁离他又不在…”猛然想到他的身体,我担心地问。

“这次出去也是要去处理云雁堂的事情,最后几日我会跟雁离会合,然后同他一同回京。月儿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冰块”打断我的话,解释说。

“噢!你都打算好了!那就好!”我嘟嚷着说。“冰块”一向心思慎密,看来又是我多虑了。

“要出门这么久,月儿不会怪我吧?”靠在我肩上的脑袋动了动,不安分地用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我的脖子。

“你如果继续靠在我身上,让我们俩都摔倒的话,我就要怪你了!”我努力站得笔直,支撑着他靠过来越来越重的身体,很破坏气氛地说了一句。

“冰块”站直了身体,把我的头按在他怀里,胸膛微微震动,轻松地笑声从我的头顶传来,“嘿嘿…月儿说话为什么这么…”

“什么?无趣?”我抬头问他。“冰块”一扫刚才的倦意,满含笑意的眼睛灼灼生辉地看着我。

“不!怎么会无趣?月儿说话很有趣!有趣到总是让我想笑!”“冰块”说完,又禁不住仰头哈哈大笑。

我对着他的下巴直翻白眼,这家伙什么时候笑点变得这么低了?有什么可以笑成这样?我明明连句够得上幽默的话都没有说嘛?

――----――――――――――――――――――――――――――――――――――

半夜。我仍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月儿,睡不着吗?”伸过来一条手臂,将我拉到他怀里。

“是!”我应了声。

“月儿是不放心我明日出门吧!”某人很臭美的下着结论,又继续说,“月儿放心,我保证不会去青楼妓院,不跟任何姑娘家说话,不亲自出面去救年轻的姑娘…”

“我才没有不放心这些!”我打断了他的话,想了想,即期待又担忧地问,“相公,我问你噢!如果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我站在你面前,你能分得清哪个是真正的我吗?”

“能!我一定可以认出月儿的眼睛!”“冰块”很肯定地说。

“如果连眼睛也长得一模一样呢?”我不死心地再问。

“即使眼睛长得再象,也不可能一模一样,眼神一定是不同的,我肯定可以认出月儿!”“冰块”大言不惭地保证。

我一阵胸闷,这答案还不如不说呢!我跟左月月明明是两个人,他怎么就没有认出来?

“相公,你相信一个人身体里可以有两个不同的人吗?”换个角度,我继续试探,怕他不明白,我又补充说,“比如说我这个身体里,有一个我,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左月月,你相信吗?”

“月儿不就是左月月,怎么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左月月?我才不信!月儿是睡糊涂了吧?”“冰块”完全不在状况,伸出手摸摸我的额头,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异样,搂紧我不经意地回答。

我无语。

“月儿!”

“嗯?”

“平时她都叫我“冰块”,开心或者有事求我的时候会叫我‘相公’,开玩笑的时候会叫我‘你这家伙’,生气的时候会叫我“苏大少爷”。有些时候她很聪明,有些时候却又笨又迷糊。她凶起来象刺猬,浑身带刺,懒起来又象猫,躺在哪儿都能睡着。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叫她‘月儿’,她总会应我,就象刚才那样!这样的月儿只有一个,现在就在我身边,永远都不可能会有第二个!” “冰块”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着。

一开始我还没听懂他为什么会说这些,等到他最后一句话出口,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咧嘴偷笑。“冰块”是想告诉我,在他心里,我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只是,明明用一句话就可以表白,他偏偏啰嗦了一大堆。算了,对他我也不能要求太高,要真从他口里嘣出什么热情洋溢的肉麻话来,我大概反而会被吓着。

我往“冰块”怀里钻了钻,又伸手抱住他的腰,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现在躺在我身边的是他,躺在他身边的是我,这才是真真切切的事实,其它的,不过是我的庸人自扰,不想也罢!

