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灵目光平静的看着她,看得出来六少爷并不高兴。

和往常一样,云溪还是要去今笙那里,给她请安,听她教导。

说是教导,不过是让她抄写书藉,免得她闲着了。

原本以为郑姨娘死了,就会迎来了周姨娘的春天,哪知道又冒出来一个杜姨娘。

一路走向今笙的院宇,云溪是很难高兴起来的,微微阴沉了脸。

她过去的时候,今笙正站在阁楼上,远远的,可以看到她走过来。

下面的奴婢便引她过来,引到了阁楼上,今笙常在的琴房。

奴婢通报了一声:云溪小姐来了。

门上开着的,云溪便走了进去,静静的站在她面前:“见过笙姐姐。”

今笙依旧站在阁楼上的窗户处,没有回身,声音清凉:“那天,你故意撞了郑姨娘两个奴婢,让汤撒在了你的手上,你故意借此责骂她们,惩罚她们,以此拖延一些时间,就是在这个时间内,郑姨娘被你们试先安排好的人潜进她的房间,先是把她闷死,再把她吊到房梁上,以此造成她自杀的样子。”

云溪心里震惊,没想到这都能推算出来,她面上冷笑:“笙姐姐,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今笙转了身,慢慢朝向她。

“郑姨娘逝的当晚,我有检查过她的身体,她的指甲因为抓到了一些不该抓的东西,指甲便断在了肉里,由此可见,是由要想要闷死她,她挣扎所致。”她虽不是法医,但一些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还是可以从中推测一些事情来着。

云溪望她,作出无语的冷笑模样。

“笙姐姐,你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吧。”

“啪啪啪…”几个耳光忽然就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被打偏了。

云溪捂着被打痛的脸,震惊的看着她,怒不可言。

半响,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敢打我。

“比起郑姨娘的命,给你几个耳光又算得了什么。”

“你若说的是真的,你去告诉父亲呀,或者去报官啊,和我说什么?”

报官,她会不想么…

以父亲那性子,自然是不会让报官的,只会觉得家丑不可外扬。

郑姨娘与郑成之事,他都不愿意查下去。

至于告诉顾才华,没有证据,只会惹得他心烦,她最后便选择作罢。

瞧云溪气势还不小,她冷冷的看她。

“你们以为郑姨娘死了,一切便可以回到从前了吗?父亲会再宠周姨娘?顾云溪,我已不是从前的我,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早已不是那个我,周姨娘会先死于你的面前,算她偿还郑姨娘被杀之命。”

说这话,她是已动了杀心了。

云溪看她,听她这话,只觉得周身发寒。

她声音不高,嗓门也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重的敲在人的心房,让她心生了一些惧怕。

云溪看她,她一直觉得她变了,却不知道她究竟变了多少。

她的确不是从前的她了,因为她已经不会与她交好,只会处处针对于她。

“走吧,回去把佛经再抄一遍,你最好祈祷周姨娘一世平安,明天我会检查。”

云溪一句话言不上来,狠狠的盯她一言,走就走,她甩袖离去。

整天就是让她抄经文,是想让她戒痴戒贪戒情戒欲出嫁当尼姑不成。

但不抄,也是不行的。

所以,她只能捂着被打的脸气呼呼的离去。

今笙转身,慢慢坐了下来,坐在书桌前,拿了笔墨,写了几个字,写完,望着那几个字怔怔的出神,收笔,才发现自己写了生字。

是啊!她已经再生一次了,她再也不是从前的她,她不能任由前世的命运在今世轮回,虽然母亲已经逝了,郑姨娘也逝了,但她还是要好好的活着,她要六弟活着。燕京活着、湘君活着、所有她在乎的人,都活着。

但母亲已经不在了,郑姨娘也不在了,都是周姨娘害死的,那么,周姨娘就得死,得为她们偿命。

眼下周姨娘的心情也并不畅快,原本以为解决了郑姨娘,过几天她装个病,到时候吸引顾才华的注意,他若心软了,她便可以求求他,放她出去,这个计划还没有启动,一个叫杜姨娘的女子竟是出现了,还搬进了郑秀之前的院里,成了杜姨娘。

周姨娘有些忍无可忍的说:“再这样下去,候爷马上就会忘记我的,男人都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常桂,你去门口守着候爷,只要他出来,你就求他,告诉她我病得快要死了,要见她最后一面。”

