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还要再说,却被晏骄一把拉住。

“无妨。”晏骄笑的云淡风轻,仿佛对方针对的不是自己似的。

别说古代,就是在现代社会,她所遭受的冷言冷语和胡乱猜测也够出一本花式诽谤大全了。

要是连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还干个屁法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玉敏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法子,眼下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家,找长辈商议对策。

明面上只是几个小姑娘的口角之争,可背地里,代表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多方势力混杂可能引发的后果,实在不是玉敏能够承受的。

玉容看看晏骄和白宁,再看看玉敏三人,咬了咬牙,先冲晏骄和白宁行了一礼,然后提着裙子追了出去,“敏姐!”

玉敏三人以一种完全不符合闺秀风范的速度冲出去百十米,终于在玉容的呼唤下停住脚步,神色复杂的看着气喘吁吁赶来的小姑娘。

玉敏抬眼望凉亭方向看了一眼,确认那边的视线被桂树挡的严严实实之后,终于彻底拉下脸,狠狠甩了玉容一个巴掌。

“你真是疯了!”

玉容被她打的一个趔趄,王佩和秦云齐齐低呼出声,刚本能的上前两步,却又生生停住,重新站回玉敏身后。

“疯的是你们!”玉容捂着脸站稳,带着哭腔道,“慧姐”

话音未落,玉敏就上前一步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一字一顿道:“慧姐是落水,衙门定案了的,你不要胡言乱语!”

玉容吃痛,却还是坚持道:“衙门?衙门都是你我自家人,这话你自己信么?她那样好的一个人,生性怕水,如何会一反常态的去水边?她头一日还同我幻想日后生活,更不可能自尽!此事疑点重重,当年你们也都斩钉截铁说过的,为何如今却都变了?”

她是这样温柔腼腆的姑娘,此刻音量既不大,声调也不高,可一字一句却好像尖锐的钢针,生生扎到其他三人心窝里去。

王佩和秦云早已承受不住她目光的逼视,纷纷垂下头去。

玉敏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挣扎,可最后还是压低声音道:“阿容,你实在太天真了,这世上的事本就不是非黑即白。”

“什么黑白,那是慧姐啊!”玉容泪如雨下,“你忘了她的好了吗?还是说你们猜不到是为了什么?前面是她,接下来就可能是你,也会是我!这种日子你们还没过够吗?”

后头的秦云张了张嘴,眼眶渐渐红了,可王佩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两人终究一个字都没说。

“覆巢之下无完卵!”玉敏的胸膛剧烈起伏,咬牙切齿道,“事已至此,死者已矣,难道你真要拼个鱼死网破?届时谁都跑不了!难道你真要为了一个死人,毁了几百号活人的前程?你太令我失望了!”

“是你们叫我失望!”玉容崩溃大哭,“这种日子我受够了,什么前程,什么名声,什么世家大族,我都不要,我不稀罕!哪怕茅舍草庐粗茶淡饭,我也想要安心太平。”

“蠢货!”玉敏骂道,复又扯起她身上用同色丝线精心绣出雨打荷塘图案的衣裳,讥讽道,“你懂什么?说的轻巧!你以为如今的华裳美服高车健仆是哪里来的?下头百姓们对你的恭敬、维护又是哪里来的?种地种来的么?”

“什么粗茶淡饭,你去吃糠咽菜一个月我瞧瞧?”

“你这样娇嫩的手脚,可能承受得来日日搓洗衣裳、缝补针线、挑水种地的苦?”

“更别提什么太平安心,你信不信没了家族庇护,你不出三天就会被人抢走,或是卖去青楼妓馆,或是给了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做小妾!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可明白?”

玉敏冷笑着,抬手拍打着表妹吹弹可破的脸蛋儿,眼中满是倨傲,“你什么都不懂,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凭什么?”

