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长安有消息,陛下可能要夺丧了。”刘青松冲到萧颂的几前,声音又低又急促地道。

萧颂神情一凝,低声问道:“谁?”

刘青松不答话,只拿眼看着萧颂,那意思分明说的就是:你。

“你的消息有几成把握?”萧颂不由得暗暗责怪自己最近太疏忽了长安那边的消息,他最近有些疲于应对,否则刘青松能打听到的消息,他不可能听不到风声。

冉颜这时候才看清刘青松的形容,满脸的青须,一身灰白的孝服不知道几天没洗了,膝盖处灰了一片。

人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萧颂分明是个坚强之人,几乎是铜墙铁壁,可遇到这种生离死别地打击,难免会有些消沉疏忽,而刘青松念旧,软弱到需要用各种故事欺骗麻痹自己,可是此时此刻,却异常清醒。

冉颜深深地看了萧颂一眼,心道,悲伤果然还是要发泄出来才好。

她这厢刚想罢,便有小厮过来请萧颂,说是长安来了天使。

第334章 天使李恪

朝廷使臣前来,理应洒水净尘,披红挂绿地迎接,但尚在热孝之中,不便做得如此热闹,萧家只简单地进行清扫。

孝期迎接天使可以不必着官服,萧颂和冉颜便只是将形容整理了一番,便准备出门。

正在着履的时候,萧颂动作微微顿了一下,转头问身旁的小厮,“陛下派了谁来?”

“回九郎,是吴王。”小厮蹲下帮萧颂放置好履鞋。

冉颜动作也顿了一下,吴王李恪!冉颜当真不愿意见到这个人,李恪也未曾真的辱她,她也咬破李恪血脉,这事情倒算公平,只不过倘若真的一笔勾销,她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这还是她单方面来看,李恪愿不愿意既往不咎还难说。

两人穿好鞋,一起往前院去。刘青松不算萧家人,自是不用去见李恪。

萧氏所有人都聚集在外曲门等候,他们便悄悄地站到了宋国公和独孤氏身后,与萧铉之等人站在一处。

约莫只有几息,便有小厮从村头跑进来,“天使车队到了。”

众人立刻再次整理仪容,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敛容静候。

车队进入视线,由族长和宋国公为首领着萧氏众人走出大门迎接。马车缓缓在萧氏门前停下,小厮立刻搬了马凳放过去。

车门打开,一袭素衣的李恪从马车上下来,他容貌依旧,瘦长脸盘,天庭饱满,长眉入鬓,狭长的眼睛,英挺的鼻子有微微有一点鹰钩。

宋国公与族长等人拱手躬身行礼,“拜见天使。”

紧接着身后的萧氏族人亦跟着行礼。

李恪脚刚刚落地,连忙大步上前扶起宋国公和几位长辈,“几位长辈如此大礼,恪不敢受,快快请起。”

“君臣之礼怎可马虎。”宋国公淡淡道,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他一身素服上一掠而过,却也是没有再坚持。

天使是代表圣意,一般都应该穿官服,既然李恪着了素服,就是以萧氏女婿的身份而来,倘若还是坚持君臣之礼,不是不给人面子吗?

“父皇本意便是令恪前来劝慰国公莫要过于伤怀,君臣之礼暂且不论也罢。”李恪虚扶着宋国公回府。

院子内已经设了香案,宋国公见李恪一身素服不便宣读圣旨,便命人为他单独备了房间更衣。

这一番倒腾,还要众人等候,其实若论方便,还不若直接着官服而来,宣毕圣旨,再换素服,但是这其中的含义却大大不同。

李恪也是个玩政治的,而且身为皇族最有前途的青年,他必须要把自己的形象工作做好,孝悌自然不容忽视。

换妥了官服,李恪捧着赤锦龙纹圣旨,走向香案前。

萧氏众人纷纷躬身行礼,安静倾听。

唐代接圣旨也不会开始便呼啦啦地跪倒一片等着宣旨,并且圣旨的开头也不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倘若是政事,开头多半是“门下”二字,因为诏书本身是由中书省起草,门下省审核,皇帝御批“可”。最多也只用“奉天承运”四个字,这也多半是重大的祭典或者封后之类才会用到。

