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见不一致!”杜九言道:“不过不重要,我是会长,以我为主就好了。”

大家听着笑了,或者恼怒!

以你为主,你还问什么,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了,还喊我们来干什么。

程公复脸色难看,杜九言这是在戏弄他。

她进西南做会长,纵然他心里不服气不舒服,可西南是她走关系才得以保住的,这一点他无话可说。

可她现在这个态度,分明就是对他不尊重。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前辈!

这个人,真的是太狂妄目中无人了。

“不服气我拍板做主,而不问你们意见?”杜九言看着众人,“想别人的不对前,先想想自己。”

“查案办案辩讼,应该是什么态度,难道还有我来教你们吗?”杜九言看向傅元吾,“你告诉大家!”

傅元吾微微激动,面颊通红,上前一步大声道:“辩证的态度!”

“辩证。”杜九言道:“从早上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你们中间有几个人亲自进去查过现场?”

“仅仅凭借听说,就断定毛寅的死是个意外。这样的态度对吗?”

“读书这么多年,你们先生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杜九言起身,负手走了两步看着众人,“无视两个疑点,而本末倒置来考虑西南的名声!你们在做什么?”

“可现在情况确实如此,”陆绽道:“西南岌岌可危,好不容易稳下来,现在又发生了命案,这对我们来说,无疑又是一重打击。”

“既然是意外,不如早点将这件事压下去的好。”陆绽声音不大,意在只让杜九言听到。

杜九言转头看着陆绽,却大声道:“我说了,事情由我做主。”

“你只要执行我的命令即可。”杜九言道。

陆绽气的气息一窒。

“言归正传,接刚才的话题,”杜九言不再理会他们,和学生们道:“虽是让你们发散思维,想一想可能性,可不是让你们凭空无据的猜想。”

“记住了,不管怎么猜怎么跳脱,你基本的逻辑和顺序也要留着。”

“现在两种可能!”杜九言道:“一,他是意外猝死,死于急症!那么是什么急症,为什么他发了急症,而你们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第二,他是被杀。那么,昨晚亥时到子时这个期间,谁有机会来杀他,又是用的什么方法,凶器或是毒,杀人动机是什么。”

“还有一种可能,死者虽是昨晚死的,但却不是昨晚被人加害,会不会有某种毒药,致使人身体发黄,而又不会立刻死亡。”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这个案子要排查的力度,就必须更加的大。”

四下里,都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她。

很多人第一次看到,杜九言在谈案件时的神态。

和刚才截然不同。

“现在,毛寅死了。你们要做的不该是息事宁人,和他家人谈赔偿的事。而是用你们的专业知识和素养,把这件事处理清楚。”

“还这件事一个清白,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杜九言目光扫过,“有信心吗?”

“您想让我们查吗?”有人问道。

杜九言颔首,“想吗?”

下面立刻传来嗡嗡的议论声,有人喊道:“会长,府学的学生也行吗?”

“想吗?”杜九言问道。

那人点头,“想!”

陆绽和程公复对视一眼,还以为杜九言只是狂妄,没想到她还颇有手段和心计,居然打算借助这个案子,来笼络人心。

“会长。”陆绽含笑提醒道:“他们只是学生,功课都没有吃透就让他们查案。”

“我们是讼师不是捕快,恐会耽误正经事查案。”

杜九言看了一眼陆绽,又转过去看着下面的人,“从现在开始,我接受自荐,满额十人戍时末结束。”

“自荐之人,需写一份对本案的看法以及推测,我看过后觉得合适,自会留用。”

“也可以写对毛寅的人际交往和为人的看法,以及在出事前他和自己相处时,种种的感受,越详细越好。”

下面议论的声音更大。

西南那么多人,莫说学生,就算是讼师也不是人人都有事情做的,都有讼案接的。

有的讼师在西南一两年,也摊派不到一次讼案。

像今天这样的练习,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机会很难得。

“随便怎么写都可以吗?”有人问道。

“有要求的。”杜九言负手看着他,“字好看点!”

那人笑了起来,随即很多人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忽然有人反应过来,他们此时此刻正在和杜九言说话,和按个逼得西南无路走的罪魁祸首在说话。

怎么会这样?

想着想着,大家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杜九言。

“散了吧。”杜九言重新坐下来,自叹地给桂王道:“我这真是操碎了心啊。”

“是!那我们告辞了。”

大家应着鱼贯离场。

桂王不悦地看着底下这些闹哄哄离开,蹙眉道:“这会长做的很没意思!”