常桂觉得这样不妥,和她讲:“笙小姐现在给候爷又塞了一个好看的妙人儿,候爷心里正喜欢着呢,现在求他恐怕时机未到,何况,您现在身体好好的,并未真病,到时查出您在骗他,候爷只会更恼您。”

周姨娘怔了一会,她想故计重施,可想到上次落水后身体便一直不适,这个念头便打消了。再则,落过一次水后,她心里还是有些惧的,落水的滋味并不好受,那水冰冷刺骨的,简直要命,虽然说现在是四月底了,可真泡到冷水里,还是受不了。

想要生病,这病还不来了。

周姨娘沉着脸想了一会,秦嬷嬷这时说:“这个时候装病是太冒险了一些,但不病,便会一直被禁足在这儿,时间久了,候爷会很快忘记您的,还有五少爷,现在每天在谢姨娘那儿,私塾也不去了,整天就是院子里玩,谢姨娘会安什么好心吗?您要是走不出这个院子,不能重得候爷的恩宠,以后五少爷的前程便毁了,还有咱们三小姐也是,在府里哪有好日子过。”

周姨娘问:“你是想让我真病?”

“等您病了,便让三小姐去宫里求求贵妃娘娘,请个太医来给您瞧瞧,再求求贵妃娘娘,请她到府上一趟,趁机给候爷施压,放您自由。”除此以外,也别无它法。

周姨娘想了想,到底是一咬牙,一狠心,给我打些凉水,我去泡会。

为了早日得以自由,为了她的儿子,女儿,她也只能拼此一搏了。

果然,一切如她所愿,当真是病来如山倒,她在傍晚上就发起了高热。

常桂照之前所说的那样,去找候爷。

这个时间,顾才华自是在家的,只是常桂并没有把话传到,她在门口便被枊嬷嬷拦了下来,现在的柳嬷嬷是管事的,整个国安候府她都可以来去自由,即使是候爷这边的护卫们,也会听她的。

毕竟,她可是笙小姐跟前的红人,而笙小姐,在府里又是掌家的,笙小姐一句话,便左右着府上任何一个人的来去自由。

夜,微凉。

今笙在自己闺房翻看着手中的书,看了一会,不觉走神,望着安安静静坐在面前的六弟详云,心思便飘远去了。

六少爷正安静的坐在她的面前,手里继续翻着老子那本书。

他本来脸色不太好,渐渐的面容便心平气和起来了。

薄叶那时在外面站了站,知道屋里有人,不该打扰,但还是不能不前来喊她:“小姐,奴婢有事禀报。”

“进来吧。”

薄叶推荐那扇檀木制成的木门,在屋中正中间是一张香木和四把雕刻精细的木椅,靠北边便是笙小姐的闺床。

此时,今笙与六少爷正坐在屋里东边的一张书桌前,上面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读书写字,处处都有这些痕迹。

薄叶看了一眼旁边的六少爷,弯腰行了礼:六少爷。

他仿若没听见,无动于衷。

薄叶便轻声和她说:“周姨娘那边果然是沉不住气了,竟然开始装病,由常桂闹到候爷那边去了,但候爷正和杜姨娘在一起,枊嬷嬷已交代下去,只要是那边的人去找候爷,全都不用传话。”

今笙却是微微挑了眉,病了吗?她倒真是沉不住气,这就等不及了吗?

“你去一趟太傅府上,去找苏大人,传我的话,就说周姨娘病得极重,需要一个可靠的大夫,请他帮这个忙,快去快回。”

薄叶不知她为何要这样做,但笙小姐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章法,也不需要她去凡事都明白,便领命去了。

六少爷那时抬头,问她:“笙姐姐,姨娘为什么要自尽?他不会舍得离开我的,你说,是不是周姨娘害的?你为什么还要去关心周姨娘?”