而这道圣旨开头什么也没有,内容也分外简单,直接便是直接说听闻太夫人去世的消息,十分悲痛,紧接着便是劝慰宋国公。

冉颜发现其实李世民真是一位很会煽情的皇帝,譬如安慰宋国公,大意便是说“每想到卿承受巨大悲痛,卿又年事已高,我就担忧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食不下咽,恨不能亲自前来探望”云云,再接着便是劝萧氏众人节哀。

一篇圣旨宣罢,宋国公已是老泪纵横。

“臣等谢陛下隆恩!”

众人齐声谢恩,恭敬伏拜之后,李恪将手中圣旨交给萧璄,这圣旨中虽提及宋国公较多,但毕竟也不是给他一个人的。

李恪温声劝慰宋国公道:“父皇这几日忧思难安,我临行前,特地叫我入宫嘱咐一定代他好好劝慰您。国公还请节哀。”这厢劝罢,却也没有忘记其余萧氏长辈,“诸位长辈请节哀。”

撤了香案,众人便请李恪到厅堂小叙。

女眷都各自回后院,只有萧氏嫡子嫡孙需遂进厅堂。

唐代对服装的规定严格,做何等事情,就要穿何等衣物,因此李恪迅速地换了素色常服,才回到厅堂中安坐。

李恪很会拿捏自己的态度,看起来亲切却不失皇家尊贵,这些应酬对于他来说游刃有余。

丧期的忌讳很多,唐代比之宋更加严格,所以也并未久叙。

萧颂一直并未多话,待散去时,萧颂刚刚走上曲廊,便瞧见李恪立于荷池旁,看见他走过,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微微颌首。

萧颂从他身边走过,顿住脚步,回过头笑着道:“殿下久候,难道不欲说些什么?”

从厅堂出来,李恪走哪条路都不会走到这里。

“本王只是误入此地,非是久候。”李恪笑吟吟地道。

“是嘛,那我真该伤心,本以为殿下专程来找我叙旧。”萧颂轻笑一声,旋即拱手道:“往右手边走,能回到厅堂,我还有事,恕不能相送。”

“无妨。”李恪不以为意地道。

萧颂微微颌首施礼,转身不急不缓离开。

冉颜倚在廊上看着晚绿在院子里指挥人准备竹篓,正准备带人到高地上去摘兰花。众人见萧颂进来,立刻噤声。

纵然萧颂平素的脸色也没看好到哪里去,但冉颜分明能察觉到他的不同。

“怎么了?”冉颜迎上去,轻声问道。

萧颂眸子闪过一丝诧异,他自觉得并未表露出一丝怒气啊?居然就被冉颜看出来了,不由握住她的手,道:“摘花的事情就让她们去好了,你莫要过去,日头大,又累人。”

冉颜顿了一下,颌首道:“晚绿,你随她们一起去吧。”

晚绿应了一声,领着人出了门。

冉颜拉着他在廊上坐了,“谁惹了你?”

“方才在曲廊上看见吴王了。”萧颂知道对冉颜不需要把话说太明白。

李恪短短时间,能摸清萧颂回院子的必经之路,这说明,他在这府里有安插的眼线。是试探萧颂态度?还是别的什么目的?

第335章 诈

冉颜沉默了片刻,春来宁死也要护着十一郎,这十一郎与李恪有关系?即便是有关系,春来凭什么要护着他?

“你觉得春来喜欢十郎吗?”冉颜忽然问道。

萧颂正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听她这么问,微微挑了挑眉梢,“不知道,如果按照正常情况推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弟性格虽然差了点,但相貌才华是一般郎君无法与之相比的,没有理由不喜欢吧?”

冉颜淡淡地看了萧颂一眼,真不知道长安鬼见愁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性格差,至少萧铉之比他看起来要儒雅得多。

“若是以前,我也会这么想,但诚如刘青松所说,感情是个不靠谱的东西,没什么前因后果可言。”冉颜根本猜不出春来对萧铉之有没有很深的感情,而这件事情又至关重要。冉颜顿了一下,道:“与其在这里想,不如直接去问她。”

冉颜说完,自己便泄了气,如今李恪在府内,敌友不明,贸然插手这件事情恐怕不好。

萧颂看着她自说自话的模样,心里喜欢极了,不由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轻声道:“这有何难,你想知道,只需用计诈一诈她。”

冉颜眼睛一亮,抓住他的手道:“如何诈?”

