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公性子刚硬,自从被贬出长安之后便再也不踏进长安城半步,这回还是萧颂亲自去请过来的。

三月中旬天气已经开始变热,冉颜穿着层层叠叠的礼衣背心开始有些冒汗。唐人很少在夏日婚嫁,也怪不得萧氏这么急着操办婚礼,若是春季过了,就必须等到深秋,那时萧颂都已经要二十八了。古代二十八的男人,无妻无子,不是可悲,简直就是个悲剧。

萧颂的府邸距离萧锐之的府邸很近,一刻有余便到了。

萧颂先下了马车伸手扶着冉颜下车,早已经有仆婢侯在大门口,见到二人,齐齐行礼道:“九郎,九夫人。”

“免礼,阿耶和母亲呢?”萧颂与冉颜并肩,握着她的手,径直往府内去。

众侍婢随后而行,为首一个十七八岁年纪的侍婢稍稍往前,为两人引路,轻声慢语地答道:“阿郎五更二点便起塌了,和夫人早就用过早膳,到花园里赏了一会花,眼下大郎公主也用过膳不久,四郎和县主也才到,正陪着阿郎和夫人在厅中饮茶。不过太夫人才起身一会儿,正在用膳。”

她这话表面上只是在说府里的各位主子做了什么,但其中却包含了很多信息。

比如宋国公听见更鼓声就起塌,可能想起了当初上朝的时候,又想到被贬的种种堵心事,心情不佳。但又去赏了花,似乎也没有特别糟糕。而且一家子并未一同用餐,这对于规矩重重的世家大族来说很不寻常,许是谁惹得宋国公生不快了。

而太夫人也断然不会赖床,不过是因觉得冉颜不在府中,免得让众人觉得一干人吃饱喝足什么事也不干,就等着她来,老夫人才会故意慢一些。宋国公他们等新妇太久会心生不满,但等老夫人却是理所应当。

冉颜暗暗分析了这番话,心中顿时放松了不少,不管别人怎么不待见她都好,有太夫人这座靠山,比什么都强。

而萧颂也没有骗她,这座宅邸几乎变相成了公主府,所以萧氏也并未决定把冉颜和萧颂的婚事在老宅里举行。这就意味着,冉颜以后不需要每日清早天不亮地爬起来给婆婆请安,也不需要整日和两位身份尊贵的嫂嫂朝夕相处,无疑十分轻松。

想到这个,冉颜觉得今天就算被独孤氏立规矩,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冉颜也不曾四处观望,随着侍婢的引领,到了正厅门外。

侍婢通报了一声,“阿郎,夫人,九郎和九夫人来了。”

有两个侍婢迎了出来,给萧颂和冉颜打起帘子。

冉颜落后萧颂半步走入屋内,微微抬眼,便看见主座上一位六十余岁的老者,一身深紫色圆领常服,精神矍铄,须发花白,长眉入鬓,鼻梁挺直,表情刻板严肃。而在他旁边坐着一位青色翟衣华服妇人,妆容精致得体。左右两侧各坐着两对中年夫妻,男子均着常服,而女子都是青色翟衣。

翟,指的是雉鸡,翟衣是命妇服,命妇的等级越高,衣服上的雉鸡花纹便越多。

翟衣一般在受册、从蚕、大朝会、婚嫁的时候使用,她们此时穿翟衣并非是要向冉颜炫耀自己的身份地位,而是对新妇的重视。表示并不因为冉颜地出身不够,而起轻慢之心。

两人走到主座前,给父母磕头。

刚刚磕了两个,便听侍婢禀报老夫人来了。宋国公和独孤氏稳稳地受了他们的礼,才站起身来去迎老夫人。

老夫人亦是一袭青色翟衣,她是国夫人,显然衣服上面的翟数要多,看起来十分庄重,华丽非常。

“母亲。”宋国公与独孤氏施礼。紧接着几个孙子辈的携各自的夫人行礼之后,才各自坐定。

冉颜抽空瞄了一眼萧颂的两对兄嫂,萧锐之四十多岁,萧锴之三十八岁上下,萧锐之更神似宋国公,表情刻板而严肃,萧锴之则有些书卷气,看上去更和善一些。而他们的妻子则恰恰相反,襄城公主温柔端庄,嘉荣郡主的神情则要严肃一些。

