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韩德等人远去的身影,南泱面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几分,明溪眼风不经意地一瞥,见她面色有异,便轻声道,“娘娘,您怎么了?”

她秀眉微蹙,额间的红莲亦随之皱起,忧心道,“皇上待我如此好,这批苏绣竟连凝锦斋都没分得一匹,许茹茜可是已近临盆的人……如此风头,并不是桩好事。”

明溪闻言也是一声轻叹,柔声安慰她道,“娘娘,黎妃同笙贵嫔交好,她失势,许茹茜受些牵累是难免的。况且,如今宫里谁不知您宠冠六宫,旁人眼红是不可避免的,您就别想太多了。”

南泱耳中听入“宠冠六宫”四字,心中不禁一滞。

是啊,诤妃,黎妃,都已经被她一一铲除,许茹茜也因着黎妃之事被皇帝冷落,尽管腹中的皇嗣临产,皇帝都甚少去探望,她过去的敌人似乎都倒下了,她自然成了笑到最后的人,可是曾经交好的许茹茜与她反目,晨曦也惨遭毁容,心灰意冷出宫为尼,葬送了太多的人命人心,代价着实太大。

况且后宫中从来不缺女人,江璃蓉那句话说得很对,今日不是敌人,那明日呢?后日呢?如今的一切都不过爱.书.楼.发.布.是暂时的安稳罢了。

为了活,为了活得安稳,她也必须学会先下手为强。

思及此,心中又升起一股悲凉,她低低地叹了口气,北风平地吹起,直冷得她打了个寒颤,怀中的汤婆子也似乎没了温度似的,冷得瘆人。

明溪眉眼中浮起一丝心疼不忍,轻声道,“娘娘,起风了,咱们进屋吧。”

南泱抬眼望向身旁清丽柔婉的女子,心底不禁一暖,唇角便又勾起一丝笑意,还好,明溪还在,这个永远待她如亲姐妹的人还在她身旁,真好。

……

皇帝踏出广陵宫的议事厅时,正是传晚膳的时辰。

江路德伸长着脖子一番打望,一眼瞧见那抹夜色里格外突兀的月白身影,朝着身后端着晚膳的宫娥内监一个招手,脚下步子一动便领着几人躬着身子小跑过去,恭敬道,“皇上,该用晚膳了。”

清冷如潭的眸子扫了一眼江路德,皇帝沉沉道了句,“去兰陵宫用吧。”说罢便朝着兰陵宫的方向大步走去。

江路德一愣,方才疾步追了过去,口中高声呼道,“摆驾兰陵宫——”

“皇上驾到——”

彼时江路德的声音从外先溜入南泱的耳朵时,她正喝着热乎乎的紫薯银耳汤,立时便被口中的汤汁呛了个结实。

明溪立时上前几步替她抚了抚背,关切道,“娘娘您慢点儿。”

咳了好一阵,南泱方才缓过气来,拿绢帕擦了嘴,便站起了身子要去迎驾,口中又朝明溪责怪道,“明溪,皇上今晚要过来,你怎地不告诉我一声?”

明溪却是俏脸微苦,扶着她的手臂有几分委屈道,“娘娘,奴婢也不晓得皇上会过来,江公公今日也没来。”

出得殿门,南泱一眼便望见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在如墨的夜色当中,那人一袭月白色的袍子很是扯眼,着实令人想不注意都难。

“臣妾参见皇上。”她朝着他微微福身,柔声道。

万皓冉阴骛多日的眸子在望见那张脸时,终于多了几分柔色,他上前执了南泱的手便带着她往殿中走,口中道,“这些虚礼就先免了,朕饿了,你宫里又备了哪些好东西?”