萧颂唤来白义,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转身道:“走吧,我们到后山去散步!”

萧颂眨了一下眼睛,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许是这两日便要回长安,怕是能清闲的日子不多了,今儿好天气,只陪夫人。”

冉颜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做什么,只安心地随了他去。

去后山是与祠堂相反的方向,但走侧门路途更近。

出侧门,便是一排房舍,萧颂一路不断地与冉颜说着笑话,冉颜很给面子地笑了几回,快出了村时,萧颂脚步渐缓,转而道:“十弟这几日精神不大好,想是为了春来,十弟是个死心眼,倘若她当真对十弟有情,十弟定然会全力保她…”他声音是渐渐低下去,旋即又恢复正常的声音道:“返回长安之前,你去看看大夫人吧。”

“好。”冉颜顺从地应了。

萧颂掏出帕子替冉颜拭了拭鬓边的汗,“累不累?”

冉颜摇头,两人仿佛只是夫妻闲话一般,缓步往高地那边去。

到半坡的时候,萧颂见四下无人,也不管冉颜愿不愿意,便猛地将她背了起来,吓了冉颜一跳,“萧钺之,你净是胡闹快放我下来。”

冉颜原本也不是那种在意旁人看法的人,但今时不同往日,在苏州时她没有好好瞒住自己验尸的消息,之后便招来了许多麻烦,虽都不致命,但已经给她一个很全面的教训了…流言猛于虎。

“无碍的。”萧颂声音里带着笑意。

既然他说没有关系,应该就是不会造成不良影响,冉颜便也没有再继续坚持要下去。

萧颂无奈道:“你啊,还没有我懂后宅里那点事,为人妻者,在外靠身份,出身、夫君的地位、夫家的地位,在自家里,无非就是靠着夫君的宠爱,我看重的人,哪一个敢轻视?”

以冉颜的出身,想让萧氏那些傲娇的媳妇们真正尊重,那是不可能的,但至少知道萧颂如此看重她,旁人也不会在面子上给她难堪,否则就是打萧颂的脸。试问这满萧氏,除了宋国公之外谁敢伸手拔老虎须子。

萧颂虽然孤住很久了,但好歹是门阀大族出来的,小时候耳濡目染也比冉颜懂得多。

冉颜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些方面她直接是九级伤残,完全不能自理,好在萧颂似乎很懂。

两人到达坡顶,正在摘花的侍婢们瞧见九郎竟然背着九夫人上来,均是满面惊诧,连晚绿都冲过来,急道:“娘子哪里伤着了么?”

冉颜伸手敲了她的脑门,“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晚绿这才松了口气,旋即捂嘴揶揄地笑看冉颜,小声在她耳边道:“郎君和娘子真是恩爱。”

冉颜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我去瞧瞧你们摘得怎么样了。”

“郎君可要同夫人一起瞧瞧?”晚绿大着胆子道。自从冉颜过门,晚绿从来不敢同萧颂说话,只因他严肃起来,实在吓人。

萧颂微微颌首,执了冉颜的手,随她一并往花丛深处走。

竹篓并不大,比洗脸的盆口还小一半,六名侍婢的竹篓里已经几乎装满,依照冉颜的要求,只摘了半开的花苞。

萧颂只默默立于一旁,陪冉颜一起查看,神情淡淡的,似无丝毫情绪。他在人前一贯如此,面对需要应酬之人,会自然而然地谈笑风生,分不清真心假意,对待不需要有情绪的人,基本便是现在这种状态,看起来有些慵懒、漠然。

冉颜察觉到周围的侍婢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不禁看向萧颂,“看花就看花,板着一张脸做什么。”

