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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判的当日很快就到了。

公主既然已经重返朝堂,那么还是拥有一定权力的。后天的和谈原本是设置在了一顶巨大的毡帐中进行的,因菏阜王还在病中,近日精神要好一点了,公主就以“欢迎来宾、鼓舞士气、并为父王祈福”为理由,愣是在谈和前面安插了一场武术助兴表演,来拖延时间。

这就势必要转移到外场去进行。

戚斐以随从的身份,跟在了假扮成了裴文瑄的乐泓身后。到场落座后不久,他们果然看见了两个羯人来使模样的人被迎了进来,与多隆察坐在了一起。

菏阜的不少臣子都看了过去,有些意外,低语了起来,目光也有些不善。

不过根据规矩,来使通常是不会被拒于门外的。况且两个羯人的身后,也没有站着保护他们的士兵,就和当初裴文瑄进来谈事不允许带兵一样,这应该就是菏阜的规矩。

看见了坐在公主身边的戚斐和乐泓,那两个羯人明显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交头接耳了一会儿。毕竟他们的探子回报,没有听说裴文瑄率军前往菏阜的消息。

多隆察也皱起了眉,显然没料到他们还会出现。

戚斐坐在了乐泓身后,隐约感觉到乐泓的身体有些紧绷。果然,在这种场合下,是很难不紧张的。

没过多久,菏阜王就被人搀扶着到了上首坐下了。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不可能称病不出席。经过大夫调养,他今天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他落座后没多久,多隆察似乎想说话,公主却及时站了起来,一个眼神给了奏乐的人,让表演开始了。

由于中间被划出来了当做表演场地,两派人刚好被隔在了对面。这样就更不容易被看出破绽了。

在快节奏的鼓点之下,表演开始了。

戚斐捏住了茶杯,心脏砰砰直跳,祈祷薛策那边的计划能顺利进行。

*

与此同时。

塞外狂风吹万里,烈日昭昭。

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大片的胡杨林中,遍是枯死的树干与枝丫,有细小的爬虫和蜘蛛挂在了树干上。

双方按照时间,来到了见面的地点。在羯人的那边,被重重将士包围的,是一个身材壮硕、颧骨高凸的男人,神色阴沉,单边的眼睛戴了一只眼罩,正是左贤王的长子须勒。

这个须勒不愧是行事谨慎之人,不仅有无数的士兵挡在他的身前,他本人还身披神勇护甲,佩戴护心镜,寻常箭矢根本无法洞穿他的衣裳,看来很是惜命。

在羯人士兵的前方,还跪着一排哭哭啼啼的被俘虏的村民,以及已经被缴获了兵器、满脸颓丧恐惧的北昭士兵。

须勒身边,一个满脸髯须、看着像是将军的中年男子,中气十足地吼道:“裴文瑄——我们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裴文瑄身边的一个将军不甘示弱地回敬:“要拿东西,先把人还给我们!”

那边的须勒做了一个手势,最前面的一排老弱妇孺的村民便被斩断了绳索,一挣脱了枷锁后,就立即哭着往他们这边跑来。

裴文瑄看着那些百姓被放回来了,低声道:“给。”

几个箱子被抬到了羯人的那边。那满脸髯须的将军道:“我们说好的可不是这个数目!”

“要武器可以,我们要先确认孟大人的安危。”裴文瑄冷冷地说:“孟子源大人乃我北昭股肱之臣,我们必须知道他的情况如何!”

须勒思索了一下,对一个部下招了招手。很快,从羯人的士兵堆里,传出了一个呜呜咽咽的求饶声:“五皇子殿下!臣在这里!救我啊!救我啊!”

众人定睛一看,便看见了一个羯人的士兵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着的、头发蓬乱、只穿了最里面的一层白衣还在不断扭动的人走了出来,不是孟子源又是谁。

这个士兵倒是十分谨慎,为防有暗箭射来,一直将孟子源当成人肉盾牌一样,控制在了自己的前方。

此时的孟子源,哪有平日陷害他人时的阴险,也没有了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姿态,哭得涕泪横流,几乎是被后面的士兵推着走的,跟软脚虾似的。而且裤|裆还晕开了一滩黄色的污渍,显然之前被羯人收拾过,吓得失禁了。

众人冷冷地看着他,都没有什么同情的感觉。

真是好人活不久,祸害留千年。这个老家伙不知残害了多少的无辜的人,惨死在信阳城的百姓和士兵,被拒于涿丹城外以至于活生生病死的百姓……那么多的无处诉说的冤魂,却没有将这个罪魁祸首拖入地狱。让他今天还在蹦跶。