她每说一句,就朝玉容逼近一步,后者则是步步退却,等到最后话音消散在空中,玉容双腿一软,颓然倒地。

玉敏顺势松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冰凉冷漠,“说话做事前,记得掂量掂量,想想你能不能承担得起那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还有二更哈,大家到时候别忘了看,么么哒!连同明天的更新,今天至少要写一万二,崩溃……

第八十三章

虽然隔得远, 但想也知道不会是多么愉快和谐的谈话。

晏骄伸着脖子往桂树后瞧了两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转头对小六小八说:“不许跟你们大人打小报告!”

话音刚落,就见小六一撒手,一只肥硕健壮的鸽子就拍打着翅膀飞了出去。

他眨巴着眼睛,演技生硬而尴尬, “哎呀,没拿住。”

晏骄:“……我在你菜里下巴豆信不信?”

我这带的是个侍卫还是内奸?

不过话说回来, 这小子一身精干短打, 这么大一只鸽子究竟藏哪儿了?来的时候也没见他提笼子啊。

见晏骄眼珠转啊转的, 心思都明晃晃写在脸上,小八就在后头笑,“不用找了, 我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呢。他家里祖上变戏法的,门道多着呢!”

晏骄和白宁齐齐哦了声, “那给我们大变个活人。”

小六挠头, 笑的一脸无辜, “这不是大人吩咐的么?属下也是听命行事。要不属下再放一只, 叫大人这个活人来。”

嗯,还能这么变。

晏骄呵呵几声,又摸着下巴, 砸吧下嘴儿,意味深长道:“才刚那鸽子,挺肥啊。”

小八捂着肚子笑, 小六终于大惊失色,干笑道:“那什么,我这就去市场上给您买去!”

他喂这么大,又调/教的这么听话容易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容终于惨白着一张脸去而复返。她浑身冷汗,面无人色,犹如水鬼。

晏骄在心里叹了口气,“瞧着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玉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憋了半天,才声音沙哑道:“实在是对不住,我这就叫人上菜。”

白宁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都这样了,还吃什么饭啊?你也不必忙活,我们这就走了。”

谁也不差这顿,与其浑身不自在留下了蹭饭,还不如自己人快快乐乐的在荒郊野岭涮火锅呢!话说回来……骄骄带火锅底料没?

玉容连忙出言挽留,“她们已经走了,接下来不会有人打扰,两位若不喜欢这里,只管随便挑去,然后叫人把饭菜送过去就好。”

她也知事到如今,这两位恐怕没有继续与自己同桌而食的兴致,可如今天色已暗,若叫她们就此离去,一来传出去不是事儿,二来万一路上有个好歹,她阖家上下都脱不了干系。

晏骄看了看天色,又回忆下来时路上情形,对白宁道:“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我们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走也不迟。”

白宁皱了皱眉头,到底顺了她的意思。

玉容明显松了口气,又朝晏骄投来感激的目光。

晏骄叹了一声,上前一步,看着她的眼睛和面颊上的红肿道:“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之八/九,且看开点吧。”

她终究是外人,哪怕猜到其中有古怪,可若对方执意不说,她什么都做不了。

玉容的眼睛里突然就迸出泪来,哽咽道:“我其实是真心想与你们交好的,只是,只是我太心急了,对不起。”

白宁给她哭的烦躁不已,干脆把晏骄拉过去,皱眉道:“人活一世,谁能事事顺遂?哭有用吗?要么甘于现状,装聋作哑,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要么奋起反抗,哪怕拼他个鱼死网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最怕的就是瞻前顾后,想这样又不敢,想那样又不甘,烂泥扶不上墙,死猫托不上树,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稳准狠,可见活的通透。

晏骄笑着抱了她一下,“好姑娘。”

白宁浑不在意的哼哼两声,装着没事儿人似的,可一双耳朵尖却微微泛红。

哇,骄骄的胸/脯软乎乎的……

玉容若有所思的走了,剩下晏骄和白宁两人面面相觑,突然齐齐笑起来。

“罢了,就把饭菜摆在这里吧,”晏骄笑道,“人生地不熟的,也懒得四处寻找了。”

这处凉亭占据地利,四面全是大桂树,前方又有绵延起伏的群山,静心聆听还有潺潺流水和清亮鸟啼,再美不过了。

白宁也笑着应了,不过吃了几口后就忍不住指着正中央一道牡丹造型的菜肴抱怨道:“真是中看不中用,老大一个盘子里摆朵花,只在几个花瓣里点几块,喂鸟么?”