冉颜跪下准备给宋国公和独孤氏敬茶,而在这之前,婵娘将盛着锦帕的盒子在独孤氏面前打开。太夫人虽然是长辈,但独孤氏是阿颜的婆婆,理应由她先过目。

独孤氏垂眸看了一眼,正准备点头,却是动作一顿,又看了一眼,才颌首。

婵娘便将盒子呈给了太夫人,到底是太夫人更淡定,神色没有丝毫异样,过目之后便淡淡道:“敬茶吧,我近来有些疲惫,待不久。”

让家里的长辈姑嫂都见证新妇的贞洁,这在唐朝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原本这沾了处子血的帕子,还要拿给襄城公主和嘉荣郡主过眼,却被老太太给打断了。本来只要长辈承认就行,妯娌也是凑热闹,自然也不好要求要看。

侍婢端着托盘送到冉颜面前,她端起茶盏,身子微微面向宋国公,双手捧起茶盏高举过头顶,“阿翁请用茶。”

宋国公虽然目不斜视,却将冉颜进屋以来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沉稳端庄,纵然长相美丽却没有一丝狐媚之相,通身的气度也无小家之气,心中还算满意,便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之后,简单说了几句教诲之言,放下了茶盏,在托盘里放上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

冉颜再给独孤氏敬茶,“阿家请用茶。”

意外的,独孤氏并没有为难冉颜,也未曾给什么下马威,爽快地接过了茶盏,轻轻抿了口,才道:“你既嫁入我萧家,便有责任保证不辱萧氏门风,谨记萧氏祖训,遵守萧氏家规,最重要的是,要仔细侍奉夫君,为萧家开枝散叶。”

侍奉夫君和开枝散叶本是两码事,被独孤氏以这样的顺序放在一起,竟然有种暧昧的意味。

冉颜心里大窘,面上却依旧平静地道:“儿媳谨记阿家教诲。”

“嗯,我与你阿翁明日便回岐州,上无需侍奉翁婆,你定要多多在你夫君身上花些心思才是。”独孤氏接着嘱咐道。

冉颜恭恭敬敬地道:“儿媳定当将阿家的话铭记在心。”

独孤氏这才放下茶盏,在托盘中放了一个红色锦囊,道:“去给老夫人敬茶吧。”

其实独孤氏今天准备了两份见面礼,倘若冉颜不合她的意,便随便打发了,但出乎意料,这个儿媳妇并非是她印象里那种娇娇怯怯的江南女子模样,骨子里竟是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她一个无品级、出身又不算太好的娘子,在面对满室命妇,却无丝毫慌乱。独孤氏向来欣赏临危不乱的女子,再加之看见那方锦帕,觉得自己儿子苦了这么多年也实在不容易,便就不曾刁难。

冉颜给老夫人磕了头之后,萧颂便领着她一一介绍兄嫂。收了一圈礼,略略打了招呼之后,独孤氏便扶着老夫人领着三个媳妇下去了。

出了门便交代襄城公主和嘉荣县主道:“你们房里若有妾室,便叫出来让她们认识一下嫡三夫人,免得关起门来连主子都认不全。”