南泱温柔的手被他拉着,只觉这人的手冰冷刺骨,又听闻他这么一问,心中难免就生出一个猜测来——这人突发奇想要来她这儿,该不会是馋她宫里的吃食了吧。

却仍是笑盈盈地一一回他,“有银杏芋泥,盐水鸭,吉祥豆腐,芹菜鱼丝,嫩肉丸子,蒸笼牛肉和紫薯银耳汤,都是些寻常的玩意儿,皇上应是早吃厌了。”

万皓冉睨她一眼,淡淡道,“这么大晚上的,你宫里伙食倒开得好。”

南泱被他嫌弃的眼神一噎,顿觉几分尴尬,面上却仍是脸皮很厚地回他,“冬天来了,臣妾正紧着日子囤肉,好过冬。”

此言一出,身后的明溪江路德以及一众宫人皆是抿了抿唇,硬生生憋住笑。

皇帝却没再说话,只眼底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用膳的整个过程倒是很平静,皇帝并没再开口道出些嘲笑她的话,南泱自然也是埋着头一声不发地吃饭,俗话说吃饭比天大,她吃得尤其专心致志。

用过晚膳皇帝在寝殿当中看了会儿折子,接着便拥着南泱上了榻,一番雨云后,已是将近戌时三刻。

南泱双眸微合枕着皇帝的手臂,乌黑的长发扫过他的面颊,有几分酥麻,他抚过她一头柔顺的青丝,眼色极是深沉,忽地开口道,“田婕妤之事,你还怪朕么?”

那带着她无尽遗憾痛楚的名讳被提及,南泱合着的眸子瞬时张开,却只定定地望着床帐的一角,半晌没有说话。

万皓冉见她这副模样,臂上微微使力将她抱得更紧,南泱被他箍得微微发痛,只好垂着眼帘低声应道,“不怪了。”

“说谎。”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却望见她眼底的微红,心中莫名的有些微酸,半晌复又叹息道,“那日朕确是气急……只是她确是太想不开,竟将一头的发都剪了,朕见她凄绝,也是不得已——朕心中,也不好过。”

“……”南泱深吸一口气,抬眼直直望进他深寂的眸子,轻声道,“皇上,您是皇上,所做的任何事都不会有错,何必同臣妾解释呢?”

被她这么一问,万皓冉的面色有几分异样,霎时移开同她对视的眸子,只略微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低低道,“朕只是不大想让你伤心。”

朕只是不大想让你伤心。

南泱心中忽地浮起微微苦涩,眼底似乎有泪意要倾泻而出,直教她心头升起几分惊恐,双手微动,迟疑了一瞬,方才轻柔地环上那人结实有力的腰身。

皇帝的唇落在她的发上,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叹息,柔声朝她道,“夜深了,睡吧。”

南泱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好闻的龙涎气息,竟是觉得有刹那的安心,半晌方才缓缓合上眸子,两道泪却顺着面颊悄悄滑落。

晨曦,我必不会步你后尘。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花花~第三卷开始啦~

第61章 荣宠

原本盛势的黎妃笙贵嫔,一个谪为了答应,一个受其牵连失宠,后宫的风云变幻,都不过在一夜之间。

兰陵宫却正是一派蒸蒸日上的好景象。

前些时日,皇帝偶然提及要给南泱派个持重有分寸的老内监来做掌事太监,小李子便因着淑婕妤的一句谏言而攀了高枝,从杂役小太监跃居为兰陵宫掌事内监。

闻说此事的宫娥内监们无一不是唏嘘感叹,一则叹那李松盛走了大运,二则亦叹道,淑婕妤果然盛宠。

手中长长的拂子横在臂间,内监一袭墨青服饰头顶高帽,方脸大眼,正是李松盛。

他端端地立在兰陵宫宫门口,背脊挺得从没有过的直,忽而便见远方行来了几个人,约莫四五个,走在前头的人一袭蜜合色披风,发上梳着垂坠髻,面容明媚动人,眉眼间却隐含了几丝不安忧色。

李松盛认出来人,眼珠微动心头一番思量,便扬了拂子朝共门内高声道——

“秦采女到——”

彼时南泱正捂着汤婆子靠在贵妃榻上假寐,明溪甫一闻见李松盛的声音,便蹙了蹙眉,朝她道,“娘娘,她来干什么?”

南泱却只是一笑,眼也不睁,“两座大靠山都相继倾覆,自然会惊动山下的无数草木虫兽,秦婉怡不笨,自然晓得,自己若再不转舵只会受牵连,良禽择木而栖嘛,这句古话难道你没听过么?”