说着,又胡乱捡了其他几个菜吃,终究不大满意。

若论精致,天下莫过于京城,外头实在难比;可若论口味新奇诱人,又莫过于宴大厨的手艺。

眼前这桌饭菜端的高不成低不就,空有雅致的噱头,却难以引起晏骄和白宁的兴趣。

等白宁说完了,就见晏骄从腰间小荷包里掏出来两个小瓷瓶,默默的推了过去,“红的那个是八合辣椒面,灰色的是烧烤料,里头加了芝麻盐。”

白宁大喜,连声叫人去生火烤肉,一行人非常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在这凉亭中开起烧烤会,反而将大厨精心烹制的一桌饭菜丢开不管了。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才算重新拾起一点赏花的兴致。

正好月朗星稀,皎洁明亮,两个姑娘手拉手在桂花林中穿梭,时不时大笑着讨论一番。

这个说那支桂花好,做桂花藕肯定滋味不错;那个又说这支开的妙,非常适合用来作桂花糖糕……

两人闹了半夜,这才胡乱回去睡觉,可晏骄翻来覆去烙煎饼似的睡不着,只好又撑着两只眼睛爬起来,结果才去推窗就吓得嗷一嗓子叫起来。

就见披头散发的白宁正蹲在窗外,目光炯炯,“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晏骄先给自己叫了魂,没好气的拍了她一把,索性也披了衣裳、抱着薄毯出去。

两人笨手笨脚的在廊下铺了毯子,挨在一块儿坐了,一边仰头看着天上一日圆似一日的月亮,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难为你不情不愿的陪我来,今儿还说出那样一番话来。”晏骄笑道。

白宁仰着下巴哼哼几声,“好坏都是比出来的,我原本确实不喜玉容,可如今一看,那几个丫头比她更讨厌了十倍百倍!”

晏骄搔小猫似的挠了挠她的下巴,不等她恼羞成怒便抢先道:“你说,今儿那几个丫头,到底瞒了什么事儿?”

白宁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当即嗤笑道:“这就有的猜了。上头的大户人家也就罢了,但凡立得住的,要么朝堂有人,要么吃祖上老本,再要么,就是庞大人这样自己拼杀出去的,总之根基稳固,小动作反而少些。”

“怕只怕这种不上不下的,想往上爬又没个正经途径,少不得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别看他们外头风光,背地里指不定多少腌臜呢。”

晏骄很夸张的哇了一声,卖力的拍巴掌,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白宁哭笑不得,“瞎嚷嚷什么呢,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你问别人也是一样的。”

晏骄乖乖不动了,这才正经八百的说起自己的猜测:

“首先,她们之间守着一个秘密,可能原本是约好了的,但现在玉容承受不住压力,想要将秘密放到太阳底下。但这势必会损坏她们家族的既得利益,很有可能玉容几次三番协商未果,拖到现在,只能选择背水一战,于是玉敏等人反应强烈。”

“其次,她们很怕我,”晏骄扭头看向白宁,“这种恐惧远超过正常人对仵作的偏见和忌讳,更多的是一种感受到威胁的本能,我最常在犯罪分子身上看到这种情绪。”

白宁瞪圆了眼睛,“难不成是她们合伙谋害了人?!”

天呐,这样的话就很可怕了。

“你别激动,”晏骄摇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不过马上就推翻了这种想法。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玉容就没必要在最初那么积极地向我打探刑侦和验尸手段。既然到了这一步,她还不如主动交代来的简便快捷,何须如此?而且就算要自首,她才应该对庞牧更感兴趣吧?”

白宁托着下巴想了半天,点点头,“你说的也是。那就是,她们知道有人杀了人,而且被害人与她们的关系很亲密,想替死者伸冤,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实现?”

晏骄嗯了声,“这种可能性最大。”

白宁胡乱抓了把头发,“唉,这么一来的话,势必牵涉甚广,不容易啊。”

晏骄没说话。

就听白宁笑了声,冲她眨眨眼,“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你还是想查查看,是不是?”