孟子源嚎叫着被送到了距离羯人的打头部队外十米的地方,停住了。

这厮,明明也不是裴文瑄这一派的人,现在见到了马上的少年皇子,却嚎得比见到了爹娘还激动,仿佛看到了自由的曙光:“殿下!救我!救一救臣!救——”

说那迟那时快,“嗡”的一声空气震动的响声。

鲜红的血花,在空中绽开。

孟子源目眦欲裂,声音戛然而止。

一杆箭矢,从正前方直直地射入了他的咽喉。势若千钧,竟一举洞穿了前后两人的脖子,让双方都命绝当场!

☆、第64章 第64章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直到两具尸体一同软倒在地, 那支箭矢末端的雪白羽翎, 也还在嗡鸣颤抖着。

北昭军士的重重遮蔽之后, 薛策半眯着眼, 手指被弓弦勒得生疼。

众人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羯人那边瞬间哗然,满脸须髯的将军暴怒不止,猛地抽出了长刀来, 用羯人的话破口大骂了起来。

就在双方战马嘶鸣, 火|药味越发浓厚的时候,空气中,忽然出现了极富有节奏的战鼓的声音。羯人环顾四周, 很快便吃惊地发现, 远方的土坡上, 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潮水般的军士。在空中升起的战旗不断飞拂, 在北昭的旗帜中, 赫然出现了菏阜族的图腾!

见到了这一幕, 羯人中发出了一阵骚动的声音。身下的马匹感觉到了主人的不安, 也开始躁动了起来。

须勒抬起了那只独目,看向了四周, 显然也是惊疑不决。

他们不是没设想过北昭会让士兵埋伏在附近。但鉴于对方的兵力紧张, 他们断定, 在与菏阜的联盟没有谈成之前, 北昭为了后继的城池防卫战, 绝对不敢将太多的士兵带来这个容易被他们像切瓜切菜一样斩掉人头的地方, 所以,根本不足为惧。但是,如果现在加上了最擅长草原奔袭的菏阜……那就很棘手了。

“须勒,你以为我们真的会乖乖听你的话吗!你以为区区一个孟子源,真的那么值钱吗!我们今日之所以赴约,不过是为了请君入瓮罢了!”裴文瑄身边的将军吼完,抽出了刀:“保护皇子后退,其余人,给我杀——”

……

戚斐眼观鼻,鼻观心,盯着自己眼前的这杯茶。

已经喝到第五杯了。

她小腹酸胀,快被灌成了一个水袋。

相比起去胡杨林那边杀敌,她可以坐在这里品茶看表演,可以说是非常舒服了。但心理压力之大,却不是说说而已的。

在公主的刻意拖延下,室外的武术表演,持续了足足两个小时。戚斐感觉场上的人的花式、招数都要用尽了,再加上,菏阜王在太阳底下待久了,浑身出汗,开始有些不舒服了,众人才趁这个时候,转入了原本预定要谈事的毡帐之中。

多隆察和两个羯人对了对眼色,显然也看出了公主此举,意图拖慢进度。不过,让他们疑惑的是,既然“裴文瑄”都来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故而,从落座之后开始,他们便不断地打量着乐泓,眼光略有些放肆。

毡帐内的座位排布,比刚才要近得多,且中间也没有表演的人干扰视线了。更容易清晰看见对方的脸。

为了更像裴文瑄,乐泓的眉毛被眉笔勾得更长,且末尾微微上挑。他的神态模仿得还是很有裴文瑄的风范的。可戚斐却注意到,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的时候,手稍微有一点颤抖。更多的时候,他的手都是放在桌子底下,紧捏成拳头的。

果然,人比人才能看出差别来。虽然总是默默吐槽裴文瑄是女装大佬,但现在想想,乐泓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刚上初中的年纪,大多数孩子都还在玩泥巴,裴文瑄就已经要代表自己的国家来谈判了,还有模有样的……古代皇家的孩子可真早熟。

羯人的来使,作为来“拦截”北昭的一方,率先站了出来,表达他们想与菏阜结盟的意愿,还开出了许多诱人的条件。他们一看就有备而来,口才甚佳,几乎是舌灿莲花。众多臣子都怀疑地看着他们。公主就更是不甘示弱,几乎他们每说一句,她都会提出尖锐的问题质疑他们,以拖延时间。多隆察就明摆着是站在羯人那边的,有意无意地混在臣子中,带节奏带得很欢。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戚斐的心里,也慢慢涌出了担忧的感觉。