明溪动了动唇,正要说话,眼风儿却瞄见不速之客已提步迈过了门槛,立时便垂了眸子立到了一旁。

秦婉怡的面上堆起几分灿烂的笑容,膝盖一屈便朝着南泱恭恭敬敬地见了个礼,沉声道,“臣妾参见淑婕妤,娘娘万福金安。”

南泱徐徐睁开眼儿朝那美人儿望了望,唇角挑起一个淡淡的笑来,慵懒道,“这回的礼数倒是周到了。”

听了这句话,秦婉怡面上的笑容便是一滞,却又在瞬间便恢复如常,屈着膝盖又道,“上回之事臣妾痛定思痛,早已幡然,真得多谢娘娘的教诲。”

南泱心头一声冷哼,面上却又浮起一丝不解之色,朝秦婉怡疑惑道,“哎?采女何不起来回话?”

秦婉怡垂着臻首,语调里头仍是恭敬有礼,又回道,“回娘娘,臣妾并未得娘娘准允,自然不敢起身。”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今时哪里能同往日。

南泱身子动了动,便从贵妃榻上下了地,口中颇为随意地道,“行了,别老是弯着膝盖,若是将采女累着了,可是我的罪过。”

明溪见她要起身,便连忙上前扶了她的手臂,又伸手探了探她怀中汤婆子的温度,已有些凉了,复又恭恭敬敬地将汤婆子取走,转身踏出了内殿。

秦婉怡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僵硬了,却仍是垂着头道,“臣妾谢娘娘恩典。”说罢方才站起了身子,垂着头立在殿中央,南泱杏眸扫过她,又笑道,“采女别老是站着,坐吧。”

秦婉怡又见了个礼,道了声谢方才缓缓坐在了一旁的红木椅子上,心中很是忐忑,抬了抬眼朝那面上一派大定的人望了望,神情有几分焦灼。

南泱的容色仍旧风轻云淡,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镶嵌着翠玉鎏着金粉的护甲几乎晃花秦婉怡的眼,好半晌,方才低低道,“采女有什么话便说吧。”

“……”她咬了咬唇,眼珠子轱辘地转了几圈,方才含着丝不大中看的笑,轻声细语道,“娘娘,臣妾今日是专程来登门致歉的。”

过了那般久才来登门致歉?南泱将手中的茶盏轻轻往桌上一搁,秀眉微扬故作疑惑道,“致歉?采女的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秦婉怡又是咬唇,接着便有几分惊慌地抬起头望向她,解释道,“那日御花园外,臣妾言语上冒犯了娘娘,着实是受了黎妃……受了江答应的教唆!臣妾委实是无心,还望娘娘您大人大量,原谅臣妾吧……”说罢便垂了眸子,竟淌出几行泪水来。

望着秦婉怡的泪容,她眸子一挑,沉声又道,“可我却记得,采女当日义正言辞道无人教唆,只说是我南泱臭名昭著。”

秦采女被她话语中的阴厉所惊,吓得跪伏在地,哭诉道,“娘娘,道出那般恶毒言语实非臣妾本意,全是受那毒妇江璃蓉所迫啊!娘娘明察啊,明察啊……”

南泱却是看向了窗外,冬日的暖阳最是难得,阳光隔着一方窗棂斜斜的透进来,地砖上便硌上几道深深浅浅的树影。

今日的阳光极好,晨曦一定又是欢喜的吧。她唇角勾起一丝淡笑,声音出口极其轻柔,字字句句却格外冰凉,“秦采女今日到我这兰陵宫致歉,无非是怕我在皇上跟前儿说道些你的不是,对不对?”

秦婉怡被她一番话语惊了惊,隔着重重泪雾抬眼望向她,却没有回话。

南泱也没等她开口,眸子只定定地凝视着窗外的阳光,低声道,“你跪安吧,我累了。”说着便朝帷帐外呼道,“明溪?”

便有一道清丽的女子声线应了一句,明溪一手端着换了滚水的汤婆子,一手撩开帷帐走了进来,将汤婆子递给她,恭敬道,“娘娘有何吩咐?”

