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瑶华认真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如我刚才所言,任家再如何也养了我多年,我不恨。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任瑶期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我曾经恨过,恨得很。”

任瑶华闻言一怔,看着任瑶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因为她听出来任瑶期口中的恨并不是随便说说的,任瑶期是真的恨任家。

任瑶期却又是笑了笑:“不过现在我倒不恨了,如你所言。任家再如何也养了我这么多年,算起来也够功过相抵了,而且任这个姓氏并没有错,错的是姓任的那些人。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意回到任家,不愿意再做任家女。”

任瑶华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两人出门之后分别上了自己的马车,同行了一段路之后便各回各家。

任时敏和李氏第二日就回了白鹤镇。

任瑶期是在除夕当日接到任老太爷去世的消息的,任老太爷终究还是没有撑过去这个年。

这一阵子,虽然任瑶期没有回白鹤镇,但是那边发生的事情却是知道得事无巨细,因为她派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乐水跟着李氏一起回了任家。

于是任瑶期知道了,任老太爷果然在临终之前回光返照之际旧事重提,说出了让任时敏回任家的话,任时敏当时站在任老太爷的病床前沉默了很久,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同意。

任老太爷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便瞪着眼睛不肯咽气,任老太太见了要带头给任时敏下跪,求任时敏答应任老太爷这临终前的唯一请求。

任时敏被逼得如同走到了悬崖边,尽管不想跳下去,眼前却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任老太太哭得老泪纵横,非要给任时敏下跪,被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两人一人一边架都架不住。

任时敏正要先胡乱应下来的时候,那边跟着李氏站在后面的周嬷嬷突然眯了眯眼,暗自咬了咬牙,然后与扶着李氏的乐水对视了一眼。

乐水不动声色地稍稍后退半步,借着李氏的身体遮挡住了自己大半个身子,然后手腕一翻,一粒祖母绿的宝石出现在了她手掌心,只见她手指轻轻一弹,“啪”的一声轻微的声响之后,任老太太突然膝盖一软,脚底一滑,身体忍不住往前摔去,原本紧紧拉着她的三少奶奶齐氏不知是手酸了还是怎么的,竟然正好在这个时候放了手,而大少奶奶一个人根本拉不住任老太太往前摔的身躯……

于是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还在哭天抢地的任老太太,脸朝下直挺挺地摔倒了,且她的鼻子正好撞到了床的围栏,一声清脆的骨头与硬木的撞击声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

在场有一瞬间的静默,直到三少奶奶齐氏最先反应过来,哭天抢地扑上去扶起了任老太太,那凄厉的声音比起之前任老太太的来简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老太太!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您这是怎么了啊!您醒醒!您醒醒!您醒醒啊!您可别丢下我们丢下我们啊!”

可惜这个时候任老太太已经疼晕过去了。

大少奶奶急忙上前帮忙,只见任老太太鼻子以下糊了一脸的鼻血,鼻梁红肿得让人不忍直视,那鼻梁骨可能已经断了。

大太太等人没有想到任老太太回摔得这么重,一窝蜂地围了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抹鼻血的抹鼻血,喊大夫的喊大夫,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反倒是躺在床上原本只剩下一口气的任老太爷一时之间被忽略得彻底。

这次还是眼尖的三少奶奶先发现了不对,她瞪着一双大眼惊叫道:“老太爷!老太爷!老太爷您这么啦!哎呀不好了,老太爷被老太太吓死了!”

众人闻言一惊,都朝床上的任老太爷看过去,却发现任老太爷不知道时敏时候已经咽了气,只是那一双眼睛还是睁着的,竟真的是死不瞑目。

周嬷嬷冷冷地看着这一场闹剧,在所有人都扑倒任老太爷床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弯了弯嘴角,然后便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跟着李氏一起抹起了眼泪。

乐水看了被人七手八脚抬下去的任老太太一眼,哭得十分认真虔诚。

因为这一场变故,任家也乱了套,倒是原本被逼得透不过气来的任时敏终于没有人再盯着他了,他愣愣地看着床上已经咽了气,正被任大老爷用手轻轻合上双目的任老太爷,也红了眼睛。