萧颂干咳了一声,不是他故意如此,只是习惯一时改不掉,再说也没人让他改。

“不看了,咱们去前面看风景,我知道个好地方。”萧颂表情自然得多了。

冉颜点头,放下花随着他离开。

高地上的风略大些,风将衣袍吹得翩飞,凋落的兰花瓣被风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满鼻的幽香。

萧颂带着冉颜穿过一小片松林,面前豁然开朗,远处平坦的原野,满眼的绿意直延伸到天边,甚至能瞧见不远处有在田间劳作的村民。脚下就萧氏聚居之处,尤其是祠堂,一目了然。

“你方才故意说那话给谁听?”冉颜想起萧颂上山之前提到了春来。

“春来的祖母。”萧颂查案一向不放过任何细节,他知道春来的祖母眼睛瞎了,但是听力比同龄的老者要好许多,而且每日快午时的时候,都会在院子里自己折腾着弄点吃的,因此他说的话,她定然听得见。

萧颂见冉颜皱眉,立刻道:“这也不全然是利用,倘若老人家当真能让春来吐露只言片语,我尽力保春来性命还不行么?”

“权宜之计,我又没怪你。”冉颜向山下张望,“老人家能见到春来么?”

“放心吧,族里怜老人家孤苦,并未阻止她去探望,但是每次都有人在场,我已经命人清除,她们想要说什么话都方便,只有我的人能听见。”萧颂笑道。在宋国公让他介入此事时,他便顺安排好了祠堂的守卫,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怎么钻防守空子了。

第336章 冉云生失踪

萧颂话音落下不一会儿,冉颜便看见有个步履蹒跚的人进了祠堂。

“走吧。”萧颂握住她的手。

两人刚进入小松林,一个人影如闪电般的闪到了萧颂身前。

“何事?”萧颂神情微凝。

冉颜亦认出此人是萧颂身边得力的护卫,奔宵。他比白义处事更为灵活些,所以便留在了长安听命,此刻却忽然出现在此处,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冉十郎失踪了,已经失踪七日,冉府遍寻不见,冉郎君才去我们府上求助,属下自作主张,已经派人去搜寻,但是无丝毫线索,属下怀疑巴陵公主。”奔宵虽只说的是怀疑,但语气却十分肯定,冉云生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不让家里人知道,旁人谁会胆大包天地去绑“良家男子”!

萧颂明显感觉到冉颜浑身僵硬起来,遂也不避忌,伸手揽住她的肩头,沉吟片刻道:“我写一封信,你带着我的信即刻赶回去,到府里书房中找一只蓝色锦袋,把里面的东西连同书信一并交给御史大夫马周。”

“是。”奔宵略略松了口气。萧颂曾经为保冉云生,而把他接进府内小住,因此引起坊间猜疑,奔宵自然不敢怠慢,这几日焦头烂额,但他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去搜公主别院,如今有萧颂接手,他紧绷的身心都忽然间十分疲惫。

“十哥他…”冉颜恨不能立刻回去,奔宵说出消息的那一刻,她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画面,因阿芙蓉而欲死不能的柴玄意,在阿芙蓉中迷失的窦程风,还有秦云林躺在手术台上的尸体,冉云生的一颦一笑,刹那间,如坠冰窟,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萧颂察觉到她的变化,心中惊诧的同时,将她搂入怀中,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莫怕,颜颜,我之前便收了许多巴陵公主的把柄,这份东西一递交上去,圣上不会视而不见,巴陵公主至少不能自由出入宫门,我估计近两日便可以返回长安,冉十郎不会有事,信我。”

她恐惧亲近之人的尸体。这一直是藏在冉颜心中一块不能触摸的软肋,秦云林的事情是一场噩梦,也许当初她就不应该坚持主刀那场解剖,此事便不会成为她的心病。

冉颜一直是个冷静过分的人,此刻难以掩藏的恐惧,令萧颂觉得奇怪,他想到在聚水镇上冉颜说过的那个梦境,眉头微微蹙起,拥着她的力度越发紧了。

依偎在萧颂结实温暖的怀里,冉颜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是的,冉云生不会死,就算他被迫染上了阿芙蓉,她也一定有办法帮他戒掉。