第二天,“冰块”带着云福、云祥还有四、五个随从一起出发了。小轩被留在了家里,事实上小轩一听说要离开半个月,当即表示要留下来。我当他是年纪小恋家,也不勉强他跟着去,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冰块”觉得留下小轩,可以对我和佑佑多个照应,所以也同意了。

接下来几天日子过得很平静。佑佑因为有他小轩舅舅在,白天把黏人的功夫全使在小轩身上了,每天从这个院子窜到那个院子,玩得不亦乐乎。身边少了个跟屁虫,我也乐得清闲,专心跟着韵儿学女红,虽然勤奋有余,可惜效果不佳,除了十个手指头多了很多个针扎的小孔,我连最简单的一朵梅花也绣得惨不忍睹。有着极好耐心的韵儿也不免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安慰我,“反正大哥穿的都是绣锦坊订做的,大嫂也不必太累着了!”师傅算是给了我这个徒弟一个台阶下,打退堂鼓的话我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不过也借机把每天学习的时间从两、三个时辰改成了一个时辰。

那天刚和小紫从韵儿的清云院出来,小紫兴奋地对我说,“小姐!小姐!刚才从二小姐的奶妈那里听到一个好消息,小姐肯定想不到!”

“什么消息让你这么高兴?说来听听!”对于韵儿的奶妈,我是不得不佩服,简直就是一个“包打听”,东街张家娶媳妇,西街王家嫁女儿,但凡嫁娶之事,没有她不知道的。后来才听说,原来京城有名的韩媒婆是奶妈打小交好的姐妹,怪不得当初郭家二少爷的事,奶妈打听到的消息是又快又详细。

“小姐还记得那个被轩少爷在路上救起的陈小姐吧?就是前些日子苏老太爷说要给姑爷做妾的那个!”

“记得呀!怎么了?”何至记得,小丫头可是惦记着“冰块”,让我烦着呢!不过,我只知道她外公姓裘,到是第一次听说她姓陈,想必是当初小紫和她同马车时听来的。

“听奶妈说,裘家的外孙女陈大小姐被许配给四老爷家的三少爷了,还是苏老太爷保的媒呢!太好了,小姐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苏老太爷会逼着姑爷娶陈小姐了!”

“真的?”我不确信的问,消息让我很惊讶,我以为我还得再次面对叔公的责难,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看来“冰块”又背着我做过什么,否则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是真的!四老爷家都到裘家去下过聘了,不会有假。”小紫很肯定地强调,又凑近我兴致勃勃地说,“上次小姐挂到姑爷书房里的画像,听云福说,都被姑爷派人送到其他堂少爷的府上了,有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哪位堂少爷要娶妾的事了!小姐!姑爷可真聪明,居然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把那些小姐一个个都打发了。”

看着小紫一脸崇拜的样子,我只好笑着附和道,“是!是!是!你们姑爷最聪明了!”

什么嘛!明明是你家小姐我很聪明好不好!办法可是我想出来的。当然主要还是靠“冰块”赋之行动的能力,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果他对娶妾没有持强硬的反对态度,如果他现在还没有掌控苏家的实权,如果他先前没有跟叔父们提过分家的打算,那些人恐怕就不那么容易打发了。说到底,之所以有今天的结果,都是“冰块”的努力,我除了不给他再添麻烦,实在是找不出其它的功劳,想来还真令人泄气!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工作很忙,事情很杂很烦,写文总不在状态,原计划20号结文是肯定做不到了(此时已是2008年9月20号23点37分),唉!看看这个时间,唯有叹气喽!…

希望近期的工作能顺利起来,有时间和精力来好好写最后几章的内容!请大家多多体谅!多多支持!

第61章 别院之行

又逢初一,是韵儿每月上法济寺上香的日子,这回任她怎么劝我,我是铁了心不愿同她一起去了。那个似乎算得上是通古今、知天命、被小紫称为活菩萨的老和尚,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见他。倘若日子能一直这般平静,我宁愿永远不需要找他解惑,即使可能会为此失去唯一一次知晓我奇异经历真相的机会。

一早送韵儿出了门,我也带着我的一班人马出发了,目的地是老爹送我的别院,也就是原来苏家在京郊的别院。

“冰块”出门也有十天了,在府里实在是闲得无聊,昨日收拾东西的时候,刚好看到老爹送的地契和房契,一时兴起,就想来个别院一日游,顺便也想去认认门,万一以后跟“冰块”闹别扭了,那里到是一个不错的躲着消气歇火的地方。

祁管家严守着他家大少爷的的嘱咐,坚决不同意我和佑佑出府,但经不住我一番振振有词的游说,再加上有小轩这样的高手做保镖,祁管家终是说不过我,勉勉强强同意了。

宅子原本就是苏家的,听祁管家说,如今别院里还有几个仆人守着,都是苏家的人,当初把别院换给我老爹时,别院里日常的几个仆人并没有撤回来,现在就算是要去小住几日,吃住也不成问题。原以为会是一座空置的宅子,也就想去看看就回来,没想到去了吃住都有保障,所以我当即把行程由一天改为两天,准备到那里住上一晚上再回来。来京城一个多月了,除了上次去了趟法济寺,我还没有出过门呢,乘着这机会,也算是带着佑佑做一趟短期旅行。