南泱伸手将汤婆子捂到怀中,只觉一阵暖意袭来,复又眼也不抬道,“送送秦采女。”

秦婉怡眼见她下了逐客令,更是焦急,又朝着她猛磕两回头,道,“娘娘,臣妾往时被黎妃所蛊,如今已大彻大悟,愿为娘娘尽忠效力啊娘娘!”

南泱面上却浮起一丝嫌恶,身子一动便在明溪的搀扶下躺上了贵妃榻,侧过身子面朝里地卧着,不再理会秦婉怡。

“娘娘……”秦婉怡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明溪却面容漠然地朝她道,“娘娘要午睡了,小主先回宫吧。”

她眸子里头划过一抹晦暗,方才缓缓站起来转过身踏出了兰陵宫的内殿。

待秦婉怡离去后,明溪方才撩开帷帐又进了内殿,见南泱却已是坐了起来,眸子里头有一片凉意,沉声道,“江璃蓉和许茹茜不过才失势,便这么急着寻下家,实在可怜可悲又可恨。”

“娘娘,”明溪望着她,沉声道,“方才她央求您的时候,言辞可是恳切得很”

“……”南泱一声冷笑,“今日她能背叛黎妃和许茹茜,难保明日不会背叛我,养这么一条不忠心的狗在身旁,着实令人难以心安。”

明溪闻言微微颔首,又道,“那娘娘的意思……是对她置之不理?”

南泱却摇头,眸中滑过一丝狠戾,“非我同类,其心必异。心思如此复杂歹毒的女人,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只能除去。”

明溪一番思索,眸子微动,朝她道,“娘娘所虑极是。”

方此时,江路德吊着的嗓音却从兰陵宫外先扬了进来,呼道——

“圣旨到——淑婕妤接旨!”

南泱杏眼里头掠过一抹惊异,朝明溪望了一眼,明溪自然也是一头雾水,见此情形她微微沉吟,便道,“将我的披风取来。”

明溪闻言颔首,从一旁将品竹色的狐毛披风给她系上,待穿戴妥帖,南泱方才一把扶了明溪的手踏出了内殿的宫门,见江路德早已手持明黄锦缎立在外先,身后还跟着数名宫娥内监,手上捧着托盘,呈放着诸多珍奇物什。

南泱心念一转,便在明溪的搀扶下屈膝跪了地,低眉垂首。

江路德面上含着一丝笑意,将手中的明黄锦缎一展,高声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淑婕妤南氏,温顺淑静,贤良敦厚,朕心甚慰,特晋封其为嫔,本月十五行册封大典,钦此——”说罢便将锦缎合起,双手呈给南泱。

江路德宣完这番话,不紧一阵唏嘘——此情此景,何其熟悉。同当年在凤仪宫中,他朝南泱宣读废后的懿旨时的情景极为相似。

只是今时早已不同往时,当年是废,如今却是晋。

南泱的眸子微动,复又深深叩首,低声道,“臣妾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着方才在明溪的搀扶下款款起身,从江路德手中接过了那道圣旨。

江路德眼珠子一转,便道,“奴才恭喜淑嫔娘娘。”

“……”南泱却是朝他微微含首,沉声道,“还未行册封大典,公公称我一声‘淑嫔娘娘’,我着实受不起。”

江路德却仍旧是笑,朝南泱走近几步,声音却压低了几分,道,“以娘娘如今的盛势,莫说是封嫔,即便是重登后位,也不过是日子的长短罢了。”

接着还未待南泱开口,江路德又朝着身后的众名宫人挥了挥手,那些举着托盘的宫人便鱼贯而入,将那些稀罕玩意儿送进了兰陵宫。

南泱侧眸望了望,又朝江路德疑惑道,“这些是……”

“这些都是皇上赏给娘娘您的,”江路德说着便又躬身朝她见了个礼,道,“奴才还得回宫复命,便先告退了。”

她略颔首,“有劳公公。”

望着江路德远去的背影,南泱低了眸子望了一眼手中的那段明黄,竟是觉得很有几分刺眼,身后跪着的一众宫人却是齐齐地开了口,高声道——“奴才(奴婢)恭贺娘娘大喜!”