任大老爷和任大太太开始处理任老太爷的丧事,而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则一起下去帮着照顾任老太太。

大少奶奶私下里感激地对三少奶奶道:“刚刚真是谢谢你了,你最后若是不拉着我,我肯定也会摔倒,现在说不定也晕倒了。”

三少奶奶刚刚也跟着哭红了眼睛,不过对着大少奶奶还是很爽朗:“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就是随手那么一抓,我还以为我抓住的是老太太呢。你没摔倒真是太好了。”

大少奶奶回了三少奶奶一个真诚的笑:“还是要谢谢你。”

任老太太这一摔,让任老太爷以死相逼的戏码最后没有成功,任老太太因为失血过多鼻梁骨碎裂,也丧失了行动力,所以任时敏暂时清静了,而没了两位倚老卖老的,其余的任家人并不敢得罪任时敏。

只是不知道最后任老太爷死不瞑目是到底是因为谁,因为最后三少奶奶哭嚎的那一嗓子,外面的丫鬟婆子还真以为任老太爷是被任老太太的惨状给吓死的,到是给任时敏省了不少麻烦。

任老太爷死在了大年三十,按燕北的习俗大年初一是不宜办丧事的,不然办丧事这一户人家会走三年的霉运,所以任老太爷的丧事要等到大年初四才开始办。

任时敏留在了白鹤镇暂时没有离开,想等任老太爷的丧事办完了才走,不过他拒绝住在任家大宅里,而是自己另外找住处住在了外头,任老太太这次伤在了脸上,鼻子肿得老高,根本无法见人,所以没有功夫来管他。

大年初四开始,有人来任家吊唁。

任瑶期虽然是在燕北王府过的年,但是终究过得不怎么安稳,大年初四,她和任瑶华一起去了白鹤镇任家,送任老太爷最后一程。

萧靖西和燕北王府其他人并没有出面。

第479章 借力

这还是任瑶期出嫁之后第一次回白鹤镇,踏进任家大门的时候有很多东西都已经不一样了。

任家大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妇亲出来迎任瑶期,陪着她和任瑶华去灵堂给任老太爷上香。

任瑶期原本并不打算在任家多待的,礼数到了也就是了。不过从灵堂出来的时候大太太道:“老太太正等着三姑奶奶和五姑奶奶呢,她老人家因老太爷去世伤心过甚,这几日一直卧病在床,也就是听说两位姑奶奶回来了才好些。三姑奶奶,老太太最疼的就是你了,之前虽然闹了些不愉快,但是亲祖孙之间哪里有隔夜仇的?老太太三天两头的念叨你呢。”

任瑶华看了任瑶期一眼,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大太太见状也看向任瑶期,态度亲切中又带了些以往没有的小心谨慎:“三姑奶奶,时间还早着呢,要不要去看看老太太?”

任瑶期扫视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对任瑶华道:“我们去见见老太太。”

任瑶华点了点头,大太太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些笑容来,她将外头的事情都交代给了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然后亲自领着任瑶期和任瑶华姐妹两人去老太太的荣华院。

刚进荣华院,就有丫鬟一边喊着一边进去禀报老太太了,任瑶期几人还没走到正房,正房的帘子却是一掀,一位身穿孝服的瘦削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照面一打,任瑶期和任瑶华都愣了愣,那女子已经走上前来给她们见礼了。

“三姐姐,五妹妹,你们回来了?祖母刚刚还在问你们呢。”任瑶音的声音和神态都带了些疲惫。嘴唇干涩,眼下还有些青黑,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休息好了。

任瑶华看了她一眼,便将视线移向了别处,当作没有看到。

任瑶音似乎是忘记了当年与她们之间的龃龉,也不记得自己当初是因何离开了燕北,可惜任瑶华记性好得很,她还是个记仇的人。

任瑶期见大太太的脸色有些着急和紧张。便对任瑶音点了点头:“任四小姐,许久不见。”

任大太太脸色好看了些,对任瑶音道:“怎么这模样也出来见客了,还不下去收拾收拾自己?”