身边就带了小紫和小轩,陈嫂、小喜她们让我留在府里了,本来就是一次普通的出游,我也不想兴事动众。按我的意思,就我、小紫、小轩带着佑佑四个人去就行了,祁管家却不放心,硬是派了四个护院跟着,还安排了一个熟悉别院的车夫。

别院说是在京城的郊外,离苏府还是有点远的,得花上一两个时辰。反正做好了在那里过夜的准备,我们的马车一路慢行,悠哉悠哉地往别院方向去。虽是初冬时节,幸好天气不错,暖阳高照,窝在马车里,看看窗外的风景,逗逗穿得象个小圆球的佑佑,到也悠闲自得。

午膳是在途经的一个叫永宁镇的小镇上吃的,听车夫说,过了永宁镇,就要离开官道,改走山间小路,再行一柱香功夫就差不多能到别院了!用完午膳,见时辰还早,也不着急赶路,留下车夫和四个护院看着马车和行李,我带着佑佑,在小紫和小轩的陪同下,把小镇上的主要街道逛了个遍。看看佑佑、小轩、小紫他们,都是一脸开心的样子,让我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初在梅苑的日子。那时候我们四个人经常逛街,自从到了京城,反到是没有了这样自由放松的机会。我心里不免暗暗感概,生活果然是有得有失,谁也贪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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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完小镇,我们重新坐上马车,继续向别院行去。

刚出永宁镇不久,马车离开官道,拐上一条叉路,清幽的山路两边崇山峻岭、峰峦叠障、层林尽染,一派崎丽风光。看到窗外的美景,我总算明白京城那些大户人家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建盛夏避暑的别院了。

回头看看佑佑,小家伙坐在我旁边,美滋滋地吃着刚才在永宁镇上买的糖葫芦。小紫候在旁边,忙不迭地用手帕帮他拭擦着嘴。

佑佑见我看他,朝我咪眼一笑,把糖葫芦递给我,“娘也吃!”

我笑着摇摇头,正想开口说话,感觉马车猛地一震,我下意识地把佑佑手中的糖葫芦拍掉,把他整个人搂进怀里。车外马儿长嘶一声,剧烈地颠簸了几下,终于停了下来。

看看怀里的佑佑,小家伙正滴溜着大眼睛抬头看我,又低头看看被我拍掉的糖葫芦,憋了憋小嘴,没有说话。看他没事,我又看看小紫,她也只是受了点惊吓。

“下次坐马车,不能再吃糖葫芦了,太危险了!佑佑一定要记住!”想想刚才的情景,若是竹签不小心插进喉咙或眼睛…唉!想想都心有余悸。

“佑佑记住了,佑佑吃这个?”小家伙从旁边的纸包里拿出一块糕点,举到我面前说。

门帘突然被掀开,小轩探进头来,着急地问,“姐姐!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外面怎么了?”

不等小轩回答,车夫在外面说,“少夫人,有个娃娃从路边窜出来,差点撞上!”

“娃娃?可有伤着?”奇怪,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孩子?我把佑佑交给小紫抱着,在小轩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回少夫人,是个小乞丐,幸好马车及时停了下来,没有伤着。”一个护院走过来说。

“小乞丐?”听说孩子没事,我舒了口气。走到马车前面,看见一个只有四五岁,比佑佑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小脸上脏兮兮的,身上单薄的衣衫虽然破旧,上面的补丁到是打着很细致,应该是哪家穷苦人家的孩子,不象是个乞丐。这会儿他正坐在地上,瞪着眼睛,不哭不闹的,象是吓傻了。

“小轩,抱他到马车上再说!”见孩子瘦弱地小身子冷得打哆嗦,我赶紧让小轩把他抱进马车内。

孩子进了马车就哭叫起来,“呜呜…爹…我要找爹…呜呜…娘疼…汐儿害怕…爹快回来…爹…呜呜…”

“别害怕!我们带你去找你爹好不好?”先让小紫从行李里找了件佑佑的外套给他穿上,我尽可能轻声细语地安抚他。

“别怕!你别怕!我们带你找爹!”佑佑伸出小手,学着我的样,拍拍那孩子的脑袋。

孩子慢慢停止了哭喊,抽泣着看看我和小紫,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佑佑。

佑佑看看手里正吃着的糕点,大方地递给孩子,“给你吃!”又把身边装糕点的纸包一起塞到孩子的手里,孩子立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汐儿!”