怎么还不来……

在今天之前,公主已经安排好了人,等在外面,只要薛策和裴文瑄一赶到,就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这个地方。

两个羯人来使的口水都要说干了,不但夸自己,还明里暗里地贬低北昭。

不妙的是,他们竟真的取得了一些成果。在多隆察和他们的一唱一和下,一些本就中立的臣子,竟开始交头接耳,暗暗点头,有点儿动摇了。

座上的菏阜王似乎精神不太好,已经没有了平时的那种杀伐厉色的精明劲儿了。

戚斐暗暗着急,偏又不能插嘴。唉,这个菏阜王真是的,早不生病晚不生病,该他拿主意的时候就生病。

等两个来使说得差不多了,菏阜王忽然抬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示意他们下去,然后,看向了乐泓,显然是想听听“裴文瑄”会说些什么。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乐泓紧张地吸了口气,握紧了拳头。之前裴文瑄已经教过他如何应对这方面的内容,但毕竟不是真货,说得越多,其实越容易露出马脚,且这种场合里,说错一个字的后果都很严重。无奈箭已在弦上,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几句了。

忽然之间,王帐之外却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下一瞬,几个高大的身影便掀开了帘子,被人引了进来。

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声——因为走在最前方的那人,正是裴文瑄!

这顶毡帐中,竟有两个裴文瑄。

而所有人中,唯有戚斐、公主以及乐泓,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应该说,从进入菏阜开始,戚斐就没有一刻比现在安心了。

可算是来了。

裴文瑄的身后,还站着薛策与方才的那名将军。

薛策的衣摆吸了血,看起来相当疲惫,双目却迥然有神。

裴文瑄看也不看惊呆的众人,大步走到了中间,对着上面的菏阜王与周围的人微微拱了拱手,朗声道:“抱歉,各位,是我们来迟了。”

正版和替身站在一起,众人很轻易就能看出区别来了。多隆察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指了指乐泓,又指了指裴文瑄,怒喝道:“……好哇!裴文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派一个冒牌货来出席我菏阜这么重要的朝会,是在戏弄我们吗?!还居然不解武器!”

裴文瑄根本没理会他,直视着菏阜王:“为了向诸位赔不是,并展现我们与菏阜交好的诚意,我们为各位带来了一个礼物。”

薛策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将他抱在手中的一个箱子,往前抛在了地上。

那正正方方的箱子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侧翻了。盒盖没有盖紧,应声落下,一个黑乎乎的圆滚滚的东西滚了出来——竟是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满大厅的人惊恐地大叫了起来,两个羯人来使的眼睛也瞪得老大——因为这颗人头,显然就是他们族中的那位号称“神武将军”的满脸髯须的将军的头颅!

就在大伙儿都惊慌错愕的时刻,薛策与他身边的将军,便是一个箭步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腰间的刀,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地将两个还坐在座位上的羯人来使斩杀了。

血溅三尺。这下场面彻底混乱了。侍卫们都脸色大变,冲了出来,护在了菏阜王前方。

臣子们都叫了起来,恐惧地看着薛策与那名将军。羯人的来使在菏阜被斩杀,便是彻底撕破脸,断绝羯人与菏阜合作的可能了。

下一秒,薛策和那个将军,就一同将手里的武器抛到了地上,表明自己并没有攻击菏阜王的意思。

公主站了起来,厉声道:“所有人都不许轻举妄动!退后!”

菏阜王毕竟活过了大半辈子,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倒是没有惊慌失措,依旧坐在了正上方的座位上。那些侍卫见到薛策他们不动了,都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冲上前,而是慢慢地退后到了菏阜王的前面。

多隆察被鲜血溅了满脖子,喃喃自语:“你们疯了……你们居然斩了羯人的来使……”

“据我所知,在二十年前,这个号称神武将军的羯人,曾残杀了三千菏阜平民俘虏,并借着这份所谓的军功,跃升成为了左贤王身边的一把手。”裴文瑄挺直了腰,铿锵有力道:“所以,这就是我们送给陛下、送给菏阜的第一份礼物。羯人注定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盟友,他们是草原上吃人不吐骨头、永远也喂不饱的贪得无厌的野兽。北昭若亡了,下一个沦陷的就会是菏阜。只有我们联手将他们赶出这片草原,两国的百姓才有安宁之日!”