任瑶音苦笑着道:“祖母这边离不了人,外头的事情我帮不上忙,我也只会些端茶送水守夜的活儿?之前不知道三姐姐和五妹妹今日过来。倒是让你们看笑话了。”

任瑶期微笑着寒暄:“任四小姐孝心可嘉。”

任瑶音又说了几句,任瑶华从头到尾没有搭理,任瑶期倒是客气得很。却也疏离得很。

之后任瑶音先离开去更衣了,大太太带着任瑶期和任瑶华进了正房。

看到任老太太的时候,任瑶期差点要认不住来,因为她的整个鼻子都被厚厚的纱布给包住了,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五官中唯一能被看清楚的就是下嘴唇和耳朵。

任瑶华看着任老太太目光有些复杂,她和任瑶期不同,任老太太总算是疼宠过她十几年的,虽然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但是看到虚弱至此的任老太太任瑶华也没有办法真的无动于衷。

大太太轻轻唤了一声。任老太太就睁开了眼睛,看到任瑶期和任瑶华的时候她的眼睛就是一亮。抓着大太太的手挣扎的就想要起身。

任瑶期道:“老太太您躺着吧,我和姐姐看看您就走了。”

任老太太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还是坚持坐了起来,向她们伸出手道:“三丫头,五丫头,你们总算是回来了……你们的祖父她……呜……他一直都念着你们和你们的父亲。好在还见了你们父亲最后一面……”任老太太哭得泣不成声,那模样让人无法不同情她晚年丧夫的悲哀。

任瑶华看着任老太太向她伸过来的手,又看了任瑶期一眼,见任瑶期虽然在低声安慰任老太太,却站得有些远,想了想,她便站在床尾没有动。

任老太太哭了一阵子,终于借着揩眼泪的机会将已经僵硬了的手收了回去,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些的时候,她才看向任瑶华:“华儿,祖母已经许久没见到你了。在祖母心里你还是那个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小女娃,不想一眨眼你就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祖母不肯承认自己老都不行了。你站过来些让祖母好好看看,祖母现在眼睛不行了,看东西总是重影。”

任瑶华抿了抿唇,没有动。

任老太太皱了皱眉,悄悄看了任大太太一眼,大太太正要拉着任瑶华上前,却听见任瑶音似乎在外面跟谁说话,声音还不小。

任老太太原本就心情郁谇,两个孙女又这么不好搞掂,当即不悦道:“音儿!是你在外头?”

任瑶音在外面应了一声,很快就进来了。她已经洗过脸换了衣裳了,虽然脸上依旧没有脂粉,却比之前看到的样子要好些了。

任瑶音一进来,不等任老太太冲她发作就赶紧道:“祖母,母亲,是外院的管事来了,说那位姓余的商人又派人来说要买我们的宅子。”

任老太太闻言恼火道:“让人给打出去!简直欺人太甚!以为我们任家没有人了吗?我看他们不是来买宅子的,而是故意来给我们任家找不痛快的!”

任大太太也叹了一口气:“老太爷新丧,老爷他们最近也忙得脚不沾地的,这个姓余的怕是瞅准了咱们家没空搭理他,所以才来闹事的。”

任瑶音皱眉道:“那现在要怎么办?父亲他们刚刚都不在前院。”

任老太太似是想起来了什么,连忙道:“老三呢?老三不是在家吗?让他出去应付应付,别让人欺负我们一家子老弱妇孺!”

任大太太面露为难,然后看了任瑶期和任瑶华一眼。

任瑶期挑了挑眉,挨个儿打量了眼前这三人几眼,不知道她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父亲并没有住在任家她是知道的,难道老太太以为他在任家?

老太太不悦道:“怎么?老三也不在家?”想了想,她的眼神又带了些黯然,“还是连这点小事,我都不能指望他了?”

任瑶音连忙道:“不是的祖母,三叔他最孝顺不过了。是因为余家这次来了个女眷,实在不好让三叔出面,听说余家这位女眷还是位官家女,我和母亲怕是……”任瑶音说着,有些为难地看了任瑶期和任瑶华一眼,“要不三姐姐和五妹妹陪我母亲出面一次?你们二位身份尊贵,余家见了肯定不敢再打任家宅子的主意了。”

任老太太立即看向任瑶期和任瑶华,目露期盼。

任瑶期看她们绕了这么大的一圈弯儿,原来是为的这么个目的,借她们的手打发来买宅子的人?