“说起来,月奉例多少?”桂王问道。

杜九言扬眉看向刘嵘勤。

“一个月二十两,”刘嵘勤垂着眼眸,低声道:“到年底还会有一些额外的分红,一年大概二百两银。”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要是寻常人家,这个钱绝对是很高的收入了,家里的日子能过的红红火火,可对于她来说,一年二百两银子还不如她打一场官司讼费高。

“会长的吸引力,真的是太小了。”杜九言嫌弃不已。

桂王点头,“你可以自己给自己涨点。”

“一年一万两我可以考虑。”杜九言笑眯眯地道。

桂王赞同。

两人聊着,陪坐的人快坐不住了。会长一年一万两,这也高的太离谱了。

西南虽家底不薄,可每日每月的开销很大。

会长一个月二十两,他们一个月才不过十五两而已。

“这是名!”程公复实在听不下去,“你不能将会长的名头和钱联系在一起。”

杜九言点头,“是啊,我现在要为我的名奋斗去了。”

她说着,晃晃悠悠去了毛寅的房间。

程公复也拂袖走了。

“其实,你可以对程公略客气一点。”刘嵘勤道。

杜九言道:“先生,我对他很客气了。”

刘嵘勤失笑。

她和程公复的思路完全不同,让她客气就是要对他表达认同,这点她做不到。

“那继续说案件吧。”刘嵘勤问道:“如果是他杀,您认为死因是什么?”

杜九言摇头,“如果知道死因,就没的说了。”

这种死后的表相,她确实不知道。

“但,有方向!”一行人去了毛寅的房间,杜九言吩咐隔壁院子的学子,“去将姚琰找来。”

那人立刻应是去找姚琰。

“会长,你有事找我?”姚琰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行礼。

杜九言问道:“你发现他面色发黄是昨天,当时你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

“当时他洗衣服回来,我从房里出去,两人顶头撞上。我看见他的脸吓了一跳,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说没事!”

“他精神状态如何?”杜九言问道。

姚琰想了想,回道:“我感觉还可以,走路很快,撞的我肩膀都疼。”

“这么说,除了面色不好外,一切正常?”

姚琰点头,“是,我觉得是这样的。所以今天早上看到他死在床上我们都很惊讶。”

“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杜九言颔首,“辛苦了,你去忙吧。”

姚琰应是,走路几步又回头看着杜九言,“会长、肖师兄他…他其实不聪明,他就是个愣头青,您千万不要生他的气。”

“他不值当我生气,你去告诉他,让他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姚琰脸色一变还想说什么,可又不敢,只好走了。

杜九言坐在院子里喝茶,桂王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在出神,焦三里里外外走了几遍,停下来看着杜九言,“九言,我从没有见过这种死法。”

“我也没有。”杜九言看着焦三,“但是我觉得,如果能解剖,可能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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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呀!

第306章 我受伤了(二)

焦三脸色一沉,道:“那就解剖?”

“他家人不会同意,”刘嵘勤道。

焦三道:“那就等人下葬了,刨坟拉出来。”

刘嵘勤没说话,不反对也不赞同。

杜九言低声道:“再等等。”

时间过的很快,晚上大家依旧在西南吃的饭,杜九言认为西南的伙食过于好了,决定过几天把伙食的标准降低一点。

“降低标准?”方显然抱着碗看着她,“那…是不是两文钱买不到一块肉了?”

杜九言回道:“肉还是要吃的,但不用种类这么多。”

“别说肉了,你的自荐信呢?”

方显然扭扭捏捏将自荐信递过来,“给!”

说着,跑走了。

方显然的信写的很简单,他依旧认为毛寅是意外或者猝死,但原因不知道。那几天他没见过毛寅,所以并不知道毛寅是不是生病,有没有不舒服。

杜九言回了院子,亥时前,她收到了八十一封自荐信。

有讼行馆的讼师,也有府学这边的学生。

大家坐在灯下拆开看,焦三看着看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九言,你是故意对吧。一个一个问很累,所以你借着自荐信的事,寻找目击证人?”

“这是后院,毛寅不可能只和自己同房间的人来往,除了他们,一定还有人知道我们不知道的。”

“如果是他杀,说不定还能从这些信中找到可疑之人。”

焦三竖起个拇指,道:“这法子,高!”

“还能笼络人心,”桂王将一封写的还不错的心放在左手边,接着拆下一封,“一石三鸟,很不错。”

下午,她还耍了一番威风。

刘嵘勤失笑。

“总不能赔本赚吆喝。”杜九言一目十行的扫完一封信,铺在桌子上,“你们看这封!”

“姚琰说他出门的时候,毛寅正好洗衣服回来,两人迎头撞上说了话。当时他就问了毛寅的脸为什么这么黄。”

“现在这位叫乔栋的学生说,当时他和毛寅一起在井边洗衣服,他也问了毛寅同样的问题。”

“毛寅回答说他有些肚子疼,说完还吐了一回,但吐完又说没事。”

大家看完信,杜九言道:“如果不是两个人有一个说慌,那就是毛寅和姚琰的关系并不好。”

“应该是后者,”方显然趴在一边看着,低声道:“毛寅才来性格比较内向。肖青枫和蔡寂然又一向爱欺负别人,姚琰虽不大参与,但也和肖青枫他们一帮人关系不错。”

“所以,毛寅不和随口问他身体的姚琰说实话,是很正常的。”

大家都看着方显然。

“怎么了?我…我说错了?”方显然问道。

杜九言道:“只是突然看到了你的闪光点,我有点震惊而已。”

“九哥,呵呵…”方显然笑着,“因为都是学生,我们就算关系不好,可多少还是了解一点。”

杜九言颔首,“那他有没有和谁的关系比较好?”