嫡三夫人是单单指宋国公这一支的排行,独孤氏这么说,只是侧重正室和妾室的分别。

襄城公主和嘉荣县主微有些尴尬地应了声是。

冉颜略想一下便知道她们尴尬什么,她曾听萧颂说过,两个兄长都只有一房正夫人,没有侧室也没有妾室。不知道独孤氏是明知故问,还是当真不知道。

“襄城、嘉荣,你们陪同钺之的媳妇到府中走走吧。”老夫人忽然道。

两人应是,便邀请冉颜同行。冉颜是绝对算不上喜欢的,她看人一向很准,襄城公主虽然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但到底是公主,骨子里便有与生俱来的矜贵和骄傲,而嘉荣县主地位虽然不高,但她乃是平阳公主的嫡女,一般公主的女儿自然没有封号,但平阳公主为平定大唐立下汗马功劳,死后更是用军礼下葬,太祖亲封其子为郡公,封其女为县主,有这样一个母亲,谁不敬她三分?因此她的傲骨也绝不比襄城公主少。

而且彼此的年龄差距是不是太大了点?地位年龄,显然是一道巨大不可跨越的鸿沟。与这两位嫂嫂相处,冉颜觉得注定不会好受,她宁愿去陪太夫人说说话。

那边,独孤氏陪着太夫人往后院走。

太夫人静静的一句话都不曾说,独孤氏心中想了又想,觉得太夫人支走了几个媳妇,肯定是有很重要的话说,一直这么等着也不是法子,她也不问原因,说起了锦帕的事情,“阿家也看见了那方锦帕,钺之怕是忍得太久了,有些…”

她顿了一下,见太夫人没有什么表情,便继续道:“待一个月后,不如多为她添几房美妾吧。”

半晌,太夫人才缓缓道:“小九若是想,自然就有了。”

独孤氏被堵了一下,心里觉得太夫人的话有道理,也无从反驳。

“册封的圣旨还没下来。”太夫人淡淡地提点了一句。

独孤氏也极精明,顿时恍然大悟,命妇的等级,婚期下来便可以册封了,命妇出嫁的时候就可以穿花钗翟衣,而不用穿钗钿礼衣,等级高低是跟着夫君的品级变的,而宫里却压着冉颜的诰命册封没有下来,是否有什么预示呢?

“您是说钺之有升迁的希望?”独孤氏放轻声音道。

第307章 掐架王宋国公

太夫人沉默片刻,道:“圣意难测。小九尚未到而立之年,谁知道圣上会不会拿出魄力动用年轻人?想来是纳入考虑之中吧。”

独孤氏心中大喜,便是列入考虑也已经很不错了,毕竟知道了在圣上心里萧颂是个有能力的人,即便今年不升,明年不升,只要一直不出大错,还怕三五年升不上去?

萧太夫人颌首,“嗯,朝中人才济济,便是与时文同辈的官员很多都可以补上刑部尚书之职,圣上考虑小九,一方面也确实因为他有这个能力,一方面也是为了安慰时文。”

时文,是宋国公萧瑀的字。萧瑀被贬,并不是政事上失误,相反,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政事上也没有干过什么糊涂事,只是跟房玄龄、魏征等人不对付,在朝堂上就与他们动手掐了起来,得了个扰乱朝堂的罪名,圣上认为他性子急躁、偏狭,才被罢相贬出长安思过。

萧瑀是跟着李渊打天下的开国功臣,而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等人都是当年秦王府的中流砥柱,李世民的心腹,在处理这件事情上,李世民难免会有些偏颇,可能是后来再三思虑之后,觉得心中对萧瑀有些愧疚,所以才以这种迂回的方式安抚。

“儿媳明白了。”独孤氏道。想必太夫人也是一早知道萧瑀听见五更二点的鼓声想起堵心事,心中不舒坦,才打算通过自己去安慰安慰他。

不管怎么样,圣上心里还是看重萧瑀的。

“时文心里什么都明白,他一把年纪,对权位也比以前看的稍淡,只是对圣上的处置不服,也伤了心,你适时软语劝一两句也就是了。”太夫人叹了口气。

独孤氏应了一声,扶着太夫人进了院子。

这厢婆媳难得心平气和,那厢妯娌相顾无言,场面冷得秋风扫落叶。

两个身份尊贵一贯自持身份的人,自然不可能立刻对着一个出身不高的新妇放下架子,而冉颜骨子里就没有什么尊卑观念,她一向自尊心也比较强,纵然被刘青松反复践踏了几回,也不会去刻意地讨好别人。

再说了,就算是有心讨好,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两位都是见过大世面了,跟她们聊唐朝流行趋势,冉颜怕把自己坑进去,除此之外难不成说说解剖心得?还是配毒经验?