任瑶华皱眉道:“他们来买宅子,你们不卖就是了,他们还能逼着卖不成?”

任老太太和任大太太对视了一眼,然后都不说话了,任瑶音犹豫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任家欠了余家一大笔银子,据说当初是用了东府那边的宅子抵押的。”

东府的宅子以前是任家二房的人在住,自从二老太爷和老太爷翻了脸之后,二房的人已经搬去云阳城住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东府的房契竟然被抵押出去了。

任家自从出事之后,生意损失了绝大部分,许多地方都需要用钱,还是大笔的钱,所以也借了不少的外债。

任家如今今非昔比,别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借钱,所以当初是抵押了一些房契和矿产的。只是不知道余家是怎么拿到任家的房契的,在任老太爷去世的第三日大年初二就找上门来要房子了。任家并没有找余家借过银子,债主却莫名其妙的找上门来了。

可是任家的房子却是怎么也不能交出去的,这是任老太爷再三交代过的,且现在当家的任大老爷也不赞成卖房子了。

正巧任瑶期和任瑶华回来给任老太爷吊唁,便被任家物尽其用了。

在世人眼中,任时敏这一房已经完全脱离任氏宗族自立门户了,任时敏虽然在任老太爷去世的时候赶了回来,却没有住在任家,这是所有有眼睛的人都看能看到的,这说明任时敏没想过重新“认祖归宗”。而身为任时敏这一房的萧家少夫人和雷家家主夫人自然也跟白鹤镇的任家没有什么关系了,不然就凭着这两位姑奶奶的身份,也没有人敢在正月里就上门讨债要房子的。

任老太太也相信,只要任瑶期和任瑶华公开为任家撑一次脸面,那个什么余家的人肯定不敢再找上门来了。毕竟在燕北的地头上,还没有敢跟燕北王府做对的人。

可是任瑶期是这么好被利用的吗?

任瑶期想了想,问道:“任家现在能还清楚余家的银子吗?”

任老太太脸色有些难看:“哪里有那么多银子!”

第480章 摊牌

任瑶华皱眉道:“那预计什么时候可以把欠余家的钱还清?”

任老太太和大太太对视一眼,最后大太太苦笑道:“现在我们任家已经不比当初了,外面的生意还有些周转不开,在这种情况下要还清余家的钱……怎么也需要个三年五载的。”

任瑶华看了看愁云惨雾的任老太太和大太太:“既然如此就先把东府给余家也未尝不可,等还了银子之后再赎回来就是。”

任瑶华的话音才刚落下,任老太太就变了脸色,厉声道:“这怎么行!”

众人都看向任老太太,任老太太察觉出自己刚刚太激动了,便缓了缓脸色,重新换上了一脸悲戚:“这是我们任家的祖宅,是我们任家的根!虽然你们祖父已经不在了,可是我也不能让任家败在我的手里,不然以后到了地下哪里还有脸去见任家的列祖列宗?”

任瑶音走过去,帮任老太太抚了抚胸口,神色暗淡地道:“祖父临终之前也对我父亲说过,任家祖宅不能卖。怎么说这也是祖父的遗愿。”

任老太太叹息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任瑶音的手:“音儿说的对。”

任瑶期冷眼看着她们一番做作,若是任瑶期不知道任家这座宅子的秘密的话,怕是会被她们感动了,只可惜她比谁都清楚她们不想让出宅子的秘密。

等任老太太她们感叹伤感完了,任瑶期才出声道:“那么依老太太只见。这件事情要如何办?”

任老太太以为任瑶期要帮忙,连忙道:“自然是让余家交出我们任家的房契!谁知道那房契是怎么到他手中的?我看他们是想要骗我们的宅子,所以蓄谋已久,一准儿不是什么好人!”

任瑶期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任老太太暗叹了一声:“那房契可是真的?”

任老太太顿了顿,不情愿道:“你伯父看过,可能是真的吧。”

任瑶期又问:“他们手中的借契可是真的?”

