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得太早了,因为他想带上心爱的姐姐一起飞奔在尼罗河边,就像纳克特门那样。

可是,他看到的,却是在纱帐间纠缠的两个人影,和那声声奇怪的喘息。

十四岁的图坦卡蒙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他被人背叛了,这个背叛他的人还是他深爱的、依赖的姐姐,他的妻子。

万箭穿心的痛让他从此戴上了面具,他从此不再信任任何人,不再以真面目对人,将所有的表情都藏入那个面具之下。

一个面具,隐藏了他的心,也让他逃避了这个冷酷的现实,只有在那个面具下,他才能勇敢地面对任何人,面具已经成了他必不可少的伪装,成了他的脸。

图坦卡蒙的心情很复杂,赫娜一直为他牺牲着,而自己却一直误会着。

屋内渐渐上了油灯,昏黄的灯光给这间平时清冷的房间带上了暖意,图坦卡蒙环顾着赫娜的房间,他有多久没有留意这个房间了?他看见了赫娜梳妆台上的那个白色的台灯,那是他送给赫娜的礼物。

侍婢把台灯点上,原本普通的台灯映出了一男一女对坐的画面,他们彼此凝望,爱意在二人之间传递。

安雅从门外缓缓走入,图坦卡蒙正凝视着那个台灯,安雅看向台灯,心中一阵刺痛,她收回目光,走到赫娜的床边,手背贴上赫娜的额头,放心地露出了微笑。眼角的余光里是那紧紧相连的手,安雅心中涌上酸涩,窒闷得想呕吐,她再次走出了房间,图坦卡蒙似乎并没注意她的到来。

"安雅!"忽地,图坦卡蒙唤了一声,安雅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图坦卡蒙略显紧张的脸,微笑着:"她已经没什么事了,这段日子,你要多陪陪她,爱情是康复最好的药,我先回去睡觉了,这几天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会让阿玛斯带

我到处去逛逛的。"说完,还对着图坦卡蒙俏皮地眨眨眼睛,图坦卡蒙想起身,身边却传来赫娜的一声梦呓:"卡蒙……我们去郊游……"

安雅立刻转身,紧咬下唇,在眼泪掉落之前,快速离去。

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安雅想了很久,她想起了初来时的害怕,现在想起来,她觉得当时的自己是那么的没用,哭过,怕过,慌过,最后,开始学会坚强。然后就遇到了阿卡。安雅的唇角不由得上扬,阿卡让她那颗不安的心有了方向。

在经历了战争和纳克特门的死后,安雅一夜之间长大了,她记得有人说过:经历死亡能让人成熟。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半年前的安雅,那个安雅幼稚、娇气、软弱、害怕孤独,而现在的她,更多时间会冷静地思考,她现在又该如何选择?

是找寻回家的路,还是留下来陪伴图坦卡蒙?

可是,她是绝对不会和另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的,这一点,她不会妥协。

安雅凝望着空中的银河,她是宇宙的尼罗河,她到底该何去何从?

几天来,图坦卡蒙一直陪伴着赫娜,安雅也陷入了沉思,两个人之间,似乎渐渐形成了一道不可见的门,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尤其是图坦卡蒙,他感觉自己快有半个世纪没有看见安雅,这几天,他无法离开赫娜,赫娜的身体也不稳定,他想等赫娜稳定后再去见安雅。

而安雅,则每日都站在底比斯最高的露台上俯视着底比斯王城和远处的尼罗河,看着忙忙碌碌的埃及人民,安雅陷入了迷茫,那个问题,她始终没有找到答案,而图坦卡蒙似乎也将她忘记了……

自从赫娜生病,他便再也没来看望自己,自己果然不过是法老王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只是,这次他忘得太快了。

她的身后,总是站着祭祀阿玛斯,不用图坦卡蒙下命令,阿玛斯已经将安雅当做了自己的主人,这个神奇的女人,让阿玛斯敬仰。

"神女,王只是不放心王后的病情,他会很快回到您的身边。"似乎看透了安雅的心事,阿玛斯淡淡地说着。

安雅略微有点吃惊,随即神情回归平静:"没关系,我只是想家了。"

"神女,这里就是您的家,埃及需要您。"阿玛斯的语气变得焦急,安雅背对着他,让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轻轻说道:"可是……我还是想回家呐……"

阿玛斯修长的双眉因为安雅这句话,而拧得更紧。

这一晚,赫娜的病情终于稳定,红润重新回到了她的面颊上,当她安然入睡的时候,图坦卡蒙终于松了口气,他迫不及待地走出房间,他急于看见他心爱的安雅。

可是,他的脚步缓缓慢了下来,面具下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纳克特门死了,现在回到了底比斯,就必须要面对一个人,就是:艾伊。

忽地,从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人,他发出了沉沉的疑问:"为什么?"