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襄城公主觉得宋国公那边的事情应该也聊得差不多了,便道:“阿家每次交代事情都不是很长…”

话才说了一半,便见一个侍婢疾步跑了过来,站在亭子外,也顾不得行礼,急声道:“公主,县主,九夫人,阿郎和九郎打起来了!”

侍婢口中的阿郎自然是指宋国公。

冉颜满面惊愕,这样的世家大族,这样重视孝道的年代,居然父子掐起架来了!

这两人每次见面一言不合就要打,襄城公主和嘉荣县主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襄城公主平静道:“阿家呢?这等事,我们做媳妇的也不好插手。”说罢,转向冉颜道:“九郎惹阿翁生气,你可要过去瞧瞧?”

去!为什么不去。千载难得一见的盛景啊!冉颜在这里也无聊,便道:“既然如此,我理应前去。”

襄城公主看着冉颜不急不慌的样子,心觉得她倒是挺能看得清形势的,便也稍微客气了点。

侍婢领着冉颜径直奔向书房,过了一道拱门,便听见里面嘈杂的声音,那侍婢顿下脚步,问道:“九夫人真要进去吗?”

“有什么不妥?阿翁不愿让人看见这样的场面?”冉颜反问。

侍婢为难地摇摇头,“倒也不是…外人看见自然不好,但夫人也是萧家人…只是怕会伤及无辜。”

冉颜心下一惊,敢情这还不是小打小闹,据说萧颂有一回被宋国公动用家法打个半死,父子打架,萧颂多半不可能往宋国公身上招呼,除了自卫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想到这里,冉颜立刻走入园内。

芳香扑鼻而来,杏花桃花掩映,隐约能看见几个男人拉扯的场面。冉颜走近几步,才看清楚,萧锐之和萧锴之拉着宋国公,萧锴之道:“小九,还不快给父亲跪下赔礼!”

“你们这两个不孝子,松开手!让我揍死这个混账!”宋国公到底是年纪大了点,累得气喘吁吁。

“父亲,儿子担不起这样重的罪名,还请父亲息怒,小九如今成家了,必然会秉承萧家祖训,不会让父亲失望!”萧锐之劝道。

两位兄长把父亲拉住,萧颂也自然不能动手,若是在往常,他可以跟老头掐起来,或者老老实实被揍,但今日是冉颜第一次拜见翁婆,这两个都不能选。

因此萧锐之话音一落,萧颂顺着台阶下,撩起袍子,跪在了宋国公的面前,“我错了,任凭父亲责罚。”

他这个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连宋国公的怒气也被惊讶代替,从小到大,萧颂就是被揍到半死也绝没有服软过,虽然近来变得越发滑头了,每次都能把事情轻轻带过,但也绝对不曾说一句“我错了”。

乍一如此,宋国公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再继续揪住不放,就显得他太狭隘了,静默了片刻才道:“罢了,改日再说。”

说罢拂袖而走,径直往冉颜这边的路上走过来。

冉颜也不曾躲避,见到宋国公便蹲身行礼,规规矩矩地唤一声,“阿翁。”

冉颜的波澜不惊让宋国公多看了一眼,竟是轻轻嗯了一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夫人。”萧颂唤道。

被冉颜看见这种狼狈的局面,他丝毫没有不窘迫感,反倒是一声“夫人”让冉颜有些不好意思。

冉颜与萧锐之和萧锴之行了礼,见他们两人走了,才伸手握住他的手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惹得阿翁发大火。”