大太太看了任老太太一眼,点头道:“是真的。”

任瑶期摇了摇头:“那就没有理由让他们交出房契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是闹到官府去也是任家没理。”

任老太太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别人的面子他们余家可能不会卖,可是你们一个燕北王府一个雷家加在一起面子比天大,余家哪里敢不给面子?我看不是你们帮不了,是不愿意帮娘家这个忙吧!”

任瑶华原本是有些同情任家这番处境的,尤其是任老太太这凄惨的模样让她心生不忍,可是现在任老太太这话就听着有些不对味了,当即正色反驳道:“老太太这话不对,任是谁也没有欠了银子可以不还的!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何况我和瑶期不过是一介女眷。哪里有那么大的脸面?不说别的,我小叔年前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聚宝斋的一个青玉盏,聚宝斋的当家已经说了不让赔了。我小叔当时也没有在意。不想后来被他哥哥知道了,让管家去赔了银子不说,还把我小叔教训了一顿。老太太这是想让我也回去挨一顿骂不成?我这还是雷家的当家太太,瑶期她可没当燕北王府的家,听说燕北王和王妃为人也向来正派,处事公正严明。瑶期她若是借着燕北王府的名头来狐假虎威,她今后还怎么在燕北王府立足?”

任瑶华这一顿抢白把任老太太气得够呛,按她以前的性子是怎么也要将任瑶华教训一顿的,可是任大太太一直站在旁边给她使眼色,怕她跟任瑶华姐妹闹翻。这对任家现在的处境一点好处也没有。

任老太太最后也只能把这口气憋在了心里,捂着胸口喘了好几口气。才沉着脸道:“那你们说要怎么办!一家老小都被人赶出去喝西北风吗!”

任瑶华也不怵任老太太难看的脸色:“我说把东府先给余家,反正那边的院子现在也没有人住,过个三年五载银子还清了再赎回来。至于对不对得起祖宗这种事情还是以后再考虑吧,我想祖宗若是在天有灵也宁愿不要宅子也要保子孙后代平平安安,不然余家若是要与我们对薄公堂,到时候难道要大老爷与当初祖父那样被关进牢里吗?”

任瑶华的话一出,首先变了脸色的是大太太。

任老太爷现在不在了,任家当家的就是任大老爷,如果余家告了任家的话,倒霉的就是大老爷了。

“母亲,这事情还是好好商量商量吧。余家手里也只有东府的房契,西府这边他们动不了的。”大太太也怕任老太太脾气上来了与两位姑奶奶闹僵了,现在任家如此境地,任时敏虽然不愿意回任家,但是外人或多或少还是会看在这两位姑奶奶的面儿上给一两分脸面的,不然任家的境况怕是会更糟。

大太太也是在暗示任老太太,这宅子里就算是藏有财物也是藏在作为主院的西府这边,东府那一块儿是不可能有什么的,所以就算把东府抵给余家,余家也找不出什么来。

任老太太虽然心里不满,不愿意把宅子让出去一半,但是她也怕余家真的将他们告上公堂,任家刚死了任老太爷,若是连大老爷也出了岔子,那任家就真的要完了。

她脸色变了几变,才道:“我瞧着余家就是冲着我们的宅子来的,若是到时候我们还了他们银子,他们不愿意把房契还回来该怎么办?”

任瑶华看向任瑶期。

任瑶期想了想,说道:“那就与余家事先说好,东府暂时抵押在他们手中,三年之内若是任家将欠银还清,他们就将房契交还。”

“若是三年之内还不清呢?”任老太太没好气道。

任瑶期心平气和地道:“那东府就只能给余家了,毕竟房契是抵押给他们的,他们肯等三年的话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大太太犹豫着道:“可是看余家那样子,似是对这宅子势在必得,他们未必会同意给我们三年时间还银子,毕竟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任瑶期点了点头,叹道:“这倒也是,毕竟宅子原本就是抵押给他们的,现在任家拿不出银子来,他们把房子要过去不还回来也没什么不对。所以少不得还需要周旋一番。”

任老太太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有办法了?”大太太也看向任瑶期。

任瑶期却是摇了摇头:“我一介妇人能有什么办法?只是前一阵子我听我先生徐夫人提过这个余家,似乎那位余太太与书院里哪一位夫人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我想着或许可以走一走这位余太太的路子。至于成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

任瑶华不由得看了任瑶期一眼,她之前怎么没听任瑶期提起过徐夫人认识这个什么余太太的?

