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信,自然也就有人不信了。

不过,有人提到了之前二十多年,先王对这个六儿子的态度,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哪怕是六王子做地再好,也从来不曾得到过先王的夸奖,从这一点上来看,觉得长公主留下的遗书,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不仅如此,就连先王的胞弟也站出来,力证当年,的确是将六王子抱给了姐姐抚养,因为当年姐姐生产之后,孩子过于虚弱,没能活下来,所以,为了安抚住她,先王才会将自己的儿子抱给她抚养了。

总之,所有的证据,都直指六王子的身分为假。

这一幕,的确是太过于出乎意料了。

直到六王子被关入大牢,他也不相信,自己竟然不是父王的儿子。

他可以接受父王对他的冷漠,也可以接受他在宫里受到的种种排斥和欺辱,可是他没有办法相信,他竟然不是父王的儿子这一说法!

特别是,当他被带走时,他转头对上了奶娘满是愧疚的眼神,突然觉得,这一切,好像就是一个局!

一个等着他自己主动跳进去的局。

他杀了五王子,还杀了好几个兄长和弟弟。

他的手上早就染满了鲜血。

如今他并非是真正的六王子的身分揭穿,又如何还能有活路?

再一想到,文昱虽然一直支持他,可是这一次的宫变,他一直都是在暗中参与的。

明面上,没有人知道,许多事情,其实都是文昱策划的。

所以说,文昱才是那个幕后的推手?

六王子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沦落到了这一步田地里。

他明明算计好了一切,可是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呢?

回想起奶娘的那个眼神,他愈发笃定,这一切就是一个骗局!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文昱拿出来的证据,一定都是假的!

可是,即便文昱的证据是假的,那王叔又怎么会向着他说话?

这不合理呀。

难道,自己真地是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的孩子?

出了这种事,所谓的继位仪式,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再继续了,所以,由丞相出面,将一切都取消了。

直到文昱回府,他都难以相信,这一切,竟然都成真了。

当然,因为这些证据的出现,太过突兀,所以,王族的其它人,自然还是需要进一步来验证的。

毕竟是先王子嗣,容不得大意的。

而且,迄今为止,先王的子嗣,已经只有他一个了。

所以,他们想要更仔细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

赵书棋过来的时候,文昱正在跟赵琳琅一起商量着过几天进宫的事呢。

造假一事,赵琳琅并不知情,所以,她以为文昱真地就是六王子呢。

“叔父来了,快请坐。”

赵琳琅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他们应该有正经事要谈,亲手奉了茶之后,便退下了。

“事情进展地很顺利,主要是奶娘的证词出现地太及时了。只不过,六王子那里容不得出差错。我过来,就是想跟你确认一下,你手上可有把柄在他手上?”

文昱仔细回想了一遍,摇头,“没有。”

“那就好。六王子现在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文昱的心底一窒,其实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毕竟,其实是他要抢了人家的身分,如今,还要亲自下令送他上路,总觉得有些心虚。

不管怎样,已经到了这一步,真正的六王子,的确是不能再活着了。

这也是为了防止出现其它的变故。

“叔父,我总觉得,宗室里的那些长辈们,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就相信这个谎言的。”

赵书棋轻笑,“怎么能是谎言呢?你就是六王子,你别忘了,连先王的胞弟都认可了你的身分,现如今,还有谁的话能比他更有分量?”