萧颂听她叫“阿翁”比叫“夫君”还顺溜,不禁有些吃味,酸溜溜地道:“他脾气大,我有什么办法,连房相那样中庸之人,都能把他气到动手,我自问不如房相。”

房玄龄近些年来在政事上可以说是庸碌无为、毫无建树,把“中庸”两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旦问他意见,他定然是这样也行那样也有道理,说得滴水不漏,看似很有价值,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思,因此弹劾他的奏折雪片一样地往李世民御案上递。

简而言之,房玄龄这些年越来越倾向于做和事佬,和稀泥,把自己摘出,连这样的人都能和宋国公掐起来,宋国公的“功力”实在可见一斑。“实至名归”的掐架王,也怨不得被贬出长安思过。

“谢谢你。”冉颜心底温暖,萧颂这么做为了什么,她也明白。

萧颂紧紧握住她的手,笑道:“区区小事耳,他心里不顺,是觉得我与房相、长孙国舅是一类人,都是小人。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他是我父亲,跪他也不丢人。”

宋国公是阳谋派,而萧颂显然是个阴谋阳谋不计的人,萧颂小时候,宋国公是本着教育儿子的态度,但如今已经上升到政见不合了。

冉颜心叹了一声,真是别扭的一家子啊!

第308章 原由

各种傲娇各种别扭的高干子弟家庭,冉颜在心里暗暗总结。

“你和阿翁因何翻脸?”冉颜问道。

萧颂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迟疑了一下,才道:“他希望我辞官回兰陵。”

“为什么?”冉颜诧异,世家大族是高官堆出来的尊贵和名声,萧颂很显然是一个在政治上很有前途的人,为何宋国公会这样断了自己儿子的前途?

院子里的杏花已经开始凋落,满地粉白的花瓣,萧颂伸手轻轻拍了拍树干,满树的花纷纷扬扬,如雪般掉了两人满身满头,冉颜怒瞪了他一眼。

萧颂呵呵笑道:“这树是小时候阿耶让我栽的,杏也,幸也。他说如若不堂堂正正做人,仅靠阴谋诡计处世,不会总是那么幸运,早晚一天会败露,那时候不仅仅会辱没萧氏,还会遗臭万年。”

冉颜倒是同意宋国公的观点,做人还是应该磊落才是,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逼不得已,不能磊落,也不可固守。宋国公就是一直刚正不阿,所以才在内阁混不下去。

“萧氏这一任族长年事已高,早在物色新任的族长,族老一致推选我接任。”萧颂道出宋国公让他辞官的缘由。

像兰陵萧氏这样的庞大氏族,族长的事物很多,兼任绝不可能,而宋国公一直认为萧颂的处事和性格若是惹下了什么事,会给萧氏抹黑,更重要的是,还有可能被逐出萧氏族谱。而若是接任族长,再是心机深沉也罢,总归是在族内,况且还有那么多族老在旁监督协助,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冉颜想着,忽然一顿,凑近他小声道:“那谋害你妻室,令你成为克妻之命的人,可是为了这个族长之位?”

萧颂笑看着她,面上笑容灿然,“夫人还是如此敏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人恐怕就是想造就我无后的缺憾,让族老们打消念头,不过他没有想到我将计就计,给自己造了个克妻的名声。”萧颂淡淡笑道。

萧颂的性子不合适做族长,他本就不是个喜欢被规矩束缚的人,也已经形成了这种性子,做了族长,看似权力很大,但对于他来说,远远没有玩政治来得如鱼得水。

为族长的人,一定能够在各个方面给族人做榜样,萧颂的克妻之命就是一个很要命的缺憾,所以他将计就计。

冉颜却注意到了他话里的一点,微微抿唇,沉默了片刻才道:“死的那些人里…”

有你自己杀的吧!