只是冉云生在冉颜心目中,是那样美好的一个人,她不愿意让那些肮脏污秽污染他分毫。

冉颜放松下来,才觉察觉自己背后布满了汗水,她轻声道:“我没事。”

萧颂点头,与她一起走出松林。

冉云生失踪之事一定不是偶然,而是巴陵公主一直在伺机而动。

冉颜当初已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她也不会冲动到失去理智,仅仅因为一个可能性而去杀了一国公主,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斩草除根”四个字。

“颜颜,你要时刻记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萧颂发现异状,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莫要冲动。”

晚绿领着侍婢走在身后两丈远,看见萧颂时不时地垂首同冉颜说话,虽然只看见他侧脸,但亦能感觉出那神态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心中分外高兴。

回到府内,用完午膳后,白义恰好回来复命。

春来嘴硬不承认自己对萧铉之有情,但是在听说萧铉之为她食不下咽,禁不住的泪流满面,之后便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冉颜思来想去,才道:“春来维护的人,其实就是萧铉之吧。”

再也没有别的人值得她这样不顾一切了。

萧颂颌首,转而道:“但十弟对春来的情意不像作假,纵然他与大夫人之间的母子关系一向不好,他也没有理由下手毒害自己的母亲。”

萧颂本身就是一个善于伪装的高手,一般人演戏哪里能瞒得过他?更何况,他对萧铉之还算比较了解的。

萧铉之之所以性格孤僻,东阳夫人有很大的责任。东阳夫人性子淡漠,连对待自己的儿子也并不亲厚,萧铉之幼时又经历几年离乱,身边也没有一个玩伴,刚刚被接回本家的时候与族内兄弟关系亦不好,所以才导致今日的冷漠。他一直都用冷漠保护自己,却不像萧颂这样擅于作伪。

“如此说,春来与萧十一相约,很有可能是东阳夫人授命,但她为了不连累十郎,所以抵死不肯说出见面的真实原因…恐怕这个原因也不简单吧。”冉颜推测道。

萧颂动了动唇,却未发出声音。冉颜分明看见他的口型是:谋储君。

倘若这一切被抖出来,不仅仅东阳夫人,整个萧氏都会受到牵连,身为东阳夫人之子的萧铉之更是首当其冲。

有这三个字,谜底已经揭开一半了,定然是东阳夫人与某位皇子勾结,出于某种原因,被那位皇子的政敌下了毒,当然也有可能是东阳夫人与东家谈不拢,所以遭到东家灭口。

冉颜隐隐觉得,凌襄之死,与东阳夫人被下毒,有很大的牵连,越来越接近真相,便越来越觉得可怕,政治之下多炮灰,一场谋变并不下于两国征战,区区凌襄,也许不过是一个并不怎么轰轰烈烈的开端。

冉颜脊背发凉,她看着萧颂,此时才深刻的理解他为什么要虚伪、狠毒、狡诈,只因为不想成为政治下的牺牲品,她也同时开始由衷的敬佩宋国公、魏征这样的人,敢于直言,实在需要非同常人的勇气,形容魏征觐见是把头拎在腰带上,一点夸大的成分也没有。

李世民固然有容人的气量,但即便是君权至上的时代,政治也不仅仅属于君主一人。

明白这一番道理,冉颜也就明白,萧颂一个血性男人,为何可以这般隐忍。没有绝对的把握,便出手,倘若运气不好,绝对死得尸骨无存。

“那春来…”冉颜黑沉的眼眸中隐现一丝怜悯。若春来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若不是为了保全萧铉之,她其实可以不必死。

“事关我萧氏一门荣辱,我晨间阻止族中把春来移交官府时,父亲和族长都轻易准了,想来也是猜到了事情背后的关系。”萧颂往靠背上倚了倚,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才道:“此事也不见得抹不平,关键是要看东阳夫人的态度。”

萧家人一直秉承祖训,不会姑息萧十一,但他可能不过是被打上几板子,跪几天几夜祠堂,但春来是要被杖杀的。

投毒之事暂且略过不提,萧十一和春来私会已成事实,萧璄在祠堂中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已经泼出去,不罚不可能,但春来的生死,还有商量的余地。

“郎君,夫人。”晚绿在门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