图坦卡蒙怔了怔,他看着站在黑暗中的人,他曾经那么亲切,可是,五年前,开始让他觉得冰冷和心寒。是艾伊,有些事情,始终要去面对。

"到底为什么!我亲爱的孙子!"

图坦卡蒙面具下的脸深沉而凝重:"他意图侵犯神女,我亲爱的外祖父!

"神女?哼,你我心知肚明!"黑影走出了黑暗,是艾伊大宰相,他的身后,跟着四个随从,他们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一具开始发出异味的尸体。

尸体被抬到了图坦卡蒙的面前,艾伊颤抖地隔着空气抚摸着担架上的尸体:"你看看,他是那么年轻,他还要上战场,他还要攻打叙利亚、巴比伦、赫梯,他还要做很多很多伟大的事,他将会成为埃及历史上的神话!他……我最爱的孩子,才只有三十岁,还有很多,很多神的使命等待他去完成,他甚至是你的亲舅舅,他的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而你的魔女却杀死了他!"艾伊突然站起身,扬手指着图坦卡蒙大吼。

"安雅不是魔女!"图坦卡蒙也大吼起来。

"你敢向阿蒙神发誓说那个女人不是魔女!艾伊的手臂激动地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图坦卡蒙,我亲爱的孩子,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撒谎?你那时是那么的乖巧,那么的听话,总是抱着我的腿让我抱抱你,可是!这个魔女来了,就全变了!她身上一定带着诅咒,诅咒着你,我的孩子!她让你着了魔,让你变得那么好斗,残酷。我的孩子,离开那个女人,变成原来的你吧……"艾伊干枯的双手抚上了图坦卡蒙的面具,却被对方避开。

"让我再做你的傀儡?"嘲笑的声音从那冷漠的面具下传来,"我亲爱的外祖父,是你着了魔,那个改变你的魔鬼就叫权力!"图坦卡蒙长长叹了一声,"您为了权力甚至可以背叛您的神,纳克的死是因为你自己太过性急!"图坦卡蒙冷哼着离去。

长长的走廊里,艾伊静静地站着。一阵风吹息了高架上的灯火,黑暗吞没了这条长廊。只传来一声嘶哑的低语:"我的孩子,你很快就会见到那个女孩,父亲知道,你喜欢那女孩,是吗?哼哼,哈哈哈哈……"阴邪的笑声恐怖地回荡在阴冷的风中,月光洒下,映出了一张扭曲的脸。

艾伊,这个神的背叛者。

图坦卡蒙拿下了面具,触摸着面具上的五官,在面对艾伊的时候,没有安雅在身边,如果没有面具,他甚至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直视艾伊的眼睛。

他敬畏他到害怕,艾伊是魔鬼的化身。

在几十年前,埃及曾经是多神崇拜,每个人都崇拜着自己的神,他们的神是无可替代的。可是,他的父亲发起了宗教改革,取消了其他的神,所有埃及人只能崇拜阿顿神。

而艾伊,为了他的权力,背叛了他的神,信奉阿顿神,这是一个怎样恐怖的人?他甚至可以背叛他的信仰!

还有一个人,就是荷伦布。

那次宗教改革,死了很多人。

图坦卡蒙那时还小,只记得每天都有人被送上祭台,鲜血染红了祭台,即使用尼罗河的水清洗,也洗刷不掉祭台上的血渍。

而之后,他的父亲就突然死亡,他的死充满疑点,可是,那时他只有九岁,又能做什么?

他记得艾伊和荷伦布让他坐上了法老的宝座,他们一个成了宰相,掌管了整个埃及,另一个掌管了兵权。

阿顿神庙被拆毁,又改成了阿蒙神,许多人,又因此而死去。

神,究竟是什么?