文昱立马就心安了不少。

有些事,貌似也没有那么复杂。

同一时间,仍然在相府的黑袍人,则是默默地抬了一下右手。

站在他前面的两名黑衣人看了,立马会意,同时拱手行礼之后,便都不见了踪影。

就在当天晚上,那名被特意关注,暂时关在了宫中的奶娘,竟然被发现自缢在了寝室之中。

惊动了侍卫队,可是最终,什么也没查出来,可以确定,奶娘是自缢而亡,而且,她死时,穿的还是一身旧的宫装。

奶娘可以说是这次真假六王子案件中的关键人证。

突然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自缢,总让人觉得有那么几分的古怪。

与此同时,被关在了天牢里的六王子也遭到了暗杀。

只不过,因为狱卒发现地及时,所以,六王子身上虽然中了一剑,可是并没有立即死去,随后,被火速救治。

这两件事结合起来,自然就容易让人想多了。

原本,宗室的人就在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如今证人突然被杀,而这个‘假的六王子’又同时遇袭,总觉得这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

既然那个奶娘口口声声说是当年奉了王命行事,那她如今说出了真相,又何苦自尽?

这不合理!

就在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王都又有了一则消息被人散了出来。

文昱的生父是大夏人,而且还是大夏的名门望族。

严格说来,文昱应该是大夏人,而非百夷人。

在古代,就是讲究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怕是天家的女儿,也是一样要遵守一些规矩的。

比如说,公主的孩子,也是一定要随夫姓的。

这个消息一散出来,整个王都的贵族圈子都要炸了。

若是此前,自然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可是如今,牵扯到了王位的大事,他们就不得不更仔细谨慎了。

若是母亲是大夏人,这倒也罢了,无所谓,毕竟,子女都是从父的。

可是现在,文昱的父亲是大夏人,这就大大地不同了。

若是真地让文昱继位了,那万一这一切根本就是一场阴谋呢?

众人再结合了奶娘的死,六王子的遇袭等等,原本对文昱信了八成的人们,这会儿,已经降到了五成。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提议,直接请先王的胞弟来继位了!

第231章 说服

百夷这边倒越来越热闹,只是关于文昱的身分,一直没有落实。

而那个六王子,则是直接被人抬入了王府,由王叔亲自照料,就是为了防止再有人对他痛下杀手。

无论六王子到底是个什么身分,总不能不明不白地被人杀了。

那王室的颜面何存?

这下子,文昱自然就慌了。

相比百夷,楚阳更关心的,还是蜀军和晋王的交战情况。

目前为止,双方都损伤不轻。

夜容安未能等到大婚,就被派了出去,因为夜明渊的一道檄文,现在大夏各地,又开始有人起兵来应和夜明渊了。

所以,夜明慎这里,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安国公和一众大臣们,最为担心的,就是西京的静王会不会也跟着来凑热闹。

虽然之前李远舟去了一趟西京,也得到了静王的承诺,可是这种东西,真地是随时都会发生变化的。

就在晋王和肃王两军僵持不下之时,西京军终于有动作了。

突然有人曝出,云容极被奸人所害,身中剧毒,时日无多。

这个消息,瞬间就把京城给炸了个措手不及。

皇上还没有将个消息给完全地捋顺呢,内侍就来报,就是梁国公已经进宫跪在殿外了。

夜明慎一怔,和安国公相视一眼之后,命人将梁国公请进来。

“皇上,求您一定要救救犬子呀!皇上!”

梁国公人还没进来呢,这哭嚎声就先传进来了。

梁国公原本也曾一员武将,如今年纪虽然大了,可是仍然中气十足,这一嚎起来,嗓门儿那是真亮。

夜明慎的嘴角抽动了两下,“爱卿别急,有什么话,咱们慢慢道来。有关云将军一事,朕也是刚刚才知晓。”

“皇上,求您下旨,将云容极调回来吧,就算是真地无药可解,时日无多,老臣也不想他客死异乡呀。”

客死异乡四个字,可以说是直戳夜明慎的心窝了。

原本,他就觉得此事有诈。

怎么会突然中毒了呢?

而且,西京可是有一位静王妃,那是解毒的圣手呢,怎么就会时日无多了呢?

安国公拱手道,“皇上,此事,怕是另有蹊跷,还请皇上派人去西京军营里仔细查探清楚才是。另外,可直接给静王妃送一道手谕,着她全力为云将军救治。”

这法子,自然是再稳妥不过。

无论是真是假,这个时候,将云容极带回京城,可以说是毫无意义。

而且,安国公总觉得这件事情出来地太诡异了。

云容极那样的人,怎么会无端端地中毒?