晏骄有点不好意思,“嗯。”

“查吧!”白宁忽的站起来,用力拍着胸脯道,“我替你兜着!”

顿了顿又补充道:“兜不住那不还有老庞么!”

一句话说的晏骄也跟着雀跃起来。

想到这里,晏骄也跳起来,一边转圈子一边语速飞快的说:“玉敏三人离开时的表情很不好,肯定是回家告状了,那群老妖精这会儿指定在想对策呢!玉容这一招真是下下策,先就打草惊蛇,说不定证据都被毁掉了!唉,气死我了!”

“不行不行,夜长梦多!”她忙退开几步,仰头朝房顶喊道,“六儿,小六儿!”

上头果然探出来一个脑袋,“啥事儿?”

“鸽子,你鸽子回来了吗?”晏骄小声道,“赶紧再放一只!麻烦廖先生那头连夜帮忙查查这几家的背景和经历,还有,这几年内他们家里有没有死因可疑的成员!”

小六收回脑袋去,窸窸窣窣忙了一阵,突然又探出头来,幽幽道:“这回不炖了吃了?”

晏骄气急,挥舞着拳头道:“你再啰嗦我就用锅砸你了啊!”

小六浑身一僵,二话不说加快动作,不过眨眼功夫就放了鸽子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成啦!呼呼!

明天早上七点正常更新,应该也是肥章嗒~!

第八十四章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吧,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晏骄就听见有人在敲窗户,“晏姑娘!”

是小六的声音, 晏骄半睡半醒的摸过去,刚一开窗,整个人都静止了。

月色皎洁如水,照在倒挂下来的小六脸上一片惨白, 合着微微晃动的头发和衣角,像什么都不像活人。

晏骄的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 可能过了一个呼吸的瞬间, 也有可能是过了许久, 她才感觉到五感犹如退潮后归来的海水般重新从四面八方缓缓涌来,再一次夺回了对身体的掌控。

她瞬间清醒了。

晏骄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摸了摸跳到失控的心脏, 非常认真的问他:“你家大人有没有曾经想过打死你?”

这些习武之人都这么不走寻常路的嘛?

之前白宁好好一个姑娘也是大半夜有门不走,静悄悄趴在自己窗外, 安安静静吓死人。现在这个小六更利索, 干脆蝙蝠倒吊, 这他/妈不就是活生生的吊死鬼现世吗?幸亏自己身经百战胆子大, 不然立刻表演一个原地去世给你们看啊!

小六不太确定的挠了挠头,隐约带点小骄傲,“应该没有吧?大人还经常夸我能干呢!”

亏他在保持这样姿势的情况下, 还能挠得这么自然。

晏骄都没心情跟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了,心想得亏了你能干,不然只怕现在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见她不再说话, 小六递上刚从鸽子腿上拿下来的字条,“那边有回复了。”

晏骄的精神为之一振,忙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啪啪的声响清脆无比,在黑夜中传出去老远,听得小六都觉得腮帮子跟着疼。

人对别人狠不难,可要是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就证明这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狠人。童叟无欺。

为了能够绑在鸽子腿上,纸条非常小,但晏骄还是成功的从上面两行字分辨出了两个人的笔迹。

一个是廖无言:“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做。”晏骄简直都能想象出对方接到飞鸽传书后被人从睡梦中拖起来,满脸无奈却又带点儿纵容的表情。

另一个是庞牧,非常言简意赅,简直在怂恿未来媳妇儿有恃无恐的搞事情:“放手做,万事有我。”

晏骄心中一甜,笑眯了眼。

小六猛地打了个哆嗦,一个劲儿摸胳膊,觉得上面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指定是自家大人又在说那些不要脸的骚话了,瞧瞧这笑的,他都觉得倒牙!

“你现在的表情很不好哦。”晏骄小心翼翼的收好纸条,放在胸口位置拍了拍,眯着眼睛警告说。

“我没有!”小六义正辞严道。

晏骄才要摆事实讲道理,就见倒挂的小六旁边又多了一只蝙蝠,刚还不见踪影的小八鬼魅一样出现,“晏姑娘,那位玉容小姐被人带走了。”

晏骄:“……”

所以你们一个两个的,真的就不会用点正常人类的方式出现吗?