这么小的孩子,本不该经历这一切的,世界的丑陋他太过早的便接触了,也许正因为这样,他变得过分的成熟,心思也过分慎密了些。

抬手,今笙摸了他的脑袋,和他讲:“郑姨娘她是疼你的,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等将来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你会明白的。”他到底是才八岁,一个九岁不到的孩子,她不能和他说太多,怕他会冲动,更怕会影响到他的性格。

一个人一旦经历得多了,性格都会变的,会失去他该有的纯真。

缓之,她说:“周姨娘的事情,交给我处理,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我不想去杜姨娘那里睡。”那本来是他的院子,现在被杜姨娘霸占了,虽然今笙也有和他解释过,但他还是不喜欢。

“那就去燕京哥那里睡吧,你和他讲,他会同意的。”

六少爷便同意了,站了起来,朝她告辞了。

今笙静静的等待。

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偏进。

是时候,让她偿命了。

做了这么多的恶事,惟有一死,才能偿还。

某人狠不要脸的加更了…但真累啊…

第82章 与苏大人比大小

酉时,夜已黑。

和往常一样,苏长沐浴过后便从浴房走了出来,转身回到他的睡房,不同的是,今天晚上他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太子瀚。

他今天穿了一身的黑,一身的黑衣也掩不住他卓乐不群的英姿,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英俊无匹的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棱角分明的线条,锐利深邃的目光,即使他嘴角扬起,眉眼带笑,还是给旁人一种压迫感。

他随性的往苏长离的软榻上一靠,直勾勾的看着进来的苏长离,哼笑,挑着桃花似的双眼。

不得不承认,苏长离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现一个论美貌让女人都会觉得遥不可及的男人。全京城都不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男人。

当然,身为太子瀚的他,才不会把男人的脸蛋看成天下第一。

他挑着眉睛瞅着苏长离,还不是得不感叹的说:“你真是比女人还好看。”

“…”苏长离不喜他这话,但没搭理他,只装着没听见。

女人能有他这结实的身材?权当他嫉妒。

太子瀚说的是真心话,人长得好看,身材又好的情况下,随便怎么穿都好,明明只是穿了件白色的袍子出来,腰带随意的系了一下,略敞开的一些胸膛,还有不扎不束的墨发,怎么瞧,都充满了魔性,明明是个文官,身上竟找不到半点文弱书生的样子来,瞧起来反而比武将还有气势。

这不是气人吗。

太子瀚盯了他好一会,好像要把他身上盯个洞出来,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出其不意的就戳了他的胸膛,没戳得动,苏长离无语的看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哪知这人又伸手往他腰带上抓,但这一次他没得手,苏长离避开了。

“没想到你还兴这口…”苏长离在避开之后语气便淡了下来,又言:“我对男人没兴趣。”

太子瀚没有丝毫的尴尬,他摊了手:“你想多了,我就是想看看你身材好不好,下面的鸟有没有我大。”

无聊。

他可没兴趣欣赏他的大小:“留着给你太子妃欣赏吧。”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留着给你的苏夫人欣赏大小了。”他嘴角挂笑,笑得虽是好看,但还有些贱。

“…”这黄腔要是开下去,指不定又要说出些什么来着,毕竟一块长大的,谁对谁都有几分的了解。

苏长离便拢了一下衣裳,私人空间,男人之间开些黄腔,是常有的事。何况他与太子瀚也算是一块长大的,关系上总比旁人亲近些。

他转身去倒茶,不搭理他的黄腔,问他:“你怎么来了。”

还在沐浴的时候下面的人便来说太子潮来了,还直接来他睡房等着了。

就应该把他请到客房去。

提到这事,太子瀚便有些意兴阑珊了。

“三爷,笙小姐那边来人了,是一位叫薄叶的丫头,要见您。”外面传来护卫的禀报声。

“请她到客堂。”

外面声应,他转身去找衣裳。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你去快去快回。”太子瀚扭身靠他床榻上了,准备继续等他。

本来,苏长离应该沐浴完睡觉的,现在只能抱着衣裳去次间换。

“哎?你不至于吧,换个衣裳也要避着我,都是男人,我还不能看你身体了?我又不是没看过,我连你小时候尿尿的姿势都见过了,你那地方有多大我又不是不知道。”太子瀚盯着他甚是无语的说着,小时候的事情都抖出来了。

“现在长大了。”他直接跑着衣裳出去了,到次间换。

他如果真在太子瀚面前换衣裳,他可以相像出当时的画面,他会站在他面前指着他身体的一些部位全部评价一番。

倒不是怕不如他的大,是怕刺激到他。

太子瀚不说话了,盯着他出去后关上的檀木门发了会怔。

现在长大了?他沉思一会,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那个地方现在长大了?还是说他们都长大了?就算他们都长大了,都是男人,也不用刻意避着吧?谁没见过似的。