图坦卡蒙为自己突然对神产生怀疑而惊惧,他竟然在怀疑伟大的神明,他慌忙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胸前,准备向神忏悔,可是,一张脸浮现在他的面前,是安雅,他想起了安雅在努比亚祭台前所做的一切,安雅说过,这世上根本没有天神,可是,又是谁将她送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的笑容就像山谷间的清风,吹散了他的烦恼和心中的那丝恐慌。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甚至是每一分一秒都变得清晰,这是一种让人舒服、让人心安的感觉,在安雅的身上,图坦卡蒙感觉到了回归,有了安雅,他更加无畏和坚强。

他要娶她!这个念头突然跳出了他的脑海,让他兴奋不已,是的,他要娶他!

图坦卡蒙跑了起来,像一个少年那样欢快地奔跑,他跑到了安雅的房门前,却停了下来,房间里,是安雅的欢笑声,她似乎很开心,是啊,她向来跟侍婢们处得很好。

隔在图坦卡蒙与安雅之间的门化作了神圣的神灵,它阻隔着他和安雅。安雅最近变得冷淡,图坦卡蒙可以感觉到,安雅的变化,似乎就在赫娜痊愈后。

他从阿玛斯那里听说了安雅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极为不理解。埃及女

人都会因为能嫁给法老而自豪,他的父亲,父亲的父亲,乃至历史上的法老们,都有着很多妻子,甚至是上百。

而安雅,却说出了一个新奇的词语:专一。

图坦卡蒙看着门,门上刻着美丽的花纹,花纹用黄金描绘。精美而华丽的木门,成了他与安雅的阻碍,正因为太爱她,才会如此在乎她。

他是法老,他完全可以破门而入,大声对安雅说:"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要娶你做王妃,你赶快感激本王!"但是,他却不能。

此刻的图坦卡蒙就像一个普通的埃及少年,祈求心爱姑娘的爱,而那个姑娘,就在木门的背后。

"入夜,我路过她房间,我敲敲门,没有人开;晚安,我们的守门人,我将去打开门闩。

门啊,你是我的命运,是我的灵魂……"

不由得,图坦卡蒙轻轻哼唱起这首歌谣,他沙沙的声音透露着对安雅浓浓的爱意。

"谁?谁在唱歌?"屋内的侍婢们变得兴奋。而坐在床上的安雅脸上的笑容略微凝固之后,被哀伤替代。

外面的歌声持续着。

"为了你,我们在这里杀一头公牛。

门啊,不要炫耀你的力量!

我们贡献一只长牛角给门闩,一只短牛角给门锁,一只野鹅给门柱,它的油脂给钥匙……"

侍婢们咬着下唇,那首歌也感动了她们,她们的脸红着,心跳着,她们趴在门边,沉浸在那充满爱意的歌声中。

"最好的牛肉送给木匠的儿子--

他将用芦杆为我们做一根门闩,用来编一扇门。

这样,哥哥我将随时能来,我将发现她的房间大门敞开,她的床上铺着漂亮的亚麻布,上面躺着一位可爱的姑娘。"

"神女,要不要开门?"几个侍女们跑回了安雅的身边,另几个继续悄悄地趴在门边。

安雅搅动着自己的衣摆,犹豫不定。

侍婢们甜甜地娇笑:"开吧~开吧~"

见安雅不说话,侍婢们只当她默认,她们跑向门边,安雅突地站起,伸出手制止:"别!"

轻呼后,那歌声渐渐地停了,安雅的手缓缓放下,胸口似乎压了巨石,有什么在里面一阵又一阵翻滚。

侍婢们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安雅,安雅走向门边,她走得很慢,似乎这段路有一千米那么长,她走到了门边,拉住了门闩,迟疑了一下,然后,她一下子拉开了门。

门外,是一片银白的月光,很静,只有风声……

一阵失落滑过安雅的脸,她关上了门,转过身,靠在门上,侧目看着身后的门,她和他,或许真的不会有结果。

第17章底比斯新的王妃

几天后。

安雅倚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还算不错的花园。图坦卡蒙现在在做什么?他是在陪赫娜吧,赫娜的确需要他。