“就依你之言。”

梁国公却是不乐意了,“皇上,无论真假,还请您将容极调回来吧。老臣膝下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呀。拙荆听闻此事,已然晕死了过去,还请皇上体谅!”

按理说,梁国公的要求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安国公却反过来想了想,“云兄,先不说此事真假,若是真,那容极现在的病情,只怕也是不宜长途跋涉的。既然有静王妃在西京,你还是放心为好。”

梁国公顿时就怒了,眼睛直瞪过去,恨不能将安国公给吞了一般。

“你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合着出事的不是你的儿子是吧!”

安国公一怔,随后面色有些难看,“云兄,我也是为了容极好。你急着让他回来,万一路上再有个什么闪失,该如何是好?”

梁国公重重地哼了一声,半天后再无反应。

其实,经安国公这么一提醒,夜明慎也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云容极是不是真地中毒了呢?

又或者,是不是真地到了那种快要不行的地步了呢?

万一这从一开始,就是楚阳的一个局呢?

火速派了侍卫带着太医前往西京军大营,这一次,实在是没能拦得住梁国公老夫妇俩,都跟着一道去了。

夜明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走出去几十里地了。

夜明慎气到大怒,再三叮嘱,无论如何,查清楚之后,一定要带着梁国公夫妇返回京城。

当然,同一时间,云家的那些旁系亲戚,都被夜明慎派人看管了起来。

只是,两天后,夜明慎就收到了侍卫送回来的急信:云容极的确中毒颇深,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这下子,才是真地麻烦了。

而就在夜明慎和安国公商量着应该派谁去控管二十万的西京军的时候,西京再次传来了消息。

云容极没挺过去,过逝了。

梁国公夫妇俩痛哭不已,特别是云夫人,晕死过去了三次,最终,不得不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在云容极死后的第三天,一行人准备启程,带着云容极的棺椁回京下葬。

原本以为云容极是装的,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皇上之前派去的人,都已经回来了,而楚阳在西京里挑选了五百名精英,一路护送他们回京。

听说云容极的棺椁再有几天就要抵京了,夜明慎的心思真地是有些凉了。

西京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西京军要怎么办?

而远在战场上的晋王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则是沉默良久。

“来人,迅速派人去跟上梁国公一行人,查看云容极是否真地死了。”

“是,王爷。”

眼下他与肃王正处于了一种胶着状态,根本就没有办法抽身离开。

想了想,还是提笔给夜明慎写了封信,大意无非就是说,他怀疑其中有诈,让他一定要对西京有所提防,最好是能加强了京城的军事力量。

只不过,这封信,到底也没能顺利地送达夜明慎的手中。

送信的侍卫,在半路上,直接就被楚阳的人给杀了。

云容极的棺椁抵京,五百名西京军精英也跟随一起进驻了梁国公府。

他们前脚到,后脚,就有军报送到了皇宫。

静王亲率二十万大军,一路直逼京城。

打出的旗号,与夜明渊一般无二,只说是为了给嘉恒帝报仇。

并且,静王还广发檄文,将当初夜明慎借嘉恒帝生病之机,将人软禁,之后施以虐待,后与太后合谋,杀死了嘉恒帝,嫁祸于夜明慎。

大军直击,整个京城,已然是人心惶惶。

云容极这边刚刚准备停灵,夜明慎就已经开始准备调动大军相敌了。

楚阳的二十万大军,一路上几乎都没有遭到什么抵抗,顺利地抵达于城外。

西山大营的十万大军,自然是被夜明慎一道圣旨,调过来护驾。

两军对垒,西山大营的人,则是半分胜算也无。

即便如此,他们也要血拼到底,身为军人,就得要为国尽职,为君尽忠。

楚阳命人安营扎寨,倒不急着进攻了。

另一边,五百名西京军的精锐,则是都已经迅速地更换了装备。

而原本躺在棺椁里的尸体,也变成了锋利的兵器。

这五百人,根本就是枭狼军中的精锐。

此时都整装待发,全都站好了,等待命令。

云夫人看到这一幕,完全就吓傻了,“这,怎么会是这样?我儿子呢?”