萧颂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黑亮的眼眸里隐藏着一丝希望。

“罢了。”冉颜叹了口气道:“我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与你闹不愉快,只是你日后做这种事之前,与我商量一下吧。”

萧颂唇角微扬,“好。”

两人在府内转了一上午,快午时的时候,有侍婢过来请两人去用餐。

菜色自是不必说,公主主持中馈,自然不是一般人家可比,但冉颜食之无味,食不言,席间一般不可以说话,但偶尔长辈问话的时候,必须要放下筷箸听完话后,才可以继续进食。

独孤氏自然没有什么重要的话问她,不过是为了试探她。

好在出嫁以前,邢娘已经事无巨细地教导了一遍,加之冉颜一贯淡定的表情,做得倒是十分得体。赢得了萧氏诸人的赞许,也稍稍接受了一些。

用完午膳过后,萧颂便与冉颜一并告辞离开老宅。

宋国公明日便要回岐州,因此独孤氏忙着打点,也不曾挽留,只让萧颂放心,三日后回门的礼物已经备好,必然不会怠慢了冉家。

这也并不代表独孤氏就很看好冉颜,只不过出于她的性子而已,世家就是要有世家的气度,何必与那些小门小户一样斤斤计较?萧氏也不差那点回门礼,她觉得若是在这种事情上计较,不是给冉颜难堪,而是给她自己难堪。

冉颜自然明白,也很庆幸自己这个婆婆这么爱面子,这样,至少大家面子上都好过。

“阿翁知道你所为之事?”之前在府里,冉颜没来得及问清楚,萧颂给自己按上克妻名声的事情,宋国公究竟知不知道。

萧颂失笑道:“他若是知道了,还不得翻天,他只是以为那个侍妾惹了我不愉,因此责罚过重取了她性命。”

一个贱籍的侍妾性命不值什么,别说杀了一个,便是杀了一打,萧氏也有办法将此事一笔带过。萧颂做事的原因,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今日掐起来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一件事情,我近来做了一些对吴王恪名声不利的事情,所以他寻我问此事,一言不合他便火气上来了。”萧颂半倚在几边,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瓷茶壶的边缘,意味不明地一笑,“这也非是一回两回,说是父子掐了起来,但其实即便是在朝堂上,也只有魏征敢不管不顾地同他扭打罢了,我是他儿子,哪里能做那样忤逆之事。”

也就是说,每次也就是挨揍。

萧颂平素在外面气势凛然,抄人家杀人头,满长安的人都敬畏若鬼神,谁又知道,堂堂萧侍郎却因为与父亲政见不合挨揍,在家里被老头动粗,还不能反击。

萧颂再多心计,碰上一点就着的宋国公,也只能认栽,那老人家,火气一上来,管你想说什么,先揍一顿泻气再说。萧颂是他儿子,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更不需要忍。

“有没有伤到哪儿?”冉颜语气柔和。

萧颂顺着杆子往上爬,笑眯眯地道:“晚上你不就瞧见了?”

“我不想看,所以你今晚睡书房吧。”冉颜看着他皱起眉头,微微挑起眉梢道:“你不是羡慕房相睡书房?”

“以后日子还长,书房以后再睡不迟!”萧颂握住她的手,耍赖道。

冉颜拍下他的爪子。

两人闹腾着,马车已经到了府里的内门道前,萧颂跳下车,冉颜刚刚出车门,腰上一紧,却是被萧颂拦腰抱了下来。

“啧啧,真是羡慕死人了。”内门道的台阶上,刘青松抄着手,满脸猥琐地盯着两个人。

第309章 计划开始

面对刘青松,冉颜没有丝毫害羞的意思,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便抬步走了进去。

刘青松连忙叫住她,“哎哎,我有事找你。”

“什么哎哎,叫九嫂。”萧颂不满地道。

冉颜微有诧异,她原本以为萧老太太把刘青松当闺女,不过是图个玩意,却原来当真是把他当做自家人了。也不知道宋国公和独孤氏是否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