先是献人头,再是斩来使,最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几乎所有的臣子都被震慑住了。菏阜王那双浑浊的眼透露出了犀利的光,定定地看着裴文瑄。

多隆察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被桌子绊了一跤,扑到了中间:“父王!父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们故意斩杀了羯人的来使,明摆着就是不给我们任何选择,要逼迫我们站在他们那边啊!父王,我们千万不能中计!是他们动的手……”

公主不理多隆察,也单膝跪下了:“父王,请下决定。我们是时候将羯人赶出这片草原了!”

众多臣子互看一眼,都纷纷有所动容,一同跪了下来。

菏阜王垂眼思索了一阵,缓缓开口:“将协议书,拿来。”

……

事情尘埃落定以后,所有人都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拉锯了那么长的时间,先是误打误撞参加了比武招亲,再到戚斐被公主看上差点儿成了女驸马,再便是孟子源落入羯人的手中……今天过后,裴文瑄总算能回去交差了。

协议签订好了以后,乐泓和戚斐都从地上站了起来,跑到了裴文瑄那边去。

薛策看着她,下意识就想伸出手,想到手上还有血迹,赶紧背过手,在背后擦了擦,目光没有离开她的脸:“这几天怎么样?”

“我很好,你呢?你也没有受伤吧?”戚斐扶着他的肩,各种担忧,实际也是偷偷地在汲取力量。

现在,她已经不担心会被薛策不打招呼地扔在哪个地方了。且因为接触的机会太多,她的HP水平一直维持在满级状态,再也没有了秃头的烦恼,她都快忘记没血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了。

这几天没见到薛策的面,HP评级徐徐滑落到了B,不补充不行。

熬过了这次朝会,菏阜王的精神明显开始下滑。公主低声地安抚他,扶着他退了出去。离去前,看到戚斐和薛策这对“狗男男”牵着手在互诉衷肠、互相嘘寒问暖,眼角猛地抽搐了几下,没眼看般,转过了头去。

众多大臣见状,也都退走了。很快,只剩下了多隆察一个人还傻傻地坐在地上。

也不能怪他傻眼。原本,在菏阜王的心里,他就不占优势了,是好不容易乘着自己的异母妹妹生了怪病,才开始在朝堂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在被父亲猜疑、失势之后,羯人承诺,只要菏阜与他们亲近,就可以扶多隆察上位。如今,菏阜彻底倒向了北昭,菏阜的强兵壮马,也会为北昭所用。羯人这座靠山是彻底靠不住了。

毡帐内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收拾地方的下人都在外面,不敢进来。多隆察恍恍惚惚地在满地狼藉里坐了一阵子,抹了一把脖子上干涸的血,忽然抬眼,恼恨地说:“你们少得意……是你们逼迫我父王做的决定……”

横竖已经没什么人了,薛策擦拭了一下手里的武器,扯了扯嘴角:“多隆察王子,你觉得羯人会相信你的解释吗?”

“……”

“羯人和我们约定了在胡杨林交人,却在那里遭到了埋伏,神武将军的人头被我们取了,须勒重伤,生死未卜。而在这边,你们还将羯人的来使也斩了。羯人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的自辨,还是相信这是菏阜和北昭联手给他们下了一个圈套?”

多隆察浑身发抖,瞪着嘴角衔着一抹嘲讽的笑的薛策,仿佛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会吃人饮血的恶鬼。

……

既然事情已经完成了,他们当日就可以返回襄元城了。

回程里,薛策似乎是累惨了,倚在了马车壁上,拧着眉睡着了。

随着马车的颠簸,他的头歪了歪,朝旁边一滑,落了个空。咕哝了一声,迷迷糊糊地坐正了,继续睡。没过多久,头就又歪了歪,这一次,有一只纤瘦的肩膀地悄悄顶了上来,让他舒舒服服地靠着。

他的头发在戚斐的脸上轻轻搔刮着。

脾气这么臭硬,头发倒是软。

铠甲未脱,整个人都难免散发出一股出汗后的酸臭味。

记得第二次套娃,她还是穷兽的时候,薛策0.5就经常将头靠在她毛茸茸的脖子上撒娇。所以,看到薛策的头没有地方可以靠,戚斐就自然而然地顶上了。

还因为想起了和0.5相处的经历,和那种一直想疼爱0.5的心情,导致她现在对待这个已经比她高的男人,也无法去除那种想要怜惜他、疼爱他的感觉。

按照系统的说法,那个就是薛策。她就不管什么时空问题、记忆错乱了,姑且就当那是现在靠着她肩膀的人的童年。

裴文瑄坐在他们对面,默默将这一幕收在眼里,忽然说:“你不觉得馊吗?”