梁国公是早就知晓这一切的计划的,只是因为担心夫人这里会露馅儿,所以才会一直瞒到了现在。

“夫人,冷静一些,容极没事儿,咱们就在府里等他的消息就好。”

云夫人被刺激地可是不轻。

“你说容极没死?”

梁国公摇头,“没有。你放心吧,接下来的事,不是咱们可以插手的了,这些天,也是苦了你了。”

云夫人呆呆地看了夫君好半天之后,两眼一翻,又晕了。

楚阳到了京城脚下,反倒是不着急了。

而得到了消息的晋王,自然是坐不住了。

怎么会发展成了这样?

有心搬师回京,可是此时,他早已经被肃王的人马给拖住了,想走,也走不了。

夜明渊得知楚阳发兵京城,自然是喜出望外。

他就知道,楚阳不会一直坐视不理的。

特别是得知楚阳竟然将夜明慎的罪行广而告之,心底就越发地有底气了。

深夜,云容极直接带人闯入了晋王府。

夜容安看到云容极的那一刹那,便知道很多事情,已经是不可控了。

“云将军?”

“安世子,抱歉,之所以诈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已经掌握了夜明慎弑父害兄的证据,若非是因为夜明慎为人过于奸诈,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那你今夜前来?”

“我知王爷还在与肃王的大军周旋,若是我们能合力将夜明慎这个罪魁祸首拿下,一切,自然是归于正途。”

“这不可能。”夜容安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

“安世子,你不会以为,就凭着那十万大军,足以拦得住我们吧?”

夜容安一愣,一时没了话。

他才刚刚回京,连屁股底下的椅子都没坐热乎呢,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

“世子放心,在下可保王爷无恙,也可以避免我大夏的将士们,再有无谓的伤亡。”

一句话,只要将夜明慎拿下了,那么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怎么看,都是为了整个大夏好。

夜容安,似乎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呀。

“安世子,我深夜前来,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你父王的生死。”

夜容安的眼皮一跳,“你什么意思?”

“你是大夏的亲王世子,而静王爷则是大夏的亲王,你以为,他会愿意亲手毁了大夏吗?之前无论是平乱,还是整治吏治,扶持百姓,你觉得静王爷哪一样没有按大夏的律法行事?”

夜容安一噎,貌似还真地是说不上来了。

“安世子之前也曾到过西京的,你看看西京百姓们过地是什么日子,再看看其它的各地百姓们又是过地什么日子?静王爷到西京才多久,就已经让西京日渐繁荣了起来,你还看不明白吗?”

夜容安一脸恍然大悟地看着他,“你们不是为了夜明渊重回京城?”

“当然不是!”

到了此时此刻,云容极自然也没必要再瞒他。

“王爷只带了二十万大军前来,你不会就天真地以为,王爷手上就只有二十万兵马吧?”

夜容安挑眉,“什么意思?”

云容极脸色一肃,自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正是之前楚阳交到他手上的鱼符!

看到这个,夜容安已然是面色大变。

“怎么会?”

“看来,安世子也是识得此物的。”

夜容安一脸的难以置信,“这,这明明就是皇爷爷生前所持之鱼符,怎么会?”

“既然安世子认出了此物,那就应该明白,无论有多少大军守在京城,都没用!”

夜容安的心底一颤,是真地有些慌了。

身为皇室子嗣,他太清楚这枚鱼符的重要性了。

之前皇太后寻找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不就是这个?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了楚阳的手上。

夜容安不是那种不经事的人,脑子里飞速地旋转着,自然也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