见他两人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晏骄索性也懒得去说这个问题了,只是细细询问起来。

“那玉容姑娘与您和白姑娘分开之后就回房了,自此之后再没出来,然后房间里的灯也一直亮着,好像在书房里做些什么。才刚庄子外面来了两辆马车,下来两个健壮的嬷嬷,径直往玉容姑娘院子里去了。两边好像起了几句争执,然后玉容姑娘就被强行架着塞上马车走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看的清清楚楚,她的两脚都离地了,肯定是被强行带走的。”

晏骄啼笑皆非的摆了摆手,“这种细节就不必说了。”

不过与此同时,她的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坏了,这肯定是打草惊蛇了。

那玉容什么都没说出来的就被人带走了,眼见的是人证物证两无啊!这可如何是好?

你说要么一点儿信息都不知道,权当傻子被蒙在鼓里,乐得自在;要么一口气说完,以烈火燎原之势迅速解决案件,省的牵肠挂肚。

偏现在这样说三分,藏七分的架势,着实令人不快。

眼下能指望的恐怕只有廖先生那边,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来。

“谁被带走了?”

同样睡得不踏实的白宁终于被吵醒,炸着一头乱发从隔壁窗子探出脑袋来,睡眼惺忪的问道。

不得不说,算上还在倒掉的小六小八,这样三颗头颅凑在一起,整个深夜场面就非常刺激……

晏骄痛苦的捂住脸,强行让小六小八正过来,结果两人顺势就窜到房梁上去了,反正就是宁肯摆出梁上君子的姿态,也坚决不正正经经的站着。

满脸绝望加放弃的晏骄言简意赅的把情况说明之后,白宁也瞬间睡意全无,当即拍窗而起,“这怎么能行啊?他把人带走了,咱们去哪问去?要不然我派人半道装劫匪把人绑了,来个顺水推舟?”

晏骄震惊于她的顺理成章,并发誓顺水推舟这词儿绝不是这么用的。

可等看到房梁上小六小八一脸的跃跃欲试后,越发觉得这些人是不是心里边黑透了?不然怎么这么熟练、这么习以为常?

她生怕这几个人按捺不住真去干绑票的营生,把事儿闹的无法收场,连忙劝阻道:“这肯定不行啊!咱们白天才跟她接触了,然后半夜人家带人走,这么巧,咱们半夜就把人顺道给截了,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里面有古怪了。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而且这件事情他们相当于什么内情都不知道呢,贸然行事风险太大。要是真有案子还好,可万一是她们猜测失误,闹个大乌龙,日后该如何收场?那玉容,到底也是知州千金啊!

“怀疑的事儿多着呢,没有证据不就完了吗?”白宁理直气壮的说。

晏骄沉默片刻,对着她在嘴上拉了个拉链。

妹妹,你可闭嘴吧!

短短一瞬,她就鬼使神差的体会到了素日廖无言面对庞牧这群基本不带笼头的野马时的辛酸和疲惫了。

这踏马的摆明了一个错眼就要脱缰啊!

难为偶像这么些年磋磨下来,满头乌黑秀发竟还能那般浓密柔顺,真是天赋异禀……

“那人是去哪儿了?”搞定了白宁的晏骄转过头去问小八,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我先回来报信儿,那边派人跟着了。”小八道。

晏骄松了口气,满意的点点头,心道这可不就是移动探头吗?非常完美的弥补了古代社会缺乏监控设备的缺陷,不错,当真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她突然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不是就你们俩个人吗?又哪来的人?”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带了两个保镖,后来业务扩展到移动电话,如今看来,岂止啊?简直是拥有无限扩容的航拍团队!

小六小八对视一眼,非常默契的选择嘿嘿笑着装傻。

晏骄哼哼几声,飞快的活动下手脚,心道回去之后必须得狠狠捏几圈耳朵,逼着庞牧把瞒着自己的事儿都倒干净不可!