安雅这么想着,心很酸,却不痛。对图坦卡蒙的爱很深,可安雅知道,那只是一个童话,她想回家。

即使她回不去,她也不会和另一个女人去分享同一个男人。

安雅并不喜欢去争什么,虽然,有时她也很气自己的这种性格,有点懦弱,有点迟钝,还有点傻,可是她不会去争,因为她知道,她可以将图坦卡蒙好好埋在心底,可是赫娜失去他,只会是死。

她失意地离开了房间,漫无目的地飘荡在这座底比斯王宫里。

瑰丽的皇宫,浮雕着大型人像的奶黄的墙面,无法环抱的石柱,青铜的灯架和奢华的喷泉,底比斯王城在三千年前是那么的美丽,就像正值青春的少女,炫丽而迷人。

"神女。"

"神女。"奴仆和侍女见到她都会行大礼,安雅还是有点不习惯。

"前面是哪里?"安雅问着,她还从未走出自己的宫殿。

"启禀神女,往右是王后的寝宫,往左是出宫。"

安雅看着右面,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朝左面走去。

"神女,外面阳光大,请带上纱巾。"侍婢给安雅绕上了纱巾,原来她们一直跟着。

安雅有些失神,自己竟然没有发觉她们的跟随:"你们不用跟了,我想一个人走走。"安雅淡淡地说了一声。

巨大的廊柱间,是安雅渐渐变淡的身影。侍婢们一阵惊疑,仿佛安雅是消失了,但下一刻,她们又再次看见了她。这一瞬间的消失,或许是她们眼花吧。

可是,随后,她们却看见另一个身影跟在了安雅的身后,那是她们的法老,法老远远地跟在安雅的身后,好像不想被她发现。

侍婢们的脸上浮出了开心的笑容,说不定她们服侍的神女,很快会成为埃及的王妃呢。

第一次,安雅那么正大光明地走出了王宫,站在高高的底比斯王宫的台阶上,太阳很刺眼。俯瞰下去,正对台阶的是两排巨型的参天石柱,安雅走向石柱,触摸着它们,用手指描绘着上面细小的象形图纹,抬眼,远处便是她曾经神往的大金字塔。

大金字塔,胡夫金字塔就伫立在那里,近在眼前,却没有去靠近的冲动。安雅不禁问自己,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

看,自己向往的金字塔就在眼前,曾经不知做过多少次白日梦,希望能中彩票然后来一次埃及之旅,可是现在,她却没了当初的那份激情。

不远处,尘土飞扬,时不时传来奴隶的哀号声,安雅记得当初自己逃出来时,就跟奴隶在一起,还有那个可爱的吉鲁的妹妹,他们现在就在那里,为埃及修建着神庙,他们是那么的痛苦。

漫天的黄沙,上身赤裸的奴隶背着泥沙,扛着木桩,拉着沉重的纤绳,他们的身体被烈日烘烤成了巧克力色,他们的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鞭伤。

安雅呆呆地站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们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可是,他们却被奴役着,受着苦。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几千年的奴隶制度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被取消。

一座巨大的雕像从安雅的面前经过,沉重的雕像在木棍上往前慢慢移动。

"轰隆隆,轰隆隆。"安雅往上望去,震惊了,这座雕像竟然是自己!安雅无法接受,这些奴隶居然是在为自己受着苦,她跑上前,挡在石像之前,奴隶们疑惑着。

"快闪开!"监工大喝。

平地卷起一阵风,吹落了安雅的头巾,露出了她那头火红的头发,立刻,所有人都跪伏在地:"拜见神女……"

"你们,你们快起来!"安雅一时不知所措,上前拉起那些跪伏的奴隶,"你们都起来啊。"

奴隶看了看四周,不敢随意起来,安雅有点发急,看见远处的阿玛斯正往这里走来,她立刻向阿玛斯招手。

作为神殿监工的阿玛斯见前面的奴隶跪下,还以为是图坦卡蒙来了,没想到是安雅。见安雅发急的样子,阿玛斯摇头微笑。

"阿玛斯,快叫他们起来。"安雅从未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难免有点慌乱。阿玛斯点点头,高高举起了祭司神仗:"神女准许你们平身。"

奴隶们站了起来,可是又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安雅指着那正在挪动的神像,质问阿玛斯:"阿玛斯!谁造的这个!"