“这好像没有,他性格有些害羞,不常和人来往。”

杜九言点头。

大家接着看信,八十一封信,挑出来十个人,基本讼行和府学各五个人。

“最大的收获有两点。”杜九言将线索写下来,“第一,毛寅知道自己生病了,除了周身黄以外,还有腹痛和呕吐。稍后将症状拿去多问几个大夫,再去询问曾经给毛寅看病的大夫。”

“具体问清楚,这是什么病,有没有猝死的可能!”

焦三应是,“这事我来办!”

“第二,毛寅才入府学,和人来往不多,也不曾结仇。”

这么多信中,认识毛寅打不过三十几个人,据方显然说,这三十几个人都是毛寅同窗。

而其他的信中,都说只是面熟,并不认识。

“如果,死因查不到,我们就从他的人际关系着手,排查和他有来往有仇怨的人。”

大家都听着,刘嵘勤凝眉道:“很有可能两项线索,都没有用。”

“嗯,也有这个可能。”杜九言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查不到死因,只有两个疑点,还具有不唯一性。

这就很棘手。

“如果什么都查不到,我们就只有解剖了!”杜九言看向桂王,“大人、您觉得可行吗?”

桂王扬眉,“又不是解剖我,行不行你做主。”

“他的家人,可能不会同意。”杜九言道。

桂王无所谓,“他要是一心想为儿子找到死因,将凶手绳之以法,那就一定会配合我们,如果他们不配合,那就他们也有可疑!”

杜九言就想到了毛献友和郭氏。

“大家今天先去休息,明日一早…”她看着焦三,“我分五个学生给你,你帮我带着去查办第一条。”

焦三嘴角抖了抖,不情不愿地道:“行吧,我带着,不过你让他们不要叽叽喳喳打扰我。”

“嗯,我会叮嘱。”杜九言说完,又道:“剩下一条排查人际,我和宴通分头吧。”

“方显然,你把宴通喊来。”

过了一会儿宴通到了。

“人际来往分两边,我排查他家,你排查书院。分你两个学徒,怎么样?”

宴通有机会办案,还是这种疑难案件,大家通力合作的,他当然愿意,更重要的,这是杜九言吩咐的。所以他立刻拱手道:“会长,我今晚就开始准备。一定不负您所托。”

“行!”杜九言揉了揉腰,和刘嵘勤道:“先生管管府学的学子吧,肖青枫那厮您觉得要不要撵走?”

刘嵘勤道:“是个不懂事也不聪明的孩子,我去劝劝他们,要是劝不住就撵走。”

“行!”杜九言懒得一直惦记肖青枫,一个被人当枪使的傻子而已,“行,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继续。”

留了两个捕快守着案发现场,大家各自散了。

刘嵘勤送杜九言出来,低声问道:“薛然…病倒了。”

“大夫怎么说?”杜九言随口问着。

刘嵘勤回道:“肝火上邪,脾虚心弱。”

“哦。”杜九言也不知道什么病症,停下来看着刘嵘勤,“先生,想说什么直说吧。”

她是不可能对薛然改观的。

一个人的价值的扭曲,是不可能经过打击和反省就能修正的,尤其,他还是教书育人和替人鸣冤伸张正义的讼师。

所以,薛然是死是活,和她没关系,她去关心他,还不如去和刘德庆扯嘴皮打秋风。

“不是。”刘嵘勤低声道:“让他去厨房吧!”

咦?杜九言一脸惊讶地看着刘嵘勤。

刘嵘勤依旧板着脸,拱了拱手,道:“如此,才能让人舒坦一些!”

“先生这个主意好。”杜九言和刘嵘勤拱手,“此事,先生去办吧!”

刘嵘勤板着的脸眉头挑了挑,随即拱手,道:“是!”

没看出来刘嵘勤还挺腹黑的。一直以为他是古板正直的人,这让她很意外,“先生,我回家了。”

“慢走。”

杜九言出门,桂王在门口等她,招手道:“去你家吃夜宵吧。”

“为什么去我家吃夜宵?而且我并不饿。”杜九言不想理他。

夜里,街上早已宵禁,桂王将面皮撕了冲着杜九言笑了笑,“夜宵,吃不吃?”

黑漆漆的夜里,他的皮肤莹白剔透,五官精致立体,像是会发光似的。杜九言嘴角抖了抖,道:“行…行吧。”

色诱成功!桂王很得意,勾住了她的肩膀,“我想吃饺子!”

“人肉饺子?”杜九言盯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桂王瞬间紧了紧手,占了便宜后立刻松开跳远,笑道:“以我对你的喜爱,你要想吃我的肉,我也愿意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