任老太太和大太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心中估量着,原本她们欠的外债基本上都到了余家头上,若是能稳住余家的话,三年的时间他们也差不多马马虎虎能凑齐这笔银子了,何况任家这座宅子里还藏有不少财物,这三年时间也够他们挖地三尺将东西找出来了。

所以任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些满意的,只是面上却依旧不情不愿的:“实在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老太爷不在了,生儿子也没几个能指望得上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任瑶期笑了笑:“我父亲他是个真性情的人,且向来说一不二,当初任家将我们赶出去的时候,他也是伤过心的,所以才不愿意回来。”

任瑶期旧事重提,任老太太脸上又有些不好看了。

“他是我生的!任家也养了他这么多年,受点委屈又能怎么的!”

任瑶期点了点头:“您说的没有错,所以虽然我父亲他现在与任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却还是要赶回来见老太爷最后一面。我和姐姐也不是任家女了,却还是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面帮任家一把,就当是还了任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吧。”

任老太太愣了愣,大太太反应过来了,连忙道:“五姑奶奶这是什么话,一家人哪里有说两家话的,你和三姑奶奶都是我们任家的女儿。”

任老太太扒拉开大太太,看着任瑶期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任瑶期诚恳地道:“我父亲的性子老太太是清楚的,既然已经被除了族他是怎么也不会回任家来的,谁劝也不管用。不过我们这一房终究是出身任家,现在任家有难,我愿意尽力帮上一把就当是还了任家的养育之恩。”

任老太太被这番话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任瑶期就要骂,最后被大太太扑过去拉住了,大太太生怕任老太太会动手,若是伤了任瑶期可就糟了。

好在任老太太也不敢动手,她气骂道:“任家养了你这么多年,想要两清哪里有这么容易的!要走可以,把欠任家的都还清楚了再说!”

第481章 讨价还价

“您想要我们怎么还?”任瑶华看着任老太太,冷声道。

任瑶华这么一开口,任老太太和大太太反倒是不说话了。

任老太太不开口是在心里衡量,真让三房一次还清任家对他们的养育之恩是不是划算,又该如何提要求。现在任家眼瞧着一日不如一日,任老太爷不在了,任时敏又不愿意回任家,若是能利用这个机会让任家东山再起也未尝不可。

任大太太心里却是在犹豫,其实依长远之见任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放弃任时敏这一房的,现在任家又是她们长房当家,不过现在的任家确实需要有人能拉一把。

任瑶华看着目露盘算的任老太太,心里对任家和这个祖母越加心灰意冷,她原本只是出言试探的,不想原来任老太太对她们真的没有一点亲情可言,满心满眼的全是利用和利益。

任瑶期原本没打算让任老太太掌控主动权的,不过任瑶华问出口了她也没有说什么。不管她心里再如何排斥任家,任家对她们确实是有养育之恩的,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否认。所以她虽然没有在一开始阻止韩家的报复,却也没有打算真的让任家全族覆灭。只是任老太太如果想要借此机会狮子大开口的话,恐怕只能让她老人家失望了。她想给任家的帮助与老太太想要的恐怕是不一样的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任老太太终于在心里盘算清楚了。看着任瑶期的目光带着精明:“当初为了救你们祖父出狱,我们拿出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这个钱既然已经出了也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不过那连续十年上缴百分之六十的收益……任家现在这个情形,实在是有些负担不起了,我看能否把这个先免了?”

在场之人闻言都愣了愣,不由得都看向任瑶期。

任瑶期反倒是笑了:“老太太,这个银子是任家交给官府的。能否免缴您应该去问官府的官员才是。”

任老太太撇了撇嘴:“燕北的官员不都是听燕北王府号令的吗?你回去求求王爷王妃或者萧二公子,这又有什么难的?”