"法老。"

"什么?不,我不同意!"安雅回头就走。

"神女。"阿玛斯跑到了她的身前,"为什么?如果这个雕像神女不喜欢,可以让工匠们重做。"

"不是的!"安雅闭了闭眼,有种无言的感觉,"阿玛斯,在我的家乡,人人平等,我知道,你们是无法理解的,但我不会让你们的奴隶为我辛劳,你让他们马上停止!"

"马上停止什么?"一个略带激动的声音打断了安雅,安雅看见来人,高兴起来:"吉鲁!面前的吉鲁让安雅眼前一亮。吉鲁一身白色的圆领的衬衣,精

神气爽,一双眼睛灿灿生辉,小麦色的肌肤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吉鲁,我都认不出你了!安雅绕着吉鲁惊讶地走了一圈,吉鲁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右手上一个绿松石的金戒指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阿玛斯微笑道:"吉鲁现在是维修阿蒙大神庙和修建穆斯神庙的皇家建筑大臣,他手上的戒指就是他的印章。"

"吉鲁!这是真的吗?"安雅惊喜地看着吉鲁,吉鲁腼腆地点点头。

"好小子!"安雅打了吉鲁一拳,随即想起了刚才的事,沉下脸,"吉鲁,既然你以前也知道当奴隶的辛苦,你怎么还让他们造我的神像,我不能接受!"

吉鲁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看着那些奴隶,低头想了想,随便大喊一声:"休息--"

正在背泥沙的奴隶看着彼此愣了愣,吉鲁再次大喊一声:"休息--"

奴隶的脸上带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可还是在监工的喊声中,就地坐下休息,女人们给他们送来了水。

吉鲁红着脸看向安雅:"现在怎样?"

"嗯,做得很好!"安雅像个长辈表扬着吉鲁,让吉鲁开心不已,阿玛斯也笑着:"吉鲁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而且奴隶为埃及人民服务是千年的传统,神女所说的平等世界让阿玛斯无法想像。"

"平等?"吉鲁好奇着,三人坐在凉棚下,有人给他们三人送来了水,安雅解释道:"就是没有奴隶的社会。"

"太好了,那在那样的世界里,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像贵族一样坐在家里晒太阳?"

"当然不是,要工作。"

"啊?工作,那不还是奴隶?"

"可是有工钱啊,每个人都要工作,没有阶级之分,没有贵族,也没有奴隶,不会再有人挥着鞭子,大家都是自由身,还可以在工作之余喝喝酒,唱唱歌。"

"真好啊。"安雅的话不禁让吉鲁有点神往,阿玛斯皱起了眉,如果这样的思想传入奴隶之间,埃及的安定就会受到影响,以前,也发生过奴隶暴乱,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自由。

安雅的观念不免让阿玛斯有点担忧。

"好了,我要去给奴隶们送水,虽然不能还他们自由,但是我会向法老争取一些更多奴隶们的权益,例如更多的休息时间,还有适当的工钱。"安雅下定决心,她要为这些奴隶做些什么。她像个孩子似的跑出了凉棚,拿起一个水袋就为奴隶们送水,吉鲁立刻也跟了上去,奴隶们之间,是安雅和吉鲁忙碌的身影。

神女亲自送水,让奴隶们又是诚惶诚恐,可是随后,他们露出了感动和敬慕的表情。

在休息之后,吉鲁让奴隶们再次开工,但是让监工们的鞭子全部都交到了凉棚。没有了鞭子,让监工们感觉是自己的权力被取走,在离开凉棚后,不免各有微词。

"法老是怎么了,居然任命这么一个平民来做皇家建筑大臣。"

"是啊,臭小子的官职居然比我父亲还高。"

"哼,不会太久的。"

"啊!艾伊宰相!"监工们看见了艾伊宰相,他今天步行前来。

艾伊的头上遮着头巾,上身赤裸。因为已过五十,身上的皮肤不再紧绷,而是松垮着,再加上丧子,最近仿佛又老了十分。

艾伊垂着眼睑,冷冷地看着监工们:"你们怎么回事!修缮大神庙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却在偷懒!"

"小人们不敢!"监工们的腰弯成九十度,"是建筑大臣收了我们的鞭子,没收了我们的权力!"

"建筑大臣?那个吉鲁?"

"没错!"监工们弯着腰互通着眼神,正好告吉鲁一状。

艾伊沉闷地哼了一声:"你们下去吧,本宰相到前面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