“你爹呢?”

孩子顿住了,没有说话,突然把吃的扔在旁边,又哭了起来,“爹…我要找爹…呜呜…汐儿害怕…呜呜…娘很疼…爹…快来救娘…”

我心里一惊,赶紧问道,“你娘在哪儿?”

孩子指指马车外面,挣扎着爬出马车,又一次指着一边的山上说,“我娘在那儿…我娘疼…救我娘!”

看看他指的方向,我问车夫,“那里可住有人家?”

车夫摇摇头,突然又象想起什么,对我说,“少夫人,那里很多年前有座庙,不过荒废快十年了!”

“你家住在庙里,你娘生病了,是吗?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我继续问孩子。

孩子点点头,石破惊天地说了一句,“我来找爹,爹不在家,娘要生弟弟了!娘很疼!”

我心里又是一惊!什么?还是个待产的孕妇?这可怎么办才好?

“快!我们快去看看!”孩子来路上求救也不知道耽误多少时间了,如果时间久了,恐怕孕妇早就凶多吉少了。

“姐姐别急!我带个人先过去看看!你们慢慢来!”小轩说完,叫了一个护院,抱起孩子,三个人一晃眼不见了人影!

不一会儿,小轩就回来了,看来那座庙离山路并不远。

“怎么样?看到人了吗?”我急忙上前问道。

“是有座小庙,庙里有个大肚子的妇人,好象是要生了!”

“要生了?荒山野岭的,到哪儿找接生婆呀?”小紫在旁边着急地喊道。

小紫的话提醒了我,我赶紧问其他三个护院,“你们哪个人对永宁镇比较熟?快去镇上找个接生婆来!”

“我去!”一个护院应了一声,骑马急奔而去。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留下车夫和一个护院看守行李,我带着其他人一起向小庙走去。

正当我和小紫面对哭喊不停的产妇束手无策时,接生婆终于赶来了。产妇在接生婆来后不久平安地生下一个女娃。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一直在旁边帮忙安抚产妇的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头刚好看到小紫手里端着那盆血水,不由一阵旋晕恶心。

“小姐,您没事吧?”小紫急忙放下木盆扶住了我。

“这位夫人可能是有些晕血,你扶她出去歇歇吧!这儿有我看着!”接生婆很热心的说道。

小紫陪着我走到外面,两个护院带着那个孩子正守在门口,孩子见我们出来,撒腿就往里面跑,一个护院想去拉他,被我制止了,“随他去吧!让他去见见他娘!”

小庙虽是年久失修,前殿都塌了,但后院两间厢房还算完整,屋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也有几样破旧的家具,倒塌的大殿前的空地上还被开恳出几块菜地,这家人看来在此居住很久了。

刚才第一眼见到那个产妇的时候,我和小紫都愣了会神,妇人虽然穿着粗布简衣,不施粉妆,正被阵痛折磨得有些狼狈,但还是很容易看出她是个相貌不俗的美人。至于为何流落在此,我们还没来得及问。她只说他相公一早去镇上卖柴了,晚些就会回来。

“咦?轩少爷和小少爷呢?”小紫朝四周看看,自言自语地问。

“我让小轩带佑佑回马车上等了,刚才的动静,我怕吓着佑佑!”头还是晕沉沉的,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小姐,您没事吗?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吧,时辰也不早了!反正孩子也生出来了,一会儿人家相公就会回来了!”小紫扶着我说。

“看到血有点恶心,头也有点晕!没事的,到了别院好好睡一觉就行了!”想想孩子已平安出生,天色也惭晚,是该离开了。我让小紫送了二两银子进屋给那位妇人,也给接生婆留了些银子,让她先留着代为照顾,等人家相公回来让她再离开。

小紫按我的吩咐安顿好一切,扶着我刚准备离开,不远处的山路上走过了一个身影,一直躲着门后看着我们的孩子欢快地叫了一声“爹”,飞快地朝那个身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