任瑶华冷笑道:“您怎么不把天捅个窟窿再让她给您补上?这还简单些。”

任老太太冷哼一声,也不与任瑶华计较,只是看着任瑶期。

任瑶期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别说是我了,就是王妃也不能插手燕北政事的,您这是在为难我。”

任老太太看任瑶期并不像是说假的,心里有些失望,不过她原本也没有真的奢望让官府免去任家上缴那六成收益。她只不过是在出言试探。

在心里想了想,任老太太又道:“既然无法全免,那免个三成总可以吧?”

任瑶期依旧是摇了摇头:“我说了。我无法干预燕北政务。”

任瑶期比谁都明白。就算她能做到也不能这么做,因为只要开了这个头,她们这一房就更无法离开任家了,任老太太绝对不会放过她这么有“用处”的人。任老太太绝对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大限度的得寸进尺,任瑶期不想体会。

任老太太皱眉道:“谁让你干预什么政事了?你回去求求王府主事的人不就得了吗?”

任瑶期笑了笑,反问道:“如果大太太来求您。她娘家亲戚想要以市价一成的价格买任家的煤,您和大老爷会同意吗?”

任老太太闻言不由得语塞,大太太也没有说话。

任瑶华接道:“我记得有一次东府二嫂娘家的一个姨表兄弟想要租用任家名下的一座山头,又觉得价钱太高,所以让二嫂来说说情。结果后来老太太让人将二哥叫来骂了一顿,说他们那一房没有规矩。连妇人不得干涉外务的道理都不懂。”

任老太太听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任瑶华转头对任瑶期道:“我想我们还是走吧。”说着就了任瑶期要往外走。

任老太太见状不由得急了,连忙向大太太使眼色。

大太太快步上前拉住了任瑶期的另一只手,一边好声气儿地劝任瑶华:“两位姑奶奶有话好好说,你们祖母这几日伤心过甚又正病着呢,说话不觉就带了些火气儿,音儿这几日在跟前伺候着也被骂哭了好几回,你们别跟她老人家一般见识。”

任老太太捂着胸口直喘气,一边偷偷往任瑶华和任瑶期这边看。

任瑶期将手从大太太哪里抽了回去,转头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您说的那些我确实办不到,燕北王府的女眷如任家的女眷一样也是要守规矩的,我能做的也就是托徐夫人的面子让余家给任家些时间还清欠银,如果您觉得不需要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大太太连忙道:“如果五姑奶奶能帮忙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了。”

任老太太不情愿地道:“这些年,任家花了那么多银子养你们都白花了不成?”

任瑶期想了想:“您说的也有道理,自然不能让您白花钱养我们。这样吧,我将这些年我们这一房所花费的任家的银钱大致估算估算,然后还您现银,您看成么?”

大太太看了任老太太一眼,想要给她使眼色让她别答应,因为这样一来的话任家和任时敏这一房就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任老太太正要说什么,视线停留在任瑶音身上的时候突然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沉吟了片刻之后才道:“这样也不是不成,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就当是利钱了。”

任瑶期看了任老太太一眼,等她下文。

任老太太伸手拉了站在一旁的任瑶音到自己跟前,指着她对任瑶期道:“我身边也就只剩下音儿这一个肯听话的孙女儿了,想要给她找个好归宿,但是任家现在的情形你也知道,要给她说门好亲实在有些难,我又不想让她委屈了。我也不求你别的,你带她去燕北王府住一阵子。”

在场之人闻言又都愣住了,不知道任老太太这又是要唱哪一出。

任瑶华倒是想起了自己出嫁的时候,任老太太想要让任瑶英也跟着一起陪嫁过去的事情,以为任老太太又打算故技重施让任瑶音和任瑶期共侍一夫,不由得火冒三丈:“任家的闺女都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的!要您上赶着将她们送出去做妾?开始是任瑶英,现在又是任瑶音,也不怕人看了笑话!”

任老太太忍着气道:“你懂什么!瑶期现在不是得了云太妃的欢心吗?我都听说太妃经常让她过去陪伴。到时候瑶音要是跟着一起在云太妃跟前得了脸,以后还怕找不到好人家?何况去燕北王府住一阵,身价自然会不同。”

任瑶期闻言不由得看了任瑶音一眼,任瑶音恭恭敬敬地低着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