短短一天之内出了这么多事儿,晏骄和白宁一行人不仅饭没吃好,如今连囫囵觉都没的睡了。商议完事情时,东方天际已经隐约泛起鱼肚白。两人勉强合了会儿眼,天色大亮醒来的时候,满脸都透着疲惫。

次日的早点倒是来得及时,一个眼生的小丫头带人呼啦啦将大盘子小碟子摆满桌。

晏骄没事儿人似的问道:“你们家姑娘起了吗?我们准备走了,什么时候方便去辞行呢?”

那小丫头脆生生应道:“实在对不住,昨儿夜里夫人突发心疾,疼痛难忍,已经有马车连夜把姑娘接回去了。不过姑娘临行前交代过了,让奴婢们好好服侍两位姑娘说,这次来没能尽兴,日后若有机会必然加倍补偿。”

晏骄和白宁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这些人的理由和借口都如此贫乏吗?动不动就拿身体不适来敷衍,焉知不是诅咒?希望日后你们真的身体不适时别哭……

晏骄心头微动,表情不变的问道:“昨儿我没瞧见你呐,你是哪处的丫头?难为你这样伶俐,交代的这样清楚。”

小丫头笑道:“奴婢是大厨房的,两位姑娘身份高贵,自然没见过奴婢。”

晏骄点头,没再说话,可心中却有了定论。

大户人家各处规矩森严,主子的事儿更不能随便议论。若果然是宋夫人半夜突发心疾,接了玉容家去,试问一个大厨房里的小丫头怎么可能知道的如此详细?

即便玉容真有话说,身边自然有的是差遣,这家里也不至于已经一夜之间落魄到需要个厨房丫头来传话了吧?

“上回见面的时候,瞧着宋夫人挺身强体健一个人呐,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毛病。”白宁唏嘘道,“我们与你家小姐如今也算朋友了,既然知道夫人是贵体抱恙,近在眼前,怎能不亲自上门探望呢?”

那小丫头一愣,“这,这事儿奴婢实在做不了主。”

正说话间,外头管家亲自过来了,听了白宁的打算后,笑容不变的说:“劳烦两位姑娘挂念,其实夫人的心疾是老毛病了,不过外人不知晓罢了。实在我们家大姑娘最是孝顺,一听说就急得了不得,连夜就回去了,竟也没顾得上同两位姑娘打招呼。若说去探望,却也不必,过几天自然好了,不然传出去岂不叫人说我们家夫人轻狂,竟劳动两位姑娘的大驾。”

晏骄哦了声,又指着满桌丰盛的菜肴说:“难为她走的那么急,还安排的这样周到,倒叫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管家满脸赔笑,微微欠了欠身,“应当的,我们家姑娘也说了,巴巴儿请了两位姑娘来,却未能尽兴,心中过意不去。若连饭也吃的不舒坦,那真的没脸再见了。”

这话乍一听上去似乎无懈可击,可惜晏骄和白宁一听就知道他撒了谎。

别的不说,至少这饭绝对不是玉容安排的。

玉容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早在当初送帖子的时候就问过她们的饮食禁忌,白宁明明白白说过不喜欢姜味儿,可今儿早上的瘦肉粥里就明晃晃的有姜丝!

也就是说,玉容走的时候十分匆忙,什么话都没来得及留下,所以这事儿也有人代劳了。同时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来:厨子也被处理了。

而且今天早上过来送饭的丫头,也不是昨天她们见的。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昨天在的所有下人都已经被替换了。

玉荣不过才露出一点苗头,就引得他们如此大张旗鼓的动态,可见是着实紧张了,不由引得晏骄越发好奇,这其中究竟藏着怎样的隐情?

现在她巴不得背上长双翅膀飞回峻宁府,问问廖无言的资料查的怎么样了。

似乎是热情好客,又似乎是为了监视,管家非常坚持的陪着她们用过早饭,又亲自送出庄去。

稍后他们往外走的时候,隐约见那些仆人步履匆匆,还有人满脸焦急的同管家打招呼,显然是有事情想要禀报,但看见同行的晏骄和白宁后又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