戚斐说:“还好,总不能让他没地方靠吧。”浑然不知自己一副“情人眼里出西施、慈母眼里出香屎”的样子!

裴文瑄:“……”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嗅觉?让你说话这么柔情似水?

“而且,他这几天也真的累了。”戚斐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再怎么全能也是人,很多时候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就让他靠着吧,别吵醒他了。”

本来也有些触动,想应和她,却忽然眼尖地发现,薛策的眼皮动了一动的裴文瑄:“……”

戚斐没有看见,还挺直着腰,维持着那个让薛策依靠的动作。忽然,马车一颠簸,薛策整个身体便是一歪,似乎睡糊涂了,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跟没骨头一样,窝到了她的怀里去,可以说是很得寸进尺了。

裴文瑄:“……”

戚斐连忙托住了他的头,自己往后坐了坐,让他枕在了自己膝上的垫子上。看见薛策的眉头皱着,自觉地伸出了两只手,给他揉太阳穴。

然后薛策似乎终于满意了,大爷一样躺着,不动了。

发丝下的两只耳朵,却慢慢地有些红了起来。

裴文瑄:“……”

他一阵无语,心里掂量了一下,决定还是看破不戳破了。

戚斐完全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一边像给猫咪顺毛一样梳理着薛策鬓角的头发,一边小声地问起了情况:“对了,今天还没问你们那边怎么样了,顺利吗?孟子源死了吗?”

裴文瑄点了点头。

戚斐有些担忧:“按照计划,当时应该很多人都看到了孟子源中的箭是从我们这边射出去的吧?到时候万一有人向你父王打小报告……咳,意思就是,万一你父王问到了……你打算怎么解释?”

“战场上刀剑不长眼,将士们护主心切,想杀掉意图对五皇子不利的羯人,不料羯人太过狡猾,拿孟大人来挡箭。于是乎,就辛苦孟大人为国捐躯了……”裴文瑄淡定地睁眼说瞎话。

好一个为国捐躯,戚斐憋笑,差点儿被口水呛到了:“咳……那之后呢?那个长满胡须的男人又是怎么被你们拿下的?”

裴文瑄便用三言两语,和她说起了当时的情况。

正所谓兵不厌诈,绘着菏阜图案的军旗自然是假的,实际上,下面穿着菏阜铠甲的人,都是北昭的士兵假扮的。

须勒见到了黑压压的士兵出现在土坡上,擂鼓声又震天撼地,气势雄壮,和他身后的羯人,就一下子入了套。毕竟按照他们的估算,北昭不可能敢调派出那么多的兵出来,除非是已经有了援兵,所以没有了顾虑。

见势不妙,须勒命令军队且战且退,还退入了胡杨林里,意图以胡杨树来迷惑视线,躲避弓箭手。他打了个好算盘,却万万没有想到,北昭的军队里藏了一个火修。枯死的胡杨树,正是燃烧的最佳材料。

须勒身披铠甲,刀枪不入,但不代表他不怕火烧。薛策追击他的时候,还几乎是逮着他一个人来攻击的。那个所谓的神武将军,也在胡杨林中被乱刀杀死,收走了人头。

戚斐惊讶:“也就是说,须勒虽然逃跑了,但其实已经被火烧伤了?”

裴文瑄点了点头:“烧得挺重的。”

穿着厚重的铠甲被烧,简直是红烧乳猪……而且,在古代医疗环境中,被火烧伤的重症,可是很难活下来的。至少在短期内,须勒绝无可能再上阵了。

就算能治好,也多半会毁容,甚至是落下终身残疾。

现在想想,被薛策盯上的人,也太惨了点。理论上,这个世界不止他一个火修。但实际上,这样的能力是她这个作者赐予的,除了薛策之外,也找不出第二个火修了。被一个心术正的人使用,总比落到坏人手里要好。

戚斐说:“我觉得,须勒的弟弟甸吉现在应该挺高兴的。对了,你们没有人受伤吧?我刚才问薛策,他说没事……”

裴文瑄看了一眼薛策那上下滑动了一下的喉结,和那骤然紧张以至于僵硬得跟僵尸一样的手脚,思索了一阵,才说:“别的人倒是没什么事,可是薛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