在太子瀚一番的胡思乱想中,苏长离已换好了衣裳。

由于他的父亲曾是太子瀚的太傅,他这个儿子自幼又显出异于常人的天赋,便甚得圣上的喜欢,那时便让他与众皇子一块读过书。

所以,他与各位皇子之间,可以说是光腚的时候便认识了,才会有太子瀚那句连他下面都见过的话出现。

苏长离来到客堂,薄叶已经等着了,见他出来便忙弯腰行礼:“苏大人。”

“出什么事了。”

“是笙小姐吩咐奴婢前来拜托苏大人一件事情,府上的周姨娘病了,极重,笙小姐需要一个可靠的大夫,请苏大人帮个忙。”

“…”原来是周姨娘的事情,他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想也是,她那样一个人精,能有什么事,即便是有事,那也是别人有事。

“梅风,去把华歌找来。”

外面的梅风领命,立刻去了。

梅风、是常跟随他的两护卫,25岁,身躯凛凛。

片时,有位身材高挑的男人进来,一身蓝袍,年纪三十,气质高雅,自有一股高深的味道。

“三爷。”华歌行礼。

华歌是太傅府上的养的门客之一,家中曾三代行医。

“你跟薄叶走一趟,去国安候府见笙小姐,一切听她的安排。”

“谢苏大人,奴婢告辞。”

他们离开,苏长离转身回去,这几日忙于别的事情,便少去了国安候府上,不知道那边又发生了什么变数。

回到自己的睡房,太子瀚已坐在了他屋里的桌前,他也便落坐下来,拿了桌上还热着的茶,倒了两杯。

他自己慢慢喝了几口,就听太子瀚和他说:“最近羡殿下甚是奇怪,有属下和我说了羡殿下的一些事情,我便去瞧了一下,接连数日,发现他多日以来都站在朝中大臣的必经之路上与人说话,就在宫门口,你说他这是要作什么?拉拢人心吗?”

这事,苏长离自然是早有知道,只是一直还没有说,因为时机不成熟。

听他提了,他也就放下了手中的杯,和他说:“看过一本史册上讲,汉朝刘邦称帝后,立下陪他一起打过江山的,吕皇后的儿子为太子,多年之后,刘邦专宠了一位戚夫人,戚夫人便常在刘邦的耳边哭啼,想要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刘邦慢慢也便动了心,几次想要废立太子,吕皇后便联合朝中一些大朝,几次压下此事,不久后来刘邦过逝,才算有惊无险。”

太子瀚的表情已经沉了下来,这个故事,他在史册上也是有瞧见过的。

他默了一会,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冷笑了一声,说:“你是说,圣上会废我改立太子吗?”

苏长离便站了起来,看似随性的坐在了自己靠北一角的软榻上。

“你觉得羡殿下为人如何。”

这声音乍听之下好像是随之一问,太子瀚却知道他并非随之一问。

他想了想,答他:“萧贵妃虽然是受了父皇多年的恩宠,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二皇弟那个人,看起来很随和,不争不抢。”说到这里,他眸色一凉:“关键还是父皇的想法,为了怕外戚干政,他已经亲自为我选立了太子妃,他还怕什么呢?”

“他自然是不怕的,他只是爱物及物,更喜欢二皇弟罢了。”说到最后,他声音也低了许多,有些冷意。

苏长离没搭他的话,该说的他已经说了,他不是个笨的,自然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给我拿些酒来。”他忽然想喝些酒了。

苏长离说:“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行,我找燕京喝酒去。”太子瀚站起来便走,有几分的赌气。

身后传来苏长离的声音:“你回去把那本书找出来,再仔细读一读。”

他没有答话,甩门走了,心情已是极差。

苏长离的话说得已经很明确了,父亲有意废瀚立羡,他自然是懂的。

正因为懂,心情才会更差。

他匆匆出了太傅府上,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护卫直接带他回了宫。

说找燕京喝酒,也不过是他当时的气话,气苏长离竟然不肯陪他喝酒解闷,明知他心情不畅快。