她浓长的眼睫微动——当日皇帝赐她“淑”字封号时,便是要她温顺淑静,限量敦厚,如今晋她为嫔,也是如此一说。

于她果真算是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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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就是新文大纲已经基本确定了~好开心~

第62章 毒心

冬风吹得很是猖狂。

锦被里头捂着一个灌了滚水的汤婆子,许茹茜腹部高隆,睁着无神的双眸躺在床榻上,那温烫的汤婆子竟也似毫无温度一般,她只觉得冷,透着五脏六腑的冷。

合了合眸子,她唇微启,唤道,“碧儿,碧儿——”

端着一个簸箕盛了些许碎碳的小宫娥小跑着进了内殿,撩开帘子便望向床榻,问道,“怎么了娘娘?”

她伸手扶着肚子,看样子似乎是要起身,碧儿见状连忙将手中的簸箕往地上一放,疾步上前搀着她,很是艰难地将她扶坐起来,拿起一个绣枕靠在她的背后。

许茹茜的眸子仍旧没有丝毫神采,语调淡漠道,“将火炉子生起来,本宫冷。”

“……”碧儿终极还是年幼单纯,她蹙了蹙眉,疑惑道,“娘娘的被子里不是放着一个汤婆子么?那里头的水是奴婢方才才换上的,应该不会冷啊。”

她闻言,面上却是浮起了一抹厉色,朝碧儿瞪了一眼,呵道,“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只照做便是,问那么多做什么?”说罢微顿,挑起一个冷笑来,声音更加冰冷,“怎么?如今皇上不来凝锦斋了,就连你们这些奴才也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碧儿被她话语里头的狠戾生生一惊,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娘娘您别恼,奴婢照做便是,照做便是!”说完便又狠狠磕了个头,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端起那半簸箕碎碳便往火炉子里头添,霎时间火焰烧得更旺,烘得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

碧儿蹲在炉子旁添着炭火,一张小脸儿被烤得通红一片,额角尽是细密的汗珠子,却仍是不住地将簸箕里头的碎碳往火炉子里头放。

火焰跳跃得极是耀眼,分明是那样炽热的温度,为何她还是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只有冷,冷得她浑身都在刺痛。

身子的凉意教许茹茜无比恼怒,只觉胸中有无尽的悲凉同愤怒,她死死地咬紧嘴唇,本就毫无血色的唇变得更加惨白,她抄起床头的青瓷茶盏便朝火炉子扔了过去,口中破开骂道,“把这不中用的炉子给本宫扔了!敬事房的那些太监是干什么吃的!竟送这么个破炉子来本宫这儿,本宫再不济也是他们的主子!都是些见风使舵的狗奴才!”

碧儿眼见着茶盏朝自己这方掷来,心头生生一惊,下意识地便要往一旁躲,心慌意乱间左手便被火炉子给烫了,她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痛呼,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便从左手背上传来,直疼到了心口似的。

闻见碧儿的痛呼,许茹茜一阵愕然,脑子似乎清明了几分一般,心中立时便升起一丝不忍,身子一动便要吃力地下床榻,口中忧心道,“你的手怎么了?快给本宫看看……”

碧儿见状更是一惊,也顾不上手上的伤痛,立起身子便朝她走去,一把扶过她的双臂,面上强扯出一个笑来,“回娘娘,奴婢皮糙肉厚,不碍事的……”

许茹茜面上挂着忧色一把扯过碧儿的左手,却见那手背上便起了一大片红肿水泡,很是狰狞,她心中一痛眼中便浮起一丝水雾,道,“对不起……对不起……”说着便抬头望向碧儿,小心翼翼声道,“全是水泡子……很疼吧?”

碧儿却只是摇头,朝她笑着,“回娘娘,奴婢不疼,一点儿都不疼,真的。”

她心中万分悲苦,眼中的泪也流得更厉害,握着碧儿的手,垂眸泣道,“我并非有意伤你的……皇上已经许久未曾来看过我了,碧儿,他已经好久没来过了,从前他再生气也不会不理我的,他真的不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